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壮美的钢筋混凝土丛林,是法兰克福金融区。


    交易中心大厦高耸入云,整层开阔办公室,只有一张巨大的黑色办公桌,好似临空而设,傲慢地俯视人间。


    身穿复古三件套西装的男人,刚结束一场集团视频会议,双手交叉于桌前,不知在思考什么。


    “先生,管家凌晨打来电话。”祝修是贺正的第一生活助理,没有重要事情一般不会来打扰他。


    贺正抬了抬手指,示意他继续。


    “管家说,您的波斯地毯不幸损坏。”祝修犹豫一下,挑了个不那么吓人的切入点。


    “哼,”贺正靠进椅子里,闭目养神,“又是贺兰干的。”


    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他对贺兰的行为多少有点免疫。


    “嗯……还有庄先生。”祝修不自觉压低声音。


    “他?”贺正感到意外,但长期上位者生涯,让他对一切都是漠视的。


    庄沭在他看来,就是一块漂亮的雨花石,扔进湖里能溅起几个水花。


    “据管家描述,少爷和庄先生好像是打了一架。”祝修先把锅撇给管家戴好。


    贺正睁开眼,似乎有点困惑,过好久问了句:“谁赢了?”


    “似乎是庄先生。”祝修补充,“不过两人都没有受伤。”


    “贺兰没有闹?”贺正慢慢坐起身,似乎来了兴致。


    祝修实事求是地回答:“少爷没闹,甚至一起吃了午饭。”


    “庄沭……”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边,“是个有意思的人。”


    桌面内部通信响起,温柔女声礼貌提醒他,有重要电话进来。


    贺正有些惬意地靠在椅子里,抬了下手指,祝修立刻俯首帖耳。


    “把地毯的单据找出来,给他们,叫他们照单赔偿。”他不着痕迹地笑了下,很快敛去,摁下通信按键。


    ……


    贺正身边的人工作效率都很高,次日晚上,他的第三生活助理,就拿着账单找上门来。


    助理带来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地毯无法修复还原,你俩一人一半赔!


    好消息:钱不够可以摁手印赊账!


    庄沭看见拍卖合同惊呆了!


    这不但是条手工波斯地毯,还是条圣毯,是十分珍贵的古董,价值三百二十万美元!


    贺正这狗男人是个诈骗犯吧?!


    刚进贺家门,一个大子儿没捞着,倒欠一千多万人民币!黄世仁都他妈不敢这么欺负杨白劳!


    反观贺兰平静如水,自带印泥,给大拇指哈口气,在第二百张欠条上摁好印儿,顺手把印泥丢给庄沭,上楼自闭去了。


    庄沭甚至怀疑,他的到来是不是激发了这本书的奇怪支线,比如欠债一千万睡一觉还五万的不良内容?


    他是来退休的,不是来双修的,如果这样,他不介意来个物理丧偶!拳头硬了!


    自从挨过双响骂,就没在他眼前晃悠的管家,这时送来个消息,他以前的衣物和生活用品,都已送往衣帽间。


    庄沭这才想起来,原身以前好歹是个小明星啊,不会一点收入没有吧?


    他在衣帽间里打开手机银行查询,很快发现近几年赚得不少,但债务惊人,每年欠的钱比美国债务上限增长的还可怕。


    最后一笔巨额还款,正好发生在他和贺正领证前。


    破案了,他大概是贺正买回来的芭比娃娃,身价不抵半条地毯。


    而他手里真正属于他的存款不过十万块。


    庄沭凝视那张闪闪发光的百夫长金卡,心想能不能搞一千个pos机给他刷走跑路,但是……这本书应该、大概是有刑法的吧。


    好惨,哭了!


    庄沭窝在角落里怀疑人生,身边进进出出的工作人员正在帮他整理衣物。


    突然一顶荧光绿的丑帽子掉在他面前,好像一坨染了色的水母。


    庄沭被丑得一激灵,像捏什么脏东西似的拎起来。


    “庄先生,对不起,我马上收拾好这些。”费芦雪抱着满满一袋衣物,好容易露出半个脸。


    庄沭也好奇原身以前是啥样:“没事,你先放下来,我们一起整理。”


    费芦雪费劲儿地把袋子放地上,里面的东西如火山喷发般冒出来。


    除了绿帽子,还有紫帽子、蓝帽子、黄帽子……


    全部都是饱和度极高,甚至荧光的色彩。


    庄沭感觉自己好像吃了毒蘑菇,眼前都是五颜六色的幻觉。


    费芦雪本想恭维几句,但作为审美正常的普通人,她选择闭嘴。


    这位庄先生,不但性格古怪,衣品也很古怪呢。


    接着,庄沭从袋子里掏出一顶亮粉色假发,一对橘黄色双马尾,和一条小芳样式麻花辫……


    空气都选择沉默。


    庄沭的手还放在袋子里,已经失去拿出任何东西的勇气。


    “啊……庄、庄先生,那边还有很多没整理完,我先、我先过去干活。”费芦雪眼睛一闭,飞一样跑出去。


    继续往下掏,是一条齐臀小短裙,灰粉色蕾丝边,庄沭手指缝儿里还带出它的配套产品,比眼罩大不了多少的同色系比基尼。


    他陷入沉思,贺正买他回来,不会是图他女装巨佬,爱他cosply吧?


    真他妈变态!拳头又硬了!还是物理丧偶吧!


    庄沭恨不得就地刨个坑,把这堆玩意儿埋起来。


    他把袋子塞进柜子底层最不起眼的地方,刚站起身,立刻被衣柜里五颜六色的衣服闪瞎狗眼。


    那些鱼鳞亮片,水晶珠花,带着大金链条,向他发起了死亡攻击。


    庄沭双手关上衣柜,转身用后背抵住柜门,封印住里面的丑东西。


    “庄先生?有什么问题吗?”费芦雪手里正在叠一件透明背心。


    庄沭:“不用整理了,帮我个忙,把它们全都送回去,记得找个道士贴两张符封起来。”


    费芦雪:“……”


    把妖魔鬼怪的衣服,原封不动送回去,庄沭可真是两手空空,就剩素体。


    迎着水晶灯温柔的光,他举起黑金卡弹了弹:“明天不把一千万刷回来,我跟你姓!”


    ……


    贺兰有意躲着他,早早跑去学校,不见踪影。


    庄沭被丑衣服吓得噩梦连连,顶着两只黑眼圈吃过早餐,就叫上司机,准备去奢侈品云集的文马街逛逛。


    沉稳大气,通体黑亮的“外交官”驶出地库,缓慢汇入车流。


    上了三环庄沭才明白贺正选择这里居住的原因。


    轩玺世家位置极好,向东两公里就是电影学院,再有一公里就是贺兰的学校,市十六中,公办非重点,是个不起眼的排名中后的普通中学。


    这点让他非常疑惑,贺兰那几个小狗腿,一看就是上贵族学校认识的,那他为什么转学到一所毫不起眼的公办中学?还被一群小痞子追着打?


    管家还跟他说,如果去贺兰学校务必低调,贺兰不喜欢别人公开他的身份,甚至跟老师说他爸是挖煤的,活得暗无天日贼可怜。


    小藏獒身上可真是谜团重重……


    电影学院气势恢宏的大门从眼前滑过,庄沭突然想起那天好像带着一本专业书?


    他难道也在上学?不会吧?


    不会、肯定不会,赶快忘掉!略略略~


    老子现在只想给贺正放血!


    文马街位于市中心老城区,紧挨着使馆区,早年靠着给各国外交官定制西装汇集人气,慢慢变成奢侈品云集的购物中心。


    虽然近几年年轻一代潮牌兴起,市内涌现大批新消费地,但说起高端、优雅与正统,还得看文马街的蓝血顶奢。


    车停在街口,往里都是步行街。


    庄沭还穿着那天的白衬衣、牛仔裤,两手空空,兜里就揣了张卡,漫步在连成线的法桐街道上。


    但凡他脖子上多挂个工作牌,就是哪家迟到的漂亮小实习生。


    这里的大牌店铺,没有购物中心顶天立地的广告和logo,低调隐藏在一幢幢老洋房里,一尘不染的玻璃门封印着时光与优雅。


    庄沭随意推开一家店门,立刻就有sa迎上来,将他死死堵在门口。


    “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sa温声细语问道。


    庄沭愣了一下:“没有。”


    他以前穿书几乎没有温柔时光,更别说逛街买衣服了,他对此一无所知。


    “那么先生您有我们家的vip吗?”sa声音温柔,却丝毫没有想让他进的意思。


    庄沭诚恳说:“我是第一次来。”


    “先生非常抱歉,我们里面在接待vip客人呢。”sa面带难色,“下周二是我们品牌的免费开放日,您可以来了解一下,到时候还有免费的小礼品可以拿。”


    sa第一眼扫过他清汤寡水的穿戴,就知道不是目标客人,但是小帅哥长的又乖又甜,漂亮得还有点眼熟,难保他日飞黄腾达,sa自然说话客气几分。


    “哎呀!这不是我们小树儿吗?”一个矫揉造作的声音突然闯过来。


    下一秒,庄沭看见一只粉色的鸡毛掸子,活生生扑过来。


    书里面他只有短短二百字,但背景板也是有真实生活的。


    庄沭目前对原身生活的所知是一无所知!就十分可怕!


    本着敌动,我不动的原则,庄沭调了个略显迷茫的表情。


    “杜先生,这位先生是您约的朋友吗?”他的专属sa也跟过来,“快请进。”


    堵在门口的sa恭敬鞠躬,冲着庄沭说:“不好意思先生,您请。”


    “是我朋友呢,可不是我约的。”鸡毛掸子一脸鄙夷,“不过让他进来见见世面也好。”


    庄沭原本不想蹚原身的浑水,听到这句话,长腿不由自主迈进去,毕竟他从不惯着找死的人。


    他从容自然走进去,居然真的开始认真挑选衣服。


    杜嘉莫名吃了颗软钉子,噎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旁边的sa低眉敛目,在底下偷偷传递眼神,嗅到香甜的瓜味儿。


    娱乐圈混得越惨,撕逼越猛,这俩人都属于瞧着眼熟,查无此人的状态,有好戏看了。


    杜嘉走到庄沭身边,突然指着他手上新款丝带衬衣说:“daisy,这件我要了。”


    他的专属sa踮着小碎步过来,从庄沭手上收下衬衣:“杜先生眼光真好,这是今春新品,时装周秀款成衣,价格虽然小贵,都超五万了呢,但是附赠一条水光绸丝带替换,非常非常特别。”


    专属sa是人精中的人精,深知杜嘉好面子,穿条新裤衩都恨不得把价签掏外面挂着,刻意把五万块加重音。


    杜嘉脖子扬得老高,从sa手中接过赠品丝带,一巴掌拍在庄沭胸前:“这里不打折,你也买不起什么。如今我飞黄腾达,你却查无此人,看在一起出道的份上,送你条丝带,系领子上边好歹提提身价。”


    庄沭拍开他的爪子,看脏东西似的盯着他:“你在跟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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