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烟见怜青如此熟络的模样,面露疑惑地对黑衣人问道:“刘虎,你和他认识?”
刘虎很想说他不认识。
但此刻否认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就算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当然,他本来也不干净。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那吃货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曝光他与他认识这回事。
暗中观察这么清晰简洁的要求,这吃货是听不明白吗?
他是得多虎才能找这么个虎玩意儿给他办事?
唉,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刘虎心不甘情不愿,极为勉强道:“认识,他……他是我远房的一个侄儿。”
水烟在他二人身上来回巡视一番:“从前你倒从未说过家中还有如此的亲戚关系。”
刘虎垂下头:“其实原先我也不知道还有这层亲戚关系,直到青儿拿着信物过来投奔,我才突然知道自己竟还有一个侄子。”
青儿。
听到一个大男人这么叫怜青,谢依白整个人直接裂开。
与此同时,怜青在她心中的形象也和白蛇传中的小青搭上了边。
真是不忍细想啊。
水烟眼中带着怀疑:“你们既已相认,他都不知道你在哪里工作吗?”
刘虎咬牙切齿:“不瞒水烟姑娘,我这侄儿先天不足,脑中除了吃以外对其他都有些……往好了说是迟钝,往坏了说是痴傻。”
他这番话说得真情实感,倒叫水烟信了几分。
知晓其中隐情的谢依白看着刘虎的样子,顿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前面那些话都是刘虎随意编造的,可最后一句绝对是发自肺腑出自真心。
谢依白来天虎赌坊找黑衣人只是想确认他的身份,并没有半点想揭穿他的意思。
毕竟她已经安排怜青做碟中谍中谍了。
她完全可以通过怜青,知晓黑衣人的动向,并设计让黑衣人和他身后的团队一步步踏入进她的圈套中。
结果怜青这一嗓子,把她深思熟虑的所有计谋全给毁了。
怜青都这么暴露了,她要是再装成不知道,估计骗子以为她比怜青还傻。
真是错付了啊,早知道她就不用怜青了。
这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水烟心思谨慎,又问向怜青:“那你既然都和大伯认亲了,又为何一直跟在谢姑娘身边。”
怜青:“我大伯让的。”
刘虎和谢依白此刻的血压直线上升。
谢依白此刻觉得怜青就是低血压患者的福报啊,这叫什么,这叫人间升压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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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闪过一段电视广告词后,谢依白整个人都精神恍惚,连看都不敢看刘虎一眼。
相信那个和她同病相怜的倒霉蛋此刻脸上一定也写满着绝望与懊悔。
果然,怜青的回答让本是放下猜疑的水烟顿时又起疑思:“刘虎让你跟着谢姑娘?为什么?”
“我大伯暗恋她。”怜青答得干脆又利落。
谢依白看着顿时僵硬住的刘虎,心中顿时有了些许宽慰。
刘虎比她还惨。
水烟睁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看向刘虎:“你、你喜欢谢姑娘?”
就在刘虎想要开口解释的时候,水烟却低声呢喃道,“原来如此。”
刘虎:“?”
谢依白:“?”
黎雾:“?”
刘虎似是预感到什么,声音微颤:“水烟姑娘,你误会了。”
水烟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把这段感情藏于心中,但前不久谢姑娘刚教过我既然喜欢就要大胆表白小心追求,你这样当个缩头乌龟算不上是个男子汉。”
刘虎:“……”
谢依白:“……”
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随便教人感情问题啊!
转眼间回旋镖就扎到自己身上了!
痛、太痛了!
谢依白痛心疾首。
水烟开始了对刘虎的公开处刑:“怪不得那日谢姑娘上金桌时,你特意从看门的班次轮换到大堂内。昨晚你特意还请了假,想必是知道城中姑娘会放花灯,你想看谢姑娘会不会在吧?至于把侄子安排在谢姑娘身边,想必也是为了打探谢姑娘的喜好吧。”
刘虎:“……”
谢依白:“……”
从水烟浮想联翩的话中,谢依白还是提取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
她和孙掌柜开赌上金桌的时候,刘虎特意从外面回到了大堂工作。
这说明,他很在意孙掌柜上金桌这件事。
刘虎能潜伏在天虎赌坊里,倘若他是个骗子,说明他其实对孙掌柜是有兴趣的。
只可惜孙掌柜周边并无破绽,即使他有心也是无力。
所以当得知孙掌柜突然上金桌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便是要亲眼去看什么情况。
结果,便见证了她赌赢孙掌柜半个家产的那一幕。
她和孙掌柜比,但凡长眼睛的都会认为她比孙掌柜好骗。
刘虎自然动心,随即便改了目标,准备拿她下手。
当然,以上也只是谢依白略有些不负责任的猜测。
其中还有些冲突的地方实在不能自洽。
她想不通。
偏偏怜青还在那拱火:“大伯,你不是对我曾赋诗一首吗,现在谢姑娘就在你面前,何不直接对她表明心迹?”
谢依白:“……”
刘虎:“……”
在水烟和怜青期待的目光下,刘虎颇为艰难地开口:“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诗刚念到一半,黎雾便从护卫那里抢下一把刀,横在刘虎的脖颈间。
刘虎吓得咽了一口唾沫,愣是不敢再说后半段诗了。
怜青:“你打扰到人家真情告白了。”
黎雾怒火中烧,看刘虎就像是在看死人一般:“他也配?”
刘虎感觉那刀刃正逼着他的喉咙,倘若少年再用上一分力,那可就见血了。
“不配不配,小的不配。”刘虎连忙求饶。
黎雾这才收回了刀,斜睨向谢依白:“瞧见没,他对你的感情,不过尔尔。”
谢依白内心:谢谢,他们两个之间压根就没感情,是你们纯纯的拉郎好吧。
就在谢依白想着要如何脱离这窘迫困境时,怜青很是失望地看着刘虎:“大伯,你变了。”
刘虎:“?”
怜青:“昨日湖边我被你想爱不敢爱的小心翼翼给感动了,这才想给你当个红娘。虽然谢姑娘可能看不上你,但起码你的情意真切也不要被苦苦隐藏,谁知你现在竟然直接向恶势力低头了?”
被称作恶势力的黎雾:“……”
谢依白无奈之下,只好开发好人卡:“这位大伯,你的情意属实让我感动,但很可惜,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水烟:“谢姑娘你有心上人?”
谢依白:“嗯,听闻京城的小侯爷风华绝代,我心向往之。”
黎·风华绝代小侯爷·雾:“!”
黎雾视线错愕地落在谢依白身上,少女明眸皓齿,对他眨了下眼,对她刚才的话极为坦荡。
他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耳根也生理性发红。
大庭广众下,她竟如此口无遮拦,直接对他表明爱意。
女孩子家家,成、成何体统!
黎雾竭力想让自己面上保持冷漠,可嘴角依然克制不住地往上翘起。
他就知道,小兔子喜欢他。
喜欢得不得了的那种喜欢。
不然她一个女孩子家,当众示爱说出这番话来,肯定有损名声,往后能不能嫁出去都难说。
到时,大不了他大发慈悲,将小兔子纳进侯府。
小兔子的名声因他而坏,那他自然是要担些责任的。
陷入沉思的小侯爷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此刻的想法有多么双标。
原先他也不是没遇见过接近他并口口声声说钦慕于他的女子,却都被他嫌弃太过聒噪而懒得理会。
到了谢依白这,他就想起要负责了。
真是国际驰名双标。
不过黎雾心里虽然得意洋洋美得很,但面上还是作出了一副极其不耐烦的模样,再怎么说他还是个小侯爷,那就得有个小侯爷的样子。
被个平民当众告白就欣喜万分那像什么话。
水烟睁大双眼:“你莫不是看了二白那本《拯救阴郁小侯爷》后才爱慕上小侯爷了吧?虽然那本书以小侯爷为原型,但书里小侯爷的性格和现实中的性格可差了许多,你得分清你爱上的是角色还是小侯爷那个人。”
水烟越想越顺:“难怪你先前还叫我去看二白的书,原来你被书影响得这么深。”
谢依白:“……”
她冤啊。
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手贱写《拯救阴郁小侯爷》啊!
如果可以,谢依白真的想在这本书的扉页上添上一个郑重声明:
本书所写的小侯爷,只是古言热门人设之一,与现实并无任何关联,切勿代入真人ky,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可惜加不得。
谢依白勉强撑起一个笑脸,“我倒觉得二白那本书有损了小侯爷的形象呢,我从没听闻小侯爷哪里阴郁,而且尊贵无比的小侯爷又哪里需要人来拯救,荒谬得很。”
这叫我骂我自己。
没办法,谁让小侯爷本爷就在现场,她还欠了小侯爷一本《我暗恋小侯爷的那些年》呢。
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顺着小侯爷的意思保命要紧。
水烟瞟了眼四周,凑到谢依白身边:“那你是听的少了,据说那小侯爷性子暴躁为人阴晴不定,还是个病秧子,除了身份尊贵以外一无是处……”
谢依白越听越胆战心惊,虽然水烟用的都是气声,可不代表小侯爷他听不见啊。
眼看着黎雾脸色愈来愈黑,大有盛怒之势,谢依白连忙打断了水烟的话。
“我不许你这么说小侯爷!”
水烟:“?”
眼见水烟一脸无可救药地看向她,谢依白默默深藏功与名。
水烟倘若再继续说下去,估计明年今日她坟头的草已经三米高了。
她这纯纯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水烟叹了口气:“谈及他人的情感问题姑娘你说得头头是道,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看不破呢。”
谢依白:“是这样的,这辈子我太幸运了,没吃过苦,所以就想吃吃爱情的苦。”
水烟苦口婆心:“你选别人,苦也只是如莴笋那般,但你选小侯爷,那等同于直接啃黄连了呀!”
谢依白:“……”
再说下去,她好不容易保住水烟的小命又要没了。
谢依白恼羞成怒:“只许你为爱痴狂,不许我一直很安静啊,就让我保持暗恋不好吗?”
水烟:“……”
怜青拍拍刘虎的肩:“大伯,看来你没戏了。”
刘虎面上悲伤,“其实这样的结果我早就料到了,我本就年事已高,怎能配得上谢姑娘,是我自作多情痴心妄想了……”
刘虎刚假惺惺地抹完泪,门口的护卫张望了一下,见到刘虎后给他拿了一袋油饼。
“刚才自称是你夫人的女子过来让我给你的,说她带孩子从青金搬来秀水住了。”
刘虎捧着油饼无语凝噎:“……”
水烟:“夫人?”
怜青:“孩子?”
刘虎:“……”
刘虎:“是的,我和我夫人,有个孩子。”
水烟柳眉一竖:“好啊,没想到你看起来老实,私下里却抛妻弃子还妄图染指谢姑娘。”
怜青:“还动不动吟酸诗装深情,可真有你的啊。”
刘虎:“……”
好也让你们说了,坏也让你们说了,现在他倒里外不是人了。
他委屈啊。
水烟纤长的手指一挑,对那护卫说:“快把那位夫人请来,正好今日当堂对峙,让他夫人看清他丑陋的真面目。”
刘虎:“!”
谢依白只想说一个惨字送给刘虎。
原本好好的盘查刺客之事,现在被怜青一路带歪成大型情感纠纷节目了。
节目名她都能立马起好,《无耻!身边有如此贤惠的妻子,竟不懂珍惜,背地里妄图诱引无知少女》
刘虎登时急了:“别!千万别!要我媳妇知道这事她得揍死我!”
水烟冷哼了声:“有胆做没胆认?”
刘虎:“我没胆。”
水烟:“……那就更应该让你夫人给你长长记性。”
她一扬手,护卫便低头称是,一路小跑向门外奔去。
他那小碎步落地的声音,就是刘虎的死亡倒计时。
刘虎一脸怨念地看着怜青,怜青脖子一凉,他摸摸脖颈,小声和谢依白嘀咕:“他怎么这么看我?”
谢依白面无表情:“或许他在想和你生不能同眠,死亦能同衾。”
怜青:“?”
谢依白:“再白话一点,就是如果他死了,肯定也要把你给带走。”
怜青:“……”
刘虎的妻子宋芳身型极为彪悍,双手的指节处还长着黄茧,一看就是位当家的主。
刘虎一见到她,身子都得和筛糠似的,“媳妇你听我解释!”
宋芳疑惑看着他:“解释什么?”
被这么一问,刘虎顿时哑住了,谁都还没和宋芳说些什么呢,这让他怎么解释。
要是他自己主动提,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刘虎心下情绪复杂,如果他再不提那件事,就真会被妻子给误会了。
这么多年的艰辛都是妻子一路陪他走过来的,他可不想让妻子误以为他真的喜欢别人了。
如此一想,他心中有了抉择。
“你们不是想查刺客的事吗?我或许知道一二。”刘虎抬头说道。
言下之意便是快别八卦那些小情小爱的了,赶紧问他有关刺客的事。
在场的人顿时被他这句话完全吸引。
水烟眯起眼:“刺客一事,与你有关?”
刘虎刚要开口,四枚箭羽从暗处袭来,不过目标却不再是谢依白,而是刘虎和怜青。
怜青随手拿了护卫的长剑击落暗箭,“铮——”
兵器相接时巨大声响沿着震感而不断回荡蔓延,箭尖抵住剑面时擦出火花,溅落四方。
谢依白听到声响后下意识一缩头,却愕然发现这回刺客刺杀的对象竟不是她,在错愕中,她看到怜青跃身踏上二楼。
与那在黑暗中隐匿着的身影激烈交手。
谢依白壮着胆子踮起脚尖望了一眼,发现那刺客身上的衣服破碎不堪,露出苍白的肌肤上还有着深浅不一的鞭痕。
他手执一柄剑和怜青过着招,但却节节败退,身上开了不少道口子。
怜青游刃有余间,那刺客已经开始粗粗喘气了。
而刺客,正是刚才在台上表演的那名剑客。
大堂的人眼见这场景,都赶紧缩在墙边一角,生怕这神仙打架百姓遭殃。
谢依白看着怜青那行云流水的漂亮招式,微微皱了下眉。
她侧眸看向捂住头惊慌失措的刘虎,轻轻问了句:“雇佣杀手的人,是那位冒充小侯爷的人,还是那位流莺?”
刘虎讶异地微微张嘴,似是吃惊谢依白竟能问出这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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