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漆……一夜过去了,你为何这么迟才回来?”高瑱含着哭腔抱紧谢漆,“那个野人,那个畜牲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谢漆听着他反反复复的追问高骊是否有“染指”他,一阵一阵地觉得可笑,高瑱仿佛把他看成什么面首一样。他推开人,隔开三步问:“五殿下,有个问题玄漆疑惑了许久,一直以来,你把我看成什么了呢?”
高瑱眼睛泛起血丝,抓住他的手臂咬牙道:“你果然被他享用了是不是?”
谢漆想抬手给他一巴掌,暂时忍住了,昏暗的寝宫中,他闻到了一缕清甜的酒香味。
他拂开高瑱手臂去到桌前,看到桌上放着一个子母壶,两个醉金杯。
是很熟悉的画面。
“五殿下在等谁共饮呢?”
高瑱腿上伤还没好,瘸着腿追到他身边来:“我在等你,谢漆,一直在等你!”
谢漆拿起子母壶斟酒,斟出一杯桃花酿,他记得前世自己喝的是梨花白,都一样好喝。他端起第一杯轻嗅,没有异样,便递给了他。
高瑱摔了醉金杯,通红着眼向他怒吼:“吴攸说那野人要你!为什么他会想要你?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我待你哪里不好,你要去投奔一个异族杂种?!”
酒杯在地上翻滚,高瑱极少这么失态过,他把与帝位失之交臂的失望和无能化成愤怒砸在谢漆身上,连带着把“可能会失去谢漆”这一事实的恐惧掩盖。
谢漆沉默地用子母壶的机关再斟了一杯,酒入醉金杯斟满,他怔忡了一会,随后笑了笑。
“五殿下,你说你做过一个梦,梦见我浑身是血地死了,我也做过一个梦。”
谢漆说起别的,掏出怀里的花灯慢慢地拆开折起来。高瑱一直以来都怕黑,他从前常常替他提灯。还有大封夜的花灯,从前答应过,那便善始善终再点一次灯火。
“在梦里,我重伤卧床时,你写信给霜刃阁想要新影奴;我挑灯夜归时,你在与心腹探讨如何引诱我送死式刺杀皇帝;我拒绝侍奉二主时,你喂给我一盏梨花白;我跛着腿去求你时,你点了一炉香让我武功尽废。我梦见你在酒醉时说想与我共巫山云雨,梦见你在烛光下喃喃发问我为何没死,还梦见你在我死前满口谎言地说,我们还能回到从前。”
高瑱的愤怒仿佛被无形的大雨冲灭,眼神畏缩地落在桌上的第二杯酒,神情忽然变得惊惧难过。
谢漆点亮花灯,转着花灯看它晃出来的流光溢彩:“高瑱,不要说谎,你觉得,我们主仆之间还能回到从前吗?”
“能的……”高瑱眼里涌出了大股的泪,“能的,我不管了,我喜爱你,我离不开你的,你的梦都是反的,我绝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谢漆,你回来,到我身边来,我去和吴攸谈判,我不要把你交出去,我要告诉他们你是我的所爱,我要你做我的契兄,我不要看着你被那野人夺去……”
“那这杯桃花酿里面掺了什么?”谢漆一手提着灯,一手端起那杯酒,在酒香里闻到难以忘却的熟悉气味,迷魂汤的味道那么淡,又那么刻骨。
高瑱仓皇地后退:“酒里,酒里……”
谢漆摇晃着醉金杯:“你终究还是在酒里兑了迷魂汤。”
“不……谢漆你听我说……”
“我来替你说,五殿下。从世子告诉你新君索要我时,你就觉得与其耻辱地被夺物不如主动交出去,博得一个好,往后太子之路顺遂些。你还觉得那影奴对你忠心可鉴日月,可以在他面前做一番苦情悲戏,说服他,让他到新君那里去当间谍,继续利用他来争权夺利。戏演完了,迷魂汤也该喂了,影奴就该像杂碎一样弃了。”
“你从始至终把我看做一个可随意拆换的工具。只是我猪油蒙了眼,曾经义无反顾地相信跟随的主子是天底下最值得保护的人。”
谢漆将那杯迷魂汤浇进花灯里,单纯地给自己做一个恩断义绝的仪式,他向来注重仪式。
“高瑱,你记住,你口中的高骊不是野人,那是我自己选择的新良主,他比你好千万倍,值得我付出一切去守护。对于你,我过往的四年效忠没有一丝作假,四年忠心,谢漆发誓日月可鉴。可我这微不足道的心,往后不会再给你分毫了。”
“你记住,我从来没有对你萌生任何一丝越轨的爱慕之情,从头到尾我待你为明主,看你像亲弟,没有任何断袖之意,请你不要再自作多情地认为谢漆要爬你的床,这一厢情愿太可笑了。哪怕世上所有女郎都香消玉殒,我也不会喜欢你这样虚伪,瘦弱,毫无英雄气概的脂粉男儿。”
“请你记住,这一回不是你弃我,是我谢漆弃你。”
“你不值得我追随,我要去守护我的明主了。”
他把火星熄灭的皱皱巴巴花灯丢到高瑱脚下,不知一番话凌迟出了怎样的诛心效果,转身利落地背道而驰。高瑱嘶鸣着追上去抱住他,谢漆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不再回头。
“高瑱,从今以后,你找其他人给你提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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