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秋抬眸,视线沿着那朵烟花往上挪,锋利紧绷的下颌线,勾起个嘲讽弧度的唇。
她的高度只够攀爬到精工雕刻的鼻。
“嗤。”
那人不屑发出声轻嘲,往后退了半步。
帽檐下一双像野生动物般的黑眸带着戏谑睨过来,鬓边白金发下的耳垂有抹冷银华光流转。他松开衣衫,双手揣进口袋,下颌微抬,扬眉:“看清了吗?小矮子。”
邱秋:“......”
就看着特别叛逆桀骜的一张脸,像那种漫画里走出来的校霸,五官有棱有角攻击性极强,就差把“我不好惹”四个字刻在脸上了。
对危险人物本能的感知驱使女孩往后挪了一小步。
池鹤野盯着邱秋,察觉到她的动作发出声不屑的低嘲。
在一旁的杨可也终于回神,扫了眼恶狼似的某男和自家乖巧的小白兔,把沙发椅往后一推,手臂一拦英勇就义般说:“啾啾,你先走!要是我晚上没回家,就打电话给我爸或者我哥!”
池鹤野眉梢上挑,视线扫了一圈又落到她身上,启唇,吐出两个字:“啾啾?”
小名被人用这样不解又恶劣调笑的语气念出来,女孩脸颊迅速染上层薄红,手指覆上杨可的胳膊往下拉,小声道:“我们不熟你不能叫我小名。”
“哦?意思是熟了就可以。”
邱秋:“......”正常人会这样理解这句话吗。
杨可:“......”不要脸。
毕竟是自己不小心把人家衣服弄脏了,邱秋低头垂眸认真地道歉:“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感觉到一道视线在发顶停留半响,那人不紧不慢地说:“说句对不起就算了?”
杨可:“那你想怎么样?”
“可可。”邱秋叫她名字示意别急躁,语气诚恳地问:“那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我的时间不是很多......”
再不回家王芝禾下次就不会让她出来玩了。
素白的手伸进从校裤里,邱秋有些急迫地把里装的东西一把抓住掏出来,两条软糖被放在桌上。
她有条不紊地打开钱包,顿住,纤细的指拈着钱包的边往前递,“你的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
意思是请你自取。
池鹤野瞟一眼粉色小猫的钱包,又撩着眼皮懒洋洋地盯着面前的女孩。
不知是什么逗乐这人,邱秋看到他的唇角往上勾,那双劲瘦的手臂从面前拂过,目标不是她,而是桌上的两条软糖。
随后潇洒转身,白金发尾垂至脖颈,他将手臂抬至半空,修长手指夹着两条糖在耳边轻晃两下,留下个不羁挺阔的背影扬长而去。
那两条软糖和空气里遗留的味道一样。
——柠檬柑橘。
·
盛夏的晚风中宽大的蓝色校服像面飘动的旗帜,女孩在路上小跑着,洁白的前额布满细汗,在知了的催促下,到家门口时已是气喘吁吁。她没立刻拿出钥匙,而是先用纸巾擦拭掉汗意,才开锁入门。
家里的气氛凝固着,餐桌前的中年女人一言不发。邱秋悄悄瞟了眼,小步回到房间将双肩包取下挂好,出来走向客厅角落处的祭台。
木制的台面上布施了和餐桌同样的饭菜,前面的小铜炉插立了三根燃到半截的香。清烟袅袅中,黑白照中正气凛然穿着警服的男人正是三十而立的岁数。
邱秋跪在地面的软垫上,从一旁的方盒里抽出三根香点上,小心翼翼插在铜炉后,笑着说:“爸爸,我回来了。不知是不是你的保佑,今天的考试很顺利,成绩应该比模考还要好......”
王芝禾打断女孩的碎碎念,“行了,去洗个手来吃饭。”
“好。”
邱秋拿起台面的木筷从菜盘里夹了几片牛肉放到碗里的白饭上,起身,去厨房洗了个手才回到餐桌。
夹了几根菠菜送入嘴里,在这种气温约莫等待半小时才会凉。王芝禾什么也没说,邱秋还是开口道歉:“路上发生了点小意外,对不起妈妈,回来晚了。”
听闻,王芝禾神色有些紧张,“什么意外?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不小心碰翻饮料溅到别人身上了。”邱秋解释道,脑海浮现一个画面,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校裤口袋里重新买的软糖。
王芝禾:“没事就好,以后发生这种事切勿与人发生口角,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要保护自己,能服软就服软,要是碰到不好解决的人,就给你杨叔叔打电话,千万不要学着可可跟人吵起来,你和她不一样...”
“妈妈我知道了。”邱秋出声制止女人,夹了一筷子白切鸡肉放到她碗里,乖巧地说:“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看着低眉顺眼小口嚼着饭菜的女孩,王芝禾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吃了几口饭,才开口问:“比模考分数高的话,梧江的大学应该可以随便挑,我看女孩子选个教育学挺好,顺利毕业还可以留校或者妈妈给你举荐。”
握在木筷的手指紧了紧,邱秋点头,加快吃饭的速度。
“研究类也可以,分数之前好好参考下学校去年的分数线。”
“好的。”
女人还是不放心,又叮嘱道:“到时候妈妈帮你看一下吧。”
邱秋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抬眸看向她,“妈妈,再过几个月我就成年了。”
女孩杏眼仍旧干净却多了些坚韧,以及沉寂十几年在这天终于冒出头对自由的向往。
在王芝禾微微怔楞时,邱秋将桌上放置餐食垃圾的纸巾小心卷起,扔到脚下的垃圾桶,托起碗筷起身,“我吃饱啦,今天的小炒肉很好吃。”
身上的校服还没换下,蓝色柔软的布料上被沾上了些不属于她的味道和一丝烟草味。
家里没有男人,王芝禾是沛源高中的副校长兼化学老师,学校明令禁烟。她皱了皱眉头,嘴唇张合之间又将怒意压下。
邱秋不可能吸烟,唯一正解就是去了乌七八糟的地方。
“啾啾,你过来。”女人放下筷子,联想今日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她大概能猜到邱秋今天的去处。
水龙头下的碗筷被水流冲刷掉了油污,邱秋将手指擦干净,重新回到了餐桌,表情有些不解。
王芝禾:“毕业之后,想要什么礼物?等妈妈放假带你出去旅游好不好?”
一个家庭失去了丈夫,无论是心理还是经济都会不如从前,邱秋从小就是懂事的孩子,虽然王芝禾对她一向大方,但她体谅王芝禾的辛苦,从来不要求什么。所以这会儿也只是摇摇头说:“没有想要的,而且这个暑假学校不是有师资培训吗?”
王芝禾:“可以不去。”
邱秋:“不用啦,我到时候可以和可可一起出去玩。”
王芝禾:“两个女孩子很危险。”
邱秋:“我们可以组织毕业的朋友一起。”
王芝禾:“不行。”
邱秋紧抿着唇,眼睛耷拉下来,不再做无谓的辩论。
窗外的蝉鸣孜孜不倦地叫个不停,母女俩沉默了半响。
王芝禾做出退让,“旅游的计划到时候再说,你之前复习那么累,先在家里好好休息下吧。”
“嗯。”邱秋的心情有些低落,“那我先去洗澡了。”
女人看着低垂着眼的女孩,拿过一旁的手机打开网上银行点击转账。
“妈妈给你转了点钱。”
现在月初前几日才收到零花钱,所以邱秋眼里有些讶异。
王芝禾挣扎了几秒,“你那个笔记本用了很久,到时候和可可一起去买台新的吧,妈妈这段时间比较忙就不陪你了。”
·
tek英雄联盟训练基地。
一个趿着拖鞋,穿着老头背心的男人在两个相隔的玻璃房前来回踱步。此人正是tek英雄联盟的教练袁浩,他扫了眼左边那个空缺的位置,心头怒火更甚,回头冲着坐在后面矮凳上的几位少年大吼:
“池鹤野那个小兔崽子还没回来?!”
廖新正在打瞌睡正巧梦见自己在下路遭遇草丛埋伏,突然被惊醒,圆滚滚的肚皮跟着一颤,他揉了揉眼睛,“老袁,消消气。”
“我消消气?!”袁浩抬脚踹了脚矮凳,“你告诉我怎么消气?啊?每次这个节骨眼给我跑出去浪!”
以免再受牵连,廖新往旁边的位置挪,拿手肘推旁边瘦成麻秆的正太。
“推我干嘛...”萧季白眨巴着大眼,模样天真,“你见野哥听过谁的?”
此话一落,袁浩和廖新同时看向那个坐在一旁嘴角噙着笑看着他们的少年。
他轻笑道:“看我也没用,已经打过电话了哦。”
袁浩:“那就继续打!”
“啊...”他将手机当着三人的面关机,耸肩笑得狐狸眼弯成细细一条缝,“没电了。”
廖新:“......”
萧季白:“......”
袁浩又踢了脚凳子,拖鞋被这力道推的往后一滑,大拇指被撞到发麻,嘶了声。
他看了眼憋着笑的三位少年,扭头气汹汹地走了。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
爆笑持续接近一分钟后。
廖新:“阿水,要不然你再打个电话?”
萧季白:“对啊,水哥,万一老袁真上报,处分野哥怎么办?”
“放心,这里没人能处分得了他。”狐狸眼眯起,语气柔和,“你们不放心就再个电话试试呗,我该回去训练了。”
“小白,你去试试?我怕被骂。”
“我也怕...”
两人互相推诿一番后,萧季白承担起这个重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战战兢兢打了个电话过去,不到一秒又面无表情地将手机锁屏。
廖新:“什么意思?”
萧季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盛夏的阳光刺眼热烈,热气从黑色泊油路蒸腾停滞在半空。
只在门口等待十分钟,少女的脸颊就和身上蜜桃色的连衣裙一样,粉白敷面。随着背后褶皱的颜色变深,她抬眸看了眼头顶用金属做的几个大字“讯飞电脑城”,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跨着白色小包走了进去。
卫生间在洗手台在男女厕之间,邱秋洗了个脸,对着镜子手指挽着极肩的长发,单手将从纤细腕间取下的橡皮圈抻开。
橡皮圈是昨天新拿的,弹性很好,指尖没绷住,小小皮圈顺着修得圆润的甲床滑了出去,一蹦一跳的调皮的跑到了左手边的门口。
天气实在太热,脖颈被长发闷出一层细汗,她犹豫了下,松开抓着头发的手,朝那边走了过去。
正蹲下准备捡起时,视野里出现了双白色运动鞋,正巧踩在黑色的橡皮圈上。
邱秋身体僵住,机械的抬头,对上双耷拉着懒倦的黑瞳,看到她的同时往上飞挑,低淡的嗓音带着笑,“怎么又是你。”
一头白金色的发丝像日光般耀眼,嘴里吐出的话却如这天气让人燥热难耐。
“没看出来癖好挺特殊啊。”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