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慕霜降在做梦。
梦中,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在贺兰山的日子。那时,她还很小,很矮,只能到一个人的腿那么高。
因为刚穿越而来,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所以她总是整日不说话。因为年龄小,倒不显得她有什么不对劲,就觉得这孩子也过于安静乖巧。
她坐在榻上,外面阳光洒落山林,鸟儿在林间欢快蹦跶。
蕙姨在照顾她,给了她许多东西玩,她虽然还是个幼儿的状态,但内心早就是个成年人了,对那些东西兴趣不大。
看上去,十分兴意阑珊。
玉罗刹就是在这时候进门的,见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不说话,不由得笑了。
“怎么不说话?难道你是哑巴?”
你才哑巴,你全家都哑巴。
她暗中腹诽,仗着自己看着小,别人奈何不了她,懒得搭腔。
玉罗刹目光落在摆在她周围的玩具,小女孩喜欢的玩意儿应有尽有,小男孩喜欢的摆弄的也不少,她对哪个都没有半分兴趣。
他笑着问:“这些都不喜欢?”
慕霜降望着他,还是不吭声。
“那这个呢?喜欢吗?”
一个巴掌大的白玉牌出现在她的眼前,色泽温润,一看就是上好的玉石雕刻而成。
慕霜降身为现代人,媒体十分发达,什么珍贵的稀罕物没见过,吸引她的并不是玉石的质地多好多珍贵,而是那巴掌大的玉石上刻了许多东西。
正面刻了七十二天魔,三十六地煞,反面还刻着许多密密麻麻的东西,细细一看,竟是梵文。
她一时觉得稀奇,伸手拿了过来细细打量。
“这么多东西不喜欢,就喜欢这个?”男人弯腰,深邃的双目跟她对视着。
慕霜降的小手指摩挲着玉石上的纹路,冲对方点头。
对方见状,哈哈笑了起来,跟她说:“你喜欢这个,以后这个就给你,好不好?”
“教主!”
蕙姨惊讶的声音传来。
慕霜降看过去,只见蕙姨神情惊讶,似是对玉罗刹的话十分震惊。
玉罗刹却不管蕙姨,他直接将坐在床上的慕霜降抱走。
“这孩子与我有缘,以后会是这块玉牌的主人。”
那时候,慕霜降不知道那块玉牌是罗刹牌,是罗刹教的教主信物,也不知道抱着她的男人是玉罗刹。
她那时候只是觉得这个眼神深邃的男人应该有点身份,长得还挺好看。
男人把她抱到贺兰山的山顶,跟她一起看山下的风景。
山顶风很大,她又很小,仿佛风再大一点,就能把她掀走。
玉罗刹将她抱到一块大石上坐着,双手撑在她的两侧,“阿蕙说那天我将你交给她之后,你就没有说过话?”
慕霜降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玉牌。
玉罗刹:“为何不说话?”
耳旁都是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沉默了很久,慕霜降才说:“不想说。”
玉罗刹笑了,“如今怎么又想说了呢?”
慕霜降静默了下,抬头看他,“因为看到了你。”
玉罗刹捡到她的那天,刚好也是霜降。她一睁眼,发现自己不在家里,而是在荒郊野外,身体也换了个样,短手短脚,声音奶声奶气。
暴击来得太突然,只差一点点,她就要原地去世了。当然,她并没有原地去世,还被出关的玉罗刹捡了。
玉罗刹说他练功在紧要关头,忽然真气不受控制,令他分不清现实虚幻。是她的哭声让他从一片浑噩中清醒,才不至于走火入魔。
玉罗刹将她捡回去之后,就去处理教务了。闭关半年,罗刹教的许多事情都等着他定夺。那些事情慕霜降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被一个自称蕙姨的年轻美妇照顾着。
穿越过来,两眼一抹黑。她想跟蕙姨打听些什么,又怕会露馅,被人当成妖怪一把火烧了。只能安安静静地待着,看蕙姨会不会絮叨些什么,可蕙姨的涵养实在太好了,不该多说的话,即便是面对一个幼儿,也绝不多说。
玉罗刹低声轻笑,他问:“你不怕我吗?”
蕙姨叫他教主,想来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慕霜降觉得要抱大腿,就要抱最大的那根。
慕霜降摇头,“但我怕你不管我。”
玉罗刹:“你希望我管你?”
慕霜降点头。
玉罗刹:“那你听话吗?听话我就管。”
慕霜降觉得听话这种事情很难说,她总不能事事都听玉罗刹的,于是抬头问:“怎么样才算听话?”
玉罗刹笑了起来,“你叫我义父,就算听话了。”
山顶的风还在呼啸,因为男人挡在身前,所以慕霜降没有感觉到冷。她看着玉罗刹半晌,乖乖地叫了一声:“义父。”
小女孩的声音糯糯的,奶声奶气。
慕霜降就是在小女孩奶声奶气的余音里醒来。
一醒来,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接着就是熟悉的脚步声。
思雨端着一碗黑不拉几的汤药进了屋,绕过屏风,就到了卧榻前。
见到慕霜降已经半坐起来,思雨将汤药放在卧榻旁的矮茶几上,扶着慕霜降坐好,还往她身后塞了个大软枕。
“姑娘,您醒了。”
太阳从旁边的窗棂洒进来,慕霜降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问思雨:“我睡了多久?”
“姑娘这一觉,睡了两个时辰。”
慕霜降:“……”
不过就是昨晚出去了半宿,放在过去,她只要打坐运动半个时辰就能龙精虎猛,现在却不行了。
思雨讲熬好的药端起来,递给慕霜降,“姑娘,喝药。”
慕霜降有些无奈地接过那药苦药。
这个月,她几乎都把药当水喝了。赤牡丹找到了,鉴于天上地下只有这么一棵赤牡丹,慕霜降就把赤牡丹分给西门吹雪几片叶子,就将余下的让人快马加鞭送出关外给左护法。
左护法诚不欺她,有了赤牡丹,她身上合欢散的药性几乎都已经解除。
之所以说几乎,是合欢散应该不会再发作,但它造成的不良影响仍然存在,譬如说功力还剩六成,譬如说赤牡丹毒性太强,虽然解了合欢散的药性,但却给慕霜降留下一个容易头疼的后遗症。
慕霜降发现这个后遗症,是在山西珠光宝气阁的时候,她和花满楼一起带着上官雪儿去见阎铁珊,宴席上推杯换盏,慕霜降人前滴酒不沾,但那一次阎铁珊愿意将上官雪儿奉为少主,跟她说喝了这杯酒,从此珠光宝气阁和罗刹教就是鱼帮水水帮鱼的关系。
盛情难却,那天她确实很高兴,就喝了那杯酒。
一杯酒下去,头痛欲死。
幸亏她忍功了得,才不至于在珠光宝气阁的时候就倒了。
从那之后,头痛的毛病一发不可收拾,动辄就发作,毫无预兆。
慕霜降将手里的苦药一饮而尽,跟思雨说:“我觉得还不如不解合欢散了。”
合欢散充其量就几个月发作一次,虽说发作的时候难过了些,忍忍也就过去了。哪像这头痛的后遗症,要死不活地吊着人。
慕霜降觉得自己明明没病,却弄得跟个病秧子无甚区别。
——左护法这辈子在唯一靠谱的制药练毒上都不靠谱了,慕霜降很想请他去死。
鉴于请左护法去死蕙姨可能会很伤心,慕霜降只好憋着。
思雨却不这么想,她将慕霜降手中空了的碗接过去,笑着说道:“合欢散还是解了好。姑娘如今的武功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西门庄主说了,还是可能慢慢练回来的。至于头痛,肯定也会慢慢好起来。”
希望吧。
慕霜降从榻上起来,走到窗户前看着外面的景色。
这是太湖边上的一座别院,是慕霜降租的。处理完珠光宝气阁的事情,慕霜降就和花满楼一起到了江南太湖。
罗刹教的势力在关内铺得很开,各地的弟子各行其道,并没有统一的规矩。而江南这边的乱象,不仅多还千奇百怪。
枪打出头鸟。
慕霜降打算先从江南这边开始料理,杀一儆百。
花满楼也算是跟慕霜降一起共过患难的,知道她这个打算之后,就发挥地主之谊,给她找了个环境清幽的别院落脚。
环境确实很好,因为就在太湖边上,所以会有新鲜的河鱼河虾,美食不用愁。
慕霜降想起昨天还在她跟前哭鼻子的上官雪儿,问:“雪儿呢?”
思雨:“走了。临走前她本想再见姑娘一面,但您还没醒。”
慕霜降一怔,随即笑了笑,“不见也好。”
珠光宝气阁虽然说将上官雪儿视为主子,可上官雪儿年纪那么小,武功阅历都还差远了,将她放在山西无异于羊入虎口。
慕霜降早就想好,只要上官雪儿愿意,就将她送去贺兰山,那里是罗刹教的大本营,左右护法都在贺兰山坐镇。
慕霜降是被右护法蕙姨照顾长大的,她对蕙姨十分信赖,将上官雪儿送回贺兰山交给蕙姨调教,她很放心。
思雨也知道慕霜降打算培养上官雪儿,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还有另一件事情要问慕霜降的意见。
“姑娘,您昨夜带回来的那位杨夫人,哭到天亮才睡去,方才醒了又开始哭,她说想回牛家村。”
思雨说的杨夫人,是包惜弱。
慕霜降昨晚出去半宿,就是为了包惜弱。说起这位美得能让完颜洪烈费尽周折的美人,慕霜降就觉得头似乎又要开始疼。
原因无他,包惜弱真的太能哭了。
慕霜降抬手掐眉心,“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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