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不及防间,一股淡红色的烟雾散射而出。
谢依白想要窜开已来不及,她立刻扭过头,用袖子掩住口鼻。
唰——
一柄紫檀折扇挡在谢依白的面前,她的身子也被人一把揽住腾了空。
谢依白愣住,看着那张离她极近的脸。
少年耳垂旁那绺红线束发被风掀起,摇晃贴在他的颊侧,瑞风眼中满是愠怒和不快。
不得不承认,即使少年脾气蛮差的,但他还是谢依白这两辈子见过最漂亮的人。
而此刻,少年离她极近,喉结几乎快要碰到她。
这让她心跳稍快。
黎雾修长的手指蕴劲让扇面反转,干净利落地将那股红雾反震回落雪梅的身前。
随即他带着谢依白稳稳落地,将折扇反手背在身后。
落雪梅迅速向后掠过,手指间夹着三枚银梭,还想再补上几发。
可还没发出,金背刀便横在她身前拦住了她。
他今日是来应聘护卫的,又被落雪梅点破了名号。
此时若眼睁睁看着落雪梅杀了这女娃娃,那他颜面何存。
无论为钱还是为名,他都得拦住落雪梅。
一声怒喝后,金背刀一跃上空,眨眼间便和落雪梅缠斗在一起。
刀与暗器相撞击的嗡鸣声不绝于耳。
黎雾扯住谢依白的衣袖,带她远离院中心。
她抬头便能看到那二人剑拔弩张僵持不下。
金背刀擅蛮力,而落雪梅是四两拨千斤的轻柔,一时间谁也讨不得谁的好。
落雪梅面色阴郁,捏破袖中的丸药,用内力将散开的红雾拍聚在金背刀的面前。
一刹那,没躲闪开的金背刀吸入红雾后呼吸一窒,从空中砸落下来。
轰——
庞大的身躯砸毁了院中的桌席,腾起纷飞浊乱的烟尘。
很明显,这场对决金背刀棋差一招。
他输了。
谢依白心中一紧,金背刀看上去那么厉害都打不过落雪梅,更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她?
落雪梅要她的命,只是动动手指的事。
难道就要这么任其宰割吗?
谢依白不甘地抿紧唇,一边挪动着步子向更远走去,一边俯身从地上抓了把土。
书上说了,兵不厌诈。
大不了落雪梅追杀过来的时候,她就把这些沙土往她眼睛上一扬。
反正她又不是武林中人,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的大规矩。
再说了,先用暗器伤人的明明是落雪梅这个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杀手。
就在谢依白想着如何自保的时候,护卫们手持着长刀气势很足的喊叫着冲过来。
然后被落雪梅挨个踹飞。
谢依白:“……”
她怀疑护卫们冲过来时会哇哇叫纯粹是为了壮胆。
但以他们的功夫,这明摆着葫芦娃救爷爷啊。
人没救到,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好在落雪梅不至于丧心病狂,没要金背刀和其他人的命,这一点倒还是蛮有良心的。
谢依白还未想完,银色袖箭穿过沙尘直指她的面门,即将刺进她额头的刹那,被扇柄击落。
谢依白瞳仁瞬间紧缩,眼睫因为恐惧而生理性地抖动了下。
落雪梅,是来真的。
她真的想要了她的命!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的威胁。
谢依白心中寒意四起,抓紧手中的沙子,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毫无反抗的被杀死。
落雪梅皱眉挥袖,三枚银梭无情往谢依白身上打来,来势又急又凶。
谢依白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蹲下身子躲避,这三枚来势迅疾的暗器竟凭空落下,齐齐断成两截。
然后——
飞尘被少年一扇切散,那凌厉的气势犹如焚天的火。
黎雾足尖轻点,从平地一跃而起,手持的木扇隐约现出收缩聚拢的红芒。
他冷冽的眸子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落雪梅。
威压极盛。
饶是落雪梅内力强劲,此刻也不敌黎雾迫人的气势,甚至她心中已开始动摇。
少年如此蓄劲涵势的功法,应是相当出名的。
可她竟完全分辨不出来。
这蓄势待发的一击,她都可以想象到她被扇气切断脖子的惨相。
就在少年快要劈下的时候,几根长弦如长虹般飞来,缠缚穿刺进扇面,对其牵引挪移。
竟控制住了少年的攻势。
黎雾那双蕴着杀意的瑞凤眼不自觉睁大了些,斜睨向长弦袭来的位置。
却看见了柳月娘。
山茶盛开,在日头映照下更显荼靡,柳月娘就站在花丛畔,穿了件蓝色纱裙,脸上不着脂粉,却艳过山茶。
她指尖微转,竟生生把折扇从他掌心中拉扯过来。
少年拧眉,被迫骤然停势后因为内力反噬跌落在地,牵动着肺部快要窒息般的咳意,额角也浮现出青筋。
有种易碎的脆弱感。
再然后,彻底昏厥过去。
如此变故,落雪梅别过头不敢再看,她心中清楚,这两人无论哪一个她都打不过。
这种畏惧让她心底生寒。
性命当头,什么任务,什么赏金,都不重要了。
她想活下去!
落雪梅努力平缓住急促的呼吸,不是她不想逃,而是在对手面前,她逃也逃不掉。
不如态度好些换得一线生机。
柳月娘用那双纤秀柔柔的手轻轻收起折扇,温柔说道:“姑娘你既然来了,何不进房间陪我们说说话。”
落雪梅敛眸朝她走去。
眼看着两人要一并离开,谢依白忍不住出声,“那个,小侯爷他没事吧?”
黎雾昏的时候还挺会找地方,头不往地上倒,而是倒在她身上。
被碰瓷的谢依白只好坐在地上,让出膝盖给他枕。
算了,枕就枕吧。
毕竟刚才他也救她了,如果不是黎雾,她估计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他的那些护卫们也全被落雪梅打昏在地上,没一个能过来抬走黎雾的。
谢依白腿都被压麻了。
柳月娘柔声道:“他没事,只是他的功法太过自耗,出招后必会伤其根本,要好好休养。”
谢依白懂了。
黎雾就好比是游戏里那种被限制住的幻神是吧。
开大站场无敌30秒,然后就得被虚弱强制下场。
谢依白看着怀中睫毛垂下嘴角带血的小侯爷,莫名有些内疚。
要不是为了救她,他也不会这样。
怀中的少年似乎很不好受,微微仰头暴露出脆弱的喉结,颈线用力绷紧,招人眼球极了。
谢依白贴心地给他调整下姿势,不知碰到哪里,可能是腹部的位置,他微皱起眉,闷哼一声,咬破了嘴唇。
整个人都溃散开。
谢依白吓了一跳,手指合拢贴上他的额头,烫到惊人。
若是在上面摊个鸡蛋,估计都能煎成溏心的。
谢依白垂头望着小侯爷牌电磁炉,一筹莫展。
这可怎么办?别再烧坏了……
她瞥了眼旁边的水池,解开裙子上的束带,浸在池水中完全湿透后才拽了回来。
然后覆在小侯爷的额头上。
黎雾额上猛地多了湿腻的布条,更加觉得不舒服,紧闭着眼皱眉翻了个身,额上的束带直接滑落在地沾了一圈泥。
谢依白只好将束带在池子里重新洗净,再盖在小侯爷的额头上。
只见小侯爷的呼吸越来越烫,越来越急促,非但随手拿掉额头上的束带,修长匀称的手指还要将衣服扯开来解热。
谢依白:“!”
她眼疾手快立马按住小侯爷的手,不让他继续脱衣服。
这可使不得啊!
青天白日的,这场面不能太限·制级。
偏偏小侯爷还一个劲在她手下挣扎,拼命想要挣脱桎梏好脱衣服解热。
“……”平时也没看出来他这么热情啊?!
根据谢依白为数不多的生活经验,发烧的时候是不能着凉的,不然反而会加重病情。
眼看小侯爷愈发虚弱,谢依白也顾不上其他了,直接抻开束带在他双手手腕上绕了好几圈,再重重系了个死结。
这样一来,就算小侯爷再怎么挣扎也挣不开束带的缠缚,自然也不能再去脱衣服了。
谢依白刚呼出一口气,郝知府就领着一群衙役赶来了,“微臣救驾来迟,还请小侯爷恕罪!”
她手指还没来得及离开系在小侯爷手腕上的束带便和郝知府四目相对,空气中只剩尴尬。
在谢依白心里,她这样是为了昏迷发热的小侯爷好。
可在郝知府眼中,就不对味了起来。
只见小侯爷塌下背,皮肉和骨头都软瘫着,骄矜的面容藏着湿软的红。
即使狼狈,可还是漂亮。
而他被咬破的唇角和被衣带束缚住的手腕更是将旖旎的气氛推到极点。
郝知府带着其他衙役立马回身,“微臣冒昧,微臣立刻离开!”
要不是小侯爷身边的护卫赶到府衙求救,郝知府也不会如此急匆匆地带着衙役赶来。
结果谁想到能撞到这种情景?
郝知府瞪了眼那个通风报信的护卫,都跟小侯爷那么久了,这也太没眼力见了。
这哪是小侯爷落难了,这分明是小侯爷和姑娘玩情趣呢。
就是光天化日的,也不避着人点,实在有伤风化啊。
平时见小侯爷高傲脾气大,没想到私下里竟然好这口。
事后小侯爷不会恼羞成怒把他给灭口了吧。
郝知府打了个寒颤,缩起脖颈就要赶紧离开这里,他可不想让他的脑袋与脖子分家。
这么一想,郝知府走开的步子更快了。
谢依白:“……”
她一只手环住还不安分的小侯爷的脖颈,一只手冲着郝知府的方向伸直:“等等!别走啊!”
郝知府:“……?”
郝知府万分不情愿地转过身,眼睛闭得死紧,怕是这两位觉得不够,还用手背捂住,一脸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
谢依白:“……再不赶紧过来小侯爷就烧死了。”
sao死?郝知府恨不得把耳朵也捂住了。
小侯爷这么奔放的吗?!!
“小侯爷好像昏在谢姑娘怀里了!”站在郝知府身旁的小侯爷护卫惊呼。
郝知府:“!?”
郝知府这才意识到他好像误会了些什么,尴尬挥手示意衙役快去查探情况。
这种场面,他哪能想到是小侯爷真晕在谢依白怀里了。
惭愧啊惭愧。
眼见衙役们将小侯爷扶回屋,谢依白的双腿总算是解脱了。
她没随着衙役们进屋里照看小侯爷,而是循着记忆去柳月娘进的那间厢房。
落雪梅要杀她这件事,她得搞清楚,很有可能与那些骗子有牵扯。
谢依白进门后,柳月娘和落雪梅正对座饮茶,只不过比起柳月娘的泰然自若,落雪梅持杯的动作略微僵硬。
柳月娘也没准备避着谢依白,也为她斟了杯茶:“照顾好小侯爷了?”
“嗯,郝知府来照看了。”
谢依白接过茶香四溢的正山小种,有些防备地瞟了一眼落雪梅。
柳月娘笑而不语,拿着长弦在手指尖盘弄着。
那弦不似寻常琴弦,格外坚韧,在日光下晶莹剔透闪闪发着光。
而她的手指纤长有力,长弦在她手中很快变成元宝的模样。
再一轻拨,元宝被长弦的尾部贯穿。
落雪梅轻轻放下杯盏:“想不到夫人您的武功这么好。”
这句话绝不是恭维,即使落雪梅半路退隐,但刚出道时也算是见识过高手过招的。
自然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平平。
刚才少年盛威之下,柳夫人只用这一根长弦便四两拨千斤的压制住了。
其内力简直深不可测。
只是这样的人物,竟只生活在宅邸之中,实在让落雪梅意外。
难道柳夫人和她相似,也是退隐江湖之人?
柳月娘淡淡道:“这世上想到不到的事本就很多,就比如我想不到竟有人要买谢姑娘的性命。”
落雪梅敛眉,“杀手的规矩,夫人您想必是懂的。”
不透露买凶之人的身份,便是身为杀手的准则。
柳月娘笑了,“人没杀成,你已经坏了规矩,即使你回去,恐怕买家也不会再信你了。”
落雪梅:“不信又如何?”
柳月娘道:“那你说,他会不会再雇其他势力杀你灭口?”
落雪梅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告诉你那是位很美的女子。”
谢依白心思一转:“她可是叫流莺?”
冒充小侯爷的骗子身边就有个貌美女子,自称是流莺来着。
落雪梅摇摇头:“她很谨慎,未曾和我透露过半点身份。只是给了定金,命我来杀你。”
柳月娘抬眸:“那她又是如何联系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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