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做好!”
会议室里,林肆突兀地举起了手,声音清脆又果断,一下子凝重的气氛扫了个干干净净。
陈校长:?
李游三人:?
他们正准备用庄严的语气应下来来着。正常来讲就是这么个流程。
他们都知道,想翻这个旧账不容易,要面对的问题很多。
认为“队友谋害了会长”的不少人如今在异能者协会位高权重,翻了旧账,是不是可以认为是这些人逼死了那位队友?
不,不只是这些人,那些沉默的中立派也都是帮凶。陈年当初又何尝不是一个沉默者呢?
盖子本来被捂住了,一旦揭开,反噬会更加严重。
这些人不来一波大换血,立身不稳,难以服众,也对不起死去的英雄。但换这一波血,对人类来说是好事吗?
争议点接踵而至:林肆他们的新发现,只能证明有这种可能,不能完全说明他是清白的。万一他就是因为私仇杀人呢?
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很难说得清哪个才是真相。
而引发新一轮争议的林肆等人未必会得到多少感激。
但事已至此,他们就该去负责说出真相,不是么?
尤其是林肆,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这种动荡与换血,利好普通科。那些高层以后更没有插手试点的理由了。
以林肆这种捅破天也不怕的性格,应该第一个积极响应才对,没想到她却理直气壮地露了怯。
迎上众人困惑不解的眼神,林肆无辜道:“我就是一个萌新导师,让我摊上这么大的事,我的压力很大的。”
几人困惑的眼神变成了斜眼:这种话骗骗他们无所谓,反正他们不信;可是你别把自己给骗过去了啊!
你的所作所为,跟“萌新”中的哪个字能搭上边?
迎着众人的眼神,林肆也很无奈,人和人之间的信任真的太少了。
像她这么善良正直的人,竟然被当成了刺儿头,这合理吗?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抛出下一个理由,“我的意思是,不管那位前会长还是他队友,我都不认识,我为什么要这么费心地证明什么?这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证明不了谁是真正无辜的。像反异能者组织和异能者协会的斗争,她都不去站队(最多利用一下),更别说这种成为了历史的事情了。
一无所知的跳进去,是怕没人把她当枪使吗?
陈校长皱了皱眉,“你不想把这次的发现公布出去吗?”
这次的发现事关重大,如果林肆不说出一个能说服他的理由,他不会配合她的。
但林肆又摊了摊手,“公布啊,为什么不公布?但这跟给谁站队是两回事。”
陈校长一愣,“可这个发现本身就是在站队……”
林肆淡定道:“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才能站队。可我不知道啊,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们只是如实将我们的发现汇报上去,有些人有别的想法不关我的事,谁主张谁举证呗。”
她干脆利落地将两件事做了切割。
陈年明白了林肆的意思。
身为知情者的他进了一个思维误区,觉得一旦公布他们的发现,会长之死同样会被翻出来,然后掀起轩然大波。
但前提是,公众得知道那两位的死因。
现在只有少部分人是知情者。
林肆准备装傻充愣,把任务报告一交,其他的就不关她的事儿了。
那一小部分知情者看到报告后,是心中充满愧疚,还是仍旧坚信队友是叛徒,跟她有啥关系?
又假如说,有知情者要借着这份报告把事情闹大,还是那句话:不好意思,我就是个萌新老师,我啥都不懂。
明白她的意思后,陈年陷入了沉默:这孩子怎么滑不留手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你确定要放弃这个利好普通科的机会吗?”
林肆呵呵一笑,“陈校长,你自己说说,我需要这种机会吗?”
异能者协会的动荡看起来利好普通科,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她本来就已经博出了出路:慢慢影响、渗透其他学校,同时借智力系怪物的发现,让普通科展现其作用。
放着自己有优势的基本盘,不管去掺和权力的斗争,她的脑子是坏掉了吗?
争来争去,她或者她的学生们都还不够格成为协会的高层。最后还是给别人做嫁衣。
“而且,事情闹大后,会引咎辞职、干不下去的是那些脸皮比较薄、正义感比较重的人,留下的反而是脸皮够厚的,这对我更没好处吧?”林肆盯着陈校长说。
虽然她自己脸皮够厚,但严以律人、宽以待己是准则,林肆还是更喜欢跟脸皮薄的人打交道。
陈校长:……
虽然这家伙没有明说,但他感觉有被冒犯到。
再功利一点的说法就是,如果林肆想直接将那些位高权重的人,从他们现在的位置上扯下来,得罪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
但她什么都不做,反而最有可能勾出他们心中的愧疚:他们误会了那个队友,误会了普通人。
如此一来,他们还好意思反对普通科吗?是不是得稍微给点补偿?
这才是真正的利好。
“你这家伙,是把前辈的遗泽都给算进去了啊!”
林肆脸不红心不跳,“如果他是好人,应该会很乐意为我利用。我做的事情也是他希望看到的吧。如果他是坏人,那我还需要顾忌吗?”
反正歪理全都被你占了是吧?
陈年看着她贼兮兮的眯起来的眼睛,默默在心中盘算:以后招聘新导师,一定要慎重再慎重,优先选择好忽悠的、心眼少的!
人人都像林肆这样,他的头发非得被忽悠秃了不可。
这时,林肆摩拳擦掌道:“那我们快点把报告提交吧。我猜有人会来找我。”
“你不是不准备掺和这件事吗?”
“不掺和,但他们要是能给我提供更多的资料,我就假装捂一下耳朵。”林肆以前就是这么对付如玉的。
嘴上说着“我不听我不听”,实际上耳朵支棱得比谁都高。
“可是你都不在意这件事的真相了,还准备调查这件事?”
林肆纠正陈校长的措辞,“我调查的不是这件事。他们怎么死的不是最重要的。但如果当初他们实际上接近了怪物真正的老巢呢?我不想错过这条线索。”
陈年长叹一声,“我知道了。你去做吧。”
他对林肆的观感很复杂。
虽然刚刚才腹诽完这家伙全是套路,没有一点真诚。但她做的事情,又能让人诡异地感受到“真诚”。
她好像只在意怪物,对前辈的恩怨情仇、清白与否毫不在意。
但实际上,如果她真能顺着这条线挖出怪物的老巢,那就是对那个队友的清白的最佳佐证,比她现在冲出去摇旗呐喊有用百倍。
这才是最大的“真诚”,不是么?
所以,你要说她毫无正义感,那好像也不对。如果她没有,什么人有?那些坚信自己的想法并排除异己的人吗?
但你要说她是什么好人的话……
“校长,我就是好人哦。”她不客气地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如果我人品不好,你怎么会在那么多候选人里选中我呢?你要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
这话很耳熟,旁边的徐姗姗等人开始憋笑:这是陈校长给导师或学生打鸡血时的惯用说辞,但这么说的人变成林肆,那感觉就怪怪的。
陈年面无表情:“散会。你们都可以出去了。”
他怕多待一秒钟,都会忍不住懊悔自己的眼瞎。
林肆溜溜达达地要出去,又扭头道:“校长,您要是因为在心里吐槽我感到愧疚,可以用涨工资的方式补偿我的。”
一只水彩笔朝她飞了过来。
林肆眼疾手快地躲闪。
可这水彩笔竟然还能转向!
“我去!不讲武德啊!”林肆暗道大意了,往徐姗姗身后一闪。
徐姗姗把水彩笔接住了,“校长,林老师还是伤员。”
看起来很正直,其实偏心得很明显。
林肆对校长耸耸肩:这叫啥?这叫人心。
与此同时,异能者协会就没那么轻松了。a校与c校一起交上来的报告书,让整个协会震动。
不论会长及其队友之死,他们的发现仍然是相当惊人的,可能会成为人类对怪物认知的重要转折点。
协会需要梳理并验证这部分情报的准确性,如果林肆等人的报告与假设为真,那协会很可能需要调整对付怪物的策略。工程量相当大。
而少部分人也三三两两地联系了曾经的老友。他们与陈年一样,回想起了那件事。
“你也联系到那件事上了么?你说,如果我们没有怀疑他,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现在提这个没啥意义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这件事……就是不知道陈年是怎么想的,他应该也看出来两者的联系了吧,为什么报告书上一句话都没提?”
“呃,因为林肆他们直接从教务系统提交了这份报告,他都没审阅过吧?他没说出去的话,那下面的老师不知道挺正常的。”
“这么重要的报告,他可能没看吗?假装没看罢了。也不知道这只老狐狸在憋着什么花招。”
千里之外的陈校长狠狠打了个喷嚏。
自从林肆入校,他背锅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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