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考生们这么做也会受到限制：第一,他们不知道别人的情报是否真实；第二，他们需要考虑这是否是值得的交换。
第一点很简单,大家都不太熟,你怎么知道对方是可信的？万一故意说些错误的情报，把你拐进沟里咋办？
别说是这种谁都无法保障的情报交易了，就是在第一场中说好了组队的,都散伙了不少了。
第二点也好理解。个体与个体、小队与小队的实力良莠不齐，就算大家都是真心诚意地交换情报,可其中一方比较菜，那另一方就吃亏了。
你用有效的情报换来无效的情报，自己在第二场表现得平平无奇,人家却在第二场突飞猛进,你就说亏不亏吧？
导师们觉得，如果自信有实力的，会想办法将攻略捏在手中,不去参与场下交易。而顾虑重重的情报交换,给大家带去的提升有限。
可一来就冒出了胖子这个砸盘子的,直接就把他们的推测给全盘掀翻了。
“兄弟们，冒着得罪异能者的风险，我把最全攻略给搞到手了，不要998,不要98,只要九块八，真实攻略带回家！我不图这点钱,就是要跟大家交个朋友。”胖子振臂一呼。
这标价不贵，他都不搞价高者得那种得罪人的那一套。那人家整理出了这东西，给点辛苦钱总是要的吧？
虽然几个人可以共看一份,虽然可以转手便宜卖别人……但考生们也表现出了守序的一面。
在标价不贵的情况下，大家肯定更愿意看原版啊。
而且，大部分考生的主要目标，是进普通科，而不是节外生枝。
导师中也有不太满意胖子这种行为的，“我们学校的考核，都成为他钻营的工具了么？以前异能者考核，就从来没有过这种事情！”
还有人问林肆，“林老师，你看要不要管一管？”
怎么管？
都不需要取消胖子的考试资格，最简单的方法：把考场boss，也就是异能者学生换掉。
本来按照原来的规则，考生的两场考核会换训练场，但每个考场的boss不换。早上姜泽在一号考场，下午仍然在一号考场。
要是顺序换掉，或是干脆换一批人，那胖子卖“假情报”，怕不是要被群情激愤的考生们用唾沫星子淹死。
林肆往椅背上一靠，神色轻松，“虽然考生不讲武德，但你们知道的，我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导师们闭嘴了，因为他们担心一不小心，就会发出“tui——”的声音。
骗骗同事们可以，但你不要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规则我不准备变，把不利于自己的环境，转变为有利环境，我觉得这是一种能力。”
虽然这胖子的技能点可能有点歪，林肆一开始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但问题不大，她就喜欢有想法的人。
有时候弥补差距就是得另辟蹊径，只要不是不择手段到以别人的命为代价，那都是可接受的——她不是在筛选够狠的人才。
“我想看看前后的对比。我知道你们担心学校的风气。老师们请放心，等他们入学了，我会好好抓思想品德这一块，绝对不会让他们走歪路的。”林肆义正辞严。
她可以走学生们的歪路，让他们无路可走。
这种话，当然就没必要跟同事们细说了。
众导师的表情比较微妙，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
对林肆的教育成果，大家的看法肯定不太一样的。
有的导师觉得学生们这段时间上进、谦虚了不少，但也有导师觉得林肆把学生带得越发桀骜了——之前有个导师因为调侃林肆还被蒋豪等人教训了。
林肆微笑问：“还是说大家觉得，姜泽他们会应付不了这些得到了情报的考生？”
其他导师出于理性分析，觉得两场考核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可变化，才是林肆最想看到的东西。
听到林肆的这话，其他导师哈哈一笑，没再说让她换人的话：这时候再开口，显得好像他们怕输。开什么玩笑！没看到他们在第一场表现得那么狼狈吗？
姜泽几个，谁要是敢输，那些任课老师已经做好提刀的准备了。
就算有胖子提供的情报，任课老师们也没修正自己的想法：考生们会表现得好一些，但很难有太大的变化。
考生们面临的困难还有很多：比如上午磨合得差不多的小队，下午又会被打散。只有运气比较好的人，才会又分到一起去。
他们的异能者学生得有多菜，才会输？
异能者学生们俨然没有意识到危机，完成了任务，就跟小伙伴们勾肩搭背吹牛去了。
“我觉得老林成立普通科的难度有点大，我负责的那个训练场，还没开始就结束了，那些人被模拟怪物吓得够呛。”
“哈哈，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第一次出城执行任务了？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那面对的是真实的怪物好吧！”
“我倒是觉得，有些人还是有点能耐的。有人很擅长跟我兜圈子，我只能先清理掉其他人，再把她给解决了。姜泽你呢？”
“哈哈，我们那个考场有人想要组织起队伍一起对抗我了，但毫无疑问，我能给他们机会吗？咔咔就是一顿虐菜。”
姜泽一脸轻松，悄悄用异能先把心声屏蔽了，坚决不能让王言那坑货把他差点被人扒裤子的经过大肆宣扬。
说完，他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此时，他正好也在考生们的热议中心。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各考场的考核结束，考生们被教务老师指引到了考生休息处，又给他们送来了食堂的盒饭。
然后就没人管他们了。
有人一边吃饭一边看攻略，也有人小声窃窃私语，考虑下午怎么找队友，怎么应对考核。
三五成群地坐着的人，其实分层明显。
各个考场的情况，他们都大概了解了。有五个考场连第一波模拟怪物的恫吓都没扛住就崩了，说明这五个考场考生的实力不行，接下来要合作，肯定不会实力比较强的人，则有很多人想抱大腿。
自觉已经没有希望的考生在默默收拾东西要离开。
哪怕不是那五个考场中的考生，也有在自我怀疑的，“咱们没希望的吧。而且异能者那么强，真的有普通科的存在意义吗？”
胖子给出的攻略，只能算是一些有用情报。但绝对不是必胜情报。就是吹牛，胖子都不会说“我绝对能对付异能者”。他要是那么牛，他还用得着来当考生？
正因为这是真实的情报，反而让一些人越发没有信心：普通人和异能者的差距太大了。
休息室里的气氛越发低迷。
蓝衣服看到坐在她旁边的短发女孩收拾东西要离开了，她忍不了了，拍案而起，“大家，请听我说一句！”
在诸多“这家伙谁啊”的窃窃私语声中，蓝衣服大声道：“我谁都不是。我没有特别的指挥技能，没有特别好的身手……我就是勉强处于中游的考生。所以我觉得，这话更适合我来说。”
本来想要站出来主持一下大局的眼镜默默坐了回去。
“我很害怕。模拟怪物出现的时候害怕，异能者出现的时候害怕。但我来之前，就知道会害怕了，我还是想来。想退出的人，难道之前你们没有这份觉悟吗？遇到困难就心安理得地退出，难怪异能者看不起我们！”
“我们彼此是竞争对手吗？根本不是！这个招录名额没设上限！真正的对手是异能者、是怪物。考官在用异能者衡量我们的水平。但菜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我们又菜又不团结，轻易丧失信心，丢盔弃甲……”
“我很可能会被刷下去，但谁在乎呢？你们都做好直接退出的准备了，难道连最后干一场的勇气都没有？”
她喊得脸红脖子粗，但效果明显，有些人真的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被林肆从众多简历中筛出来的五百余人之一，总是没那么容易甘心的。
有人弱弱地问：“那我们该做什么？”
蓝衣服卡了一下。
在煽动气氛方面，她是很有一手。她就是那种很有情绪感染力的人。但突然让她出个方案，一时半会儿的，她还真没想到。
眼镜适时地接过她的话，“各位，我有个提议。”
刚才没出面，是因为他知道，他说话不一定有她好使。共鸣，是在这种环境下很需要的东西。他给大家讲道理，人家可能还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现在那蓝衣服把气氛煽动起来了，就轮到他出场了，“我想，坐回位置上的大家，应该都有觉悟了。这回，我们不要再以小队的模式，而是以整个普通人集体的形式，来对抗异能者吧。”
“我同意！”
“我同意！”
“那个，能不能收拾一下那个叫王言的，真的太气人了！”
看着休息室里的反转，众导师终于明白，为什么林肆要说“正片刚刚开始了”。
这煽动力和统筹力，他们都不得不重视。
“士气”，在异能者的教育中，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不然异能者怎么去面对怪物，怎么去面对风险？
别看那蓝衣服只是说了几句话，别看她在考核中只能算是“还可以”，但用几句话给大家搞了个打败异能者boss的目标，让眼镜有机会将大家攒成一个整体，那就是能力。
也不要说这种“团结”持续不了多久，可能过个一两天，大家的心气就散了。都不用那么久，只要坚持到考试结束，那蓝衣服就赢了。
“林老师，你不会连这都预测到了吧？”看着稳稳坐着的林肆，大家的眼神都变了。
林肆无辜摊手：“我又没有预言能力。”
这话再真诚不过了，却让他们越发狐疑：话说，她真的没有异能吗？
唉，忽悠他们的时候他们深信不疑。说真话的时候他们猜疑不定。这就是人心啊。林肆表示这样她也很难办。
她不可能预测得到那么多考生的言行。
比起预测，她拥有的能力，可能叫做信任吧。
那些异能者导师看到过很多向他们求救的普通人，他们看到的是软弱与无助。可林肆看到的，是互助、不屈与坚韧。
她不知道今天有谁会站出来，但她相信，没有蓝衣服，也会有红衣服、绿衣服等等。
有些在考核现场凸显得不明显的能力，在中场休息的时候，会表现得更加明显。
胖子带了一个头，蓝衣服接过了棒，眼镜打开了局面……
大家开始针对各个考场以及其对应的异能者，商量起了对策。
“读心术很麻烦，靠近那个异能者的人，就开始背书！还有，机关陷阱没有心声，对付他正好！”
王言拉的仇恨不小，不少人怨气沸腾地表示，一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恐怖人偶吗？在里面装个发声装置……”
“还有一号考场的那个异能者，他好像挺要面子的。我们只要不择手段，咳咳，我的意思是，灵活变通一下，搞不好能拿下他。”
他们都做好考核不过的准备了，还要面子干啥？这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时，重新坐回位置上的短发女生小声叨叨，“全息投影，有办法的。”
要不是蓝衣服离得近，差点没听清她的话，“你说啥？”
短发女生又重复了一遍。
她上午的考核在三号考场，也就是一个一开始就被模拟怪物冲没了的考场。
但其实，她很早就发现了那是全息投影，只是她的声音小，又没啥胆量，别人没听到。她稀里糊涂地就跟其他人一起跑出来了。
她叨叨着《全息投影的影像与现实物品的区别》，里面涉及到若干专业术语，听得蓝衣服脑壳有点晕。
“停！请不要试图给一个麻瓜解释其中的技术原理，只需要说结论就行！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破坏掉它的传输装置吗？你可以把它找到？”
按照规则，考场内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利用、或是可以破坏的。
其实也有考生考虑过这个问题，模拟怪物的标记无疑也会他们造成挺大的干扰，要是能停掉这部分，专心对付异能者，他们会轻松很多。
只是他们不懂这种技术，那传感装置也是隐于废墟之中的，不懂技术的人很难找到。
所以，在上午场中，暂时没有出现这么做的队伍。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短发女生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但还是说：“那是一种方法，但那个影像是可以由后台控制的吧。那个，如果它们不来标记我们，都去找异能者……我的意思是，可以试试看。”
有些词不达意的地方，但大家都听懂了。
蓝衣服是最激动的，握住了短发女生的手，“你可以做到？”
“我、我试试。我需要电脑。”
胖子直接帮她把休息室里的电脑打开了，“来来来，你上前面来。对了，你懂这个的话，懂监控装置吗？”
他们的一大弱点，就是异能者可以感应他们的位置。但他们自己失去视野后，压根儿不知道异能者去哪了，要是他们能“看见”，相当于又补足了一个弱点。
双方一起明牌，那就有得玩了。
有其他懂信息技术的考生站出来了，“这个可以做。考场里好像已经自带完备的监控系统了。我们只需要把它接入咱们的手机上……不行，我们这些连外网的手机很容易被识别，触发安全警报。”
都不是同一个网络的，还想使用他们的监控权限？
呵呵。
然而，胖子又说话了，“那你们连这里的wifi呗。密码是……”
啥？你问他怎么知道的？
问那些异能者学生啊。他都给他们送饮料了，总不至于一个wifi密码都不肯说吧？
虽然那些同学表现得不算特别友善，但也还不错啦。
最多嫌他烦不理他，随便动手那种情况是没有的。
如果可以的话，胖子希望自己可以被录取，不说别的，这里的网速嘎嘎快，商机又多。他超喜欢这里的。
听到他报密码的众人一愣，然后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不知道考官是否发现了他们的行动，以及，考官默许的行动边界在哪里。反正没听到任何制止他们的声音，他们就继续做。
小半天的考核过去，他们已经意识到，这次考核跟传统的考试一点儿都不一样，自由度极高。不怕你有想法，就怕你有想法不去做。
——他们不知道，有些围观导师已经想制止了。
“啊这、这不是破坏规则吗？”他们有些坐立不安。
林肆仍然揣着手，淡定问：“他们破坏了什么规则？”
控制模拟怪物、监控系统，那是上帝视角，不是考生们该获得的视角。
“我接受凭自己的本事开挂。我们所需要的，不就是这种吗？”
能带进来的东西被限制，对学校内部了解甚少。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去掌握有限的资源、尽可能了解更多的情报，这是林肆想看到的素质。
真要说的话，异能者就是天生开挂的。总不能允许异能者开挂，不允许普通人开吧？
导师们坐立不安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有了一种自己的学生可能要翻车的危机感。
他们有心想去提醒一下那些家伙不要太轻敌。但看了看那些有说有笑、毫无危机意识的学生，导师们又觉得：让他们吃吃亏也是有必要的。
林肆瞅了这些同事一眼，脸上笑吟吟的。
唉，同事们还是太缺少对学生的关怀。这个好人，只能由她来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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