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哪里来的江湖骗子!敢骗到我们沈家头上!”
一声怒吼,街上的人纷纷侧目。
少年被两个壮汉扛起,毫不留情向外一丢。
于空滑过一道完美的弧线,重摔在地,翻滚两圈,当即一口鲜血凌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看样子伤势惨重……
“死了?”
“看这样子,没死也命不久矣了!”
有人偷看了一眼那两位丢人的壮汉,压低声音问:“他怎么惹到沈家了?”
“你没听见他们骂吗,江湖骗子,沈家最忌讳这个了!”
“哦!说这个我可就知道了。”那人一拍大腿,“沈家少爷之前不是快好转了了吗!听说手指头都能动两下了!然后上门来就像这么一个江湖骗子,给沈少爷好一番治疗!你猜怎么着!这沈少爷!完全像一个死人了!”
有人疑问:“可不是说这人还能喘气嘛!没死啊!”
“非也非也!除了和活人一样能喘气,其余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听说近来身子都烂了,腐臭味都飘出院子了。”
一人纷纷接话:“我还记得那江湖骗子叫什么,谢瑾!就因为他,搞的沈家看姓谢的都不顺眼了,唉,我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名字,只能被迫改了。”
此刻,正在地上安安静静躺着的谢瑾,微微侧了侧头。
无人发现。“老王老王,这姓也不差。不过这也怪不得人家下手那么重了,只能怪这孩子时运不济啊……!”
各位正交头接耳感叹着呢,突然有人惊异了一声,顺着声音所指方向看过去,便见方才还奄奄一息的少年,此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一跃而起,稳稳落地。
真可谓是回光返照,活力四射!
谢瑾嘴角还挂着一抹未干的鲜血,挥挥手,笑脸盈盈地同各位打了一声招呼:“各位,下午好啊!”
话音未落,便听到了一波又一波的抽气声,众人不约而同地又往后退了一步,与谢瑾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各位……这是什么意思?”
谢瑾一愣,下意识摸上自己脸上的疤。
似是看这位少年年纪不大,不忍让他伤心,有人又往前了几步。
不过可以看出来,前进得十分谨慎,前前后后反反复复,确定了和之前的位置差不了多少,反正不可能更前才为止。
谢瑾细细辨认起这些人的表情:紧张,犹豫,还带着恐惧。
前二者尚无所谓,谢瑾在意的是最后一项。
他重活过来不过前几日的事情,当即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边灵镇。
边灵镇地处偏僻,他又没有与此相关的记忆,且同背后之人确定过先前从未来过这里,心想反正无人认识自己,故而为了保险起见,只草草在脸上用刀划了一道长长的疤而已。
方才他之所以装死,是想等个好心人救他,可以顺其自然在闲聊中套些话出来。
可惜这镇没好心人,不过还好碎嘴够多,他耳力也够好。
倒也真是,都说到点上了,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这般。
方才的对话加上现在的神情,再加之当下被围得水泄不通,无法出去的境遇,谢瑾眉头抽了抽,不可思议想:莫不是认出我了?
他正要说话给自己脱解个一番,突然有一人从人群外朝内,一边挥手驱赶,一边大声嚷嚷:“人没死就散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再看戏堵着我做生意,我向你们收一人一文的过路费!”
人群中有人骂他:“穷疯了!”
当然还有其他的声音。
“这家伙丑死了!”
“唉,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长这样就别出来吓人了。”
谢瑾松松肩。
原来不是被人认出来了,只不过是丑到了别人。
但这么想想,不免又有些忧伤了,他以往总能靠着出众的长相吸引到那些不认识他的人,同他们搭讪来获取想要的信息,哪里遭受过有人见到他一脸嫌恶避之不及的对待。
刚这么想着,就有一盆冷水适时浇了上来,方才那人挥手赶走了人群,见他站在原地不动,又上前来赶他了:“你若没事,也给我滚远些!”
谢瑾立刻作出一副恰当得体的笑容,道:“有事。”
那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再做鬼脸吓我,别怪老子不客气!”
一旁有人劝道:“孩子,别惹他了,没事就快走吧。”
谢瑾最会的便是看人脸色行事,眼前和他搭上话的这两位,一位对他厌恶不加掩饰,另一位则是恐惧万分,若是他强行拉着他们想问出些什么,定是无功而返,还惹出一堆不愉快。
谢瑾见好就收,与劝他那位道了声谢,便扭头离开了。
离开时留了一句:“我会回来的。”
无人知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他们只当这是一句孩子被骂不服气,为了找回面子的一句话,并没有更多在意。
街道很快恢复了原来谢瑾还未出现的模样,若是谢瑾再回头看一眼,便会发现这一幕实在太眼熟了!
和他刚来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谢瑾兜兜转转寻到了一处无人的巷子,刚坐下来,脑海中便响起了低沉的声音:【这个镇很奇怪。】
谢瑾是一个木头做的傀儡,被赋予自我意识,化为人形以去完成任务,与他交谈的便是制作他的人。
按理来说,两人属于创造和被创造的关系,谢瑾理应称呼他为一声主人,但谢瑾并不愿意,故而称呼他为背后之人。
他此次来边灵镇,倒不是为了完成他的任务,而是找回自己灵魂碎片,回想起自己遗失的记忆,记起自己前世的任务。
谢瑾一开始也疑惑。这任务告知分明就是一句话的事,他说他做,怎么还要兜转一大圈。
但背后之人一句话便让他泄气了:【凭你现在的实力,拿傀术骗只鸡都困难!】
事实就是如此残酷,谢瑾前世死的凄惨,木头身子葬生火海灰飞烟灭不说,魂魄被碎的七零八落,犹如豆腐渣!
背后之人苦苦寻找了八年之久,才堪堪找齐,能让他有个人形。
换句话来说,谢瑾现在不是易碎的小男孩,是略有功力的少年模样,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而那些没有找回来的魂魄,倒不是因为背后之人没用心找,而是这些魂魄不知什么原因附着到了一些人身上,并不好取。
背后之人早已为谢瑾规划好了路线,慷慨激昂道,用不了多久,他便会重回巅峰,再现往日辉煌!
可惜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本以为边灵镇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集镇,在普普通通的镇上找普普通通的人,再简单不过了。
没想到……
背后之人下了定论:【若是我没有猜错,这镇上之人,都不是活人。】
这可真是令人悚然了。
谢瑾道:“方才和我说话的那位也不是吗?”
背后之人道:【就是因为他我才发现的,他我认识,还颇有交集…】
谢瑾道:“什么交集,说来听听。”
背后之人道:【先前在城中买包子忘记给钱了,他当街踹了我三脚……颇失面子!】
谢瑾:“……呵呵…这脾气当真是,一如既往地火爆,那你又是怎么确定他死了?”
背后之人道:【他踹我三脚,我气不过,伙同了一人想去逗他,那人拿着包子就跑,然后在他追上去后我再把钱付掉,本想把错怪在他脾气差上,然后借此骂他一顿,没想到…】
谢瑾道:“没想到?”
背后之人道:【他追出去的时候太急了,摔了一跤,把自己摔死了。】
谢瑾忍俊不禁:“节哀…。那他又为什么活过来?”
背后之人道:【这我尚且不清,要去好好调查一番,不过有一个好消息,便是这镇上的人在太阳落山后便会齐齐睡去,无论什么动静都吵不醒,你可以在那时候行动。】
那不就是回归尸体了嘛。
谢瑾来边灵镇要找的人名为沈洛,便是他们嘴里死的不能再死的活人,沈家少爷。
时间过得很快,同背后之人又了解了一些东西。日落黄昏,谢瑾站起身。
出了巷,果真如背后之人所说,原来那条熙攘的街道此时空无一人,落寞沉寂。
天助我也!
如此想着,谢瑾熟门熟路来到了沈家大院门前,本想光明正大推门而入,却发现门已经被锁死。无奈他只能顺着愈发浓郁的腐烂的臭味,绕了一圈,最后在一堵围墙前停下脚步。
里面便是沈家少爷的住所了。
围墙不算高,旁边有一颗树,爬树是谢瑾的强项,翻进去不过分分钟的事。
谢瑾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树,正要踩上围墙之时,突然一声响亮的声音:“喂!你在那里干什么!”
谢瑾脚下一空,直直摔了下来。
方才那声音很快在他脑袋上方响起:“这家伙不会摔死了吧!”
谢瑾憋了憋,总算挤出一口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了下来。
旁边另一个声音指责道:“都说了做事不要那么鲁莽,现在好了,怎么办!”
那人道:“带回青阳吧,按理来说这种高度落下来是摔不死的,应该是受到惊吓了,所以才不醒。”
听闻青阳两字,谢瑾立马睁开了眼睛。
一人欣喜道:“他醒了!”
谢瑾被人扶起来,那人关切地问道:“您还好吗?”
谢瑾道:“甚好,甚好,你们方才真是吓我一跳。”
一人皱眉看着他,道:“也不能全怪我们,你翻人家围墙做什么。”
谢瑾道:“我回家啊!”
那人明显不信:“回家?”
谢瑾道:“我在外面玩,忘了时间,父母为了惩罚我,早早锁了门,我进不去了,只好翻墙了。”
听上去倒还有些信服力,那人点了点头,道:“那我送你进去吧。”
谢瑾连连道谢,上下打量了他们两眼,依照背后之人描述,身着青白校服,腰间山水布囊,果真是青阳许氏之人。
谢瑾道:“敢问你们怎么称呼?”
“青阳许氏,许久锡。”
“青阳许氏,许步云。”
谢瑾本以为,他们说的送他进去,是帮他翻墙,没想到两人把他带到了前门,开始敲起了门,边敲边道:“我是青阳来的道士,路过此地,遇到你们家公子迷路于山中,将他带了过来,晚了些,莫要怪罪。”
一边信誓旦旦地同谢瑾保证道:“放心,他们绝对不会怪罪你。”
自然不会怪罪他,就算是这位仁兄敲破门了,也不会有人开的。
敲了半晌,正当许久锡疑惑为何无人开门之时,门开了。
探出来一个脑袋,直勾勾盯着谢瑾道:“少爷是吧,快进来吧!”
说着,迅速往后躲,仅留一条门缝,谢瑾立马接着这条门缝进了去。
许久锡也正想进去问问,他途经此地总觉不对,应当是有什么鬼怪未除,若真如此,刚好让他有机会大显身手。
哪知里面的人丝毫不懂客气,许久锡吃了一个闭门羹,他捂着刚和门板亲密接触的脸,抱怨道:“这家人怎么这样,我好歹帮了他们少爷一回,不请我进去坐坐也要专门同我道声感谢吧!”
他不知门后,谢瑾靠着门,看着脚下的木块,内心暴跳如雷。
他的能力当真差到如此了,差一点……差一点就露馅了!
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开门的那位仁兄迅速萎缩,最后变回了枯木原型,掉落在地。
门外许步云安抚许久锡道:“再走走,那么大的镇,总不会一个人都遇不到了。”
谢瑾心道:是真的无人了,就算到明早遇到了,也不会有人同你们说的。
但青阳人的事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谢瑾此次重生回来,不会再与青阳人有任何瓜葛!
他迈步向前,前往沈洛的住所。
便在此时,突然一声凌厉的尖叫响彻云霄。
那叫声一阵又一阵,在寂静空旷的城中不断萦绕。
谢瑾抬头便见空中两道银光,两位少年竟二话不说,直接御剑赶了过去!
那叫声是谁发出来的,为何又会如此凄惨,就像是知道城中有人,故意在召他们过去。
但召的究竟是他还是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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