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走了,你好生歇着,尽快恢复正常,来御前侍奉朕,司寝女官可不是吃白饭的。”封尧立于脚踏,丢下一句,垂眸时,眼神似是睥睨。
玉鸾:“……”
是她自己愿意在宫里吃白饭?
她是被谁困在这里的?!
两人这次又算是不欢而散,玉鸾倒也平静,似是已经适应了,封尧再多的嘲讽、揶揄,也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至少眼下看来,他还不打算弄死她。
她若是死了,谁来见证他御极天下的风光?
一个人越是站在高处,越是渴望得到曾经的知己好友的见证。
而她作为一个始乱终弃了他的女子,最适合当那个见证者。
就仿佛,她越是落魄,就越显得曾经的决定是错的。
绿萝再度折返屋内,谁知会瞧见玉鸾衣不遮体,雪腻之上落下斑驳梅花,画面一度旖旎。
绿萝:“……”
她这才离开多久?皇上就下此狠手了?这样快么?
玉鸾支起身子,后腰倒是好受了不少,她诧异于封尧按摩的手艺还算不错,见绿萝似乎神色赧然,她倒是落落大方,自嘲一笑:“让姑姑见笑了,皇上就是那个性子,年少时便是如此,见了女子就像个浪荡子。”
绿萝:“……”
可皇上分明不好女色啊。皇上身边就连个近身侍奉的宫婢都无。
玉鸾身上的红痕是真真切切刚才落上去的,这一点毋庸置疑,绿萝没法给封尧辩解。
年少就是如此了么……?
绿萝从未嫁过人,在宫里待了小半辈子,哪里见过这等光景,只好讪了讪,不再多问。
*
御书房,风家兄弟二人已等候多时。
见帝王从长廊款步走来,他二人垂首准备行礼,因风家世代从武,风哲与风川二人亦是自幼擅武,很快就察觉到帝王的呼吸不稳。
风家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
封尧并没有迈入御书房,廊下徐徐悠风,拂面而来,正好可以稍稍灭了他内心燥气。
帝王负手而立,垂首看着自己的掌心,眼底神色不明。
风哲与风川见状,以为新帝已经想好了如何将佞臣玩/弄在鼓掌之中。
不然,皇上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个甚么劲?
“说。”封尧淡淡启齿,仅此一字,嗓子透着不可忽视的喑哑。
低低哑哑,更显得深沉、内敛、神秘,不可窥探。
风哲抱拳,垂首道:“皇上,刺客是周家余孽。因不是死士,才施刑不久就受不住招供了。眼下,刺客还绑在地牢,正在受刑,但并未伤及要害,叶大人亲自监督,不会让刺杀轻易死了。”
风川接着道:“刺客的哀吼声响彻地牢,这几日,地牢内断断续续有人开始投诚,大抵是当真开始怕了。”
封尧拧眉,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才淡淡启齿:“开始清理宫廷,朕不想看见任何余孽!”也不允许任何宫廷再发生任何刺杀。
帝王之言,独具威压。
一声令下,似有千金重。
风家兄弟齐齐抱拳:“是,皇上。”
*
翌日一早开始,整个宫廷陷入人心惶惶的混乱之中。
玉鸾休息了一整夜,精神头恢复不少,去了一趟御膳房讨些吃食,便从宫奴口中得知了大致情况。
“地牢内之前抓获的太上皇余孽,开始招供了。宫里原先奉职太上皇与原太子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就在中央门砍首呢。”
“听说都抓了近百人了。”
“啧啧,鲜血流往了护城河啊。”
“……”
玉鸾吃了早食,就被绿萝告知,帝王宣见她。
她也才休息了昨日一晚,帝王还真是不让人好过。
沿途去御书房的路上,每隔一段路就能看见禁军在抓人,血腥味到处可闻,御书房外面更是横尸数具,大抵是仲春已至,又是日头正烈的时候,扑面而来的腥味让人忽然腹中一阵翻腾,玉鸾当场干呕。
“呕——”
御书房外面临时摆放了一张桌案,封尧就坐在那里,正独饮薄酒。
见玉鸾过来,他抬眸望了过去,像召唤着爱宠一般,轻轻招了招手:“过来。”
帝王的嗓音仿佛具有穿透力,他淡淡一言,就能传到数丈开外,嗓音磁性清冷,像跨越上万年的时空而来。
玉鸾一手摁着胸口,强行压制住那股恶心作呕,这才能正常的迈向帝王。
封尧这是要清理太上皇留下的所有党羽么?
也是了。
登基大典这种重要的日子,都能被刺客暗杀,他必然愠怒了。
这个男人本就是小心眼,哪里能咽下这口气?
玉鸾走上前,在桌案两步远的地方站定,态度恭敬:“皇上,微臣来了。”
她自然坦荡,仿佛昨日在掖庭寝房的事不曾发生过。
“呃——”就在这时,一阉人的闷哼声传来,是被禁军一剑封喉。
血溅当场,有几滴溅在了封尧的手背上。他的手骨节分明、指形匀称,肌肤还算白皙,艳红的血渍沾染手背,竟显得相得益彰。
见状,玉鸾一怔。
她仿佛能够想象到,封尧在漠北那些年,他是如何一步步杀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若非血染青峰,又若非饮血剑刃,谁又能绝地翻盘?
她神色一晃,心尖像是被什么顿重之物狠狠撞击了一下,呼吸骤然紊乱。
封尧看向她,以为她是怕了自己这副模样。
可他若非罗刹,又如何能杀回来?只怕早已命丧漠北。
帝王站起身,从案桌上抓起一把匕首,单臂搂住玉鸾的同时,将匕首放入了她手中,并且握紧她的手,低头附耳,唇故意贴近耳珠肌肤,道:“你一定痛恨老二吧,这里有把刀,去杀了他,如此,你与朕就是一样的人了,皆是手染鲜血。”
这次清理宫廷,矛头指向了太上皇与原太子。
封尧不能弑/父,至少眼下还不行。
可原太子就没那么好运了。
玉鸾还在愣神时,人已经被封尧直接拉上千步廊,男人仗着自己腿长,全然不顾身后的女子,近乎拖拉着她往前。
“嗷、嗷、嗷……”
猎犬的吠声,宛若狼吼。
地牢四周用铁链拴锁了数头狼狗,獠牙龇开,垂涎三尺,不愧是吃/生/肉/饲养出来的野兽,一旦嗅到活物,都会格外兴奋。
然而,就在封尧踏上通往地牢的甬道那一刻,数头狼狗老老实实跪趴下,仿佛不敢造次。就像是地狱猎犬瞧见它们的主子。
再狠的野兽,碰见自己的主人,也只能乖乖收起獠牙。
玉鸾一路小跑,早已气喘不匀。
封尧侧过脸,睨了她一眼,似是哂笑:“如此这般体力,日后如何能跟得上朕的节奏?”
玉鸾:“……”
她为何要跟上他的节奏?
皇宫地牢建在底下数丈之深的地方,这才刚刚迈下石阶,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玉鸾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她看不清脚下路,近乎是被封尧提了下来,刚要站定,耳畔又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乖,过去,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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