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云来。
梁聿和九郎废了好大的劲才挤进去,这一条街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和九郎都是小小个的孩子,差点被人流冲的找不到对方了,还好附近就有衙役在,及时维护了人群秩序。
“差一点被挤摔倒了。”
九郎看着梁聿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还以为这家伙要拉自己一把,结果梁聿握拳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
“小伙子,努力干饭啊!这小身板随随便便就被人挤走了。”话说完还在九郎胳膊上捏了一下,“来来,你捏捏我胳膊,都是肌肉,肌肉知道吗?男子汉就要有肌肉!”
九郎:……
快步离开,并不是很想搭理这个家伙,也不想捏他胳膊。
他是人,不是鸡,才不需要什么“鸡肉”!
相处久了,总觉得梁聿这个家伙当初在他心里建立起来的形象都要崩塌了。
被无视的梁聿也不生气,赶紧追上前面的九郎,揽住他的脖子往自己的方向带。
“哟!这是恼了?以后每天早上起来和我一起打拳啊!保准一年后就给你练出腹肌。”
九郎挣脱梁聿臂膀:“你要勒死我吗?”
“抱歉,抱歉,你这个身高,现在真的很合适放手啊!”
九郎:……
烦死了,这个家伙又拿身高说事,一天要说几百遍?
还适合放手,以为他没听出来吗?
他晚上就回去吃两碗饭!看以后这个家伙还敢不敢把他当拐杖!
“哼,我阿娘说了,小时候长的快的人,长大了不一定长的高!”九郎面无表情道。
梁聿十分戏精地捂住心口,仿佛九郎的话在他心中扎了一剑一般。
“好恶毒的诅咒!”
“烦人啊!赶紧进去吧!不是要找那三家大人吗?”
烦人的梁聿提到正事之后总算正经了一点,进入客云来扫视一周,他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这时候九郎还在看客云来关于漫话小报的布置,进门的立牌上面的字还是他写的呢,虽然梁聿和荣四都说不错,不过实际放在店里之后,还是觉得大小有些不够,他还可以做的更好一点。
梁聿与九郎分头行动,已经在二楼靠窗的桌上找到了三人。
因为客云来的客人实在太多,就算安、柳、贺三人再不情愿也只能被迫拼桌,皮笑肉不笑地干喝茶。
“九郎,上来二楼。”梁聿从二楼栏杆探出一个脑袋。
“找到了吗?”好快。
小伙伴召唤,九郎也顾不上看自己设计的宣传立牌了,提着衣裳前摆,三步并两步就跑上了楼梯。
九郎上来的时间门里,梁聿已经整了整衣裳,上前去介绍自己。
“学生梁思安见过安长史、柳司马、贺员外。”在外人面前,梁聿还是挺能装的。
这几个月他伙食不错,因为长的太快,衣裳也几乎都换了新的,头上那几根稀毛也逐渐浓密了起来,除了年纪小些,瞧着还挺像回事的。
安长史有官职在身,偶尔有认识他的书生过来行礼打个招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不过这个梁思安……
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其他两人同他是差不离的想法。
柳司马眉头微皱,虽然儿子正在和安长史的儿子竞争,不过对于梁聿把自己的名字放在安长史后头,他也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他如今被贬,官职本来就没有实权的安长史高,被放在后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不过有些诧异这一个小儿怎么能认出他们三人,难道是其他二人的晚辈?
柳司马悄悄用眼神去瞧旁边安、贺两人。
安长史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低头看不清表情。
贺员外只是对这小子略点点头,并不像十分熟悉的模样。
柳司马心中已了然:这小儿与他们三人都不认识。
“你认得我们?”他张口询问。
“自然是认得。”梁聿抬头,脸上是从容微笑,虽然只是一个未成丁的小儿,但他面对三个有官职的大人之时表现的也是不卑不亢,丝毫不见一丝畏惧。
柳司马猜这小儿自称学生,可能是那个书院的学子,见到了安长史,就过来想要讨个近乎,在他面前混个眼熟,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估计就是什么赞美之词了吧。
这些话,当年他没被贬的时候,耳朵都要听烂了,不过也确实有不少人的文采还不错,这小儿看着最多不过十一二的模样,最多也不过刚识字,认得几本千字文、孝经、论语罢了……
其实不止柳司马这么想,喝茶的安长史、仿佛在想心事的贺员外心中也大致是这个想法。
然而梁聿从来就不按常理出牌。
“三位从面相上一瞧就知道是安峤、柳长歌、贺折云三位学长的长辈,今日能在客云来见到的,只有您三位了。”
“学长?这词倒是有意思。”彩虹屁吸引不到安长史的注意,但梁聿这话却让他感兴趣了,总算放下茶杯,与梁聿搭了一句话。
愿意理他,那就是可以继续进行谈话。
“学生入学晚,在学业上三位学长先与学生,故称尊称一声学长。”梁聿其实只是下意识用了现代常用的词汇,还好他圆的过来。
“这词确实不错,学长,先学的可不就是学长吗?”贺员外也把目光落在了他三人桌旁站着的这小孩身上,“你是广陵书院的还是梅花书院的?”
不是他不猜白马书院,而是白马书院收人有年纪要求,十五岁以下的不收,这孩子一看就不符合要求。
至于为何不猜甘泉书院,因为这桌上三人没有一个和甘泉书院有关系罢了。
此时九郎也跑了上来了,“甘泉书院荣焉照见过安长史、柳司马、贺员外。”
甘泉书院?
还不等三人诧异怎么又冒出一个小的,梁聿已再次作揖。
“学生甘泉书院梁思安。”
安、柳、贺:……
所以你一甘泉书院的,跑来叫白马、梅花、广陵书院的学子学长,你们山长知道吗?
他们三个本来还以为好歹和其中一个书院有关系,另外两个搭着赠上一句学长罢了。
“荣焉照?”贺员外被九郎的名字吸引过去,“荣相公是你何人?”这世上能被称作相公的也只有几位而已,贺员外根本不怕问错人。
“就……”罕见的,九郎竟然磕巴了一下。
梁聿还以为他紧张,给他送了一个安慰的眼神过去。
九郎脸红了红,不过下一秒就恢复了正常。
“荣相公是我叔祖父,先祖圣人潜邸时曾任太子太傅。”介绍起自己家的祖辈,九郎也落落大方,虽然他阿公早就去世了,但如果他现在活着的话,“荣相公”或许就要换人做了。
“是先荣公的孙子啊!”安长史一听就红了眼,当年他也受过九郎祖父的恩惠,“两位小友快请坐。”
看在九郎祖父的面子上,梁聿也蹭了一条凳子做。
“我今年过年还带着犬子上门拜访过,怎么当时未见小友?”安长史问。
这个——九郎挠挠脸颊:“我身体不好,从前都住在禹州,过年的时候正巧发了一场大病,也不好出来见人。”
贺员外作为扬州大户对扬州其他大家族的事情也了解一些,“我记得先荣公的长女就是嫁去了禹州……”
他说道这里,突然回忆起什么,果然看九郎表情,面上已浮出淡淡忧伤,他懊恼自己一时失言,倒是让这孩子伤心了。
先荣公长女三年前就去了吧,这孩子既然从前住在禹州,那必然就是在他姑姑身边长大的,这感情或许都已经堪比母子了。
“来,喝茶,喝茶。”贺员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紧忙找补,拿起桌上干净茶杯,不止九郎,连梁聿也得了一杯他亲自倒的茶水。
安长史曾受过九郎祖父恩惠,对他家事自然也清楚,把桌上未动过的点心推到了九郎面前。
“吃点点心吧。”
这都是不希望九郎难过。
“谢谢。”九郎也明白二人好意。
说了几句些寒暄的话,很快把这一茬揭过。
梁聿和九郎过来找这三人是有目的的,也不想多浪费时间门,本来还怕三个长辈不好说话,谁想见了面后,这三人态度都十分和蔼,九郎的身份背景是真好用。
既然如此,梁聿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请三位让家人散去,不要继续购买漫话小报了。”
桌上原本还算温馨的气氛一下就凝住了。
“你说什么?”柳司马张口问。
安长史和贺员外也用眼神盯着梁聿。
“请三位让家人散去,不要继续购买漫话小报了。”梁聿重复一遍。
——这小子可真是胆大包天,不怕死啊!
“你叫什么?”虽然刚刚梁聿还说了两遍自己的名字,可他这个无名小卒,哪里能引起三个大人的注意呢?方才桌上的话题一直都是围绕着九郎的。
“学生梁思安。”既然他们问了,梁聿就再说一遍自己的名字。
“我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甘泉书院梁思珪是你什么人?”漫话小报上四大书院刊登的诗文,作者就明晃晃写在上面呢!
白马书院安峤,梅花书院柳长歌,广陵书院贺折云,还有最后一个无名之辈——甘泉书院梁思珪。
诗才虽好,就算他们三个昧着良心也说不出写的比他们儿子要差这样的话,但也没有好到能压过他们儿子(亲爹眼表示)。
“梁思珪是学生弟弟。”梁聿并不避讳自己与二郎的关系,大大方方告诉三人。
“你若不服,也可花钱买这漫话小报,也可雇人。”贺员外语气淡淡。
他没想过眼前这不过十岁出头的小子会没钱之类的,既然他家能供两个孩子上甘泉书院,这家境又会差到哪里去?
更何况,这漫话小报一张才不过两文钱,就算买一万张,也不过二十两银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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