在易时陆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音时,陆为谦已经利落地推开了他,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因为缺少了这一个支撑点,易时陆感觉到十七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好像变大了似的,他忍不住向后踉跄了一下,十七便随着他的动作整个人都扑在他的身上。
炽热的液体从腹部传来,慢慢地粘在了易时陆的衣服上,好像一场热带湿热的雨透进皮肤。
“……不……”忘记了要怎么说话似的,易时陆从喉咙中只挤出了这一个字,说得费力且艰难。
十七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就贴在他的脸侧,在耳廓微微扫动。易时陆找回自己的声音,渐渐地、慌了神:“十七,我不是想这样的,我不知道……”
他只是想来把十七带走,他没想过陆为谦敢拿枪,也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足以唤醒一切的痛感让十七的眼皮轻轻颤动,他闻见了易时陆的味道,久违的栀子香,震痛让他忽然有了力气。
他抬起眼皮,认出了易时陆的耳朵,泛着红色。
易时陆,每次眼睛红的时候,耳朵就会跟着一起红,所以现在他的眼睛也是红色的吗?
十七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就闻见了空气里散开的血腥气息,还有止不住的眩晕,脑袋里满是嗡鸣。
他动作轻慢地拭了一下自己的腹部,摸到了流出来的血,深红色。
血。
十七对此没有什么感觉了。
现在易时陆做出什么事情,他都不会再觉得奇怪或者失望。
这一切归根到底也不能全怪易时陆,如果不是他的轻信,易时陆……以及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他们本不能伤害到他,如果不是他自己要为了易时陆尽快得变成人类,现在他也不会是吃到这样的果。
有人在说话,十七发觉自己听不见,眼睛也开始模糊,他的感知力在快速的减弱。
在最后一刻他用力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他想起的竟然是陆为谦的话,耶稣的结局是被钉在十字架。
现在他的结局也来了。
很好,每一个故事都该有一个结局。他和易时陆的故事,也迎来了他们该有的结局。
子弹打到了内脏,血液从口腔里被吐出。十七猛然笑了一声,缓缓咬住牙口,透出了自己最后的不甘心:“易时陆啊……”
他的身体轰然倒地,像一堵坍圮的墙。
系统:爱意值:80
恨意值:80
易时陆:……?为什么,我刚才嚎了半天又对着他说了那么多掏心掏肺的话他难道,他是一点没听进去啊?
系统:可能是你太吵了。
易时陆:?你不懂,这种时候就是应该上大段告白台词的。
系统:……你搁这演苦情剧呢?
易时陆:我们这一par难道不是苦情剧?!我一直都往这个路线上走来着的!
系统:嘶……可能他不喜欢你这么吵的苦情剧,下次走哑巴新娘的路线。
易时陆:??!!
“都看着我干什么?”陆为谦看了一眼怀抱着十七的易时陆,又看向周围震惊看着他的研究员们,笑着说:“我只不过杀了一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的人。”
易时陆抬起哭红的眼眸,迟钝地看向陆为谦,他甚至不能报警去追究眼前这个人的责任,只因为他只是“杀了一个世界上不存在的人”。
“真可惜时陆,”陆为谦露出雪白的牙齿:“子弹本来是无法伤害到他的,但他偏偏要为了你当个人类。时陆,以后做事不要太自私了,如果还有其他的人想要靠近你的话,就想想十七的结局,你应该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易时陆的眼睛,沉了下去,越来越暗。
手上的身体变得轻盈,十七的身体开始解离,有一些蓝色的荧光从他的身体里分化出漂浮在空气中,像无生海里的那些灵魂析出的东西一样。
易时陆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在看到那些荧光碰到他的手指就消失的时候,他重新将手垂下。
十七的身体在他的怀抱中完全不见,易时陆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易时陆想了想,站起身,又栽了下去。
世界昏暗前,他听见了二号惊呼的声音和陆为谦说的:“愣着干什么,把人送去医院啊。”
一阵急匆匆的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之后,楼道里恢复了寂静。
平静的镜面上涌动出一阵水波纹式的纹路,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抓住了一把未散的蓝色荧光,拖入镜子里。
镜子里的世界重回平静。
……
时间按照它自己的步伐节奏流动,平等地对待着每一个人。
大半年过后,生活走上正轨。很多事情都在平稳的,正常的进行着,也有很多事情悄无声息发生了改变。
演播大楼里不知道是谁提起了这个话题:“你们谁看了昨天的财经频道,有时陆哥,那西装穿得那叫一个精神,发型做的真不错,看起来可比在我们台里工作的时候稳重多了。”
有人接话,带着一点羡慕色彩:“那可不,以后要再见他就得在各大新闻频道看见了,企二代就是企二代,来我们这里工作就是来体验生活的,嘴上说什么梦想啊感情啊的,最后还不是都要乖乖回到家里继承家业。”
小刘撑着下巴:“不过真的很奇怪啊,时陆哥半年前突然辞职,一点预兆都没有,之前他明明很喜欢这份工作的。”
“喜欢也不能当饭吃啊,人家拎得清。几千块的工资和亿万的公司,这种选择题谁都能选的出来吧。”
小刘嘟了嘟嘴,看向盛玉朗:“盛玉朗,你说,时陆哥到底为什么辞职?”
盛玉朗一边整理着文件,一边抬头敷衍的笑了一下:“这个我猜不出来,不过你要再不把流程发给我,下午开会就赶不上用了。”
小刘伸了个懒腰:“行行行,苦哈哈的打工人只有我自己,真羡慕时陆哥啊。”
盛玉朗埋头在文件中,偶尔目光一瞥看见旁边易时陆的老工位,已经被一个新来的主播占据了。
他有时也会恍惚地想,明明感觉易时陆很喜欢这份工作,怎么突然就辞职了。
……
企业峰会上,易时陆刚坐到安排好的位置上,二号也紧跟着走了过来,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轻声说:“科林今天中午的飞机,回华盛顿。”
有摄像机扫过,易时陆露出官方笑容,在摄像机经过之后,他脸上的笑容淡去,轻声问:“‘接待’的人都安排好了?”
二号:“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着他下飞机了。”
易时陆说:“好,谢谢。”
二号促狭地笑了一声:“说什么谢啊,我可是你哥,再说我也没帮什么忙,就是帮你盯着那个老东西而已。”
易时陆没有再回应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曾经最讨厌这种场合的人,现在也变得足够游刃有余地应付。以前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易时陆,现在也能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二号有时候觉得易时陆变得太多,说不上来是好还是不好,他只是觉得易时陆好像没以前自在开心。
二号看着正式活动结束之后易时陆和某位前辈聊得格外投机,连他都有点插不上话。
前辈满眼欣赏地对易直表示:“两位公子年少有为,我得跟易董学学怎么教育子女。”
易直故作谦虚却难掩自负:“年纪到了,他们自然就开窍了,我这个小儿子,以前要多不省心有多不省心,这半年突然做出了点小成绩,你也别夸他,要不然他尾巴就翘上天了。”
寒暄之后,又约了午饭,一直待到下午才坐车回去。
车上二号看了眼发来的消息,对易时陆说:“已经在飞机上了,我们的人也跟着。”
易时陆看了看窗外,深冬,天空开始飘雪。车窗又雾气,易时陆用手擦干净。
擦了擦,他动作停了下来,看向二号:“我之前听说过一个说法,忘了是谁说的了。”
二号愣了一下:“什么?”
易时陆:“下雪的时候,做错的事情都能被原谅来着,你听过没有?”
二号老实地摇了摇头:“没听过。”
“没听过啊……”易时陆用手敲了一下车窗,发出清脆声响:“那就算了。”
二号看了看易时陆,他消瘦许多,面颊有一点凹陷下去,易时陆琥珀色的眼睛看着落在窗户上的雪,看它们沾在玻璃上。
二号说:“时陆,他不会怪你的。”
易时陆顿了一下:“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怪我。”
二号眨了一下眼睛:“你那么喜欢他,他怎么会忍心怪你。”
易时陆笑出了声,有点讽刺,琥珀色的眼眸看着二号轻轻晃动:“哥,你说话真好听,我都快要信了。”
……
“……本次航班将在东京转机……”
听着空少的播报,科林不舒服地调整了一下位置。
没过多久,穿着制服地空少推着酒水走过来,面带微笑:“教授,请问你需要喝什么?”
科林没好气地说:“随便随便。”
空少:“那就给您一杯……红茶?您看可以吗,教授。”
对方叫了他两次教授,让科林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你见过我?”
空少的笑容越来越深,嘴巴几乎要裂开到耳根,他把脸越凑越近,超出了正常人的安全距离,直堵在科林的眼前。
两眼的奇怪间距还有腥红的唇让人看了就无法忘记。
“你不记得我了吗?教授,我可是非常、非常地挂念你。”他舔了一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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