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很小心地观察着时卿暮脸上的表情，听见他的声音，昭城眼眸霎时红了一圈，他抿了抿唇垂下眼，听话的将手里的那颗疗伤丹吞下去。
让时卿暮甚至有种就算给小孩毒药，他都会吃下去的既视感。
渐渐恢复平静的昭城眼里还有些泛红：“暮暮，我是怎么回来的？”
“有人送你回来的。”
昭城唇抿着，回忆着跟自己有过接触的人，谁会这么好心送他回来？
昭城才刚醒，在身体还没有彻底好之前只能先养着，无极仙门少了他一个，也没有人会在意。
倒是听说，此次门派出去历练顾星得到了一件刀器，据说是上古名器未列入排名榜的长生古刀。
不去听那些长老讲座的昭城近来过得很开心，他会浇浇蔬菜跟小花，去瀑布那边冲凉，闲来做做饭，然后在院子里看着时卿暮能坐一天。
但今天时卿暮并不在。
昭城摸了摸参天灵树的叶子，觉得这院子寂寥的让他有些无精打采。
无极仙门后山禁地，百年至今没有人敢踏入过，据说是太上长老在此闭关修炼，任何人不得打扰他修行。
从时卿暮进入后山，他就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站在洞府门外。
那洞府里传来一道呵斥声。
“何人？”
洞府里有位鬓角雪白的老头手里拿着酒壶，皱着眉警惕地盯着门外。
他听见门外很年轻的声音：“叨扰了。”
这个年轻人还挺有礼貌。
还未等他琢磨回神，百年来除了他从未有人踏入过的地方，此时倏然多了一个人。
老头儿有些被吓着，手里端着的酒壶一哆嗦洒了些，他忙将酒壶放下，一脸戒备地看着他：“阁下是何人？”
不等对方开口，他皱眉，“难道是门派出事了？需要我出手？”
时卿暮开口道：“我只是想跟你换样东西。”
老头儿望着面前疑似眼瞎的年轻人，脸上的表情有所收敛，态度完全不似方才那老顽童模样。
昭城的伤彻底痊愈之后，就开始每天按照时卿暮的安排泡一个时辰的汤药。
时卿暮从屋里出来，看着少年那挺拔的背影站在院子里正在给参天灵树浇水，他思索了会，又进了屋子。
参天灵树舒服的享受着人类给它喝的，少年却不知怎么停了下来，它好奇的望过去，便看见时卿暮正朝这边走来。
时卿暮拿着那把轮廓似剑的废铁交给昭城：“这把刀当时放在你身边，是你的吗？”
昭城看着，摇了摇头：“不是我的。”
他顿了顿，看着时卿暮，说，“暮暮，我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了。”
他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受伤，所以才一直都没有跟时卿暮说。
时卿暮默了会，他伸手握住小孩的手腕，指尖触碰原先有伤的位置，“还记得你的手是怎么伤的吗？”
昭城又摇了摇头，说：“不记得了。”
因为小孩生着病时卿暮就没有问当时发生的事，听着小孩对此事没印象，时卿暮微微皱起眉：“你那天有没有见到过顾星？”
昭城听了抿了抿唇，眉压了下去，有些不高兴地心不在焉了起来，顾星，时卿暮为什么会知道顾星。
“见过。”
昭城抱着比他矮些的废铁，眼眶又红了，“他欺负过我，暮暮，你可不能被他的样子骗到了，他是装的。”
他怕时卿暮也会被顾星蛊惑，像其他人那样只喜欢顾星不喜欢他。
比起成熟不表露情绪将自己裹起来的少年，眼前这个敏感又脆弱的小孩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
“我信。”时卿暮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我相信你。”
时卿暮心里叹息了声，瞧着小孩真不像是记得当时发生什么事情的模样，时卿暮皱着的眉没有放松。
他猜测是跟这把刀有关。
那长生古刀原本就是昭城的佩刀，是昭城在魔族地界得到的武器。
只是时卿暮不知道为什么会提前，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昭城身边。
他看着昭城抱着刀，便出声提醒让他放好。
昭城：“为什么？这把剑很厉害吗？”
时卿暮微愣了愣，他笑了下：“是刀。”
想了下，又补充道，“很厉害。”
这把刀虽然未被列入上古名器里面，却是连榜首的武器都黯然失色，退避三舍。
到底是无法估值这把刀究竟有多大的威力，所能达到的极限。
小小的昭城表情诧异，低头瞅着手里的废铁，眼里很怀疑：“它是刀？”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刀。
可以用来砍树吗。
虽然不确定昭城为什么会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但根据从外面听到的消息，那顾星估摸着也没有想到这废铁就是长生古刀。
崆天山瀑布下，昭城抱着那把废铁反复认真的搓洗着，似乎是很努力的想把上面的铁锈洗干净。
时卿暮默不作声的陪着他。
过了段时间，昭城望着手里没有一丝变化的废铁，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在很认真的考虑时卿暮说它很厉害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觉得剁个菜都觉得费劲。
真的可以杀人吗？
昭城怀疑的用手指划了划刀锋，硌手，划的有点疼，但没有割破流血。
“……”
一个时辰后昭城选择放弃，丧气的抱着那把废铁回到时卿暮身边。
回去的路上，昭城听见有人在叫他，没有理会。
“顾城师弟，我前面看见顾家的人了，是不是你父母过来看你来了？！”
时卿暮站在旁边看着昭城停了下来，他表情很淡，平静地朝来的人开口，“跟我有什么关系？”
来的人被这番话噎住了喉咙，他呐呐道：“他们是你的父母啊，我听说顾师兄已经过去接他们了，你怎么……”
昭城置若罔闻，就好似在跟他说不相关的事。
他礼貌的颔首，语气显得冷淡：“如果没有别的事话就请让开。”
那人下意识往旁边一退，眼神错乱时扫到了他身边站着的青年，先愣了下，却发现对方是个瞎子。
他好像听说玄天峰那边有弟子在打听有个瞎子的消息，难道是他？
就这么一个晃神，两个人已经越过他走了。
时卿暮跟在昭城身边沉默不语，他当初将昭城送回顾家从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能让顾家不重视自己的嫡亲血脉，反而重视一个跟他们半点没有血缘的义子，时卿暮只能想到一个理由。
昭城天赋被废，顾家已经放弃他了。
打算将顾星培养出来。
时卿暮望着前面，他敛眼开口：“你还记得你天赋是这么被废的吗？”
昭城：“我的灵根不稳定，随着年龄的增长灵根会崩裂，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废根。”
“这是生我的父母告诉我的。”
昭城眼里很平静。
“恨他们么？”
听见时卿暮声音的昭城摇头说：“不恨，我不在乎他们。”
曾经或许有吧。
可那已经过去了。
顾家的事跟他无关。
“恨顾星么？”
昭城抬起头，看着时卿暮抿了抿唇，腾出一只手来抓着他的衣袖：“你为什么那么关心他。”
“因为跟你有关。”
时卿暮停下来，他垂眼看着小孩，“跟你的这把刀有关，你要小心这个人，我会慢慢教你，但我不会替你教训他。”
昭城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我很强的。”
就算没有修炼，也不会有人欺负他。
时卿暮颔首，他知道昭城未来很强，他只是怕小孩以后会走向另一条路。
比起别人教。
还不如用这几年由他亲自教。
回到院子里还未休息一刻，门外面传来动静，内门弟子住的独院向来都是隔着百米，偶尔也会有人从这里经过，但不会像现在这样吵闹。
门外面传来顾星欣喜的声音：“哥，你看看谁来了！快开门啊？！”
昭城从屋子里走出来，却不是过去开门，而是想要去侧屋那边找时卿暮。
门被里面的人打开，时卿暮看着险些扑上前的小家伙，抓住他的肩免得磕着。
昭城刚要开口，时卿暮望着门口的方向，拍了拍他的肩：“不用，你去开门。”
门外面有两个身着华贵服饰的中年男子还有他身边站着的那位花容月貌的妇人。
后面跟着随身伺候的小厮。
几个人站在门外面等了会，顾星尴尬的笑了笑：“再等等，哥很快就开门了。”
那两位夫妇却皱起了眉。
大概过了顷刻，面前的门终于被打开了，顾家夫妇看着面前不怎么熟悉的儿子，顾烨煜冷着脸：“怎么才开门？不知道我跟你娘还有你弟弟在外面等了多久吗？”
昭城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被忽视的顾烨煜皱着眉头，明显的带着不悦：“父母来看你一趟，你这是什么态度！”
他身边的妇人倒是推了推顾烨煜，云婉容眼里有泪，看着那身形消瘦的少年：“娘许久没来看你了，你过得好么？”
顾星也笑着点头说道：“是啊哥，母亲是专门来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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