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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江宴濯蹙眉看着眼前的两人, 一个是顾静烟的助理,一个是简东城的伴侣。
他们两个人像拧成了一条麻绳,而简渺是中间的红标, 这两方不知道在执着拉扯什么,都疯狂地想把简渺拽过属于他们那一方的胜利线。
仿佛得到简渺的颔首, 他们就赢过对方什么,或者是证明了什么。
简渺拳头微微紧握。
江母察觉到他情绪的不自然, 轻声:“渺渺,要是不想见, 我们一起回去?”
她是江家的夫人, 这两个人还是不敢拦的。
简渺沉默了一会儿,回头朝江母轻轻一笑:“没关系, 我过去见一面。”
江母一顿:“可是……”
看着简渺温和的眼神, 江母忽然意识到什么, 轻轻放开手:“那这样,小濯在那边等你,你聊完了就让他接你?”
“好。”简渺莞尔, 然后回头看向江宴濯, “我待会就回来。”
江宴濯看了他许久, 慢慢地点头。
简渺没有答应助理或者楚可当中的任何人, 但却转步向停车场走去。
楚可脸色微变, 快步跟上。
“简,简渺……你爸这次来应该是不知道你也会出席的, 他只是想……”
“不必追了,楚小姐。”简渺回头, 打住了楚可的话, “没有人在意简东城想的是什么。”
楚可为难地站在原地, 静静地看着他。
简渺轻叹了一口气:“接下来的我会自己处理,你先回去吧。”
说罢,不等楚可回应,径直离开。
他在墨色的法拉利跟前见到了顾女士,彼时顾静烟手里夹着一根女士香烟,倚在车门边发呆。
等简渺走到跟前的时候,她才回神,掐灭了香烟。
“渺渺。”嗓音被烟熏得有点哑,莫名让人听出了三分亲近的感觉。
简渺笑笑:“找我有事?”
“我不知道你要来,也不知道你是跟江家一起来的。”顾静烟柔和的眉微微皱起,似有很多话要说,却无从下口。
“嗯,我也没通知你。”简渺道。
顾静烟微愣。
在她的记忆里,简渺这个孩子从小就很有分寸,这种过度的分寸常常会让顾静烟忘记自己亏欠他……毕竟简渺从没表现过恨她的一面。
可是现在,就刚刚那句轻描淡写的话,顾静烟忽然品尝到了深埋于骨的恨意。
意识到这种情绪,再去反刍的时候,又觉得简渺的恨已经到尽头了。
这种感觉像被用力掷入心湖的石子,激荡起一层层汹涌的涟漪——那段一直由简渺单方面维持的母子关系,在这一瞬间彻底松开了。
顾静烟泛起强烈的恐慌。
她下意识回避:“你,你那天电话里跟我说,你谈对象了?”
简渺看着跟前的女人,第一次意识到顾静烟的笑容也并不只是像电影电视剧里那样风华绝代,也会有苍白无力的时候。
“是跟江家的那个小儿子吗?”顾静烟极近温柔,“我刚刚看了,挺好的,人很高也很帅,你们……很,很相称……”
简渺清清渺渺地笑了:“顾女士,你其实很排斥我的性取向,没必要到现在做出这种挽留补偿的姿态,也不用委屈自己说出违心的话。”
顾静烟妆容姣好的脸一下原形毕露,狼狈地看着他。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她想认回简渺,想补偿这个被自己遗忘多年的孩子,但等简渺戳穿了她的自欺欺人,并且直白地告诉她,已经迟了。
他已经不需要什么弥补,道歉,祝福。
人可悲的不是一错到底,而是意识到自己有错想回头的时候,身后已经是悬崖。
顾静烟经年累月沉淀的内疚和痛苦,已经无处纾解,无法被原谅了。
“可是,可是絮絮,”顾静烟拿出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絮絮还在家等着你……”
“嗯,我当然不会忘记我是絮絮的哥哥。”
顾静烟脸色一僵,明明简渺只应了那么一句话,内心却有一把来自深渊的声音——可是我却一直忘记,我也是简渺的母亲。
她张了张嘴唇,却颤抖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呵,当年为了一个未出生的女儿能抛弃儿子远走他乡,怎么现在又把女儿当成谈判用的筹码,威胁别人了?”带着嘲弄的男音介入两个人的对话。
简渺回头,看着走入视野的简东城。
在十二三岁的梦魇深处,简渺有梦到过自己一家三口会是以什么样的画面团聚……却从来没想会是这样。
顾静烟看到简东城过来,眼底的情绪瞬间敛了个干净,语调平静:“你来做什么?”
“我来,接渺渺啊。”简东城抬手就想搂简渺的肩膀,却猝然落了个空。
简渺回身避开了。
简东城的手僵在半空,随后若无其事地落进外套的口袋:“顾静烟,不声不响那么多年,回国就想当慈母,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顾静烟知道他不怀好意,冷讽:“那你呢?带着你的情人出席这种场合,你把渺渺置于何地?”
“我只不过是在做你当初做的事情罢了,怎么你现在懂得来声讨我,却不知道反省自己?”
“简东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我只是没有尽我母亲的义务,而你有把自己放在父亲的位置上吗?”顾静烟冷笑,“你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你只是一个疯子,也想把渺渺逼疯。”
“疯子?”简东城挑眉,“也是啊,但我或许不是想逼疯我们的儿子……他啊,早就疯了。”
简渺抬起眼,淡然看着简东城投来的视线。
他知道简东城在说的是什么——简渺十六岁捅他的那一刀子。
旧事重提,简东城却并不认为这是件多么以下犯上的耻辱事,反而有种自豪……像那一刀就是他们病态血缘的继承。
简渺无法像跟顾静烟划清界限一样,跟他决裂关系。
因为他们血骨里都有极端的基因。
简东城好整以暇,等着简渺恼羞成怒,或者是又像当初一样暴走……可片刻之后,他等来的只有一声极淡的:“呵。”
“简先生,你是个没人爱的可怜虫,就认为当初被抛弃的我也是同类。”简渺看着他,面带怜悯,“你觉得折磨一个少年的神经,看着他崩溃是乐事,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极端同时也是抛弃你的证据?”
简东城狠狠一震,瞳色骤然变得阴戾。
“你固执地觉得我们两个是一个深渊里的,但现在,在深渊里走不出来的,好像只有你?”简渺想了想,“毕竟就算我再不愿意,当初抛弃我的人也想回来挽留我了,而她对你,还是弃之如敝履。”
简东城齿关咬紧,露出狠恶的一面:“简渺……哈,不愧是顾静烟生的,一个个以为自己找到了所谓的‘真爱’,就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
顾静烟蹙眉:“简东城!”
简东城上前一步,抬手就想拽住简渺的领子,但另一只手更快地截住了他的手腕。
简渺一怔,回头才发现江宴濯面色平静地出现。
“简先生,叙旧就叙旧,没必要急眼吧?”江宴濯的力道之大,让简东城有种自己手腕骨头要被捏碎的错觉。
“江家的小儿子?”简东城讽笑,抽回自己的手,“确实是不错的高枝啊。”
“简先生是不是没被人爱过,所以看世间的所有真爱都像攀高枝?”江宴濯冷声反问,“近二十年的情伤走不出来的男人还是很可笑的,简先生您也老大不小了,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吧?”
江宴濯本身就不是什么纯善的乖宝,说话夹枪带棒的时候,能把人怼得一愣一愣的。
简东城的脸色极为难看,想开口,简渺却抢先一步。
“简先生,顾女士,既然你们已经离婚了,我也已经成年,旧恩旧怨我也没心思跟你们清算,从此以后安静地过自己的生活怎么样。”简渺的提议是陈述的语调,配合他平静的语气,更像是一种通知。
“你们想补偿,我的银行卡账号你们都知道,转钱就是了。至于你们那些泛滥的感情,爱、恨、憎恶、亏欠……我都无所谓了,你们要觉得无处发泄,可以把我的存在当做容器,但不必告知我本人。”简渺安静地看着两位,“因为,我真的不在乎了。”
…
陈年的旧痂被简渺亲手撕落,连皮带肉,酣畅淋漓。
明明在说的时候还有一丝丝气话成分,但牵着江宴濯的手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简渺却真地觉得自己胸口什么都没有了。
过去已经是过去,他已经迈出那一步,在新的生活上走出很远一段路了。
简渺心情很好,上车的时候才发现江宴濯一路都是沉默不语,只是执拗地攥着他的手。
即便轿车发动之后,江宴濯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小濯?”简渺歪头看向身边的人,惊讶道,“你怎么啦?在生气吗?”
江宴濯慢慢抬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简渺想了想,凑上去亲了江宴濯一下。
生闷气的小学弟像忽然鼓气的河豚,一下就抿住了唇:“你做什么?”
“嗯?你这么嘟嘟嘴,不是要我亲你吗?”
江宴濯:“……”谁嘟嘟嘴了?
简渺见他又不说话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腮帮子,意外发现手感很好:“生气包,生气包小濯,小气包濯。”
“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外号。”江宴濯闷闷不乐地低头蹭到他肩上,“我在替你生气呢。”
“好哦。”简渺说,“那我以后就都不生气了,交给你替我生气,我每天就开开心心的。”
江宴濯被他没心没肺的发言气到了,回头咬了一下简渺的耳垂。
突然的亲近让简渺本能地抖了一下,刚刚尚算轻松的氛围一下消失不见。
江宴濯以为自己意外激起简渺的接触障碍,立刻坐直了身子:“渺渺?”
简渺闭着眼眯了一会儿,等江宴濯凑近的时候一下抱住了他,然后报复似地亲了江宴濯脸边一口。
“嘿嘿,吓到了?”
江宴濯长叹一口气,委屈道:“都快被你吓死了。”
简渺抱着江宴濯,高兴地蹭了蹭:“那么担心我吗?”
“是啊,担心你担心得不行。”江宴濯任由他撒娇,结结实实地将人抱了个满怀。
“那你以后也会担心我吗?”简渺小声问。
“会。”江宴濯说,“这辈子都是担心你的命。”
“……怎么听着好像很苦的样子。”
“怎么苦呢?”江宴濯也小声跟他说小话,“你没在晚宴上听到别人议论我吗?说我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还含着金汤匙。”
简渺失笑出声:“那你好忙哦。”
江宴濯揉揉他的脑袋:“不忙,我命都那么好了还抱怨,岂不是不知好歹?”
简渺点点头:“小江导说的是。”
“……”
“呀,小江导怎么还咬人呢。”
……
江母虽然没有问过,但从各种消息片段也知道简渺的情况,加上小时候也抱过这个可怜的小宝,一时揪心得不行。
江宴濯平安把人带回家,她才松了一口气。
大年初十,江挽鲤、江宴濯片场复工,简渺陪江宴濯在片场呆了几天,最后是因为有画展在暖城办,撒娇谄媚,喂饱了江宴濯才得到他的肯首,一个人先回暖城了。
看完画展,简渺便一个人去超市卖了两天的新鲜食材,打算回家好好做一顿饭。
在厨房里忙活,听着耳边沸水煮开的声音,简渺才发现……一个人的房子意外地很安静。
十八岁搬出那个家的时候,简渺从来没有寂寞或者孤单的感情,这种情绪像在过去的十八年里已经被研磨成齑粉,沁入他骨头的缝隙里。
没有人会刻意去感受一根骨头的存在。
简渺对一个人的生活状态习以为常。
可现在跟江宴濯在一起不过大半年……才分别两周,已经觉得孤独了。
记忆中的温存和眼前的现实作为对比,抽条出新生的寂寞,却又在寂寞上结出了一个个名为想念的花骨。
简渺把面条放进锅里,等待的时候为了转移注意力,拿出手机随意翻着。
本来是在犹豫要不要给江宴濯发消息,结果一条消息先闪入对话框。
[好好:【微博转发:关于我磕的小主播和大金主(排雷:ABO世界观内含孕期Play)】]
简渺愣了一下,看到主播和金主的字眼,下意识以为是平台那边又出了什么事。
结果点进去的时候,简渺才发现这是个微博超话里的帖子。
[好好撤回了一条消息。]
[好好:…………发错了!!!无事就好!]
但夏好显然撤回得不够及时,简渺已经点开了那条长文字的截图,并且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ID——
Miao怀孕三个月的时候,特殊时期总是反反复复折磨着他……
简渺盯着手机屏幕愣了半晌,把逗号前的那句话逐个拆开,并且一个字一个字重复认真地读了三遍。
Miao,怀孕,三个月?
忍着震撼,简渺把这一篇几大千字的长文读完之后,脑子宕机了足足五分钟。
这是一篇Miao和Deep的同人文,并且好像是存在于一个架空的,名为“ABO”的世界里。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在里面怀孕了,而且因为什么O的特殊时期,成为了一个……能跟简渺认知中“魅魔”对标的存在。
怀孕,但要靠Deep的精气养胎,然后除了开头的五百字,后面通篇都是不可描述之语。
看到最后那行:Deep咬着Miao的耳垂,沙哑着低声笑:“喵喵和宝宝都是贪吃的小家伙呢。”
简渺猛地把手机翻面扣在料理台上,面红耳赤,难以置信地看着窗外。
什么,什么东西?咬后脖子,体内成结,这种描写不是应该用于动物身上吗?
人也可以?
等大脑终于能正常运转时,简渺重新拿起手机,才发现刚刚那篇“名著”已经被自己退出去了。
他愣了一会儿,想把它重新找出来,却没想到超话里还有各种“粮”。
Miao不仅怀过孕,还变成了被Deep捡回家的流浪猫咪,还有从小就不对付的竹马,还有同校里禁断恋爱的特殊关系……
明明都是捏造的关系,简渺却蓦地看出了一身冷汗。
同人文的世界,真广阔。
得益于好好这条误打误撞发到本人手机上的微博,简渺那点寂寞被冲刷到影子都没有。
甚至在晚上入睡的时候,他做了个相当灵异的梦。
——简渺梦见自己真的怀孕了。
一个人手足无措地在医院里被医生带去B超室,然后用了个冰冰凉凉的仪器在他肚皮上转呀转。
最后医生一脸慈祥地告诉他:“恭喜,肚子里真的有小宝宝了呢。”
简渺:“……”
简渺:“道理我都懂,可我是男生啊?”
医生:“无所谓,你怀孕了,通知家长吧,好好养胎哦。”
简渺神情恍惚地从医院里出来,大脑一片空白,莫名地想吃个雪糕,却又想起自己肚子里有个“生命”。
梦总是那么光怪陆离,简渺仍没理清自己到底改有什么感情,却忽然发现自己走到了暖城的机场。
然后看到了提着行李箱整装待发的江宴濯。
简渺想起医生的话,脚步虚浮地走向江宴濯:“小濯,我……”
“我要去国外了。”江宴濯站在原地,手里提着行李箱,“不用送了,反正以后也不一定会见面。”
简渺脑子里紧绷的弦仿佛一瞬间断了,呆呆地看着他:“可,可是我怀孕了啊……”
“是么?”江宴濯说,“那你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提着行李箱,冷酷地转身离去。
…
凌晨三点,大门密码输入正确后开启的声音轻轻传来,提着行李箱的江宴濯慢慢走进客厅。
今晚是剧组的实习期结束的日子,他连夜订了机票飞回来。
最快的飞机是当晚十一点半,凌晨两点落地。因为不想让简渺大半夜的还把一颗心悬在天上,所以江宴濯没有告诉他。
因为太想念简渺,江宴濯这一路上基本没怎么停下来,他在客厅里喘了一会儿,等气息平稳下来,身上的凉意散得差不多时,他才慢慢垂手,摸了一下口袋。
嗯……东西还在。
这是他去年定制的,前段时间才从江挽鲤的经纪人那儿辗转到手。
把东西压好,江宴濯提着行李箱走到卧室门前。
推开门,他就在黑暗中看到床上的一团,简渺一个人时候的是侧睡,像小婴儿一般蜷缩着身子……是相当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江宴濯心尖一软,俯身轻轻凑到简渺跟前。
本来是想抱他,但凑近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很轻很轻的抽噎声。
江宴濯浑身一僵,第一反应是打开床头那盏暖橘色的小灯,这盏灯有亮度调节,最低档不会刺眼。
灯光一亮,江宴濯就发现简渺浓郁的眼睫毛轻轻颤着,而上面覆盖着一层莹亮的水珠。
心脏尖尖的地方像被狠狠拧了一把,江宴濯一瞬间就感觉自己骨头都疼了,连忙抬手捧起简渺的脸,急切又轻柔地叫他的名字:“渺渺?”
睡梦中的人渐渐转醒,湿漉漉的眼睛本来还带着一阵模糊感,但在看到江宴濯时一点点变得清晰。
简渺还没从难过的梦里回神,轻轻起身,像不敢相信一般:“江宴濯?”
“嗯,是我。”江宴濯用指肚温柔地抹去他眼角的水珠,柔声,“怎么一个人在家睡成这样?”
简渺的脑袋顿顿的,起身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房间外的行李箱,面前的场景猝然跟梦里对应,莹润的眼泪一瞬间跟脱线珠子似地坠了下来。
啪嗒啪嗒地碎在江宴濯手上,让他心惊肉跳。
“怎么了这是,梦到什么了?”江宴濯立刻抬手想抱住他,却被简渺猛地抬手推开。
“滚开。”简渺的声音染上浓厚的鼻音,倔强中带着一丝可怜兮兮。
他用尽全力把人推到床脚,然后受伤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肚子:“不是不管我和孩子吗?那你走啊!”
江宴濯坐在床边,沉默片刻,好耐心地问:“我刚回家,要走去哪呢?”
还有,孩子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就不管简渺和……所谓的孩子了?
简渺听着江宴濯的声音,所有思绪才被一把从梦里拽回现实……对了,江宴濯是去何导的剧组实习来着。
他没去什么医院,没怀孕,也没被抛弃……都是梦。
从梦见过渡到现实之后,简渺挂着泪珠的眼睛尴尬地抬了起来。
江宴濯正在等他给自己回答,却没想下一瞬这个人就跟鸵鸟一样猛地把被子拽起来盖到头上。
一瞬间,眼前就只剩下一团被被子包裹的圆坨坨。
江宴濯:“……”哇哦,躲起来了。
他慢慢挑起眉,从容地俯身抱住那团被子,拍了拍:“是不是做噩梦了?”
被子坨坨:“……”
“让我猜猜看你梦见了什么,”江宴濯坏心眼地眯着眼睛,看着被角处并没有完全藏起来的手。
因为紧紧拽着被角,简渺本来粉粉的指尖上都浮着白。
江宴濯从刚刚听取回来的碎片信息慢慢拼凑,推理出了一个荒唐,但奇怪的答案。
“……你不会是梦见怀孕了?然后我还无情无义不要你和小孩儿,远走高飞?”
被子坨坨:“……”
“所以睁眼第一个看到是我,直接气哭了?”
江宴濯怜惜得不行,顺着被角捉住了简渺的指尖,慢慢将他发冷的手拢进掌心:“梦里的江宴濯怎么那么坏啊,渺渺,你确定不拿我来泄一下愤吗?”
说着,江宴濯就从掌心撑开了简渺的手,十指交扣地将他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简渺头发乱乱的,眼眶和鼻尖还有残存的红,一双眼睛水灵但委屈。
不知道是梦里的余怒未消,还是气自己幼稚过头。
江宴濯喜欢得不行,在他的眼角颊边亲了又亲:“刚刚锤了一下怎么能解气?再打多几下?”
简渺吸了吸鼻子,躲开了他的亲吻,嗓音沙哑:“……不要。”
迁怒什么的,听着也太无理取闹了。
江宴濯盯了他一回儿,见简渺还是有点自责犹豫,慢慢抬手用温热的掌心撩开了他的衣摆,压在他的肚子上。
简渺:“……?”
江宴濯煞有其事:“怀都怀了,让孩子他爸听听动静。”
说着就低头要凑到简渺怀里,简渺被他幼稚的行为惊到了,红着脸哑声:“江宴濯!”
已经成功凑到他怀里的人慢慢抬起脸,含笑看着他:“嗯?”
“没事了。”简渺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已经不难过了。”
江宴濯凑上前贴着他的唇角细细密密地落吻:“那让我先解解馋。”
把人压在被子里亲了个够,江宴濯才退开距离,把人抱在怀里无奈地叹气:“才分开两周,回来就做噩梦了,渺渺没我怎么办呢?”
趴在他肩膀上的简渺:“……”
要不是好好意外给他看了那些东西,他还真不一定能做那么荒诞的梦。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简渺低头摸到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四十五。
……这个点数,真不怪他一时分不清梦跟现实吧?
“因为想给你一个惊喜呀。”江宴濯蹭了蹭他的发顶,小声,“谁知道你也给我准备了惊喜。”
简渺:“……”
江宴濯又蹭了蹭:“为什么渺渺会梦到我是惹出事不负责任的男人呢?”
简渺:“难道不是应该问为什么我会梦到怀……”
说到这个字的时候,简渺一瞬间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喔,这是第二个问题。”江宴濯好整以暇地抬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学长是爱我爱得不行了,才想到这一点的吗?”
简渺:“……不是。”
真不是。
江宴濯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简渺心绪的侧脸,忽然低头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
简渺很轻地嘶了一声,蹙眉看着他。
“学长难道是不想给我一个家么?”江宴濯反倒委屈起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也,也不是。”简渺的声音不自觉放轻。
又忘记这人多会得寸进尺了。
江宴濯细细盯着他的侧脸,又凑近,神情少了刚才撒娇卖萌时的三分玩笑,蓦地变得认真:“那你看着我,简渺,如果说我想以后跟你有个家,你愿意么?”
这句话的分量比先前的梦要重不少,简渺嘴唇微抿,低头:“嗯。”
可偏偏江宴濯纠缠不休:“愿意,还是不愿意?”
非要一个正式的答案。
简渺无奈,凑上前亲了亲他的眉心:“愿意。”
小学弟这才展颜轻笑,像得到了什么郑重的许诺。
简渺不想继续跟江宴濯聊这个话题,主要是怕他察觉到这个诡异梦的源头,含糊地跟他扯了一会儿皮,最后用太困了想继续睡觉的借口把人赶去洗澡。
江宴濯毕竟坐完飞机又坐了半个小时的车,洗澡的时间稍微长了些。
简渺本来想等他回来才睡觉的,但晚上情绪大起大落就容易疲倦,更何况他前半夜因为那个梦,压根没睡好。
听到浴室门开的声音时,简渺的意识已经游离在梦与醒的边缘。
然后,他就感受到身后的人掀开被子,轻轻地躺倒身边。
他刚洗完澡,皮肤还是暖烘烘的,抱起来特别舒服,简渺不知不觉地就被他搂进了怀里。
很熟悉的黄桃奶油香,更添了三分熟悉感。
简渺心底最后的防备彻底卸下,安静地蹭到江宴濯怀里,含糊道:“……睡了,好困。”
“嗯。”身边的人好耐心地抬手摸着他的脑袋,配合着简渺呼吸的节奏,轻轻地揉着。
很舒服,驱散了一切不安。
入睡之前,简渺听到了江宴濯很轻的声音。
“渺渺,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做噩梦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简渺困得厉害,含糊地应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
江宴濯安静地又抱了简渺半个小时,等简渺的呼吸彻底平稳,睡梦安沉时,江宴濯才回头,从枕边摸出了一个红色的小盒子。
这本来是打算在一周后的情人节送给简渺的礼物,可是刚刚回来,看到他柔软的睡颜,听到那个仍不安定的梦,江宴濯觉得自己等不下去了。
他想给简渺一个家,一个真正的归宿。
红色华丽的盒子里,是一枚情侣对戒。
颇有设计感的戒指,精致而低调,没到婚戒那么郑重,但也出自大师之手,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定制款。
江宴濯把较小的指环拿出来,随后轻轻牵起睡梦中简渺的手。
他轻轻地笑,像在做什么坏事:“……学长,刚刚说愿意的人,可是你。”
被掌心握暖的戒指慢慢圈入简渺的无名指中,像一个绵长的约定,而另一枚随后也被江宴濯戴上。
江宴濯将戴着对接的手贴在一起,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才挽唇低笑。
入睡前,他抬起简渺的手,虔诚地吻过他的无名指与戒指。
星光月色为见证,江宴濯温柔地起誓——
“我也愿意,我也爱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就到这里啦,后面两个番外~
康康预收~
书名:
炮灰始乱终弃了主角攻
【2022/06/04截图】
温棠欢成了一本狗血文里的恶毒炮灰。
炮灰是个黑料漫天的爱豆
欺压同父异母的弟弟主角受,设计怀崽逼婚主角攻
一手铸造攻受间最深的裂痕,结局流落街头,一尸两命。
温棠欢:……有病。
于是在“强迫”主角攻当晚,温棠欢将百万支票甩到攻的跟前:
“纠缠你是我瞎了眼。”
“滚去我弟那儿,烂锅配烂盖。”
结果,主角攻冷笑着将结婚证扔过去:
“可惜,我们已经登记了。”
“其次,你喝的酒里面有药。”
喝了满杯的温棠欢:“……”
*
被迫春风一度后,温棠欢发现事情不对劲了起来。
对他冷眼相待的主角攻一天二十四小时粘着他
不让喝酒,不让晚归,甚至出门扔个垃圾都要亲自陪同
最重要的是,温棠欢发现自己只要凑近主角攻就浑浑噩噩,情难自禁。
为了防止“怀崽”剧情重现,他留下离婚协议远走高飞。
恋爱脑狗都不当。
拜拜了您嘞。
*
薄妄是狗血文里的冷漠主角攻,城府深沉,心硬如铁。
最憎恶的就是对他死缠烂打的恶毒少爷温棠欢。
被迫结婚后,他本想亲手握碎温棠欢的幻想和贪念,
却意外发现……小少爷味道还不错。
夜深,看着睡在自己怀里泪眼朦胧的温棠欢
薄妄冷笑,呵,鬼迷心窍罢了。
结果……
没见面的三天:想被小少爷嘲讽。
没见面的一周:想握小少爷柔软纤细的手。
没见面的一个月:梦里都是小少爷的哭颜。
后来,大少爷始乱终弃,留下离婚协议后消失的事不胫而走
“弃夫”薄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冒出山羊角和细长的心形尾巴
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他是一只魅魔。
他不能没有老婆。
【划重点:攻非常规魅魔,只需求老婆一个人,1v1双初恋双洁】
【划重点*2:真万人迷受x真好为人(特指受)爹攻+互相戳肺管子式相处日常】-
感谢在2023-03-31 14:14:53~2023-04-01 01:0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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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1 番外1
◎说不尽的喜欢与爱恋。◎
2月13日晚上, 情人节前夜。
简渺陪乔桥从超市里出来,乔桥买了一大堆巧克力,扬言要亲手准备整个社团的手制巧克力, 让每个成员都过上幸福快乐的情人节。
“所以渺渺你呢?你有给小濯准备手制巧克力的打算吗?”乔桥笑着问。
简渺抬起手里的袋子:“我给他精挑细选了。”
乔桥:“……怎么行!情侣之间就是要手制的才有意义啊!”
简渺沉默两秒,小声:“你忘记我做的小饼干了吗?”
那群小熊饼干, 一个比一个像山海经里的东西。
简渺当时还挺好奇,江宴濯品味那么奇怪, 竟然喜欢?
后来才知道,那人只是把饼干特殊储存, 用以收藏罢了。
“那你对着你无名指上的钻戒认真思考一下, ”乔桥说,“人给你准备了这一份大礼, 你就打算随便买盒巧克力应付了事?”
“……”简渺带着戒指的手缓缓握紧。
乔桥自然知道简渺的巧克力是用心挑选的, 而且买的还是最贵的。
但是再贵也比不上亲手的不是么?
果不其然, 简渺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沉默两秒,慢慢看向乔桥:“那你要教我。”
“好嘞!”
这一教,就忙活到晚上十一点, 等简渺真的做出能算得上可爱的巧克力时, 他几乎把乔桥买回来的材料全部花光了。
简渺看了一眼这原材料和成品的比例, 心里负罪不已:“抱歉。”
“没关系。”乔桥啃着剩下的边角料, “这部分都能重新融了再做一遍, 没关系的。”
简渺点点头。
“好了,回去甜甜蜜蜜吧。”乔桥一脸艳羡, “零点就能收到心爱之人的手作巧克力,换我我要幸福死。”
简渺失笑, 打车回家之前, 给江宴濯发了个信息。
这段时间江宴濯都泡在学生剧组里, 听说是有个小组作业,在同班同学的投票下江宴濯高票当选导演。
小江导最近都忙得很。
简渺发了个信息,等了一会儿才收到江宴濯的回信。
[简:回家了吗?]
[小濯:还没,得晚点,饿了吗?要我带点吃的回去吗?]
简渺看着“吃的”两个字就有点生气,江宴濯知道他馋,天天给他带吃的。
他本身就不太喜欢运动,以前是全靠吃得少保持的体型,现在简渺一摸自己的腰,就总觉得肉肉变多了。
……最主要的是,他每次跟江宴濯抱怨的时候,这人就会顺势撩他的衣服不清白地捏他的腰,还说什么再多肉肉一点手感才好。
呸。
想到这里,简渺起了点报复的念头,于是干脆改变了地址,从回家变成了去江宴濯租借的片场。
半个小时后,简渺悄无声息地到场。
现场跟他想的差不多,但在气氛上却很沉重。
简渺绕到导演监控器后,才看到几个人都围在江宴濯身后,慎重紧张地盯着面前的器材。
打光收音的同学也没有一丝松懈,紧紧盯着场景中间的两个演员。
高度的专注和集中,像是全剧组上下都拧成一条绳。
直到坐在正中间的江宴濯忽然放松后靠在椅子上,开口一句:“好,Cut,过。”
整个片场忽然欢呼,每个人都露出了大功告成的笑容。
简渺站在人群之外,看着片场里的所有人都涌向江宴濯,跟他讨论最后的成果。恍惚间,简渺好像透过了时间,看到了未来的江宴濯。
也是在人群之中,被所有视线环绕,拥趸。
“学长?”
身边有人小声叫他,简渺回过神,才发现是位女生。
“来找江导吗?”女生笑着说,“不好意思啊,今天我们副导有个部分怎么拍都不满意,是大家请江导留下来帮忙导戏的。”
主要是副导得了肠胃炎,一整天不在状态,分镜脚本什么的拍得不行改的也不对,最后还是本来要回家的江宴濯接过剧本,一拍才拍到现在。
“哦,他会很凶吗?”简渺笑着问,“我刚刚来的时候看你们的气氛都好紧张。”
“不会啊,江导比我们都懂得多,而且很有耐心,也没有架子。”女生笑着说,“本来我们还觉得他好高冷,会不会难说话……结果没想到他人很好。”
女生真心实意:“懂得多阅历深的人会让人下意识去尊重仰望,但懂得多待人却始终如一的人,更让人真心敬佩,江宴濯就是这样的人。”
简渺没想到江宴濯会得到那么高的评价,毕竟恃才傲物这个标签落在小学弟的身上他一点也不觉得惊奇。
正想回答女生的话,一只手忽然从身后搂住了简渺的腰,随后是江宴濯低哑的嗓音:“在聊什么?”
像是吻着他的耳廓问的,让简渺下意识惊了一下。
随后,他就看见跟前的女生脸红了个彻底,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兴奋:“唉,江导来了,那我就先去收拾了。”
看着女生比他害羞的样子,简渺闭了闭眼,沉声:“江宴濯,这是在你同学面前。”
“在同学面前就不爱男朋友了吗?”江宴濯委屈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可怜兮兮地望他,“不声不响就来片场,我还以为你是刻意准备惊喜的,怎么是来训人家的?”
“知道我来是惊喜,那你还作什么?”简渺抬起手肘往后抵了一下,却被江宴濯用掌心护住。
“也不一定是惊喜啊……”江宴濯的语调忽然变了,带着一丝狡黠,“说不定是觉得我那么多天都晚回家,是不是有猫腻,偷偷过来抓我的小尾巴?”
简渺因为这个幼稚的假设失笑出声,却被江宴濯不高兴地掐了一下腰。
江宴濯:“怎么了,当你男朋友不能有被‘抓尾巴’的权利吗?”
“这是什么荒唐的权利,”简渺无奈地回头,“你还想有什么‘尾巴’让我抓?”
“不知道呢,”江宴濯趁着身边没人来往,低头在简渺的后颈处浅浅地吮吻了一下。
“疼……”简渺压低声音,“不闹了,过来给你送礼物的。”
“礼物?”江宴濯一下抬头,留下刻着齿印湿漉漉的咬痕在简渺的颈上。
简渺不自然地拢了一下外套的领口,怕被人看到这上面的痕迹,随后回头把手里的袋子给他。
“正好过了十二点,情人节到了。”手制巧克力的系带被解开,露出里面漂亮的爱心,“喏,礼物。”
简渺还没反应过来,江宴濯已经低头从他手心里叼了一块爱心,抬起眼满含笑意地咬碎。
“情人节巧克力。”江宴濯的嗓音被丝滑甜腻的巧克力浸得有些沙哑,但掩盖不住那种惊喜,“我第一个收到的巧克力。”
“骗人。”简渺说。
肯定是有人给你送,你不收而已。
但江宴濯没有跟他纠结这点,吃完第一颗后舔了舔嘴唇:“很甜,要尝尝吗?”
简渺看着他露出来的犬齿就知道他的“尝”肯定不是普通的尝,目光下意识向后:“剧组都没散呢。”
“嗯,”江宴濯笑意难掩,低头又咬了一颗,“那回家。”
虽然说是回家,但简渺跟江宴濯刚到车库,还没来得及抬手去摸副驾驶的车门,就被江宴濯一手环住了腰。
然后下一秒,就被强制性地带进了车后座。
砰的一声,车门艰难地关上,两个身形颀长的少年艰难地叠躺在车后座。
简渺才转过脑袋,随后江宴濯的吻就落了下来。
片场到停车场的距离不长,他舌尖巧克力的味道还没散,简渺一下就尝到了。
随后是灼热的呼吸,急切的吻。
车门外有模糊的脚步声,简渺猜测是准备回去的同学,他紧张地拽着江宴濯的外套,这人却趁机在他耳边吹气:“好甜啊。”
“甜就回家……别在这里撒疯。”简渺沉声警告。
“不敢回家呢,”江宴濯仍是分寸不离地贴着他,让简渺感受他现在的感受,“我没给渺渺准备礼物,不好意思回家呢。”
“我又不唔……”
话没说完,又被他堵住了。
简渺懊恼至极,他就该防着点,江宴濯这小狗崽子喜欢随意撒疯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脑子里的神经时刻紧绷着,就等着江宴濯闹够了把人推开赶紧回家,却没想到江宴濯的指尖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进入他的后腰,沿着他的脊椎划了一下。
简渺浑身一酥,随后那只手就从身后探了下去。
…
一个小时后,简渺疲倦地坐在副驾驶上。
江宴濯上车后系好安全带,才发现简渺一脸不高兴。
“怎么了?”他抬手用指肚压了一下简渺的侧脸,“累着了?”
说到这里,简渺瞬间别过头,脚踏了一下。
“鞋子,穿反了。”
江宴濯低头这才发现刚刚给他套鞋子的时候没分清楚左右。
他失笑,歉声赔罪:“我的错,但要不是你刚刚催着不让我给你穿裤子……”
“闭嘴!”简渺提高了音调,“回家!”
江宴濯挨了骂却心情更好:“好,遵命。”
到家,江宴濯还黏糊糊地想凑上来,被简渺一巴掌推进了浴室。
江宴濯扒在门口:“真的不一起洗吗?”
简渺皮笑肉不笑:“不要。”
江宴濯一副蔫了的样子:“真绝情。”
简渺哼了哼,把门拉上回到客厅。
坐下的时候意识到哪里不舒服,他垂着眼默默换了个姿势。
躺了一会儿,简渺才慢慢从桌面上翻出礼物袋。
里面是他本来想送给江宴濯的盒装巧克力和自己的手制巧克力。
刚刚在车上,江宴濯非要一边亲一边拿巧克力喂他的时候,简渺就迷迷糊糊地发现了,江宴濯偷偷藏了一颗没有吃。
他一下就想起了之前那袋小熊饼干。
这人估计又想私藏。
简渺虽然不反感,但这可是食物啊,再想储存也有保质期呢。
犹豫着要不要偷偷把它吃掉,可一想到这是小狗专门留起来的,又有些不忍心。
……小狗偷偷叼着骨头,在自己的秘密基地挖坑掩埋,等着哪天想了又挖出来尝尝味道。
他怎么能欺负小狗呢。
想到这里,简渺一边叹气一边拆了另一盒巧克力,心不在焉地吃了一颗。
本来是在犹豫怎么跟江宴濯坦白自己看到他那个房间的事,却没想到一口下去,这颗巧克力居然有夹心。
这是什么……果汁?
甜甜的,像在舌尖打泡泡。
简渺认真在舌尖品了品,觉得这巧克力还是比自己做的好吃多了。
一想到自己的巧克力被江宴濯怎么折腾,他又不高兴,报复似地吃面前这盒巧克力。
哼,不给坏狗狗留。
江宴濯确实在片场呆了很长时间,所以他不由地在浴室里站久了一会儿,等他洗好澡推门而出时,下意识闻到了一阵很淡的酒味。
从客厅传过来的。
但简渺上次喝醉了之后时刻谨记着醉酒的教训,家里都没存酒,哪里来的酒味儿?
江宴濯出来的时候,就看着简渺坐在沙发上团成一团,指尖还夹着一颗巧克力。
“洗好了?”而简渺本人却毫无察觉,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
那盒巧克力简渺已经吃得只剩一两颗了,江宴濯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勾唇:“嗯,你要去洗澡吗?”
“当然。”简渺把手上的巧克力吃完,然后一脸恶作剧得逞的样子,“这个巧克力超好吃。”
“是吗?”江宴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简渺被他这个眼神看得有点毛毛的,下意识觉得这人不怀好意。
以为他是见巧克力吃完了在想借口作一作,简渺得逞地站起来:“只给你留了两颗,没办法,谁让你更喜欢手制的。”
江宴濯慢慢挑眉,看着他这幅摇着尾巴洋洋得意的样子,配合地装出失落的表情:“学长好坏啊,吃完了。”
简渺高兴地朝他吐出一小截舌尖做了个鬼脸,脚步轻快地走进浴室。
听到浴室门关的声音,江宴濯敛下刚刚那点装出来的乖巧,带着深沉的笑意走到桌子边,将剩下的两颗酒心巧克力慢慢吃完。
二十分钟后,江宴濯就像验收成果一般,好整以暇地站在浴室门边。
然后他就听到了里面微微拖沓的脚步声和门把手被费力扭开的声音。
倒数了个数,江宴濯在门开的一瞬伸手,就把身形摇晃的人搂进怀里。
简渺从耳尖到脖子都是粉红一片,分不清是酒意上来了,还是被浴室的温水泡成这样的。
但被搂进怀里的时候,简渺却轻巧地像只猫咪,晕乎乎地趴在江宴濯肩膀上看了好一会儿,才露出笑容:“小濯?”
“嗯。”江宴濯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像个人/贩/子,只要勾勾手指,眼前的人就会跟他走。
但他还没来得及动坏心眼,跟前的人却踮起脚尖凑到他跟前。
江宴濯下意识以为他是渴肤症发作,想要亲吻和抚摸,安静等着,却没想跟前的人小小声:“巧克力的味道……你吃了!”
怪会吊人胃口的。
“嗯,都吃了。”江宴濯搂住他的腰,慢慢低头想吻他。
可是江宴濯一靠近,跟前的人就跟躲猫猫似地往后退。
就像人类强行想吻猫猫,被闪躲嫌弃的样子。
随后,江宴濯露出百试百灵的失落可怜,跟的人果然一下心软了,主动低头吻了下来。
江宴濯微微俯身,简渺很自然地就环上他的脖子由他托抱起来,两个人在浴室门前纠缠了一会儿,江宴濯踢开卧室的房门,将人放进被子里。
本来想起身去开灯,可是跟前的人却用力收紧了距离,哑声:“去哪?”
“想开灯。”
“不要。”
江宴濯被他果断又带着撒娇语调的拒绝逗笑了,低头蹭他:“怎么喝醉了那么黏人啊?平时要是也这么黏就好了。”
简渺完全没听进去,像很喜欢吻江宴濯的味道,一点点沿着他的腮边亲:“什么喝醉……我没喝酒……”
“酒心巧克力,”江宴濯说,“你买的那个牌子,里面夹心的还是烈酒。”
“啊……巧克力。”简渺费劲地理解他的话,在江宴濯以为他听懂了的时候,又小小声,“你要怎么藏我的巧克力啊?”
话音落定,卧室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江宴濯浅茶色的瞳孔震了一下,一瞬间各种情绪交叠,最后又压了回去。
他问:“什么叫,藏?”
跟前的人慢慢歪了下脑袋,用水雾迷濛的黑瞳看着他,小声说:“就是你那个放满我照片的房间呀……你不是喜欢把我的东西都藏在那里面吗?”
短短一句话,在江宴濯的心理掀起惊涛骇浪。
压抑已久的,膨胀的秘密在不经意间被精巧糖果尖锐的包装袋刺破,先是砰的一声在耳边回响炸裂声……随后汹涌而起的才是惊骇与恐慌。
他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一下比一下重。
说不清原由的恐惧像漆黑的网,束缚着江宴濯躯干的每一个关节,他像罪无可恕的犯人,在最圣洁的梦想跟前,一动不敢动。
“怎么啦?”可是简渺却温温软软地贴了上来,“不亲亲了吗?”
如影随形的阴影瞬间被简渺身体的温热驱散,像寒冬里的一蹙火苗,温暖过江宴濯留过的每一滴血液。
江宴濯后知后觉才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像护着一尊易碎的瓷器。
“你……不生气么?”江宴濯看着他,像连亲吻都设下了禁制,警告他在未经许可之前不能再触碰眼前人分毫。
可是简渺却沿着他的唇角,一点一点亲密地贴过。
“为什么会生气呀……”他含糊地问,“那不是代表……你最喜欢我了吗?”
心尖按不见光的那一处忽然被捧了起来,江宴濯眼睫轻颤,又问:“那你吓到了吗?”
“有……一点点,”简渺喝醉了,所有话都是最真实的内心想法,“可是又很高兴,觉得你是真的好喜欢我。”
是啊,要是不喜欢,也不用像个疯子一样,做那些令他自己都害怕的事情了。
江宴濯慢慢恢复温度的手扣上简渺的手腕,跟以往所有温情的十指交扣不一样,这次带了些束缚掌控的味道。
他握住简渺纤细的手腕,慢慢俯身,将他的双手挪到头顶,压下:“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一次……喝醉那天。”
那么早。
也就是说,简渺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内心里藏着什么东西,但是在后来却仍然对他毫无保留?
江宴濯舒了一口气,之后的呼吸,一次比一次更加沉重。
染上了温度,带上了欲念。
“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不告诉我?”
可是跟前的人却像惯会纵/火,仍不知危险地抬起头凑近:“因为我在等你告诉我呀。”
江宴濯一瞬低头吻住了简渺。
将这个把他玩弄在股掌见的犯人逮捕,施以处罚。
“那你喜欢吗?”他隐忍着问。
“……唔,既然你那么喜欢我,”喝醉的简渺悄声,像在分享秘密,“那我也喜欢好啦。”
最后紧绷的神经啪地断裂,江宴濯的视野之中,只剩下眼前的人。
说不尽的喜欢与爱恋。
有一瞬间甚至想将日后的所有时光都虚耗在这个夜里。
“嗯,早知道这样你也喜欢……”看着被自己弄得一塌糊涂的人,江宴濯眸中漾着深深的笑意和占有欲,“就不装那么久了。”
戴着情侣对戒的手深深交扣,陷入了柔软的被子中。
难舍难分。
…
七年后,奥斯卡之夜,最佳导演奖颁布时刻。
一段短暂的颁奖视频燃爆热搜,网络几度瘫痪。
凭借惊悚电影《夜堕》,年仅26岁的江宴濯获得最佳导演奖,被誉为电影届新晋的奇迹。
但热搜火爆全网的,不仅是年纪轻轻就站在高台上端着小金人的最佳新秀,还因为与他戴着同款婚戒的恋人——华国第七代新锐画家,简渺。
江宴濯穿着量身定做的手工西装站在红毯之上,年轻英俊的脸庞从容内敛,却又气派十足。
他发表了简短的获奖感言,除了电影学院,专业评审,电影团队,观众,和父母兄长,江宴濯最后谢的,是只此一生的挚爱。
“谢谢我的爱人简渺,能作为你的丈夫获此殊荣,三生有幸。”
他拿着麦克风的手上有一枚低调而精致的戒指,取代了那一枚跟了他七年的情侣对戒。
后来经各路媒体搜寻研究,这枚独一无二的钻戒设计师竟是简渺本人。
由铂金与钻石勾绕的墨翠,灯光映入时发出幽淡的绿光,像匿藏在黑暗中的一双猫眼。
传言这对婚戒的设计理念早在他第一次画展中就有进行诠释……
感谢在幼年的奇遇中与你相见。
我将爱你,永远,永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1 01:04:33~2023-04-01 13:0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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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2 番外2
◎【IF线慎买】:重回少年心动时◎
艺术室。
简渺坐在门窗紧锁的教室里, 空惘地抬头看着天花板。
现在是下午三点,距离放学还有两个半小时。
唇角的伤口火辣辣的,简渺抬起指尖揩了一下, 上面沾了一点点血色。
受伤了。
但无所谓,他经常受伤。
身上只有一条被划破的裙子, 他尝试着把裂开的裙边打结,但最后只能粗糙地绑在一起……被剪坏的东西, 怎么可能就这样复原呢?
太累了,简渺长叹一口气, 自暴自弃般趴在桌子上。
睡一觉吧, 什么时候被老师发现,他就什么时候起来。
刚这么决定, 简渺才趴上桌子, 甚至还没泛起困意, 就听到了门外很轻的动静。
……脚步声,但不急切。
不像是来找他的老师,更像是偷偷过来看他的人……难道说魏竟和那几个校痞又回来了?
简渺仍然阖着眼睛, 装作没听见般等着, 心里预谋着要是魏竟和还敢凑过来, 就一拳打断他的鼻梁。
但出乎意料的是, 那阵脚步声在窗前停顿了一会儿, 随后才悄悄地走到门边,极轻地打开了教室上锁的门。
门外的人像不想被简渺发现, 没有一点恶意。
简渺仍旧不动,但却微微睁开了眼睛。
一双价格不菲, 但沾满泥泞的球鞋映入眼帘, 随后是被泥土弄脏的校服裤。
不是魏竟和, 是另一个人。
随后,简渺就听见了很轻的动静,像有什么东西放在了他的身侧,窸窸窣窣的。
他垂在桌面上的手意外感受到了柔软的布料,那是校服的触感……这人是来给他送校服的?
简渺顿了顿,在身边的人转身离开的时候,小小地侧脸看了一眼。
一个男生的侧脸匆匆从眼前拂过,侧脸修红,像做了好事要马上消失的田螺姑娘,低头绕出门口走了。
窗外的日光落在他的脸上,映出了一双漂亮的,玻璃球似的眼珠子。
等脚步声远去,简渺才缓缓坐直了身子,看着面前的东西。
他的校服,一条灰色的围巾。
围巾的标签上有一行德文——
Schmetterlinge im Bauch haben.
*
简渺第二次见到那个男生的时候,是在从美术室下来的校道里。
彼时是午休时间,学校里安安静静地,唯有风刮过树叶时的簌簌声穿过教室的走廊。
简渺却一抬眼就看到了走廊镜头,操场边上的男生。
仍是那双特别的球鞋,只不过这一次男生的衣服和裤子都很干净,没有上次从泥潭里打滚似的污渍。
简渺站了一会儿,直到男生侧过脸,他才瞥见那双颜色殊丽的眼睛。
原来是淡茶色,漂亮得像一小块被打磨干净的玉石。
简渺驻步站了一会儿,看着男生蹲下身朝树丛里招手,似乎是在呼唤什么。
然后,简渺就看到他跟前的草丛抖了抖,一直狸花猫从里面钻了出来……是“恶霸”。
那只在学校里英勇捕鼠,但对学生毫无好感,难以亲近的狸花猫。
传言这只猫性格特别恶劣,想接近它的人无一例外都被他挠过,连级长在开级会的时候都会特别强调不要去招惹“恶霸”。
简渺看着那个男生低头,小心翼翼地招着小狸花。
看着那只小猫咪谨慎但渐渐亲近,简渺以为自己要成为“恶霸”亲人的首位见证者时,却发现那只小猫咪忽然发出了阴沉的低呜:“喵——”
啪,山竹爪子迅速地出击。
男生一个抬手躲开了,早知如此:“哼,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幸好我躲得快。”
“噗……”简渺失笑的声音意外介入男生和猫之间。
一人一猫纷纷抬头,简渺刚刚露出的笑意即刻敛了下去。
“抱歉。”他说,“我只是路过。”
男生:“……”
小狸花:“……”
面面厮觑,分头离场。
*
简渺打听到了,男生叫江宴濯,小他一岁,高二,理十六班。
每周三下午第二节课,是这个班的体育课,那个学弟很喜欢一个人在最偏僻的老球场打篮球。
简渺的位置正正好能透过窗看下去……只不过他的教室和球场之间有一颗老榕树,茂密的枝叶总会挡住他的视线。
只能透过间隙,影影绰绰地看到江学弟打篮球的身影。
学弟手脚很长,篮球技术看着也不错。
“简渺!”老师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
简渺回过身,班里所有人都在看他。
他自知开小差犯了课堂大忌,垂下眼慢慢站了起来。
“都高三了,上课还心不在焉,虽然大家是艺术生,但该听的文化课也是要听的。”老师苦口婆心,最后叹了一口气,“你到窗边罚站,好好听讲。”
“是。”
简渺没什么觉得不高兴地,站到窗边……反而能换个角度看楼下。
正巧,有风拂过。
树影像是被拂开的迷雾,他在三楼之上,看清了小学弟的脸。
江宴濯认真地投了一个球,穿心三分,然后颇为臭屁地在原地挑了下眉。
简渺拿书本作掩,安静地偷看着,莫名也跟着笑了下。
正当他想再看一遍小学弟投篮时,却看到另一袭身影走入球场之中。
是个女生,手里握着一瓶水,看起来很紧张。
她站在小学弟面前说了什么,然后鼓起勇气般把水递到他的面前。
正道关键时候,刚刚吹过的风消失平静,扬起的树影重新叠落,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两个人的身影。
简渺愣了愣,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的笔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书本的正中间划过。
笔尖尖锐,好端端的纸张被他划破大半。
简渺叹了口气,回头重新听课。
*
那天之后,简渺的情绪一直处于一种不正常的低落,像心脏被锁进了一个四面不透光的盒子里,总让他觉得被困囿在情绪之中。
简渺再回神时,鲜血已经从手腕处淌了下来。
痛觉迟缓地刺激着神经,简渺蹙眉摸出了一块纸巾,捂在伤口处便从画室离开。
他的脚步有些急,在去校医室的路上意外碰到了一个人。
“抱歉,我……”简渺抬头,看到的就是那个让他不知道原因,却想了很久的小学弟。
江宴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受伤的手腕,蹙眉:“受伤了吗?怎么那么严重?校医室在这边。”
简渺还没说完,就被江学弟牵住了衣袖,带到了校医室。
魏老师看着简渺的伤口,讯速地帮他处理。
“幸好伤口不深,止血就好。”包扎好了之后,魏老师沉沉地叹了口气,“简渺,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简渺认错般低着头:“抱歉,这次……不是我故意的。”
魏老师还想跟他说什么,可看着校医室里还有另一个人,到底还是忍住了,他看向江宴濯:“谢谢这位小同学,及时把他送过来。”
“没关系。”江宴濯垂着眼,“因为我好像也扭到脚了。”
闻言,简渺抬起头,第一反应是难道刚刚他撞人的时候也让学弟意外受伤了?
魏老师连忙帮江宴濯也查看腿的情况,简渺在原地忐忑了一会儿,还是悄悄抬头。
魏老师挡着,他看不清江宴濯脚踝的情况,但能听到学弟低声的:“嗯,这里疼,感觉扭到了,对。”
很快,魏老师得出结论:“还好,小扭伤,冰敷一下就行。”
他起身去找冰袋。
校医室里只剩下两个人,简渺低头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手腕,轻声:“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小学弟答道。
话题莫名就到了尽头,简渺觉得有点尴尬,想了想:“待、待会你有课吗?”
江宴濯嗯了一声,慢慢抬起淡茶色的眼睛看他。
被这双眼睛注视的时候,简渺忽然感觉遮掩在心头的所有阴霾像都散了,困囚多日的病症不治而愈。
“我待会请你喝饮料?”简渺轻声说。
江宴濯还没开腔,老师先回来了:“这个冰袋压一会儿,这几天走路的时候注意点,虽然没什么大事,但要是二次扭伤就不好了。”
“好,谢谢老师。”
江宴濯接过冰袋,在犹豫要怎么缠的时候,一只手忽然落了过来。
简渺帮他固定好冰袋,给他拿起绑缠用的绷带:“我帮你按好。”
江宴濯握着系带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又嗯了一声,慢慢地缠好了绷带。
两个人都被魏老师留下来观察了一会儿,等手腕的伤口止血了,脚踝的冰块也消融了大半,才让他们回教室。
简渺握着手腕的绷带,忽然有些紧张,不知道该不该续上刚刚被打断的话题。
犹豫之际,已经走到高二教学楼,上课铃声正巧打响。
他茫然地抬头,对上了江宴濯的视线,简渺顿了一下,下意识觉得这人好像看了他很久。
“学长,那我先回去上课了,你注意伤口不要碰水。”
“哦,好。”
说完,江宴濯最后看了他一眼,转步离开。
简渺转头,往画室走的时候,默默下定决心。
……今天虽然请不了小学弟喝饮料,但明天是周三。
他可以下球场等江宴濯。
*
周三下午,简渺在第一节下课的时候就买好了饮料,是一盒水蜜桃味的果汁……味道好不好喝不太清楚,但这个是饮料区里最贵的。
他在上课前的间隙等着,却等到铃响也没等来高二的理十六班。
第二节课下课,简渺再次下到球场时,那张旧石凳边已经堆满了饮料,可是他仍然没有看到江宴濯。
今天理十六好像没有来上体育课。
简渺犹豫着要不要把饮料也放下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另一把声音:“简渺?”
他回头,走过来的是段叙。
“你在这里做什么?”段叙慢慢靠近。
简渺下意识把饮料藏到身后:“没什么。”
“哦,刚刚班主任通知了,我们要去排练文艺晚会的舞台剧,正找不到你人呢。”段叙笑着冲他歪了一下头,“走吧。”
简渺笑了笑:“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快点哦,只有一节自习课的排练时间。”
简渺应好,回头看着手里的饮料,轻叹了一口气,将它一同放在石凳上。
*
简渺班级准备的舞台剧是《灰姑娘》,班主任为了不想浪费太多高三的时间,剧目是他定下来的,美其名曰越经典的故事越好演绎。
简渺是抽中演辛德瑞拉的倒霉蛋,而正是因为这个角色,让他莫名被魏竟和那几个校痞盯上了。
但他的还击够狠,那几个校痞到现在都没回来找他麻烦。
排练的时候,简渺心不在焉。
反正他上台也只是演哑剧,台词有专门的同学配音——班主任认为这样能极大程度地减少演出人员的压力。
文艺晚会是在小礼堂举行,每个班的排练时间是限定的,简渺随意地戳在舞台一角,看着台下在声情并茂配音的同学。
他听到约定好的关键台词做相应的动作,麻木得像个提线木偶。
简渺本以为今天又要无趣地走个过场,却没想到在第二幕的间隙,在中央舞台后方撞见了江宴濯。
彼时的小学弟正在调试录像设备,见到他提着裙子下来时微微一愣,主动开口:“学长?”
简渺回头,看到江宴濯时脚步微滞。
江宴濯关闭设备,绕开电线木架朝他走来:“你们在排练吗?”
“嗯,对。”简渺微微点头,“舞台剧,灰姑娘。”
江宴濯嗯了一声,想了想:“周二从校医室出来的时候,你是不是说要请我喝饮料?”
简渺没想到他原来听到了,一下有种食言的尴尬,低声:“哦,那时候你上课了,我觉得来不及……就想昨天体育课给你带来着。”
“昨天我们的体育课被数学老师占了。”江宴濯皱眉,“他连堂上两节,第二节还拖堂了。”
“哦。”简渺点点头,“也没关系,我看挺多女孩子给你送水的。”
说完,他才觉得自己这句话没有意义,而且很尴尬。
这听起来好像……很多人给你送水,不差我这一瓶。
说得小学弟好像多来者不拒似的。
“没有。”江宴濯却忽然开口,“我没有收过她们任何人的水。”
没有收过任何人的水……也就是那天那个站在他面前的女生,也被拒绝了吗?
简渺分神了片刻,又听见江宴濯问:“学长给我送水了吗?送的什么?我待会去拿。”
昨天那阵失落无措像忽然被续上截然不同的情绪,简渺回头,再一次跟学弟浅色的瞳孔对上视线。
他浅色的唇轻轻抿上,忽然说:“算了。”
江宴濯的眼睫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瞬。
简渺又说:“昨天的不一定还在了,待会等我排练结束,一起去买一瓶新的吧。”
“简渺?”段叙突然从身后走来,看着两人,“第二幕都开始了,你怎么还不上台?”
简渺这才意识到自己消极怠工,回头看向江宴濯。
江宴濯却只是笑笑:“没关系,不着急。学长先去忙吧,下次有空再请客也可以。”
简渺轻声应了好,转头看向段叙:“我马上就过去。”
段叙嗯了一声,等人走后,才看向江宴濯:“你什么意思?”
江宴濯慢慢舒开眉眼,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看着跟前的人。
段叙抿着唇。
他分明察觉到,这人在面对他和面对简渺的时候态度不一样。
段叙在看了他一眼,转身。
“段叙。”江宴濯却忽然叫住了他的名字。
段叙皱眉:“有事?”
“我们的事还没算清楚吧?”江宴濯淡淡抬眸。
段叙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魏竟和跟他说了,这段时间江宴濯莫名其妙找上了他们麻烦。
“下周五下午,到艺术楼?”段叙扯唇笑了笑,“速战速决,就别耽误晚上的文艺晚会了。”
江宴濯看了他很久,直到段叙以为他会改变心意,才开口:“行。”
*
周五傍晚,因为晚上是元旦晚会,十六中下午就停了课。
这是全校三个年级都会来参加的大型晚会,简渺拿到了节目表,高三的节目先上演,然后是高二、高一。
他可以在演出结束之后,在后台等着江宴濯的班级,然后完成之前的约定。
只是请他喝饮料而已……很寻常吧?
简渺一心想着自己的事情,却没发现来往匆匆的学生都在焦虑。
段叙还没到场。
“……接下来是高三六班带来的舞台剧《灰姑娘》。”女主持开始报幕,台下各就各位。
因为简渺跟段叙不是同时上台,他一早就到侧边的舞台按照排练的步骤准备。
而就在第一幕即将结尾,众人仍在寻找段叙时,一袭身影缓缓而来。
“哎呀,‘王子’在这里!”文娱委员长舒了一口气,“段叙你去哪里了,我们都快急死了!这都马上第二幕了!”
换好戏服,带上假发的“段叙”低着头,没有回应。
“算了来不及了,你快上台吧!”文娱委员把他带到侧舞台,“按照踩点的地方来,别出岔子!”
——第二幕,灰姑娘褪下脏裙,被南瓜车送到城堡里,跟王子初遇。
简渺从简陋的南瓜车木板后走出,随后舞台上的场景置换。
他跟“恶毒”的继母和几个姐姐打过照面,在台词的诵读下走到中间,最里层的灯光打下,“王子”回头。
简渺却愣在原地。
因为穿着王子装束的人,不是段叙。
是江宴濯。
舞曲响起,辛德瑞拉被年轻英俊的王子邀请共舞一曲。
江宴濯主动扶上简渺的手,仗着有妆造伪装,肆无忌惮地占用段叙的“身份”。
“段学长说他意外来不了,让我来救个场。”江宴濯牵着他,“他说,反正不用念台词,只是按照场景踩个点,很简单的……我就来了。”
简渺脑子空空,想不明白段叙为什么在这么关键的场合出意外,更不理解为什么会是江宴濯来救场。
……他们班的人知道吗?
显然,没人知道台上“王子”的真实身份。
江宴濯笨拙地跟简渺挑着没有排练过的双人舞,舞台中间的光束落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这一刹那,世界仿佛只有明和暗。
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无数个旁人。
而光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江宴濯在舞曲终了的时候,却没有松开“辛德瑞拉”的手,而是紧紧牵着简渺。
“对不起学长,我说谎了。”
“我把段叙困在艺术楼的教室里了,他出不来。”
“我冒名顶替,只是有一句话想说。”
“我喜欢你。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
…
舞台剧谢幕,无论最终结果是好是坏,高三六班都已经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
所有负责人和参演人员都在感慨庆祝,唯有“公主”和“王子”不在现场。
空旷的教室前,换好衣服的简渺在门外等着,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就在十分钟前,众目睽睽的舞台上,江宴濯对他表白了。
“学长。”
身侧忽然传来江宴濯的声音,简渺微微吓了一跳,抬起眼慌乱地回头:“嗯,我在。”
江宴濯垂着眼,看不出什么表情,只问:“那我们……还去喝饮料吗?”
“去,去的。”简渺应声,快一步往前走。
江宴濯似乎知道他现在心里乱作一团,安静地保持距离跟在他身后,不过分靠近,也不疏远。
简渺无论走多久,回头的时候,他就在身后。
在第三次确定江宴濯没有掉队之后,两人终于到小卖部。
“你挑吧,喜欢喝什么都可以。”简渺说。
他跟江宴濯对视了一眼,无来由地很紧张。
小学弟笑了笑,轻声应:“好。”
简渺站在门外,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江宴濯的表白。
……学弟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呢?
为什么会决定在那个时候表白呢?
刚刚问他还喝不喝饮料,是怕被拒绝了不好意思吗?
一个个问题从简渺的心底冒出,可是落到脑海里,简渺想起来的却是一帧帧其他画面。
在艺术楼装睡时第一眼看到的男生。
球场间随树影摇曳的少年心事。
还有聚光灯下,江宴濯表白时,他空无一片的大脑,和剧烈的心跳。
回过神时,简渺已经走进了小卖部里,停在了最贵那排饮料架前。
那盒儿童水蜜桃汁前。
两个人沉默两秒,不约而同地抬手,拿起了一个口味的饮料。
“学长,就这个吧。”
“嗯,我也喜欢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IF线主要是为了圆小江和渺渺错过的遗憾~这个故事到此为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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