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邱秋没再上游戏，为了下次能有更大的进步，她将魔法猫咪的百度百科反复看了几遍，又去网上找了些教学视频，只是没有实操，对其理解仍停留在表面。
看完视频后，为了保险起见，房间的灯也被关掉伪装入睡的假象。
女孩坐在床檐边静静地等待着，直到听到隔壁房门关上的声音，她赤脚走过去悄无声息地将门反锁后，从书柜的最里层翻出一本有查阅痕迹的书。
书皮有些泛黄，白蓝相间的底色最上方画着公安机关的标志。正中央的黑色书名很长，一共三十三个字。
——《公安机关刑侦部门管辖刑事案件立案追诉标准司法认定实务与量刑标准精解》
下午和杨可在家里睡了午觉，邱秋现在精神很足，借着灯光开始读第二遍。
她不敢让王芝禾知道也不能在学习的时候分心。上次读阅是三年前的中考后，她在那个暑假也是如此小心翼翼地挑灯夜读。
直到万物静默，深蓝的天幕唯剩下孤冷月色。
邱秋才揉揉了有些酸涩的眼，唇微张打了个困倦的呵欠。
原路将书藏在书柜最里层，把房间门的锁重新打开后，床上的被单被轻轻掀开。柔软床垫稍凹陷，邱秋躺到穿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想到即将做出的决定，叹了口气。
她甚至不敢想那天到来会面临怎样的场景。
·
隔天周六。
王芝禾的学校临时通知说下周有检查被迫叫回加班。邱秋虽然知道自己外表条件还算优越，但她其实对外貌没有那么在意，也不那么着急去理发，但杨可一听这事儿加上王芝禾不在家，非得拉着邱秋去理发，顺便去外面玩一圈。
并且。
在与家里完全不同风格的房间里。邱秋别扭地看着镜子里的女孩，不自在把短裤的边角往下拽，“这个裤子会不会太短了。”
杨可拿着一条紧身暖橙色吊带背心朝她身上比划，“不短不短，啾啾腿又直又白，就适合穿这种超短裤！”
手指拂过这个格外亮眼的颜色以及长度火辣的小吊带，她头有些疼，委婉地说：“可可，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颜色太过热情了？”
“就是要热情！等会我再画个同色系的妆容更完美！”杨可拿肩怼邱秋，“你是不是怕阿姨回来说你，姐早就想好了，咱们回来先到我家把你身上的t恤换回来！”
女孩纤弱身形摇晃了下，欲言又止。
“啾啾，你都没尝试过这种风格啊，不想来点不一样的风格吗？”
邱秋的衣服都是王芝禾亲自买的，所有的款式都是循规蹈矩的板正。
视线从小吊带挪到镜面映出的乖乖女。
不一样的风格的自己又是什么样的呢？
叛逆一把才能对得起青春，她决定了，抬眸道：“那就试试。”
杨可笑得一脸奸计得逞，邱秋对她这种神态很熟悉，瞬间警觉起来，杏眸半垂下，往后退了半步。
“等会是只去理发吧？”
“嗯啊，只去理发。”
当然不止理发。
杨可本来想带邱秋去酒吧浪，但是回太晚会被王芝禾发现，于是她想了另外一个邱秋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从理发店走出来，邱秋觉得浑身不自在，手指揪了一缕弯曲的发丝缠了圈。
为了配今天的风格，在修剪完长度之后，杨可好像早有准备跟染的五颜六色的理发师密谋给她弄了个羊毛卷，全部束得高高的，又从包里摸出两个比耳朵还大的铁质耳环，夹在她的耳垂上。
一走路那两个巨大的环不听使唤地撞着脸颊，邱秋很怕掉下来，时不时拿手去碰两下才安心。而始作俑者在她旁边举着手机，背面的摄像头都快贴到她脸上了。
“可可，别拍了。”
“那怎么行！呜呜呜我的宝贝真漂亮！”
“......”
“你看着点路。”邱秋知道杨可不会听，叹了口气，拉着她另外一只手臂，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路况上，“所以，我们这是准备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杨可伸出一只手，出租车刹停在她们面前，“上车！”
出租车直接奔向南边繁华的商圈，停在名为“百星”的商铺前。这是梧江市新开的一家迷幻蒸汽波电玩城，星际宇宙主题，赛博朋克风，蓝粉色霓虹灯交织在一起，满满的科技未来感。因为其炫酷的灯光，成为这个初夏的网红打卡地。
邱秋置身此处，似乎知道为什么杨可把她打扮成那样了。
杨可满眼都是兴奋之色。之前在网上看到别人发的照片，她老早就想过来了。
“啾啾，你快站到那个橙色的太空人那里去！”
周围是摆着各种pose的美女，邱秋有点羞怯，站在原地没动。
旁边有几个女孩子见她们占着茅坑不拉屎，率先过去抢占了正中央的位置。
杨可恨铁不成钢地睖过去，随即想到女孩的性格，换了个她不会拒绝的方式说：“啾啾，等下找个人帮我们一起拍好不好？”
得不说这个方式确实对邱秋有效，她看着杨可期待的眼神，迟疑半秒不忍心破坏她的性质，轻轻点头。
·
“你从五楼上去，看到那家新开的电玩城，那个店子就在斜对面的角落里。”
脊背斜靠在透明直升梯的玻璃上，骨感手指拂过金属的数字5，男生的声音很淡，“所以是拿什么东西？”
余或神色有些不自然，那玩意要是现在说出来以池鹤野那性不但不会帮忙，他肯定会被打死。
“野哥！我先挂了，周末店里忙下次请你吃饭！”
眼神懒倦地睨着逐渐变小的人，电梯“叮”的声到达五楼，嘈杂的人声和电玩音效快将这一层的地板掀翻。
池鹤野不耐地拧了下眉，收回视线，拿出手机将音乐声调高，手指停顿在屏幕上，他撩起眼皮往店门口看去。
太空人形状的霓虹灯管前。
女孩穿着超短裤和亮橙色的吊带，蓬松的卷发被全部束在脑后，两只比她脸颊还大的银环坠在小巧耳垂上。
她似乎有些拘谨，笔直白皙的腿不安地并拢，但旁边的人似乎说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她腼腆安静地笑了，瘦弱的肩膀都跟着轻轻颤动。
果然和那名字一样。
像只小麻雀。
他盯着看了几秒，挑了下眉，将塞在耳朵里的蓝牙耳机取出，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
邱秋抬眸的瞬间，视线穿过人群似乎看到了一抹白金色。
“两位美女你好。”旁边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走过来说。
她回神不解地望着男人。
刚刚已经有几个人过来搭讪，杨可立马警惕起来，将邱秋拦在身后，“不给微信，我们有男朋友了！”
“不是不是，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男人看了一眼今天打扮鬼马少女的邱秋，颔首道：“刚刚看到你朋友在前面拍照觉得很漂亮，风格也符合我们店的设计风格，所以店长让我来问问能不能要张照片作为宣传照。”
杨可：“不行。”
“是这样的，为了表示我们的诚心，”他递过来一张充值卡，“这是500元的游戏币。”
杨可从小就被父亲杨况叮嘱必须得好好保护邱秋，她扫了眼仍是拒绝：“不行。”
邱秋轻轻笑了声。
杨可总是这样，像只护犊子的老母鸡保护小鸡崽。
男人立马又掏出一张卡，“1000元呢？”
杨可正准备装逼的挥手拒绝，从旁边伸过来一双素百的手将两张充值卡接过，女孩细声细语地说：“可以。”
被背刺的杨可：“.......”
邱秋把随身的小包交给还处于呆滞的杨可，对男人礼貌地说：“可以开始了，能不能多拍一张我们俩的合照，将底片传给我呀？”
“可以可以，谢谢支持工作。”
等男人拍完照，邱秋取到底片之后，耐心地跟杨可解释道：“只是一张照片而已没关系的，而且我们今天可以免费玩了，不是很划算吗？”
“可是...万一那人拿照片去干别的事怎么办啊！”
杏眸眨了下，她天真地问：“干什么事啊？难道这个照片不止1000元吗？”
“算了，估摸着也只是做个宣传。”杨可觉得从她哥那里了解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不要告诉眼前这个傻孩子好了，牵着邱秋的手说：“走吧，咱们今天好好玩一玩！”
用一张照片换来的两张充值卡，两个女孩玩的很放肆，看到有趣地就会去尝试一下。可惜邱秋的运动神经不是很发达，在玩了几个射击赛车类的游戏后，她的体力已经透支。而杨可素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对一个跳舞机跃跃欲试。
路过一个玩偶转盘游戏机前，邱秋抬睫，居然全部是英雄联盟主题的人物娃娃，她的视线落在里面那个最大的猫咪上，脚步停住，“我在这儿等你好不好？”
杨可知道她累了，“好，不要理那些来搭讪的臭男人，有事随时跟我打电话啊！”
机器有两个操纵杆，想来应该可以双人模式。
邱秋拉开长凳，略微思索，把身上的小包放在旁边的位置。
在感应器上刷了下充值卡，细白手指握上摇杆，开始玩坑死人不偿命，测试手速与反应能力的小游戏。
女孩的动作很笨拙，卡在第三关十几次怎么都过不去。
心情的急切加上机器功率带来的热量，在开了冷气的室内，她的额前都沁出了薄薄一层细汗。
啪。
易拉罐被打开的声音。
熟悉又陌生的柠檬柑橘香，心跳不知怎么就漏了一拍。
过分修长的手指拎着罐橙色瓶身的橘子汽水放置在游戏机台面。
指甲被修得整齐干净，最上缘居然是淡粉色。
邱秋意外几秒，缓抬眸，撞上那人白金发碎发下戏谑的眼神，他倚靠在五光十色的游戏机，扯了下嘴角，模样乖戾懒散。
怔楞的间隙，冷淡低哑的嗓音随着游戏机的特效和滋滋的气泡声入耳。
“小麻雀。”
“你玩游戏真菜呀。”
刚刚果然没看错。
不过他们又不熟一上来就说人菜，邱秋不想理这人。
而且为什么要叫她小麻雀......
至少比小矮子好......
她这么安慰自己。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在网吧这人帮自己拿了一罐可乐之后就开始频繁碰见。
她回眸视线落在橘子汽水上，又抬睫看他。
池鹤野俯视着眼神干净安静的女孩，挑了下眉，“想问我为什么在这儿？”
“不是。”
“嗯？”
指尖指向橘子汽水，邱秋问：“给我这个做什么？”
他们应该还没熟悉到可以赠予水的份上。
薄唇微勾，池鹤野就那样对着她上下扫了一眼，“橘子汽水，橙色。”
想起来今天身上衣服和妆容的颜色，似乎确实挺般配。
她沉默了一会儿，把长凳旁边的小包拿过来。
旁边那人似乎理解错了意思，长腿一跨坐在了她身边，单手食指一勾一拨，打开另一罐橘子汽水，悠闲地往嘴里送。
邱秋：“.......”
距离的拉近让他身上的柠檬柑橘味儿更浓郁了，也不知道一个长成这样的男生身上怎么会是甜香味。
这么想着，她往旁边挪了半寸，手指继续玩小包里伸。
然后池鹤野就看到女孩从小包里又掏出了那个粉色小猫钱包，慢吞吞的从里面数了五个钢镚放在手心。
他怔楞不到一秒，女孩似乎觉得不妥，又将五个钢镚放到了游戏机台面，轻声轻语地说了声：“谢谢。”
分得还挺清。
池鹤野睨着她，“谢谢谁？”
邱秋知道他想听什么，抿着唇不说话。
池鹤野唇边的弧度愈发上扬，将身体往旁侧一歪，手肘撑着游戏机，指腹抵着脸，他侧头盯着邱秋，把五个钢镚推过去，“不要钱。”
“那你想做什么？”
女孩乌黑的瞳孔里浮起警觉。
他压着眼睑，模样懒散的将问题还给她。
“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邱秋低垂着眸，认真地思考后找到个合理的答案。
“你想玩这个？”
低沉的一声笑从喉咙里溢出来。
“对，我想玩这个。”
听闻，邱秋扫了眼游戏机橱窗内的猫猫玩偶，上次他帮助过她，既然他想玩，就让给他好了。她将小包重新背到身上，准备起身离开去找杨可。
池鹤野察觉到她的意图，将眼神拉回到游戏机台面的橘子汽水，“水不要了？”
女孩白皙纤细的腕从旁掠过，握住易拉罐毫不留恋地抬起。
他看着手指顶端修得圆润又干净指甲，松懒地垂了眼，敲了下台面，“喂，小麻雀。”
邱秋保持着探身的姿势，瞥去疑惑一眼，杏眼里装着不解与“你又想干什么”这句话。
她以前没穿过这种紧身小吊带，不知道这种姿势会让少女姣好的曲线更为勾人。
明晃晃的白与不堪一握的细腰蓦地出现又消失。
喉结不自觉往下吞咽，池鹤野身体往后倾，抬颚抿了口汽水。橘子味的气泡在口腔里一一破掉后，薄唇轻启，“刚刚看你挺豪气的。”
白嫖的币当然豪气。
邱秋在心里想。
“我呢，就想蹭蹭你的游戏币。”
语气极为平淡，但说得话又不要脸又欠。
邱秋：“......？”
没见过这种把“我想占你便宜”说得这么直白又理直气壮的人。
一罐橘子汽水就想占人便宜。
她一时有些惊愕，连着唇都微微张开了。
偏偏这人毫无自觉，一脸理所当然。
“你这是什么表情？”
这倒显得她小气了。
反正游戏币也是送的，以自己的水平也用不完。
“可以。”邱秋答应下来。
“行，刷卡吧。”
“......”为什么这人能这么理所当然啊。
“刷多少次？”
“你刚刚玩了多少次？”
“十五。”
“那就刷二十次。”
“......”
邱秋看着握在操纵杆上骨节匀称蓄势待发的手，在心里叹了口气，就当做善事吧。
充值卡在感应器上滴滴响了二十声。
一缕白金色的毛翘在颅顶，这人专注地盯着台面上的显示屏，侧脸轮廓很深，忽然问：“喜欢上面哪个？”
语气随意地就像她想要哪一个就能有哪一个似的。
邱秋本来是想要魔法猫咪悠米那个玩偶，她突然改变主意了。
就想挫挫这人的锐气。
她不记得这个英雄的名字，只记得好人玩过，刚好摆在最上面一层的第一个。
“最大的那个。”
池鹤野撩了一眼，答应得很爽快，“行。”
红色的start键被轻拍，游戏机响了两声。
邱秋看着他前面玩得极为随意，但也比她之前的好太多。
到第十八次的时候。
这人收起了那懒散的模样，脊背挺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小的屏幕。
可惜还是没有通关，但打到这个关卡已经可以直接兑魔法猫咪了。
她正想说要不然就这个，结果他毫不犹豫地拍下红色键，重新开始新一轮，也就意味着这次失败就什么也拿不到。
邱秋没忍住问：“要不然....”
“不然什么？”
池鹤野没看她，凝神继续盯着屏幕，手指飞速在屏幕与操纵杆之间轮换。
“没有不然，一定得是它。”
他说的绝对，又带着势在必得傲气。
就和那张叛逆到极点的脸给人的感觉一样，又狂又拽。
邱秋稍稍怔楞，红色再次被拍击，也是第二十次。
“确定是要那个最大的？”
“...嗯。”
“行。”
游戏机音效在耳边响着，屏幕的关卡数字越来越高，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关。
邱秋不自觉屏住呼吸。
庆祝喝彩的音乐悠悠扬起，屏幕上出现了拉彩的礼花，橱窗里的挂钩轻轻一松，那个挂在首位最大的玩偶落下。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满了围观的人也为他们发出了欢呼。
眼前那抹白金色微微伏下去，游戏里最下面的出口被有些粗鲁地拽出一个半米高的玩偶，然后那人往她这边蛮力一扔，转身去拿台面的橘子汽水。
手指触碰了下柔软的布面，她从玩偶身后探出脸去瞧他。
他仰着头，优美利落的颈线，尖锐喉结上下滑动。
池鹤野掀眼与女孩视线对上，挑了下眉，扫了眼圈住玩偶细瘦的手臂，眸子挪到台面那瓶未启开的易拉罐，他将汽水一饮而尽，单手勾住易拉环，勾拨，然后拽着玩偶的头从她怀里拉起来。
他的动作猝不及防，手里空落感让邱秋眼角怔松。
他这是后悔给她了？
打开的易拉罐被递过来的同时，三角形罐口飘出清新的橘子甜香味。
邱秋呆愣了半响，听见嘈杂声里异常特别的低沉磁性嗓音。
“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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