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最终宿礼的恶行没有实现,翘了最后一节晚自习回来的谢姚推开门之后愣了一下,“你俩干嘛呢?”
“他在试试新铺的床软不软。”宿礼低头揪起校服来擦了擦眼镜,重新戴上,一本正经道:“郁乐承同学,很软。”
郁乐承跪在床上张了张嘴,憋红了脸。
谢姚莫名其妙地看了郁乐承的床铺一眼,“这床挺硬的吧?”
“不、不硬。”郁乐承磕巴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提前回来洗澡,不然吕文瑞又跟我抢。”谢姚从柜子里拿衣服出来,毛巾一搭就进了洗手间。
郁乐承低头看向还站在床边的宿礼,小声道:“你不跟谢姚一块洗吗?”
“…………”宿礼推了推眼镜,把换洗的睡衣整整齐齐叠成了小方块放在了床头,“我不着急。”
郁乐承拽开被子盖好,拿了本作文选集趴在枕头上看,一边看一边听着宿礼心里复杂又纠结的想法:
【我等会儿洗吧,嘶,其实也不用非得今晚洗,可我衣服都拿出来了不想再放回柜子里……我床单这儿怎么皱了,给爷变平!嘿……今晚上干点什么,试卷都做完了,预习功课也都做完了,看会儿手机算了……啊,不想看小说,打游戏也挺无聊的……郁乐承脚脖子怎么那么细?他竟然吓得给我磕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郁乐承默默地翻了一页书,恨不得把头埋进去。
“哎,承承。”宿礼踩着爬梯忽然冒出了大半个身子来,抓住栏杆作势要往上爬。
郁乐承一惊,“你干什么?”
“你进去些,给我留个空。”宿礼腾出手来掀开了他的被子,动作利落地爬来上来同他挤在了一起。“来聊聊天。”
郁乐承被他挤得贴在了墙边,想推他又不敢,有些急道:“不。”
“你不也不行。”宿礼把他的枕头往自己这边拽了拽,“你这枕巾一股你洗发水的味道,薄荷的,你不是喜欢草莓味吗?”
郁乐承揪住枕巾往自己这边拽,尴尬又恼怒,“我、我只是喜欢吃草莓味的饼干!”
“哦。”宿礼拍了拍枕头示意他躺下,“你坐着干嘛,躺下聊啊。”
“不聊。”郁乐承觉得尴尬又别扭,宿礼的大腿贴着他的腿,这对他来说属于过分亲昵的接触,虽然宿礼是个直男,但他总觉得自己在占便宜。
于是他伸手推了推宿礼的肩膀,小声道:“你、你下去。”
宿礼笑眯眯道:“我不下去。”
【洗澡之前老子绝对不会躺在新铺好的床单上!一丝褶皱都不许有!谢姚床单好久没换了不然就爬他床上去了,吕文瑞枕头上有股脑油味脚还臭,打死都别想让我上他床上去……小呆货好像昨天刚换的床单吧?虽然这条纹床单很土很无趣,不过跟郁乐承这个人一样,味道还挺好闻的。】
郁乐承的尴尬和别扭在听完他的控诉之后全都化为了虚有。
宿礼不仅有洁癖,还有点强迫症,他很早就发现了,但还是第一次像现在这样,想把这个人从自己床上给一脚踹下去。
谢姚洗澡十分钟就完事了,擦着头发出来,“哟,你俩这么快就同床共枕了?”
“那可不。”宿礼躺在郁乐承的床上笑道:“还有热水吗?”
“没了,等会儿才来。”谢姚一屁股坐自己床上,“你俩下午干啥去了,一晚上没见你们,老郑还问来着。”
“老郑给我打过电话了。”宿礼一脸淡定地回答:“郁乐承身体不舒服,我陪他去医院了。”
然后用在被子里面的脚轻轻踢了踢郁乐承。
【附和一下啊小蠢货!不然显得我好像故意求夸奖似的,我这纯属助人为乐好吗!】
郁乐承点了点头,“多亏了有班长帮忙。”
“怎么样啊,没事吧?”谢姚关心地问道。
“没事,估计是学习压力太大。”宿礼笑道。
郁乐承抬起手礼揉了揉耳朵,觉得自己压力确实挺大的,不过主要压力来源于现在正躺在自己床上心里正疯狂给自己加戏的某个人。
——
周六早晨有英语小测,郁乐承背了一个晨读的单词,拿起笔开始做的时候很有信心。
但也仅仅止于刚拿起笔来的那一刻。
宿礼低头翻了翻试卷,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太简单了……第一题我看看,嗐,选b,都不用犹豫的。】
还没读完题的郁乐承:…………
【第二题选c啊!这个老师课上讲过。】
【第三题……啧,选a,这都什么题,这么简单。】
【……第十二题,d,要不是选d我倒立磕头!】
郁乐承转过头去愤怒地瞪着他。
“怎么了?”宿礼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问道。
郁乐承攥紧了手里的笔,“宿礼,你能不能——”
话到嘴边卡在了半路,他总不能说宿礼你能不能让你脑子里安静一会儿,这听起来也太像个神经病了。
宿礼就看着自己的新同桌一脸纠结又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他挑了挑眉,“不会做?”
“……对。”郁乐承欲哭无泪地点了点头。
宿礼很大方地把试卷往他面前推了推,“那你看我的。”
【真笨。】
郁乐承敷衍地看了一眼他的试卷,又给他推了回去,动作忽然一顿,“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宿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郁乐承摇了摇头,然后把试卷翻了过来,先开始写作文,宿礼按顺序做题,那他就倒着做题,这样他就不会被宿礼的心声干扰了。
全部都当成噪音就好。
郁乐承冲他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做题。
宿礼被他笑得一愣。
【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郁乐承已经自动忽略了耳朵边上的杂音,认认真真地做起题来。
交卷的时候,郁乐承只剩了三道完形填空,他有点着急,英语课代表不耐烦道,“郁乐承你不会就不要写了,快点,前面还等着收呢。”
郁乐承全都勾了c,把试卷递给他,讷讷道:“不好意思。”
“郁乐承,你刚是不是看我手里卷子了?”英语课代表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抄得都一模一样。”
“我没有。”郁乐承皱了皱眉,小声反驳。
“你心虚什么?”他轻嗤了一声。
“行了范思浩。”旁边的林睿出声道:“前面同学还都等着呢,郁乐承都说没抄了。”
“七中来的,学习能好到哪里去。”范思浩伸手抽走了郁乐承手里的试卷。
郁乐承咬了咬嘴唇,低下头没吭声。
【郁乐承这个怂货,被骂都不会还嘴。】
宿礼伸手敲了敲桌子,微笑道:“范思浩,过分了啊。”
范思浩冷笑一声:“班长,也就你脾气好能受得了他,你们是不知道,我都听我七中的同学说了,郁乐承其实是——”
郁乐承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周围的人声轰然变大,将他整个人都挤压了进去。
宿礼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旁边有人支棱起了耳朵听,大部分都是凑热闹的,毕竟范思浩虽然脾气不好,但朋友同学却挺多,八卦消息也能讲得滔滔不绝。
“说出来都觉得恶心。”范思浩厌恶的看了郁乐承一眼,往前走了。
【他妈的这傻逼。】
宿礼冷着脸突然起身,郁乐承下意识拽住了他的校服袖子。
“干什么?”宿礼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没、没事。”郁乐承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手。
宿礼也就是在心里骂骂,毕竟他要维持自己好学生的形象,不可能在班里对同学动手,更何况也不可能因为他,郁乐承提起来的心慢慢放了下去。
这种事情只要忍忍就可以过去。
“范思浩,你应该向郁乐承同学道歉。”宿礼伸手按在了郁乐承的肩膀上,冷声道:“我就坐在他边上,很清楚地看见他没抄,你最上面那张试卷完型题后三道是aba,他全选的c,怎么抄?”
【卧槽范思浩这眼瞎的狗玩意儿,当老子眼睛也瞎呢!妈的凭空污蔑人抄题贱不贱呐!郁乐承这傻逼连还嘴都不会,他妈的到底怎么长这么大的?他妈的三道题全蒙c竟然一道题都没蒙对我也是服气,被人冤枉都跟个木头一样屁都不放,不欺负你欺负谁?啊啊啊真的是气死我了,宿礼冷静!千万不能动手更不能骂脏话,和谐社会,杀人犯法,平心静气,我艹他妈。】
范思浩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班长,你干嘛帮他说话?”
“不是帮他,只是实话实说。”宿礼笑着,声音却有些了冷,“你冤枉他,又平白无故骂人,道歉。”
郁乐承有些震惊地抬起头看向宿礼。
【他妈的怂货,别看老子,老子拳头硬了,要是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多少得揍你这个软蛋一顿!】宿礼心里暴躁地骂出了声。
“…………”郁乐承很没骨气地垂下了头。
宿礼平时在班里总是一团和气温柔热心,从来不发脾气的人冷下脸来实在让人有些发憷,范思浩愤愤地瞪了郁乐承一眼,“对不起,行了吧!”
“没关系。”郁乐承低声道。
范思浩没好气地拿着试卷敲旁边同学的桌子,“看什么看,赶紧交上来!”
【我他妈早晚要被这死兔子气死。】宿礼坐下来瞥了还白着张脸的郁乐承,桌子下的腿动了动,碰了一下他的膝盖,低声道:“哎,你至于吓成这样吗?”
【难不成范思浩真揪住了他什么小辫子?他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卧槽想知道。】
郁乐承面色难看地抬起头来,眼神空洞又灰暗,“谢谢你帮我说话。”
“我这不是帮你,是范思浩做的不对,我向来帮理不帮亲。”宿礼夹着笔敲了敲他的手背,“他说你恶心你都不生气?”
【这都能忍?忍者神龟吧。】
郁乐承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反驳,只是低声重复道:“谢谢。”
自从意外暴露了性取向,他能遇到的善意屈指可数,尽管宿礼现在并不知道真相,但他能帮自己说话,他还是感激的。
只是……没有用的。
范思浩知道了,一定会告诉别人,他曾经在七中的生活会再次在三中上演。
芜城太小,他还是逃不了。
就这样吧。他近乎麻木地想着。
“你踹我的时候倒是挺勇敢。”宿礼在他旁边咬牙切齿地说:“合着你就逮我一个人欺负?”
【卧槽我他妈混得还不如范思浩!郁乐承就看准我好欺负了是不是?太过分了,简直太过分了,真是人善被人欺!】
“不是的。”郁乐承有些着急地解释道:“我……不小心,对不起。”
“道歉没用。”宿礼不满地用笔帽戳了戳他的手背,“你知道怎么让威胁你的人闭嘴吗?”
郁乐承茫然地摇了摇头。
“揪住他的把柄威胁回去,或者打到他不敢再乱说话。”宿礼声音压得低,只让他听见,“午休的时候你跟我去操场。”
【我就不信治不了范思浩这个傻逼,我会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哼。】
大概是宿礼的心声感情饱满又丰富,听起啦格外让人信服,郁乐承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芜城三中,我就是唯一的王。】宿礼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
“…………”郁乐承忽然又有点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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