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跟宿礼离得远好处不止是听不到心声,步风嘉大多数时候都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前桌的两个男生全都是闷头学习的主,郁乐承左手边就是过道,这种不需要说话的环境极大地提高了郁乐承的学习效率。
生物小测的成绩出来,郁乐承看着满试卷只有两个小叉号,感受到了久违的满足感。
他只需要中午和晚上回宿舍的时候来应付宿礼,而且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在睡觉,好像一直这样维持下去也不错。
不过也不是事事都能如意的。
周六学校放假的时候,他接到了冯珊香的电话。
“承承,我跟你姑姑说了,这周末来我这里住吧,正好还能见见你妹妹,你李叔叔也想跟你好好聊一聊。”冯珊香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微微有些失真。
郁乐承几乎下意识地皱起了眉,“不用了,我住学校。”
电话那头的冯珊香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承承,大人的很多事情你都不懂,我和你爸的事情不是三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就不能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吗?”
冯珊香的声音有些哽咽,郁乐承攥着手机红了眼眶,委屈和愤怒充斥着心脏,他很想大声地质问,就像电视上那些敢爱敢恨的主角们畅快淋漓地指责一通,但话到嘴边,却仍旧变成了懦弱的拒绝,“我不去了,你好好照顾妹妹。”
他甚至担心自己说得太重,让妈妈难堪。
冯珊香叹了口气,“那我去学校看看你,承承,你都不想妈妈的吗?”
郁乐承鼻子一酸,很想说你都有妹妹了就不需要我这个孩子了,但最后也只是低声道:“你还在坐月子,别出门了。”
他都偷偷跟奶奶学会了熬鱼汤,就打算等妈妈生了弟弟或者妹妹帮忙照顾她,但是妈妈好像也不需要。
“你是答应来了吗?”冯珊香的声音顿时惊喜起来,“我让你李叔叔去接你。”
“……不用。”郁乐承拒绝,但那边已经扣掉了电话。
他低头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眉头拧得更紧了。
郁乐承,你怎么这么没用,话都说不明白。
砰砰砰!
卫生间的门被人拍响,郁乐承吓了一跳,赶忙将手机揣进了兜里。
“郁乐承?”宿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郁乐承顿时松了一口气,打开门看着推着行李箱的宿礼,“你、怎么又回来了?”
宿礼走得比他们都要早,这会儿谢姚和吕文瑞早就走了,宿礼将拉杆一甩大大咧咧地坐在了行李箱上面,绿色的卫衣和黑色牛仔裤让他看起来很有活力,“我老爸放我鸽子,烦,不想回家了。”
“哦。”郁乐承垂下眼睛,想越过宿礼从走道过去。
宿礼一巴掌拍在了白色的瓷砖上,疑惑道:“哭了?”
“没有。”郁乐承将头垂得更低了,“让我过去。”
“眼睛都红了还说没哭。”宿礼松开手,低头探出脑袋去看他。
郁乐承匆忙地约过他去自己的柜子前收拾东西,宿礼骑在行李箱上动着两条大长腿滑了过来,伸手戳了戳他单薄的后背,“哎,哭了让我看看。”
【红眼睛的小兔子,嘿嘿嘿,好像拍张照片啊,郁乐承愿不愿意?不行我得想个办法糊弄他。】
“……”郁乐承气闷地转过头来,“我没哭。”
“眼睫毛都湿了。”宿礼伸手想去碰他眼睫,被郁乐承警惕地躲开,他也不觉得尴尬,随意地放下了手撑在行李箱上,笑眯眯道:“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哈哈哈哈快快!说起来让我开心开心!妈的烦死了,说好九点来接我结果让我等到十点半!老子跟个傻逼一样在校门口吹了半天冷风,啊啊啊啊宿祁函这个王八蛋!下辈子让他给我当儿子!看我不抽死他!】
“没有。”郁乐承听见他的心声,忍不住看了一眼他冻得发红的耳朵,犹豫了两秒道:“你穿得太少了。”
宿礼低头扯了扯身上的薄卫衣,给他展示了一下露出来的脚踝,推了推眼镜道:“不好看吗?”
平心而论,郁乐承很难昧着良心说难看,但他要是顺着宿礼的话说,这家伙肯定又要在心里啰里啰嗦得意一大串。
“还行。”他挑了个比较折中的说法。
宿礼挑了挑眉,从行李箱上站起来,上下打量了郁乐承一遍,抬手关住了柜门,堵死了郁乐承的退路,矜持地询问道:“承承,你能哭一个吗?我想拍张照片。”
【要哭不哭,泪挂在眼睫毛上最好看了……啊啊啊要死要死,好想给他拍张照片!哭起来好可爱!这不得让他哭死,要是真哭死了我肯定给他扫墓,烧天地银行最大额的钞票!求求了,满足我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心愿吧,拜托拜托!】
郁乐承愕然地张了张嘴,泛红的眼眶还未消散,鼓足了勇气道:“不可以。”
宿礼脸上的笑容顿时敛了起来,抬起了手,郁乐承紧张地绷直了后背,宿舍里现在根本没有人,甚至说不定整栋楼里就剩大爷检查门锁了,宿礼要是打他,他根本反抗不了。
宿礼扣住他的肩膀将人往前拽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他抬手挡在面前,指着他柜门上的把手道:“你贴上面不嫌硌啊?”
郁乐承白着脸放下了手,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宿礼拧起了眉,“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要揍你?”
郁乐承急忙摇头,转身拿起了柜子里的牙刷和毛巾放进了书包里,“我、我要走了。”
“哦。”宿礼淡淡地点了点头,拿开了胳膊,然而心里却哀嚎了起来。
【呜呜呜呜不要走!那这样宿舍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小怂货不是一直周六周末不回家吗为什么偏偏这回要走!都没人陪我了,我还想着能跟他单独住上一晚呢那这样小兔子不是随便我欺负!啊啊啊为什么!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甘心!我不乐意!我要搂着兔兔睡觉!揉头发揉耳朵吸肚子看兔子吃饭穿衣服做题哭鼻子!宿祁函你个王八蛋放我鸽子让我无家可归!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住在这么空荡阴森的宿舍里超可怜的,妈妈我不要自己住!让我死吧!都死吧哈哈哈哈!】
“…………”郁乐承把睡意塞进了书包里,听着宿礼惨绝人寰的哀嚎声,忽然有种诡异的愧疚感,但再想想跟他单独住一夜的情景,恐惧顿时盖过了愧疚。
他还是走吧。
宿礼心里嚎得天崩地裂,脸上却出奇地平静,靠在柜子上神色淡淡地低头看手机,察觉到郁乐承的视线抬起头来,“嗯?还不走?”
然而心里的声音都崩溃到带上了哭腔。
“我、我可以让你……摸摸头发再走。”郁乐承攥紧了手里的书包,神色严肃地望着他。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的补偿了。
宿礼平淡的眼神缓缓放亮,直起身子将手机扔进了裤兜,温温柔柔地笑道:“真的?”
【郁乐承!!竟然主动让我摸头发!!!!】
郁乐承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宿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慢慢地抬起手来覆在了他的头发上,动作轻柔又缓慢地从头顶捋到了发尾,又很有礼貌地询问他,“承承,能捏捏脖子吗?”
郁乐承茫然无措地抬头望着他,宿礼温热的手已经覆在了他的后颈上,轻轻地捏了两下。
陌生的触感顿时让郁乐承头皮发麻,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宿礼抬起手又落回了他的头顶,拨弄了一下他额前的碎发,注视着他喃喃道:“承承,你好乖啊。”
郁乐承觉得很怪异,但宿礼这时候什么都没有想,又或者他紧张到已经听不见宿礼的心声,磕巴道:“我、我得走了。”
宿礼眼巴巴地看着他,“那我能抱抱你吗?”
【郁乐承抱起来肯定很软,小小一只……啊。】
郁乐承仓惶地往后退了一步,“班长,我、我走了!”
宿舍的大铁门打开又关上,发出了吱呀的声响,整个宿舍又恢复了寂静。
宿礼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方才柔软顺滑的触感尚在,他使劲吞咽了两下口水,遗憾地叹了口气。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划开接通,“干嘛?”
“我靠你发|情啊声音这么荡漾?”电话那边吵得很。
宿礼轻笑了一声,“别胡说八道,我刚摸兔子呢。”
“你真行,敢在宿舍养宠物,你们老师都不管吗?”
“我偷偷养的,而且他特别乖,哭起来很漂亮。”宿礼拖过行李箱来坐下,靠在了柜子上,“找我有事?”
“青烟酒吧,来吗?”
“来。”宿礼眯了眯眼睛,“正好无聊,我的兔子回家了。”
——
学校门口,郁乐承看着停在自己面前拉风的摩托车,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
摩托的主人摘下头盔,露出里面鲜艳的蓝色头发,锋利的五官压迫性十足,左边是道断眉,唇钉在太阳下散发着耀眼的光,“郁乐承?”
郁乐承警惕地点了点头。
“你好啊。”对方冲他伸出手,冲他露出了一个不善的笑容,“我叫李傅非,你后爹没空,我来替他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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