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啪嗒的一声。


    伴随着门栓关上的声音,整个屋内陷入了寂静。


    屋内的陈设简洁,甚至简洁到只有两张床,屋内仅剩的那把木椅被人拿来抵住了半开的窗沿。


    陆照渔走上前去摆弄了一下,发现这屋内的窗轩的木架被拦腰掰断,现在只能用椅子抵住才勉强不会漏风。


    “……”陆照渔心里腹诽,“什么时候魔域已经穷苦成这个样子了??”


    温长嬴松开了拉住他袖口的手,面色如常地走到一张床榻前,坐了上去。


    此间一句话没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投给陆照渔一下。


    完了。


    陆照渔心想。


    他脑海中九曲十八弯,讪笑了两下,顺势坐在了温长嬴的身侧。


    陆照渔语气小心翼翼:“师兄,怎么不开心啦?”


    温长嬴冷淡:“没有。”


    陆照渔心想,你敢,你怎么不敢,上一个用这种态度对我的坟头草都比人高了,就仗着咱两关系好我惯着你。


    但是他表面上依旧:“师兄,别生气了呗,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想知道的我全告诉你,怎么样?”


    其实他是一个很通透的人,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就辗转于各个小世界之中充当反派的角色,在没有剧情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观察那些角色,有正派的有反派的。


    久而久之,他已经养成一个跟人说话前先在心里衡量一下的习惯了。


    陆照渔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一个人的情绪。


    而温长嬴也深知这件事。


    所以在前世的时候,陆照渔即使大差不差地猜到了季迎雪心里的想法,也从没有动摇过分毫——他的心中只有自己的任务。


    温长嬴心思杂乱,他垂眸,启唇:“方才外面的那二人,是师弟的熟识吗?”


    陆照渔见人终于肯和自己说话,连忙撇清关系:“不是不是,就见过一次面,总共也就说过几句话,根本谈不上熟识。”


    温长嬴道:“那师弟可知那两人是何人?”


    陆照渔装傻:“我不知,他们也从没有和我说过。”


    说罢又觉得自己说的话没有什么信服力,急忙补充:“真的,师兄还记得我当时下山为你寻筑基丹的一事?恰巧碰见了他们二人……我还同你说过,一个话痨和一个哑巴,师兄不记得了吗?”


    这三言两语又将问题抛回给了温长嬴,他愣了愣神,倒是没想到陆照渔之前还提过那二人。


    看了他的神情,陆照渔露出了一个“果然”的表情,灵机一动决定倒打一耙:“你看吧,我同师兄说的话师兄也完全不记得,最后还怪罪我。”


    可惜温长嬴不吃他这一套,语气依旧十分冷淡地重新问了一遍:“师弟当真不知道那二人的身份吗?”


    陆照渔脸不红心不跳:“千真万确!”


    温长嬴敛下眸中的嘲讽,嘴上应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这下就连陆照渔也猜不到他心中所想,但直觉告诉他温长嬴还在生气,就更不敢提先前那壶“仙人醉”的事情了。


    在前世,他在爬完了登仙梯后就来到了天鹤宗后山,直到他被带去魔域都没有踏足无为峰半步。回到魔域之后便开始了剧情,每天不仅要苦心修炼还得时不时地给季迎雪整点花活,实在是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去了解一些年轻弟子们之间的话题。


    而他重生之后也不喜混迹于外门弟子之中,自然也就不了解那群外门弟子每天聊得都是怎样的一个话题,还以为“仙人醉”的事情在修真界是一件广为人知的事情。


    换而言之,他陆照渔现在就是一个“脱离时代潮流”很久的“老人”了。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气氛仿佛有些僵持住了。


    思来想去,陆照渔只能祭出最后一招。


    他咬咬牙,伸出颤巍巍的手,从袖兜里掏出了不知什么时候藏进去的一块桂花糕,然后在温长嬴有些沉默的目光中,递到了他的面前。、


    陆照渔能屈能伸,伸着手,露出了一个略带讨好的笑容。


    他本身生得唇红齿白,面容上又带着一点他前世少年时模样的影子,霎时间让温长嬴看得一阵恍惚。


    在前世剧情还没有开始的时候,陆照渔身为季迎雪的同门师弟,和他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季迎雪当时生性沉闷不喜说话,师父说东绝不往西去,从来都是乖乖听话。


    但是伴随着陆照渔的到来,原本安静祥和的后山开始逐渐鸡飞狗跳,还是少年人的陆照渔在当时看着季迎雪那副乖乖学生的模样,拉着他到处乱跑。


    不是今日捉了后山灵泉池里豢养的鱼灵,就是明日拔了长老们种下的千年人参。


    每当他惹了一堆祸事准备被温掌门责问时,就是这一副乖巧又捏扁搓圆的模样。


    陆照渔手都要举酸了,温长嬴依旧定定地看着他手中的桂花糕有些出神,就在陆照渔心想你要是再不接走我就自己私吞了的时候,温长嬴接过了那油纸包裹着的桂花糕。


    然后开始有些沉默的,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陆照渔顿时心下松了一口气。


    真的比季迎雪还难伺候!!


    两人周围的气氛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一些,陆照渔心下一松,斟酌了两下准备开口问问他怎么去弄到那壶仙人醉。


    却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了。


    门外传来了静静轻柔的声音:“小仙长们,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温长嬴一顿,将手中啃了半截的桂花糕收了起来,抬头之间就看见陆照渔有些调笑的双眸。


    他:“?”


    陆照渔俯身,温热的指节轻轻扫过温长嬴的嘴角,将他方才不慎留在唇边的一小撮桂花糕的屑子拂去。


    他声音中带着笑:“不是有洁癖嘛,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谁知温长嬴却身子猛地朝后缩了一下,躲过了陆照渔的动作,自己伸出手欲盖弥彰地胡乱擦了两下。


    他有些狼狈地低下头,不愿让陆照渔看清他的表情。


    陆照渔莫名其妙:“。”


    这又是咋了??


    半晌后,直到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温长嬴才重新开口,声音恢复如初,冷冷淡淡地道:“师弟,你先出去吧,我随后就到。”


    陆照渔满心都是方才闻见的仙人醉,便先行一步出去了。


    直到他重新关上了门,温长嬴都还坐在床榻之上一动不动。


    他闭了闭眼睛,满心都是方才陆照渔抬手拂过他唇角的触感。


    屋内逐渐昏暗,窗轩被关得严严实实,一丝月光都没有透进来。


    黑雾冉冉升起,萦绕在温长嬴的身边,喑哑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仙尊大人,你……”


    “闭嘴。”温长嬴周身仿佛百尺冰寒,不带一丝情感地道:“这里还不需要轮到你来指手画脚,滚回去。”


    黑雾桀桀笑了,幽幽道:“仙尊可别忘了,我家的这个小子可惯会口蜜腹剑,一个不留神就陷进去出不来了。”


    “仙尊大人不会重蹈覆辙吧?”


    温长嬴不为所动,修长的指节却准确的攥住了黑雾之中那人的脖子,冰寒一般刺骨的灵力仿佛刀割一般切下缕缕黑雾。


    黑雾没有实体,却大片大片的颤抖起来。


    温长嬴轻笑了一声:“是不是放任你了太长时间,让你觉得现在可以对我做的事情指手画脚?”


    黑雾被他扼住了脖子只能无声地颤抖,奋力挣扎了片刻终于死下心来,逐渐消散在空气中了。


    只是临走之前依旧不死心,垂死挣扎般的留下了一句话,声音嘶哑得可怕:“仙尊只要别忘了与我的约定就好。”


    还有一句话他没敢说出口。


    ——妈的狗男人,你活该被陆照渔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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