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楚云容见红袖说话困难,便转而询问金子,“看过大夫了么?”

    金子回答:“今早看过了,也吃了药。”

    楚云容目光不经意瞥到桌上,桌上放着一碗鸡丝粥,金子见状连忙道:“红袖姐说身体难受,吃不下东西。”末了又忍不住说了句:“我们怎么劝她都不肯吃。”

    金子说这句话是想楚云容劝她吃的,结果说完就挨红袖瞪了一眼,她连忙垂下头,假装没看见。

    楚云容走到桌前,伸手摸了下碗,见粥还是温的,便端起来走到她身旁。

    金子十分自觉地退了下去,并为两人掩上房门。

    “不想吃。”红袖摇了摇头,别开脸,双眉蹙紧,唇微撅,她一吞东西嗓子又像刀割了一样,加上浑身没劲儿,根本不想抬手拿东西。

    楚云容坐到她的身旁,“不想吃也要吃点,身体才能更快好转。”她有些任性的样子让楚云容想到了以前小郎生病的样子,不觉柔声哄道。

    他此刻的语气温柔得不像话,好像拒绝他就会显得不识好歹似的,加上东西已经递到了嘴边,红袖犹豫了下,还是张口把粥吃了进去。

    红袖没了味觉,根本不知道这粥是什么味道,但肚子却感觉舒服了不少,她今日几乎没吃过东西,她这会儿脑子有些迟钝,吃得很慢,楚云容喂过来,红袖要好一会儿才张口,但他神色间依旧温润平和,无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红袖正吃着,眼睛又开始发酸流泪,楚云容拿起一旁的帕子,轻柔地帮她擦去泪水。

    红袖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要人照顾的废人,内心想自己来,但身体却懒洋洋地一点都不想动弹。

    楚云容喂了一半粥后,红袖实在吃不下了,偏了脸,连话都懒得说。

    楚云容见状也不勉强她,将碗放到一旁,柔声询问:“可要躺下来休息?”

    红袖点了点头,楚云容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让她躺好,又替她盖好被子,“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改日我再来看你。”

    这就要走了?红袖不悦,不觉伸手拽着他的衣袖,“你不准走。”

    她口气十分霸道,让人没法拒绝。楚云容回转身,坐下,微笑道:“那你睡吧,我坐在这里陪你。”

    红袖要的可不是这个,她往里挪了挪身子,腾了个位置,依旧是不容拒绝的口吻:“你上床来。”红袖也不与他解释为什么,她嗓子很疼,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楚云容笑容微滞,定定看了她片刻,红袖也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眸里有着以往没有的倔强之色,楚云容轻叹一声,最终还是如她所愿坐到了床上。

    他一坐上床,红袖就将头枕到了他的腿上,然后身子一侧抱住他的腰,他的怀里很温暖,身上还有淡淡的清雅香气,红袖贪念的就是这个感觉,她舒服地喟叹了声,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人都会有些脆弱,一向意志坚强的她莫名地有些想哭,当然,只是想而已。

    红袖深深吸了口他身上的清雅香气,突然觉得堵塞的鼻子都通畅了许多,“你放松一点,别那么硬,枕的难受。”说完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是妖精吸男人的阳气,有些想笑,但身体的难受感让她笑不出来。

    对于被红袖当做枕头的事,楚云容虽是有些无奈,但一想到她病得难受,也就由得她了,听到她嫌弃的话语,也只是尽量地舒展身体,让她枕得舒服一些,他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修眉微皱,“晚上的药还没服用吧?”

    红袖搂着他的腰,突然发现他的腰很细,竟然和女人的差不多,但她身体难受得很,也没有心思想歪了去。耳边传来他柔和的询问,她只是摇了摇头,心中感慨,他不知道自己这么温柔体贴很容易遭女人觊觎么?比如她,要是她有本事的话,就把他抢回来暖床。

    楚云容哪里会知晓红袖此刻的心思,他语气关切道:“我去给你拿药?”

    红袖一听这话,立刻抱他紧紧的,她这会儿枕得很舒服,不想他走。

    楚云容没可奈何,只能继续坐着,他微垂下眼眸,注视着埋在他怀里的女人。红袖这会儿不清醒,才做出这些让两人关系再次变得暧昧的举动,可他脑子却无比的清醒,尽管如此,他依旧纵容着她,没有狠下心拒绝她,他没办法说服自己是因为她是孩子的生母才如此纵着她。

    门突然被人敲响,楚云容抬眸,温声道了声:“进。”

    金子端着药进来,看到红袖躺在楚云容的腿上,她立刻红着脸转开目光,与楚云容道:“红袖姐该吃药了。”

    楚云容从容微笑道:“药放这里吧。”

    金子动作利索地放下药和漱口的水,然后把剩下的粥拿起告退离去为两人掩上门,动作可谓一气呵成。

    红袖也不管身后的动静,只躺在他舒适的怀里,搂着他的腰,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昏昏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他低柔的声音:“喝药吧。”

    红袖好不容易睡着,被人叫醒,心中很是烦躁,“别吵我,你烦不烦吧。”

    楚云容这次却没纵着她,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抱了起来,他动作虽是强硬,但语气依旧很柔,让人能够感觉到他很有耐心,“先吃药再睡。”

    红袖没办法,这会儿在病中浑身疼痛无力打不过他,只能由得他将药递在嘴边,闻着那苦涩的味道,红袖她皱着眉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喝了下去。

    红袖想到自己以前生病时,不管多么难受,总是自己一个人扛着,身边没有一个知疼着热的人,后来董燕儿和小凤仙陪在了自己身旁,她们两人虽很好,但红袖一直是作为她们的顶梁柱,自然不好在她们面前表现虚弱的一面,但在楚云容面前就不一样了,在一个强大的男人面前,女人适当地表现出些许柔弱就会很容易地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苦,不要了。”红袖闭上了嘴,不肯再喝。

    “还剩一点,把它喝完。”楚云容耐心地劝,红袖紧闭着嘴,就是不喝,楚云容无奈,只能放下药碗,拿水给她漱口,他不知道她生病时是不是一直这般任性,还是只在他面前如此任性。

    红袖当然看碟子下菜,要不是仗着他这人性情柔和,好脾气,在不涉及到原则性问题下,他总是完全地纵容她,她才不会如此任性妄为。

    红袖漱了口,复躺回到他的怀里,想着他好歹也伺候自己吃粥吃药,给自己当枕头,自己也不能一句感谢的话也不说,就不吝啬地说了句:“楚郎,你真好。”然后心安理得地抱住他的腰,继续睡。

    楚云容不觉失笑,并未将她这句话当她的真心话。

    不知道是药起效了,还是因为楚云容无微不至的照顾,红袖一觉醒来,觉得浑身轻松舒适不少,不似昨日酸痛无力,伸手摸了下额头,应该是退烧了。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也不知道楚云容是何时走的,她只记得她昨夜枕在楚云容的腿上,睡得迷迷糊糊时觉得太热,就甩了他,自己往床里侧睡去了。

    金子在外房候着,听到里头动静就走了进去,“红袖姐,您感觉好些了么?”

    红袖微颔首,“楚相公是何时走的?”

    金子一边将床帐挂上,一边回:“子时处走的。红袖姐,现在要洗漱么?”

    红袖只点了点头,她嗓子虽是比昨日好了些,但依旧有些不舒服,楚云容子时才走,那他回去后估计睡不到两个时辰就要起来去上早朝,真是难为他了。

    想到自己昨夜在他面前种种任性妄为的举动,红袖不由叹了口气,心中觉得有几分羞愧,生病再加上黑夜,人真的会变得不像自己,她记得昨夜她还一直楚郎楚郎的叫他,也不知道他内心是什么想法?

    不过经过昨夜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红袖隐隐看清了自己的心,要将这阵子与他的相处当做逢场作戏实在是自欺欺人,她对他和对别的男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和那些毫无趣味的男人不一样,这男人让她久寂的心活了过来,与他在一起,她很开心,也很喜欢与他肌肤相亲。

    但红袖此刻还没有失去理智,楚云容一门心思在正事上,并不将儿女情长放于心上,要是她费劲心思都得不到他的心,反而丢了自己的心那就得不偿失了,红袖一时无法做出取舍,索性将此事暂时撇到一边不去想。

    金子将热水送上来,红袖洗漱过后,含了片鸡舌香,顿时口中唇齿留香,吐气如兰,用了早膳过后,不想再回床上躺着,就到园里晒晒太阳,暖暖身子,这时,香桃香荷两姐妹过来向她辞别。

    两人一看到红袖,就双双跪在红袖面前。

    红袖有些无奈,却笑道:“你们这是要折我的寿啊,还不快快起来。”

    香桃与香荷闻言只能站了起来,香荷

    “蒙红袖姑娘搭救我的性命,又留我在寓所里修养身子,我们姐妹二人感激不尽,无以为报,他日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提。还有,这阵子我们姐妹二人花了您不少银子,还请姑娘说个数目,等到我们姐妹挣了银子,一定将欠的银子还给姑娘。”

    红袖靠着一旁的引枕,微微一笑,“香荷姑娘,你这么说,好像我是什么大善人一样,我倒没那么好,你们也不用想着报恩啊,还有还我银子啊,你妹妹先前帮我做的那件事已经抵消掉你说的这些了,你妹妹年纪虽小,却是个聪明又勇敢的姑娘。”

    香桃听到红袖的夸赞,心中不禁十分欢喜。

    “你们这是要回去了么?”红袖问。

    香桃抢言:“我们不能再继续住在这里白吃白喝了,我们姐妹二人要去挣钱了。”

    红袖点了下头,“我那酒楼被官府封了,还得两个多月才能开业,到时你们要是愿意,可以来我酒楼里唱唱曲儿,我和那月下酒楼的花孔雀不一样,我不收你们的地盘费。”

    红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道慵懒散漫的声音:“花孔雀难道说的是我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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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众人齐看过去,见凤九手执着玉骨折扇,拖着一袭绿衣衫姿态慵懒地踱步而来,墨发如瀑,五官绝美,那妖娆明艳之姿,竟盖过他旁边的西府海棠。

    红袖美眸懒洋洋地扫了眼他浑身上下,他今日虽是穿着绿衣服,但内衬却是红的,这男人果然骚在里头。

    碍于他九皇子的身份,红袖立刻换了一副赞美的神色,笑意盈盈地道:“凤掌柜别误会,我这花孔雀可不是贬低人的意思,是说你光彩照人呢。凤掌柜,请坐。”

    凤九一撩衣摆,坐在石椅上,斜长入鬓的眉一扬,笑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男人还真是不要脸,红袖腹谤,脸上笑容却愈发地妩媚,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看不惯他,难道是因为他与自己看起来是同一类人?

    香桃将在月下酒楼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告知了红袖,包括凤九要管她们姐妹收地盘费的事,这会儿见凤九听到了她和红袖的对话,内心不禁有些忐忑,直到见他根本不看她们这边,脸上又是笑吟吟的,这才放下心来。

    “红袖姑娘,那我与妹妹先走了。”香荷道。

    红袖看向她们,微笑点了点头,“你们随时可以过来这里玩。”

    凤九瞥了两人一眼,待两人走远后,才悠然地笑道:“我没想到红袖姑娘你竟然如此善良,竟收留了这对姐妹。”

    红袖最讨厌人说自己善良,尤其是他,听起来总觉得像是讽刺,“不及凤掌柜你善良,我可是听香桃说,你从孙铸文的手上救下了她们姐妹二人,不然她的姐姐只怕要被孙铸文打死呢,你才是不折不扣的大善人。”红袖毫无吝啬地赞美道。

    凤九哪里会听不出红袖的阴阳怪气,但他却含笑点了点头,“没错,我的确是太善良了,这点得改。”

    红袖差点没白他一眼,她温婉一笑,“凤掌柜今日怎有空过来?”

    “我听说你被歹徒劫持的事,特地来看一下你,你没被吓到吧?”他一副关切的口吻,可脸上却是一副饶有兴致之色。

    金子送上茶,红袖从托盘上亲自端起茶盏,送到他面前,眉眼浮动着媚色,“多谢凤掌柜关心,我一点都没被吓到。”他分明是来看她笑话的,她才不会让他得逞。

    “那就好。”凤九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拿起茶盖,轻刮去浮在水面上的茶梗,浅尝一口,眉眼舒展开来,他放下茶,又问:“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是如何带着楚相公的儿子熬到金吾卫等人去救你们的?我甚是好奇。”

    红袖乜了他一眼,轻笑道:“凤掌柜真这么好奇?”

    凤九含笑点头,他还真是有点好奇。

    “因为我说九皇子是我的情人,九皇子痴恋我,要是敢动我一根头发的话,九皇子就和他拼命,所以他们自然就不敢动我了。”红袖回答得一本正经,完全没有撒谎的痕迹。

    凤九笑容滞了下,而后伸手抵唇,轻咳了下,“红袖姑娘,你真是……足智多谋,我甚是佩服。”言罢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听到凤九过来的消息,小凤仙特地赶了过来。

    “红袖姐,你身体好些了么?”小凤仙进了亭子,关切地问,随后看向凤九,脸上不觉掠过些许娇羞之色,然后假装惊讶道:“你也在啊。”

    凤九微笑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看向红袖:“你身体不适?”

    红袖一看小凤仙那含羞带怯的脸,就知道她是为凤九而来,内心不由有些好笑。听到凤九的声音,她转过脸看他,“前日冒了凉,身体略有不适,现在好多了。”她不信他听不出她声音不妥,只是不上心的人自然不会注意到她是因为生病的原因,这样一想,红袖不禁想到了楚云容,像他这样的男人的确是世间少有的。

    “如今才刚刚要入夏,天气还不是很热,夜里不要贪凉,还是要多穿衣服。”凤九一手折扇,轻敲打了下膝盖,温声道。

    红袖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一本正经地关心人,颇有些不适应,她微笑道:“多谢凤掌柜的提醒。”

    小凤仙被凉在一旁,不觉撅了下小嘴,心里有些失落,她挡下红袖的面前,又将脸稍微往凤九那边偏了下,然后问:

    “红袖姐,你觉得我今日的装扮好看么?”小凤仙有意要吸引凤九的注意,说着还转了个圈,让自己的裙子像花儿一样绽放。

    其实她方才一来,红袖就看出来她特地打扮了一番,这会儿见她问,就佯装认真地打量了下,然后点头称赞:“娇俏可人,不错。”

    凤九见她笑靥如花,不禁打趣道:“小丫头,你红袖姐不是眼光不好,就是说谎骗你,你本来看起来就小,这么一打扮就……更像小孩了。”

    小凤仙本来还期待他内心觉得自己好看,不想他竟然笑话自己,瞬间又气又羞,“你……你不想说没人把你当哑巴,你以为你自己的打扮就很好?成天不是穿红就是着绿,就跟只花枝招展,卖弄风骚的花孔雀似的,讨厌极了。”说着一跺脚,冲出了亭子。

    她那边跑掉了,红袖这边还得给她擦屁股,她内心有股抚额的冲动,或许她该提醒一下小凤仙这位花孔雀的真实身份了。

    红袖尴尬地笑了笑,“凤掌柜,你别和这小丫头一般见识,她只是心直口快,其实没恶意的。”

    “我倒是没有和她一般见识。”凤九挑了眉,意味深长地笑道:“原来花孔雀是指花枝招展,卖弄风骚的意思么?”

    这死丫头,自己得罪人就算了,还要带累她,红袖唇角扬起,谄媚地笑:“小仙儿那丫头理解的花孔雀与我理解的花孔雀不一样,凤掌柜不必想太多。”

    “好吧,既是红袖姑娘让我别想太多,那我不想太多了。红袖姑娘病体未愈,还需多加休息,我就不打扰了。”凤九起身,朝着她雍容一笑,“待红袖姑娘身体无恙后,可否赏脸与我出去?”

    红袖美眸微眯,这花孔雀也不是真对她产生兴趣了吧?看他这样,就算有兴趣,也不会是付出真心那种人,也罢,就当陪他玩一玩了,于是含笑点头。

    深夜,深邃广袤的天空挂着一轮残月以及寥寥无几的星光,鹤飞着一袭黑色劲装,躺在屋瓦之上,一边看月,一边窥听周围的动静。

    依旧是熟悉的方向,依旧是熟悉的细微声响,鹤飞手臂一挥,手上的飞镖甩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掉了准备闯进屋中的刺客。

    这几天,每天都有不要命的死士想要刺杀孙铸文,有时候一天来好几个,就是没有一个能打的,鹤飞感到十分无趣。

    尸首不等放凉,立刻就有金吾卫抬走,但地上的鲜血没有除去,每天太医署的人来点卯时,总是看到院中有一滩血迹,令人胆战心惊,所有人都受不了,开始抗议,又找来太医署丞去和金吾卫谈判。

    太医署丞道他们太医署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地方,又道孙铸文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无需再放在太医署,让他们将孙铸文抬回金吾卫的衙署,他们会派人去那边照料孙铸文,金吾卫没奈何,只能把孙铸文抬回了衙署。

    “头儿,太医署那边闹意见,不让孙铸文在那里待了,我们的人就把他抬回了衙署。”聂英向霍枫禀报道。

    霍枫端起茶正准备喝,一听这事,瞬间无比烦躁,他放下茶,伸手揉了揉眉心,沉声道:“知道了,他现在能说话了么?”

    聂英道:“太医署的人说孙铸文已经无大碍了,能吃能喝,但就是神志不清,说话不利索,也不知道真的,还是装的。”

    “王霖那边不肯开口,孙铸文这边又开不了口,这是在耍本将军玩?”霍枫一筹莫展,想了想道:“孙铸文那边,让人给他准备笔墨纸砚,说不出话,就让他用手写。”要不是碍于他伤势严重,霍枫早就命人对他动刑了,还能让他悠然地躺着养伤?他心烦气躁,起身走出了衙署。

    中书省,楚云容值房。

    霍枫来访时,楚云容正在接见官员,他就在外头的亭子里等着,下属送上茶来,霍枫在衙署没来得及喝茶,这会儿有些口渴,便端起茶饮了口,看着里面隐隐约约的人影,转头询问:“你们楚相公在与谁说话?”

    那名下属回道:“是翰林院的刘旬学士,他马上就要受任文贤书院的山长了,特来感谢楚相公的荐举。”

    霍枫眸光微闪,佯装随意地问:“我记得文贤书院原来的山长是郑钊文吧,听闻那人还是霍阁老的远房亲戚吧,他怎么不干了?”

    下属闻言左顾右盼了下,然后小声道:“听说是收受贿赂,前些天被免了职。”

    “原来如此。”霍枫放下茶盏,又问:“我记得那刘旬好像和楚相公一样都是出身,我以前与他说过几句话,此人才华横溢,待人谦虚温和,倒是个能相处的。”文官和武官天生不和,霍枫其实有些不喜欢与文官打交道,能让他愿意夸两句的,就只有楚云容和这位刘旬了。

    下属见霍枫态度和善,没有武将的架子,便道:“谁说不是呢,很多人都说这位刘学士有楚相公当年的风范,他如今也才二十五六岁,前途无量啊。”

    “的确。”霍枫附和道,听了这名下属的话,他隐隐感觉楚云容似乎想这位刘旬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这几日他为他儿子的案子忙得焦头烂额,这位楚相公倒是一件事都没少做。

    霍枫端起茶正准备喝,却看到楚云容与刘旬一同出了值房,就放下了茶盏。

    待刘旬走后,霍枫立刻站起身往楚云容那边走去,走了没两步,又回身直接端起石桌上的茶盏。

    楚云容见到霍枫,微笑站于廊下静待。

    直到霍枫走近,楚云容才下阶相迎,朝着他微一欠身,“霍将军最近倒是往这边走得勤。”他含笑道,语气并无不满,只有些许的调侃。

    看着他那如沐春风的笑容,霍枫端肃的面容微舒,一边跟着楚云容进屋,一边道:“在衙署无事可做,不如来你这里坐坐。”

    “请坐。”楚云容伸手,待他坐下,才落坐,不紧不慢地笑问:“霍将军不是在办案子么?怎么会无事可做?”

    霍枫对手上的案子一筹莫展,来此其实是想看看能否从楚云容这里得到一些提点。

    “案子毫无进展,孙铸文伤势虽已好转,却一直不肯说话,现在打又打不得。王霖那边倒是能动,但不论如何动刑,他依旧一口咬定没有幕后主使。楚相公,你不知晓,我们金吾卫一向意志坚韧,哪怕是削骨之痛也能忍受。”霍枫道。

    霍枫最后一句话颇有些自夸的嫌疑,但楚云容并未质疑他,他微微颔首,随后道:“先不说孙铸文,王霖那边或许是有什么把柄幕后主使的身上?所以才不敢说出幕后主使。”

    霍枫只顾审讯,却没去查过这事,楚云容的话倒是点醒了他,他沉声道:“多谢楚相公的提醒,我定会去查一下。”

    言罢又忍不住问:“楚相公可有办法让孙铸文说出幕后主使?”霍枫虽然不愿意总是让他给自己支招,但他一介武夫,脑子实在没有他这些丞相好使,况且这案子涉及到他儿子,幕后主使可能还是他的政敌,他应该希望赶紧将他揪出来吧?

    楚云容微微一笑道:“这我倒是没办法,不过霍将军可以去找红袖姑娘,我先前听她说,孙铸文曾告诉她幕后主使,还答应放过她,她或许知道该如何说服孙铸文。”

    霍枫道:“但红袖姑娘不是还在病中么?”

    楚云容道:“我今日听闻红袖姑娘的病情已有所好转。”

    霍枫点头,站起身,“那我就不打扰楚相公了,告辞。”言罢便急匆匆地转身而去。

    楚云容看着他略显急切的背影,不禁失笑。

    ***

    霍枫来到红袖的寓所,依旧没能看到她的人。

    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温婉女人,霍枫有些心烦,“红袖姑娘去了何处?”

    董燕儿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端肃,浑身透着威慑,不觉又垂下头,又低眉敛目,柔声细气道:“回霍中郎将,红袖姐和月下酒楼的凤掌柜出去了,估计要到傍晚才能回来。”董燕儿上次见过他,对他有些畏惧。

    霍枫心中惊讶,那女人怎么跟九皇子也有牵扯?她不是与楚云容是一对?霍枫有些弄不懂这三人纷乱的关系。

    “霍中郎将可要进屋喝杯茶?”董燕儿小心翼翼地问,心里却不希望他留下来,她觉得他有些不好接近,每次问她话,用端着审问犯人的气势,让她十分不自在。

    “不必了,我明日再来。”霍枫觉得诸事不顺,不免有些心烦,口气便有些差。

    董燕儿闻言松了口气,待他离去后,她表情一变,皱着眉头,内心忍不住道了句装模作样。

    红袖答应凤九与他出来游玩,本以为是去游湖逛园,谁知他竟然带她来爬山。

    爬山坐不了轿子,几人走过一层层的石梯,走到一半,红袖抬眸看着那仿佛无穷无尽,蜿蜒曲折的石梯,瞬间感到一股深深的绝望。

    红袖看着前方优哉游哉,还有情调赏风景的男人,气不打一出来。

    这只花孔雀就是上天派来折磨她的。

    “不走了。”红袖撇了撇红唇,坐在石梯上,这只花孔雀只懂得卖弄风骚,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她病还未痊愈,他就带她出来爬山,巴不得她病情加重。

    红袖娇喘吁吁,香汗淋漓,不停地拿着罗帕擦汗。

    就连吵着要来的小凤仙儿也后悔跟了过来,“红袖姐,你喝点水吧。”小凤仙儿拿出水袋递给她。

    红袖接过水袋,喝了口水,感觉好了些。

    凤九见两人不肯走,回身走到两人身旁,斜长的眉一挑,笑道:“红袖姑娘,爬山也是为你好,多走动,让身体发一发汗,病就会好得快一些。”

    红袖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我在床上躺着会好得更快。”红袖才不相信他是为自己好,他就是想看她笑话。

    凤九轻叹一声,“既然走不动,那我背你如何?”言罢将手中的折扇收起,插于腰间,然后笑着朝她伸了手。

    他会有这么好心?红袖不是很相信,但一想到还有那么长的路,禁不住有些心动,犹豫片刻,还是抓住了他的手,刚往前走几步,就看到他凤眸中闪过些许狡黠之色,心中觉得不妙,正要收回手,却被他往前一拽,猝不及防地扑进他的怀中。

    “红袖姑娘,你就算喜欢我,也不用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吧?”头顶传来凤九揶揄的声音。

    红袖自然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少女,被男人一逗弄,就害羞得脸红心跳,她一脸淡定地捏了他的腰。

    凤九身体不禁僵了下,感觉红袖的手在他腰间比划,他心中有些不解,眯着凤眸俯视她,“红袖姑娘,请问你在做什么?”

    红袖面色从容地放开他,瞥了他的腰一眼,蔑笑道:“凤掌柜,你的腰没楚相公的细。”

    要不是自己先动的手,凤九几乎想骂一句流氓了,他忘了,这女人可不是什么面皮薄的姑娘,“男人的腰要那么细做什么?只有你们女人才想要拥有。”凤九好笑道。

    红袖撇了撇红唇,“你们男人不懂,我们女人也喜欢宽肩窄腰的男人。”

    好吧,这次是他输了,他转身背对她,气笑道:“还要不要上来?不上就自己走。”

    有人肉轿子,不坐白不坐,红袖很不客气地爬上了他的背,又转身与小凤仙笑道:“小仙儿,等过了一段路,我就下来换你上。”

    凤九有些无语,这女人是把他当做苦力了么?

    小凤仙从方才开始牙齿就酸得很,这会儿听到红袖的话,不禁瞪了凤九一眼,哼声道:“我才不要他背,我怕他把我摔死。”

    凤九闻言失笑,“是了,小仙儿肯定知道自己重,怕摔下来被人笑话。”

    见他跟着红袖喊自己小仙儿,小凤仙不禁红了下脸,随后才想到他讽刺自己重,瞬间急了,“你才重,你全家都重。”

    凤九闻言不禁扬声大笑,笑声爽朗。

    红袖顿时有股抚额的冲动,她发现了,这只花孔雀很喜欢逗小凤仙,对她并无恶意,这让她放下心来。

    虽说凤九愿意背她,但红袖也不好让人一直背着,背了一段路,红袖就自己走了,好不容易到了山顶,她终于得以喘了一口气。

    当看到眼前的风景时,红袖突然觉得这一趟并不白来,周围几十里的风景尽收眼底,远处峰峦秀丽,一道瀑布飞流直下,在石上激起雪浪层层。

    周围绿草如茵,山花烂漫,连风都带着花香以及阳光的味道。

    红袖浑身无力,不由倒在绿茵茵的草堆上,眯着美眸看着那碧蓝澄净的天空,听着耳边潺潺流水声,闻着淡淡的草木香以及花香,不禁舒叹了口气,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有这般地惬意过了,她转头看了眼躺在她身旁的凤九,突然觉得这男人也没那么讨厌。

    “红袖姐,你看,这里有好多花,我以前从未见过。”

    身后传来小凤仙欢快的声音,红袖坐起身,回身看过去,笑道:“嗯,很漂亮。”

    言罢收回目光看向凤九,“你为什么想要带我来这里?”周围的景色太美,红袖心情一好,语气都不觉变得柔和起来。

    凤九摇了摇头,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望着远处翠绿的山峦,他忽然道:“与你在一起很开心,看着你,总觉得就像是看到另一个人。”

    红袖怔了下,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收起玩世不恭的姿态,向她吐露真实的心情,红袖定定地看着他有些惆怅的眉眼,眯了下美眸:“你不会是在玩什么替身游戏吧?”

    凤九也愣了下,而后失笑,十分干脆地回答:“当然没有。”

    “那就好。”红袖可没空陪他玩那种游戏。

    “红袖姑娘,还是比较喜欢楚相公么?”凤九突然问,凤眸紧攫着她娇美的面庞。

    红袖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她沉默下来。

    和他在一起红袖并不讨厌,虽说两人总是针锋相对,但其实细想起来倒是有几分趣味,只是与他亲密接触时,红袖并没有心动的感觉,也没有对他产生欲望。

    她甚至想,要是她陪在她身上的人是楚云容就好了,与凤九待在一起,她反而更加看清了自己的心,她想要得到那个男人。

    “为什么真的盯着我,好像要吃了我一般?”凤九被她盯得内心发毛,不觉问。

    红袖抿着嘴笑了下,摇摇头收回目光看向远处,她也不知道凤九为什么会对产生兴趣,但以她对男人的了解,他的眼里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欲。

    “不说就不说吧。”凤九不以为意地笑道,“不过,我劝你千万别对他动心,楚相公并不是一个热衷于儿女情长的人。”

    红袖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红袖和小凤仙回到寓所天已经黑了,红袖从董燕儿那里得知霍枫与楚云容皆来找过她,“你与楚相公说,我与凤掌柜出去了么?”红袖一边揉腿一边问,走了一天,她只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董燕儿点头道:“说了。”

    红袖动作微顿,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随意地问:“他可有什么反应?”

    董燕儿认真想了想,如实回答:“没什么反应,和平日一样。”

    意料之中,红袖撇了撇红唇,垂下头继续揉腿。

    第43章

    崔府。

    自从明圣帝下旨让金吾卫彻查楚怀瑜被劫持一事后,这几日崔冀一直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就怕孙铸文清醒后招出他来。

    这日,听闻孙铸文被抬到金吾卫衙署的消息,崔冀内心一慌,立刻赶到了崔尚的书房,到了那里,听到崔尚在训斥人,他没敢进去,躲在外头偷听。

    “我与你说几遍了,我让你这段时间收敛一些,莫要见钱眼开,你倒好,全然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现在被别人抓到了把柄,还有脸过来求我?”崔尚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不由给了跪在他面前的男人一脚。

    郑钊文被踹到在地,脸上一点脾气也没有,立刻起来,继续乖乖跪好,“表姑父,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但是表姑父,那楚相公分明是故意针对你,我被罢免之后,他立刻安排了自己的人接任,他就是想将表姑父您的人一一翦除,全都换上自己的人,等他日您再回到朝堂上,就孤立无援了。”

    崔尚冷笑道:“你以为这些事老夫不知晓?还要你告诉老夫?”

    “表姑父,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咱们不能让他得逞啊。”

    崔尚此刻也没有任何办法,被他吵得烦不胜烦,“你不用再这跪着了,发生这事,我现在也保不了你。”

    崔尚示意了眼身边的白凤青鸾,两人立刻拽起跪在地上的男人,将他架起拖了出去。

    “表姑父……表姑父……这些年我为了您做了那么多事,您不能这样对我……”

    任凭他如何苦苦哀求,崔尚依旧紧闭双眸,不理会他。

    直到耳根清净后,崔尚才睁开眼,眼里乌云密布,他早就知晓楚云容对文贤出院动了心思,所以一直没敢掉以轻心,因这几日一直给崔冀那边善后,一时没顾到那边,结果就让他有机可乘。

    郑钊文前脚刚走,崔冀后脚就踏了进来,一见到崔尚就哭丧着脸叫道:“爹,您快想想办法吧,去刺杀的死士一个也没能成事,现在孙铸文又被送到了金吾卫衙署,那地方守卫森严,可不容易进,等到孙铸文清醒后,肯定会供出咱们的。”

    崔尚被他吵得头疼,不禁勃然大怒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东西,你自己做下的事情,与我何干?滚出去。”

    崔冀仗着是他的亲生儿子,懒着不走,“父亲,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要是出了事,将来谁给你养老送终?而且,孙铸文若是招出我来,父亲您肯定受牵连,咱们现在是串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崔尚听着他的话,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你再不滚出去,老子现在就被你气死。”

    崔冀连忙端起茶,递到他面前,“父亲,你消消气,先静下心,才能想出办法啊。”

    看着他窝囊的模样,崔尚忍无可忍,一句话也不想再与他多说,等白凤青鸾回来后,直接与她两人道:“把这混账东西给我叉出去。”

    白凤青鸾不敢违抗崔尚的命令,连忙上前一人架住他一条臂膀,将他拖拽出去,崔冀不停地挣扎,蹬腿,杀猪一般地喊叫:“父亲,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的儿子,亲生儿子啊。”

    虽然崔冀力气大,但白凤和青鸾都是练家子,他再拼命挣扎也毫无作用,不禁急得脸红脖子粗,口不择言道:“你们这两贱人,你以为我父亲还能护你们多久?他日老子定要把你们买到妓院里,让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那时你们才知道老子的厉害。”

    崔尚在屋内听到崔冀的话,鹰隼般的双眸浮起戾色,这混账废物,留着他有什么用?

    金吾卫衙署。

    霍枫昨日命人将笔墨纸砚送到孙铸文处,让他写下供词,他装死不肯写,气得霍枫想对他动刑,最后还是忍住了,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松了口,要求见红袖,说是见了她之后,就招出幕后主使,霍枫答应了孙铸文的请求。

    霍枫刚出衙署,就迎面撞见了赶回来的聂英。

    聂英道:“头儿,你这是要去哪里?”

    霍枫道:“去一趟花间酒楼,你那边查得如何?”

    聂英道:“王霖家中一个人也没有,但兄弟们之前一直听他说他有一个妹妹,因为身子体弱多病,鲜少出门,我们今日问了邻居大娘,那大娘说她以前几乎每日都会出到门口坐一坐,但这些天却不见人。”

    霍枫面色严肃,“我知道了,此事等我回来再商议。”

    红袖知晓霍枫今日会上门找她,就没有出门,不过她想出门也不行,昨日爬了山,她的两条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听到霍枫到来的消息,红袖在金子的扶掖下,勉强走到了厅堂,董燕儿正在招呼他,看到红袖,她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中郎将,您久等了。”红袖笑意盈盈道。

    霍枫看着她姿势颇有些僵硬,不觉问:“红袖姑娘身子还未好么?”

    “已经无碍了。”红袖坐到他旁边,媚眼斜溜了他一眼,习惯性地打量起眼前男人。

    他五官十分英俊,剑眉挺鼻,眸若深水,目光往下,腰板挺直,身材魁梧,“连着两日让中郎将白跑一趟,妾身实在惭愧。”红袖轻启朱唇,柔媚道。

    霍枫觉眼前女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几分对猎物审视的意味,甚至带着几分轻浮,心中颇有些不自在,只道是她们这一类女人看男人独有的目光,就没太放在心上,“无妨,我今日前来是想请红袖姑娘随我去金吾卫衙署一趟,孙铸文说要见到你才会说出幕后主使。”

    先前在野松林,霍枫对她沉着冷静的反应心生佩服,因此对她说话的语气也甚是客气有礼。

    红袖闻言并不感到惊讶,那孙铸文就等着她兑现诺言呢,不过那些话都是红袖为了让他放过他们母子说的谎话,她是不可能帮他在楚云容面前说话的,就算她肯,楚云容也不可能让他继续在朝为官,“那我就随中郎将去一趟吧,不过能否让我坐轿子去?”红袖这会儿腿酸痛得很,要是走着去,腿得断。

    “这是自然。”霍枫本就没打算让她走着去,他犹豫片刻,忍不住问:“红袖姑娘,你可知这幕后主使是谁?”

    红袖想也没想就回答:“崔阁老是幕后主使啊,这是孙铸文与我说的,不过我的话应该也没什么用吧?最主要还是得孙铸文招供。”

    霍枫颔首,心忖,果然是崔尚。

    这个问题困扰了霍枫许久了,这些天没有一个人能够给他一个确切答案,他心中憋闷得慌,红袖干脆爽快的回答竟令他心生几分感动。

    红袖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也不知道为什么,“中郎将,我们现在就去么?”

    霍枫此刻只觉浑身通畅,脸上也有了笑意:“嗯。”

    红袖从见他第一面就没见过他笑过,一直是冷肃的模样,他这莫名其妙的笑容让红袖心中有些发毛,心忖,这位霍中郎将怎么古古怪怪的。

    红袖坐着轿子随霍枫来到金吾卫衙署,孙铸文被关在一屋子里,由太医署派来的人照料着,外头还有金吾卫看守。

    红袖进去时,孙铸文还恹恹地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脖子上还缠着白色的布条,红袖再次感慨这狗东西命大,估计是那会儿歹徒急着抓出去她们,才出了这样的纰漏,不过他没死对她们不算是坏事,两名歹徒都死了,如今也只有他能指认崔尚了。

    “孙大人,妾身来看你了。”红袖走到床旁边,温柔地唤道。

    听到红袖的声音,孙铸文瞬间像是诈尸般睁开眼睛坐起来,又因为扯疼脖子上的伤口,龇牙咧嘴地哼哼着,缓过来后才高兴地道:“红掌柜……”话未说完猛地看到一旁如同煞神般的霍枫,他心一慌,连忙又捂住脖子,声音虚弱道:“你……你终于来了。”

    霍枫见状不禁冷笑一声。

    红袖脸上浮起和善的笑容,“是啊,我听中郎将说了,你要见我才肯说出幕后主使。”

    孙铸文点了点头,面露讨好之色,他如今将自己身家性命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红袖微微一笑,柔声诱哄道:“孙大人,你也别担心,上次在野松林里我与你说的话是认真的,我已经与楚相公说了,此事你是被胁迫的,你并未伤害到我与小郎君,他说只要你招出幕后主使一定对你从轻发落,如今这事闹得这般大,要想立刻官复原职是不可能的,但等事情平息后,他一定会继续任用你。”

    见他面有豫色,红袖继续道:“孙大人,招出幕后主使是你的唯一出路了,招,楚相公会护你,不招,那边就会不断地派死士来刺杀你,先前被抓捕归案的那名歹徒已经被人毒杀身亡,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们是铁了心要你的命,只有招出了幕后主使,让他们翻不了身,你才能活命,不然你的下场总脱不了一个‘死’字。”

    孙铸文这几日日日提心吊胆,不是担心自己被刺杀身亡就是被毒杀身亡,夜里不敢睡觉,又不敢吃东西,他想招,但又怕招了自己也会落得个同谋的下场,或者扳不倒崔尚父子两人,事后还会被杀,所以一直拖延着,不知如何是好,如今听了红袖的话,他顿时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加上不想再提心吊胆下去,就道:“我招。”

    “那就请孙大人写下供词吧。”红袖满意地笑了,搀扶着他起身,走到桌前坐下,桌面上已经放了笔墨纸砚,霍枫唤来了太医署的人一起见证。

    半炷香后。

    红袖与霍枫一起从屋内走出。

    “红袖姑娘,楚相公真的与你说过那些话?我们金吾卫一向秉公办事,不会看在楚相公的情面上对孙铸文从轻发落,就算他后面反悔没想要你们的命,也属于同谋。”霍枫沉声道,方才在屋中,他差一点想站出来反驳她。

    红袖这会儿心情很好,闻言黛眉一扬,笑问:“既然如此,那方才中郎将为何不曾反驳妾身?”

    霍枫沉默下来,不知如何回答,他隐隐觉得楚云容不会说那样的话,而她在说谎。

    见他脸露难色,红袖就不再为难他,“放心吧,我是骗他的。”

    霍枫神色微沉:“你这是诱供,依照我朝律法,这是不允许的。”

    红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美眸中透着淡淡的狡黠,“若妾身没记错的话,这项律法是针对于你们官府人员的,但妾身不是啊。”

    霍枫再一次沉默,竟无法反驳她。

    红袖笑道:“所以不能让孙铸文招供,不是你们金吾卫无能,而是因为你们不能像妾身这样钻空子。”她这一番话给足了霍枫面子,没有为自己拿到孙铸文的供词而洋洋得意。

    霍枫看向她,心中不禁感到惊讶,先前他以为红袖会得到楚相公和九皇子的青睐,是因为这张脸,但如今看来,并不是,她是一个拥有智慧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就算不靠脸也会得到很多男人的青睐。

    ***

    楚府。

    因为被劫持一事,楚怀瑜这几日都没去书院,但他宁可去书院,也不愿意待在家里,因为他父亲每次归来都要将他唤到书房,给他指导课业。

    这一日,午膳刚过,楚云容就归来了。楚怀瑜正在院子的草丛里捉蛐蛐玩,侍棋过来通知他去书房。

    楚怀瑜瞬间叫苦连天,“我父亲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快?”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了刚刚捕捉到的蛐蛐,跟随侍棋去了楚云容的书房。

    到了书房,看到安坐在案前,执书静阅的楚云容,尽管他神色柔和,楚怀瑜仍旧感到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朝着他压来,令他不自觉地垮下腰杆,神色恹恹地跨进门口。

    当楚云容听到动静侧脸过来时,他立刻又挺直了身板,提起精神,唤道:“父亲。”

    楚云容一眼看到他肩膀上沾着的草屑,唇角浮起抹淡淡的笑,放下手上的书,柔声询问:“今早的功课做完了么?”

    “做完了。”楚怀瑜连连点头,担心他要考察,又急忙岔开话题:“父亲,红袖大娘怎么好几日没来啊?”楚怀瑜虽是为了岔开话题才问这话,但他也真有些担心他父亲还在怪红袖,不让她来了。

    楚云容听闻“大娘”二字,不觉失笑,他想红袖定不会喜欢这称呼,“她这几日身体有些不适,没办法过来。另外,小郎,大娘这称呼有些失礼。”

    楚怀瑜忍不住反驳道:“不然唤她什么,她还没成为我后娘呢。”他顿了下,又道:“我看她年纪都能做我娘了,不叫大娘,叫姐姐?”

    楚云容难得被自己儿子的话噎了下,无奈一笑,“也罢,你爱叫就叫吧,只是她到时不高兴揍你,你别来向我告状。”

    楚怀瑜惊讶,父亲竟然也会说这样的话,看来他没有责怪她,他想了想,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父亲,方才你说她这几日身体不好,我能不能去探望她?”

    楚云容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失笑道:“你这么关心她么?”

    楚怀瑜下意识地想反驳,但话到嗓子眼里又咽了回去,要是父亲肯带他去找红袖,那么他就可以不用学习了,楚怀瑜心中小九九打得啪啪响,“嗯,父亲,我想去探望一下她,毕竟那日她那么护我,我不去有些失礼。”

    楚怀瑜说完去观察他父亲脸色,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正以为他不会同意,就见他微微一笑,“也不是不可。”

    楚怀瑜心中又是一阵诧异,他以为还要磨他好一会儿,没想到他如此干脆地同意了。

    ***

    楚云容带着楚怀瑜来到红袖寓所时,恰逢霍枫送红袖归来。

    楚怀瑜看到霍枫帮忙掀开轿帷,红袖从轿子上下来时,脸上笑盈盈的。

    红袖看到楚怀瑜和楚云容,不禁有些惊讶,笑容顿住,“小郎,你们怎么来了?”

    她好像很不高兴他们父子二人来?楚怀瑜不禁皱了皱眉头,抬眸看向他的父亲,他的父亲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似乎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楚怀瑜正要上前说话,身后突然又传来一道悦耳的男声:“你们都在啊。”

    楚怀瑜一转头,就看到一穿红着绿的妖娆男人朝他们而来,眼睛上方两道秀气的眉顿时皱得更深了。

    怎么又来了一个?

    第44章

    红袖看到凤九,心中莫名地咯噔了下,总觉得这人在就没好事。

    “楚相公,霍中郎将。”凤九悠然地走到几人身旁,摇着折扇,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楚云容。

    楚云容微笑欠了下身,动作优雅从容,“凤掌柜,别来无恙?”

    “无恙。”凤九挑眉道,随后又看了眼他身旁的小少年,叹道:“你儿子真像你。”

    楚云容微微一笑,并不作答。楚怀瑜平日里虽是顽劣,但在外人面前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见凤九提到他,他端正身子,彬彬有礼地向他行了一晚辈礼。

    凤九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小年纪,倒挺有你父亲的雅范。”他最讨厌他父亲的这种雅范了。

    红袖闻言心中好笑,连这只花孔雀也被这臭小子给骗了,她笑盈盈地朝着自家儿子抛去一个眼神,岂料楚怀瑜一偏脸,竟然不搭理她。

    红袖脸色微僵,然后气笑了,这臭小子还是欠揍。

    “凤掌柜。”霍枫抱拳道。

    红袖看了眼霍枫的神色,看来他也知晓凤九的真实身份。

    “中郎将怎么与红袖姑娘在一起?”凤九感兴趣地问道。

    “在下正在查案,需要红袖姑娘的帮忙。”霍枫道,他猜测红袖应该与他说过此事,若是如此,那他这话就颇有些明知故问的嫌疑。

    凤九点点头,一脸心疼地看着红袖,“红袖姑娘辛苦了,昨日才与我爬了一日的山,今日就要帮金吾卫查案。”

    红袖温婉一笑,“凤掌柜言重了。”这男人根本就是故意的,红袖差点没白他一眼,对于他眼里的心疼之色,心中只觉得恶寒。

    楚怀瑜听了凤九的话,心里头有些愀然不乐,他看向红袖那边,见她正盯着自己看,就瞪了她一眼,她不是生病了么,怎么还能和别的男人出去爬山?看来她骗了他父亲,枉费他和他父亲担心她的病情来看望她。

    红袖黛眉皱了皱,心中不解,这臭小子怎么回事?她也没招惹他吧?

    楚怀瑜不再看她,抬眸看了眼楚云容,他面色依旧平静无澜,对面站着的可是他的情敌,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如此的从容淡定?

    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与人谈论案子:“霍将军案子查得如何?”

    楚怀瑜气得忘了这案子与自己有关。

    “孙铸文已经招出幕后主使了。”霍枫沉声道。

    楚云容微笑颔首,心中已有答案,就没有继续问下去。凤九也不关心此事,目光一直落在红袖身上,脸上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霍枫隐隐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总觉得再留下来不妥,不禁出声道:“各位,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凤九将折扇一收,挡在霍枫的胸前,扬唇笑道:“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咱们三人难得碰上一次面,平日里我忙着照看酒楼,二位大人则忙着公事,根本聚不到一起,不如趁此机会,咱们三人坐下来好好畅聊一番。”

    凤九言罢二话不说地就邀请霍枫等人进门,那大摇大摆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此间主人,而红袖这主人却成了客人。

    霍枫被他热情的态度弄得无所适从,他与楚云容算得上熟,但和他完全算不上,两人先前甚至没说过几句话,霍枫一向不擅长应付他人的热情,又碍于他的身份,不敢使用强硬手段拒绝,就只能半推半就地进了门,还求救性地看了身后的楚云容一眼。

    楚云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随着他们走了进去,他也拿这行事不羁的凤九毫无办法,有时候他会在他的身上看到红袖的些许影子。

    红袖走在中间,看了眼前面的凤九,见他没留意她这边,就刻意落后几步,然后与楚云容并肩而行,小声询问:“大人,你怎么把小郎带来了?”

    听到“大人”二字,楚云容神色不变,唇角依旧挂着温柔的笑容,“小郎听说你生病了,想要来看看你。”

    红袖内心一喜,转头伸手捏了下楚怀瑜的俊俏小脸蛋,“小郎,原来你这么关心我,还装不理我呢。”

    楚怀瑜早就留意到她方才偷看凤九的小举动,心中很是不高兴,他轻哼一声,“是我父亲要来探望你,我只是过来玩的。”末了,又忍不住道:“你还是赶紧去找前面穿红衣服的伯伯吧,你连和我们说一句话,都一副做贼心虚,怕被他看见的模样,别让他瞧见了不欢喜。”

    楚云容脸上和煦似春阳的笑容微僵,叹道:“小郎,不得胡说。”

    楚怀瑜不服气道:“我才没有胡说,我方才都看见了。”

    红袖只是担心被凤九看到会遭到他调侃说笑,不成想却被儿子误以为她做贼心虚,正要替自己辩解,楚怀瑜又追问:

    “你喜欢我父亲?还是喜欢那穿红衣服的伯伯,又或者是那位中郎将?”

    他父亲脾气太好,情敌欺负到头上还那么温和,他得替他做主,他看了看前面的两个男人,再看一眼自己的父亲,觉得还是他父亲最好。

    楚云容顿时有股抚额的冲动,平生第一次在人面前露出尴尬之色,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就恢复了镇定自若,柔声道:“红袖……”

    楚云容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对啊,红袖姑娘,你喜欢谁呢?”

    楚云容看了眼插进来的凤九,额角隐隐抽疼,他其实并不擅长应对这些男女之事,于是默然。

    他无声无息地跳出来,吓了红袖一跳,缓过神来正要作答,又听他悠悠地与楚云容道:

    “楚相公,你不该带着孩子过来的,有妇之夫的感觉太强烈,红袖姑娘不会选择你的。”

    凤九看向红袖,笑得妖娆,“我们三人,就只有楚相公是有孩子的,我和霍将军都未曾娶妻纳妾,而且也没有孩子。”凤九还是给了楚云容面子,没有说他的孩子不知道打哪来的。

    他懂个屁,楚云容光靠孩子就能胜了他们两人,被自家儿子看着,她这会儿都不好意思多看别的男人一眼,好像多看一眼就成了红杏出墙似的。

    “凤掌柜,还请别开玩笑,我只是送红袖姑娘回来罢了,并无别的想法。”他们这边闹了如此的动静,霍枫自然听见了,只好上前解释,他并不想牵扯进他们三人混乱的关系中。

    凤九拿着折扇轻拍了下他的胸膛,一挑眉,“你也不必急着辩解,英雄爱美人,实属常事。”

    霍枫俊脸一僵,他虽然对红袖有好感,却不是男女之情,想要辩解,但又不擅长言辞,担心越解释越乱,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疑惑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红袖姐,你们站在那里做什么?”

    霍枫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董燕儿,莫名地心生几分感激之情。

    董燕儿看着眼前的俊男靓女,非但不觉得赏心悦目,反而有些惶惶不安,光看着那三个男人的穿着打扮,神情举止就知晓他们不是同一类人,总觉得凑到一块能打起来。

    这三人现在不会都在追求红袖姐吧?

    “没做什么。”红袖与董燕儿解释道。

    董燕儿看了眼霍枫,又看了眼楚云容和凤九,头不由得快垂到地里头去了。这三个男人都不是她能应付得来了,她冲着几人一福身,然后抱歉地看了眼红袖,“那我忙去了。”言罢快步离去。

    红袖又被儿子误会,又被凤九打断话头,心中早已不悦之极,没好气地瞥了三人各一眼,“你们三人说够了么?这么爱聊,不如凑一桌玩叶子戏得了。”

    红袖言罢径自往前走了。

    红袖这话一出,楚云容和霍枫都是有些委屈的,他们根本没怎么说话,话全让凤九说了,结果还要和他一起挨骂,不过这两人都是能控制住情绪之人,纵然心中委屈,两人依旧一个面色平和温煦,一个面色沉稳内敛。

    凤九凑上前,笑道:“这叶子戏得四个人玩才好玩,我们三人凑不成一桌。”

    楚怀瑜见凤九死皮赖脸地凑到红袖身旁,暗暗着急,回头一看他父亲,他父亲竟一点都不着急,又开始悠然自若地与人说话:

    “既然孙铸文已经招供,霍将军就该早些上报朝廷,免得生出别的事端来。”

    霍枫严肃地点了点头,“我正打算去面见陛下,但凤掌柜那边……”他无奈地看了眼凤九那边。

    楚云容微微一笑道:“你先去吧,凤掌柜那边由我来说。”

    “那就多谢楚相公了。”霍枫抱拳道,言罢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楚怀瑜恨铁不成钢,一跺脚,冲上前。

    看见凤九那张笑脸,红袖烦不胜烦,又见楚怀瑜也挤了过来,便道:“诺,这不是还有一个小的。”

    凤九摇了摇头,眯着凤眸笑道:“这不成,可不能教坏小孩。”

    红袖也不过随口一说,谁知他回答得如此认真,她语滞,不打算再搭理他。

    楚怀瑜挤到两人的中间,隔开两人,他抬头看向凤九,客气有礼地问:“这位伯伯,你和红袖大娘是什么关系?”

    红袖早就被他叫了一回大娘,这会儿心中无动于衷。

    凤九面色却一僵,伯伯,大娘?他和红袖两人明明风华正茂,他这么一叫,瞬间把他们叫老了,他气笑,“小郎君,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我们两人的关系么?”他暧昧地看了眼红袖,道。

    楚怀瑜笑嘻嘻地道:“看出来了,你喜欢红袖大娘,可是她喜欢的是我父亲,她还说我父亲是她的心头宝,小心肝儿。”

    楚云容目送霍枫离去后,一转身就听到了楚怀瑜那一番话,唇角的浅笑僵住,终于忍不住伸手按了下额角,轻叹一声。

    “是么?红袖姑娘还说过这么肉麻的情话啊?”凤九狭长的眸子轻飘飘地向红袖投去一眼,似笑非笑地道。

    纵是红袖的沉着冷静此刻也不禁微微红了脸,不是害羞,是觉得太丢脸了,红袖扯了扯嘴角,笑道:“我不记得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小郎,你肯定记错了。”红袖尴尬地看了眼不远处的楚云容,示意他赶紧过来。

    楚怀瑜见她不承认,皱着眉头反驳道:“你说了,你还说过你生是我父亲的人,死是我父亲的鬼,你难不成想红杏出墙么?”

    这臭小子连红杏出墙都想得出来,红袖此刻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小郎,我就算想要红杏出墙,那也得有一堵墙围着我呀,你父亲也没把我这红杏种在你家里,我现在也就是一支野杏,爱往哪儿伸就往哪儿伸,谁也管不着我。”红袖干脆把难题丢给了楚云容。

    楚怀瑜闻言一怔,沉默下来,看向朝着他们从容走来的楚云容,他父亲看着都不急,那他着急什么呢?这世上有那个人急着给自己找后娘的?这么一想,楚怀瑜瞬间不想管这事了。

    凤九看着他沮丧的小脸,忍不住打击道:“小郎君,你还小,不懂人心易变,就算你父亲以前是红袖姑娘的心头宝,小心肝,如今这心头宝,小心肝儿也可能变成我。”

    红袖见自己的儿子有些沮丧,已经于心不忍,又见凤九这么打击他,不禁有些不高兴,“凤掌柜,你不用照看酒楼生意么?怎么整日都那么闲?”

    凤九眯了下凤眸,这时楚云容来到他们面前,凤九就将视线放在了他的身上。

    “凤掌柜,霍将军有要事处理,先行离去了。”楚云容徐徐开口道。

    凤九知道他们的对话全都被他听了进去,但这男人却依旧一副朗月春风,不为所的模样,倒衬得他像是一个戏子在自唱自演。真是可恶的男人,凤九一直想撕破这男人优雅从容的面露,奈何总不能如意。

    吃瘪了吧?红袖抿着唇暗笑,这只好惹事的花孔雀还得楚云容这种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来制他。

    “罢了,走了就走了,这叶子戏是玩不成了。”凤九啪地打开玉骨折扇,扇了几下风,觉得甚是无趣。

    他转头看向红袖,“红袖姑娘,我想起来我也有要事,不能陪你了,改日我再来看你。”一边说着一边携手红袖的手,深情款款地道:“我是真不舍得走的,但你要理解我的难处。”

    这男人是演上瘾了?红袖心中恶寒,一想到自己儿子还在盯着,瞬间觉得不自在,连忙抽回手,催促道:“你快走吧。”

    凤九唇角微勾,转头挑衅地看了眼楚云容,笑道了句:“楚相公,后会有期。”才扬长而去。

    楚云容摇头笑了笑,不以为意。

    作者有话说:

    有妇之夫感=人夫感,楚大人的人夫感是不是很强捏?这章给大家发五十个红包~

    第45章

    总算是清静了。

    红袖目送凤九离去后,微微松口气,一回头却发现父子两人都在看着她。

    “这么舍不得么?”楚怀瑜轻哼一声,有些不高兴道。

    红袖不禁感到有些好笑,轻嗔他一眼,“小小年纪,懂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她现在总算明白她这儿子为什么一直对她没好脸色了,原来是以为她移情别恋,不喜欢他父亲了。

    红袖往楚云容那边看去,注意到他含笑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被摸过的手上,她指尖微动,不觉抬起另一只手,纤秀的指尖搓弄了几下手背,美眸浮起笑意,“大人,小郎这几日没去书院么?”

    红袖看着楚云容,想到的不是那夜他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而是他指责她没有掌握好分寸的那一夜,因此有些谨慎,对他的态度不像往常那般亲热。

    “嗯。”楚云容微笑应,看着红袖,他想得的却是她那夜生病缠着他不让走的爱娇画面,他心中忽然有些纷乱,他真的越来越猜不透这个女人,也完全想不到她接下来会如何对他,是热情还是冷淡?

    三人一同往红袖的居所而去。

    不说正事,红袖一时间也不知道与楚云容说什么,正要低头与儿子说话,耳边就传来了楚云容温柔关切的声音:“你身子无碍了吧?”

    一旁的楚怀瑜不等红袖说话就抢言道:“她都和人去爬山了,哪里还会有碍?”

    红袖气笑,伸手一捏他的脸蛋,然后被他拍开,“我怎么就不能和人出去爬山了,我方才的话你没听进去是么?现在是你父亲不要我,不是我不要他。”红袖不希望和自己的儿子生分,便把问题甩给了楚云容,反正他总能轻轻松松应对的不是么?

    红袖眼神轻飘飘地投到楚云容那里,看不得他淡定的模样。

    楚怀瑜受不了这两人拖泥带水,一会儿要,一会儿又不要的,他转过头,看楚云容,很认真地问:“父亲,你到底要不要她?”他也不想问这种令人难以启齿的尴尬问题,但他想知道这大娘到底会不会成为他的后娘。

    楚云容唇角微紧,目光看了红袖一眼,她要笑不笑的模样落入他的眼中,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衣袖被楚怀瑜扯了扯,他微垂眼眸,对上儿子催促的目光,他唇角浮起从容的浅笑,而后点了点头。

    这下轮到红袖面色僵硬了,她瞪大双目,有些不敢相信楚云容竟然点了头。

    楚怀瑜莫名地松了口气,转头与红袖笑道:“好了,我父亲说要你,那你以后不能和别的男人出去了,我父亲向来洁身自好,没有和别的女人有牵扯,我做儿子的可以替他保证。”

    “你保证个……”鬼哟,他几乎天天都待在书院,哪里知晓他父亲做了些什么,红袖眯了下美眸,有些不高兴道:“小郎,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像是牵线搭桥的小媒婆?”红袖斜睨了楚云容一眼,心里不禁忖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之前还要她把握分寸,如今却又由得两人的关系继续暧昧不清。

    楚怀瑜好心帮她,却被她冷嘲热讽,气得不想再理她了,他恨恨瞪了她一眼,“你……真是不识好歹。”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这么个后娘?这不是找虐么?

    红袖笑容加深,这臭小子也就只等给她甩甩脸了。

    红袖带着他父子二人到了自己的居所,楚怀瑜没来过红袖的卧房,见屋内甚是富丽奢华,得到红袖的同意后,便兴致勃勃地这边看一看,那边摸一摸,突然看到条案上的鎏金细口花瓶时,觉得好看,欲上前拿起来看一看。

    红袖见状连忙上前,把鎏金花瓶夺过来,递给金子,示意她拿进内房。

    “这花瓶很贵,别碰坏了。”红袖朝着楚怀瑜笑着解释,心中却不是担心被他碰坏,主要是担心他看到瓶身上的春宫图。

    “小气鬼。”楚怀瑜哼了声,说着就要进到内房去。红袖连忙道:“小郎,这么喜欢女儿家的香闺,不如早点娶个媳妇儿回来?”

    楚怀瑜闻言脚步瞬间顿住,回头看向红袖,红袖扬了下黛眉,眉眼间堆满笑意。

    楚怀瑜脸一红,再也不好意思进去,又十分不服,两人目光对峙片刻,最终他败下阵,“我下去玩。”言罢气冲冲地下楼去了。

    红袖得到想要的结果,红唇不由悄然扬起,一回身,对上楚云容含笑无奈的目光,指尖一抬,轻掠了下云鬓,袅娜地行到竹榻旁,与他隔着小几而坐,“我内房里还有好多春宫画,小郎是瞧不得的,但你瞧得,你想不想随我进去看一看?”她身子往几上一歪,手托着腮儿,冲着楚云容娇媚地笑。

    见她故态复萌,楚云容轻笑出声,然后转移话题:“你何必那样调侃小郎?”

    “不这样,他哪能出去?”红袖这会儿有话要问楚云容,小郎不方便在场。

    楚云容这才明白她是想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笑容不觉微敛,他知道她接下来想要问什么。

    红袖定定地看着他,眼里仿佛多了些许缠绵的情愫,看得楚云容颇有些不自在,他微微一笑,淡定地问:“怎么了?”楚云容本想等到她主动询问自己,但她紧攫猎物般的目光实在令人无法保持沉默。

    红袖知道他在等她开口,但结果他还是先开了口,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但她知道他的内心已经没那么坚定了,红袖心中暗笑,缓缓问道:“你方才在外头是什么意思?”

    “你之前不是与小郎说你痴恋我,我若不配合你,你这出戏还如何演下去?”他说这话时脸上挂着坦荡大方的笑容,给人一股完全没有私心的感觉,然而真是如此?

    红袖眯了下美眸,步步紧逼:“你完全可以说我是一厢情愿,但你没有,其实你是包藏了私心吧?”

    楚云容仿佛在思考她的话似的,顿了片刻,才微笑回应:“你也看到了,小郎他逼得紧。”

    红袖一语不发地紧盯他俊美的面庞,想要从他脸上细微的变化中窥探到他不为人知的心思,楚云容并不躲避她的目光,唇边温润的笑容也一直维持着。

    楼下忽然传来楚怀瑜的欢笑声,楚云容侧了下脸,看向窗边,他莞尔一笑,朝着红袖颔了下首,便起身走到了窗旁,往下看去。

    楚怀瑜正在庭院里荡秋千。

    红袖眯着眼睛,盯着楚云容的背影,他一手负于身后,静立窗下。

    斜日西沉,晚霞似火,他高雅秀逸的身影笼罩在一层柔暖的绯光之中,有股虚幻的美。

    红袖不觉伸手描绘了下他的身影,心中却在思考他这一举动是不是故意在逃避她?想了想,她站起身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站,目光看向院中荡秋千的人儿,红唇不由浮起抹温柔的笑。

    “我与凤九一起出门,说了些什么,有没有做出一些亲密的事,你难道都不想问一问?”红袖突然转头问楚云容。

    楚云容沉默片刻,微侧脸看她,“若我问的话,你会告诉我么?”他淡淡地笑问,那双注视着她的温柔眸子仿佛月夜下的深潭,深不可测,令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红袖无法从他的神色中窥探到他的心思,只能从他的话中窥探一二,反问的语气证明他其实有些好奇吧?

    “你不问,怎么知晓我会不会告诉你?”红袖悠悠地笑道,她如今也学精了。

    楚云容先是一怔,而后笑了下,并没有问,收回目光继续看向窗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红袖撇了撇红唇,盯着他的侧脸片刻,还是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在想,要是在我身边的人是你就好了。”红袖说这话时,脸上并无以往轻浮挑逗的神色,语气也真诚得让人无法怀疑。

    红袖说这些话是内心其实有些紧张,因为这句话未曾掺一点假,因为真心,所以担心被人不屑一顾,但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楚云容的答复,他微垂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脸上依旧像是一面平静的湖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大概是在想该怎么拒绝她才不会失了礼数吧?想到此,红袖不禁自嘲一笑,转身欲走,手腕却蓦然被他拽住。

    “你已经喜欢上我了么?”楚云容目光紧攫着她的双眸,十分认真地询问。

    红袖心蓦然一颤,这人问得也太直白了吧?

    她虽然阅男无数,但这也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向男人表明心迹,她有些尴尬,又有些难为情,“嗯……兴许……是有那么一点。”红袖支支吾吾,目光闪烁不定,一句话说完,她总算是松了口气,脸却隐隐在发烫。

    她看了眼楚云容,他又开始沉默。

    “那你是怎么想的?”红袖快刀斩乱麻地追问,她其实做好了楚云容委婉拒绝她的准备,所以这会儿也不是太期待。

    喜不喜欢这个问题,楚云容一时也说不清楚,这么多年,他一直专注于正业,从未在儿女情长上用过心,也对男女情爱没什么兴趣,但红袖出现后,他发现自己花在她身上的心思并不少,他不确定自己愿意在她身上花心思是因为她是小郎的母亲,还是因为男女之间的情愫,他不想一直费神去想这个问题,或许顺其自然之后,他会慢慢看清自己的心,他斟酌再三后,柔声道:“那就在一起吧。”

    红袖怔住,楚云容的答案太出乎她的意料,让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而且他的语气虽然温柔但也坚定,不像是随口说说而已,反而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下的决定。

    红袖顿时隐隐感到一股无形的重力朝她压来,不觉问了句:“能不能反悔?”

    楚云容看到她眸中的一抹慌色,又是好笑,又有些好气,“不能。”他是经过一番深思后才做下的决定,她却像是心血来潮似的。

    不能就不能罢,他这么一说,红袖反倒是坦然了,就算她以后要走,以他这脾性,还能对她死缠难打不成?红袖唇角悄然上扬,将窗门拉上,她伸手勾住楚云容的脖子,凑到他面前,昵声低语道:“既然我们已经情投意合,那是不是可以做一些亲密的事了?”

    楚云容被她这话弄得脸红心跳,“你脑子里怎么只想着这种事?”他微笑着调侃道,语气却隐隐有些不自在。

    红袖摇了摇头,“错了,我是满脑子只想与你做这种事,楚郎,你别害羞嘛。”红袖说着手从他的脖子上下来,改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嗅他身上的淡淡香气,“楚郎,我好喜欢你的腰,你身上好香。”

    楚云容一向不擅长应付红袖的情话,有些无奈,想说门还未关上,待会儿也许会有人进来,但话还没说出口,红袖那柔嫩的唇就吻了上来。

    楚云容担心此刻推开她会让她想多,就稍稍回应了下,本想快一些结束这一吻,然当她那香软濡湿的小舌伸出来,引诱他时,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突然袭遍全身,像是被柔软的羽毛拂过,有些痒,却又无处抓挠,舌头仿佛有自我意识似的,勾住她的小舌,汲取她的甜蜜。

    察觉他的情动,红袖搂着他腰的手收回,往下伸去。

    楚云容身子一僵,突然像是被烫到一般推开了她,“红袖……你……”接下来的话他有些难以启齿,眼里有着些许惊讶之色。

    看着他一副好像被轻薄的模样,红袖忍俊不禁,她贴身上前,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地与他道:“楚郎,你的手太规矩了,亲吻的时候你的手可以抚摸我,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可以。”

    楚云容并不认可她所说的话,他柔声道:“我认为做这种事之前需要征得对方的同意。”尤其是较为隐私的地方。

    这下轮到红袖惊讶了,她定定地看着他,他目光认真,并不像是在说笑,心中不禁感叹连连。不得不说,这男人虽然在官场上运筹帷幄,城府深不可测,但在情场上真的十分生涩纯粹,红袖觉得自己在玷污他,却也因此心生刺激的感觉。

    “好嘛,那楚郎,我现在可以摸摸你了么?”红袖很认真地征询道。

    第46章

    红袖最终还是没能摸到楚云容,因为他那儿子突然跑了上来,打断了他们两人。

    并且红袖说的那番话还被这臭小子听了去。

    红袖这会儿还在楚云容的怀中,面色微僵,扯了扯唇角,浅笑道:“小郎,你不在下边玩,跑上来做什么?”她转头与楚云容对视一眼,眼底皆有隐隐的窘色。

    让红袖惊讶的是,下一刻,他竟然含笑转过头,装作欣赏外头的风景,一副漠不关己的悠然模样,红袖气得牙痒。

    楚怀瑜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令人尴尬的场面,他见红袖关了窗子,一时好奇就跑了上来查看情况,见门还开着就走了进来,没想到他们卿卿我我的模样,准确地来说,是她在主动,他父亲则有些半推半就。

    亲热也不知道关上门,他真怕自己会长针眼。

    楚怀瑜怔了片刻后,只能嘿嘿一笑,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你方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想摸我父亲哪里?”

    红袖对上楚怀瑜暧昧的目光,不禁气乐,小小年纪连父母都敢调侃,真是欠揍。

    “我摸哪里关你这臭小子什么事?”红袖眯了下眼,语气不善。

    楚怀瑜仗着红袖在这里,越发不把平日里的规矩放在眼里,手叉着腰儿,下巴几乎翘上了天,毕竟她都能肆无忌惮地嬉笑怒骂,他凭什么要端正自持?父亲要是指责他,就是偏心。

    “是不关我事,但我替你丢脸,你连摸我父亲都要经过他的同意,你有本事直接上手摸啊,你就只敢在我面前张牙舞爪。”楚怀瑜挑衅道,还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楚云容因为担心发生像上次那样的事,所以这次打算旁观,谁也不帮,听到楚怀瑜的话,他额角微紧,几乎怀疑自己这儿子并非自己亲手带大的,偏偏此时又不能说他,免得他多想,他唇角浮起抹无奈的笑。

    红袖听了自己儿子的话,不禁感到好笑,很显然,这小子年纪还小,不明白她说的摸是指哪种摸,他还以为只是随便摸摸呢,红袖任由他误会,扬了下黛眉,笑道:“谁说我不敢摸,我现在不是在摸?”一边说一边往楚云容胸膛上胡乱地摸。

    楚云容身子微僵,唇角的浅笑彻底敛去,想阻止她却又不好阻止她,免得她在儿子面前失了脸面,心中浮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他竟拿着母子二人一点办法也无。

    楚怀瑜不肯认输,冷笑一声,“你就是看我在,知晓我父亲会你给面子,你才敢摸,要是在私底下你肯定不敢摸。”

    红袖看着他一副欠收拾的模样,不禁眯了下美眸,而后笑得无比灿烂,“我是不敢摸,但我敢揍你,就算现在我揍你,你父亲也不会阻止我。”

    “你有本事就来揍我啊。”楚怀瑜俊秀的小脸露出贱兮兮之色,说完一溜烟儿地跑了下去,他丝毫不怀疑她会冲过去揍他,毕竟有前车之鉴,所以先跑为上。

    红袖见状脾气一上来就要冲过去,却被楚云容一手搂住她的腰肢,拖了回去。

    “好了,你与一小孩较什么劲儿。”楚云容忍俊不禁,语气温柔中带着劝意。

    红袖被他揽在怀中,一扭头,就对上他温润柔和的目光,不知怎的,焦躁的心情瞬间变得稳定下来,她脸上浮起一比娇花还要明艳的笑,一改先前的暴躁,柔声道:“楚郎,我就是逗一下他而已,因为知道你会拦着我。”说着又忍不住抱怨了句:“你平日里就是这么纵着儿子的?这么野。”

    “小郎平日里在我面前从不这样。”楚云容委婉地说道,唇角噙着笑意。

    红袖何等的聪慧,一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好么,所以他在我面前才会这样么?”说着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楚云容说的也没错,没她在的时候,那小子估计也不敢在他父亲面前张牙舞爪,“我说他就是看碟子下菜,瞧着我好欺负。”

    她好欺负?楚云容失笑,却不反驳她,“他的这脾气有几分随你。”楚云容这番话还是客气了些,没说小郎的脾气都随了她。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红袖也不好意思说小郎的脾气没有随她,她撇撇红唇,没有回应他,转身又开了窗户。

    楚怀瑜站在下头,正手叉着腰儿,抬着头,挑衅地望着她,红袖作势要打他,他立刻朝着她扮了个鬼脸,然后跑开了,红袖不由莞尔。

    “你看你这儿子是不是很欠揍?”她回头看向楚云容,佯装不高兴道。

    “也是你儿子。”楚云容回眸一笑,眼底有着温柔之色。

    听到这句话红袖心口不禁一颤,他如今是真真正正地拿她当了自己人吧。“嗯,也是我儿子。”红袖微笑道,眼底蓦然有些酸涩,这句话以前她是不敢在楚云容面前理直气壮地说的。

    楚云容看着她通红的眼眶,脸上难以掩饰的喜悦之色,心中忽然浮起一股说不上来的陌生情绪,似乎是心疼,又或者是怜悯,说不清楚,他没有再继续纠结下去,轻柔地将她揽入怀中,手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

    红袖依偎在他温暖的怀里,心情逐渐平静下来,片刻之后,她抹了抹眼角的泪,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她的怀抱,有些难为情地道:“我没哭。”

    “嗯,我知道。”楚云容微笑道,认真的语气让红袖心感到无比的熨帖,这男人总是这么的细致入微,她觉得与他相处过的人一定都会很喜欢他,在他身边,不论是烦躁的还是难过的情绪都会被他温柔的话语举止一一抚平。

    不过,尽管两人说要在一起,但红袖还是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像是蒙着一层朦胧的纱,不清不楚,红袖在他眼里看得到温柔与纵容,却看不到热烈的情愫。

    或许他同意与她在一起,绝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小郎,小郎如今已经不讨厌她了,还接受了她,比起别人来当他的后娘,自然是她这亲娘最好。

    红袖没有奢求太多,就算楚云容对她没有情爱也没关系,他们一家三口若能够这么一直过下去也很好,她此刻感到很满足。

    待红袖情绪稳定下来后,楚云容与她谈起正事。

    “你今日为何去了金吾卫衙署?”

    红袖闻言心中有些感慨,两人才刚刚定情,这会儿不应该是你侬我侬的时刻?

    说是在一起,红袖觉得其实和之前根本没什么区别。“霍中郎将今日前来找我,说孙铸文要见到我,才肯招供,所以我随他去了。”红袖收起一些不该有的小心思,正色道。

    “你可是答应孙铸文什么条件?”楚云容笑问,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有着了然之色。

    红袖心中惊讶,好片刻后,她才感慨地道:“这都瞒不过你。”她犹豫片刻,觉得无法隐瞒,就道:“当初在野松林我骗他说九皇子痴恋我,你对我十分信任我,让他对我产生忌惮,不敢杀我与小郎,接下来我又告诉他,只要他肯招出幕后主使,你就会护他,并让他官复原职,他相信了,这次他之所以要见我,是为了让我兑现承诺。不过,你放心,我都是骗他的。”

    这的确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楚云容不觉微笑,并未怪她,“孙铸文招出了崔尚?”对于此事,楚云容一直怀着些许疑虑。

    红袖点点头,“嗯,孙铸文的确说了崔尚是幕后主使。”

    楚云容沉默下来,神色有些高深莫测。

    红袖见状问:“怎么了?有何不对么?”

    以楚云容对崔尚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做这种事,见红袖发问,不紧不慢地回:“我在想,崔尚这么做于他有何益处,若仅仅是为了泄愤未免,未免太愚蠢了些。”

    红袖闻言没忍住笑出声来。

    楚云容听到红袖的笑声,侧脸看向她,微惑,“怎么了?”

    红袖抿着唇笑了会儿,才回:“楚郎,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骂人呢,没想到你骂人也如此温柔。”

    楚云容语滞,摇了摇头,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红袖回归正题,“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她想了想当时的场景,“孙铸文当时是说崔尚指使他的,但后来,我又听那歹徒说,他是受了崔冀之命,不过若没有崔尚的命令,崔冀也不敢擅作主张吧?”红袖对那崔冀不甚了解,所以这话她自己都说得有些不确定。

    “你说凭着孙铸文的供词能扳倒崔尚么?”

    楚云容并没有给她答复,只是柔声道:“你已经做了你能够做的事,接下来的事就不必再费心了。”

    从他的回答中,红袖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红袖内心其实没怎么抱有期待,崔尚出身世家大族,根基深厚,哪是轻易就能扳倒的,

    “嗯。”红袖微微点头,而后转移话题,“今日你们父子两人留下来用晚膳么?”

    “不了,还有些事情需去处理。”楚云容语含抱歉道。

    红袖微笑了笑,也没有勉强他。

    第47章

    霍枫到了宫中,行过御道之时,迎面撞见了崔尚,只见他穿着公服,一副庄严肃穆之色。

    霍枫面色一沉,心中生疑,崔尚看到他,面上露出一似笑非笑之色,“中郎将可是有事要向陛下禀报?”

    霍枫此趟进宫正是要向明圣帝禀报案子一事,他想必也十分清楚,他此刻淡定的神色令霍枫微觉不安,他冲着崔尚一抱拳,“我的确是有事向陛下禀报。”

    崔尚鹰隼般的双眸掠过抹冷意,“那老夫便不耽误中郎将了。”言罢与他擦身而过。

    霍枫回头看了崔尚的身影,利剑般的浓眉不禁凝了寒色。

    内侍将霍枫带到御书房,明圣帝端坐在紫檀木质的宝椅上,着一袭织金华袍,一派尊贵威严的气势,此刻他正看着一份奏章,神色透着严肃。

    “陛下。”霍枫行了臣礼。

    明圣帝抬首,瞥了他一眼,“平身。”他手缓缓的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淡淡地询问:“查清楚案子了?”

    “是,孙铸文已经招供。”霍枫将孙铸文的供词双手呈上。

    明圣帝接过只是随意一扫,并没有认真地看,看完之后,他放下那份供词,伸手揉了揉眉心,眉眼冷峻。片刻之后,他将面前的奏章甩到霍枫面前,“这是崔阁老方才亲自呈上来的,你看一下吧。”

    霍枫墨眸掠过惊疑之色,他拿起那奏本,打开一看,不禁沉下脸。

    “正如你看到的,崔阁老与朕道此事系他的儿子崔冀所为,他全然不知晓。”明圣帝语气有些高深莫测。

    霍枫面色冷沉,“陛下,孙铸文明明说是崔阁老主使。”

    明圣帝手指点了点孙铸文的供词,“孙铸文供词上可有写是崔阁老亲口让他除掉那名叫红袖的女子以及楚爱卿的儿子?”

    霍枫不觉皱了下眉,“是由崔冀口传。”

    明圣帝像压抑着什么似的,胸口起伏了下,“崔阁老方才向朕哭诉,是崔冀瞒着他假传他的命令骗了孙铸文,他什么都不知晓,不止如此,你继续往下看看那奏章。”

    霍枫还没来得及看后面的内容,听到明圣帝的话就接着往下看,看完之后,他不禁沉默下来,他没想到崔阁老竟然狠心将自己的儿子给推了出去,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他的儿子收敛钱财,私吞公物,朕就不信他现在才得知。他方才朕面前演了一出六亲不认,秉公办事的戏码,真得都快让朕为他掉了眼泪。”明圣帝一副气笑的口吻,说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一拍桌案,嘴里暗暗嘀咕了句什么。

    霍枫离得近,听到了那是一句骂人的话,心中不禁有些吃惊,“陛下息怒。”

    明圣帝瞪了他一眼,俊朗非凡的面庞有着不满之色,“你哪只眼睛看到朕生气了?”

    霍枫不善言辞,被明圣帝这么一驳,无话可说。

    明圣帝见他木讷的样子,不禁感到心烦,朝着他一挥手,道:“你这人就是没有楚爱卿善解人意,你走吧,朕现在不想看见你。”

    霍枫愣了下,才道:“臣告退。”

    明圣帝靠在椅子上,手抵着额角,看着霍枫的魁梧背影,摇了摇头,白长得这么人高马大的。

    ***

    崔尚回到府中,便进了书房,不准任何人进入。

    崔冀听说了孙铸文招供的事情,大惊失色,急匆匆地跑过来要见崔尚,却被白凤青鸾两人挡在门口。

    “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我是谁?我要见我父亲,你们快点给我滚开!”崔冀勃然大怒道,“你们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杀了你们。”

    两名婢女闻言神色不为所动,“阁老说了,谁也不见。”青鸾冷冷道。

    崔冀不信这邪,怒气冲冲地要推开门,却被白凤青鸾一人架起一胳膊,丢下了台阶。

    崔冀躺在地上,一边哀嚎,一边怒骂道:“你们这两个贱人,竟敢这么对我,我可是朝廷命官……”

    听着崔冀的叫骂声,屋内的崔尚霜眉紧皱,他头朝椅背上一靠,阖上双目,神色隐隐透出冰冷的气息,虎毒尚且不食子,若不是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他万不肯可能将自己的儿子推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突然响起一阵喧嚣声,崔冀慌张的声音传进书房:“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未曾犯法,你们为何要抓我……父亲,你快救我啊!父亲!”

    崔尚始终闭着双目,然而眉头却渐渐蹙深,对于崔冀的求救,他动也未动,良久过后,外头安静下来,他才睁开了双眸,眸中有着无情之色。

    推门声响起。

    “阁老,郎君已经被金吾卫带走了。”青鸾禀报道。

    “知道了。”崔尚声音有些沉,“去把崔璟找回来。”

    “是。”青鸾领命而去。

    ***

    楚云容刚回到府中没多久,霍枫便来了。

    侍棋领着霍枫来到书房,楚云容放下手上事务,从容起身迎接,又令侍棋斟茶。

    霍枫看了眼他书案上堆叠的东西,心中有些感慨,“我没打扰到你吧?”

    楚云容唇角微扬,笑若春风,“霍将军多虑了。”两人同入座中,“你见到陛下了么?”

    霍枫颔首,沉声道:“我来正是要与你说此事。”言罢就将见到明圣帝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了他。

    楚云容专注地听着他的话,直到霍钰说完,他脸上神色依旧平静无澜,但眼眸深邃无际,令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霍枫看到楚云容的反应,有些诧异,他对此事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好像早已了若指掌似的。

    “楚相公相信崔阁老真的没有参与其中么?”霍枫皱眉道。

    楚云容轻叹了口气,“我信不信无用,最重要得看证据不是么?”

    霍枫闻言沉默了下,随后眼底掠过惭愧之色,他看着楚云容,欲语还休。

    楚云容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不觉笑了下,“霍将军不必觉得抱歉,此事或许崔阁老的确不知情,崔冀的确是幕后主使。”他温声道,语气带着安抚之意。

    霍枫愣住,自己什么都没说,他却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霍枫此刻的确是有些惭愧,当初他承诺绝对不负他的信任,但如今的结果却令人有些失望。他本以为楚云容会心有不满,不成想他竟一点都不生气,还反过来安慰他。霍枫不禁想到明圣帝说他善解人意,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霍枫坐了没多久便告辞而去,楚云容静立廊下目送他离去后,看了眼天色,不觉轻叹一声,他没有再回书房,而是往楚怀瑜的小院走去,又与侍棋道:“晚膳就送到小郎那边吧。”

    侍棋领命去了厨房。

    楚云容来到楚怀瑜的小院,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叹息声,及走了进去,看到自家儿子懒洋洋地歪坐在椅子上,翻看书。

    看到父亲过来,楚怀瑜立刻端正姿态,摇头晃脑地念起书来。

    楚云容失笑,走到他身旁,“不必念了,休息片刻用晚膳。”

    一听不用念书,楚怀瑜立刻眉开眼笑,只是在楚云容面前,他有些收着,不敢高兴得太过,不像是在红袖面前那般随意自在。

    “方才为何唉声叹气?”楚云容柔声问。

    楚怀瑜闻言有些难为情,自从回来之后他总觉得很没意思,这小院冷冷清清,不够热闹,他有些怀念红袖在的时候,但他不好意思和父亲说。

    “父亲,我有件事想问你。”楚怀瑜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道。

    楚云容微颔首,“你问。”

    楚怀瑜一脸期待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娶红袖大娘?”他想,等父亲娶了她,她就可以来府里住,那时候就热闹了。

    楚云容唇角微僵,随后又恢复如初,“你很喜欢她?”

    楚怀瑜闻言脸一红,连忙反驳,“才没有。”他顿了下,义正辞严地道:“我只是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应该说到做到,你既然承诺要她,就要娶了她,不然再久一点,她就人老珠黄了,父亲到时会嫌弃她,不要她了么?”

    楚云容抚额,无奈地笑道:“怎会?”

    楚怀瑜点点头,“那父亲,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她?”

    楚云容笑容渐渐敛去,眸中掠过思考之色。

    小郎这番话倒是提醒了他,也许他是应该与红袖提一下此事,两人既然在一起,他总不能让她不明不白地跟着自己,“小郎,我会与她提此事的。”楚云容语气认真道。

    楚云容陪着儿子用过晚膳,沐浴一番后,就去了书房,正专注地看着书,侍棋却突然来报:“大人,红袖姑娘来了。”

    楚云容微抬眸,看到门上映出两道身影,心中微觉疑惑,这么晚她怎么还过来?“请进。”

    门一打开,香风刮入,就见那女人一袭艳丽的绯衣,云鬟上插着海棠花,纤手扶着门框,巧笑倩兮地凝望着他,又腻声媚气地唤了声:楚郎。”

    那一刻,楚云容明白了她此趟的目的,微微上扬的唇角不由滞了下,心如擂鼓。

    第48章

    “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楚云容手上仍旧执着书,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脸上挂着温柔的浅笑,遮盖了内心那突如其来的些许紧张感。

    红袖只是朝着楚云容抿嘴笑了下,并未说话,回头朝着侍棋示意了眼,侍棋会意,福身离去。

    红袖闩上门,回头掠鬓一笑,“在寓所也没什么事,想过来看看小郎。”红袖视线落在楚云容的身上,只见他身着一袭白色宽袖大衫,柔润的墨发半挽,如缎般披散在身后,颜若春华,姿态高雅秀美,让人几乎挪不开眼睛。

    楚云容对上红袖那放肆轻佻的目光,心中微觉不自在,只觉得她的眼神像是要将自己的生吞活剥了似的。

    “小郎不在这里。”楚云容笑容浅浅道。

    “无妨。”红袖摇着轻罗小扇,如风摆柳地走到竹榻上坐下,笑盈盈道:“我顺道来看看你,等看了你,再去看他也不迟。”

    楚云容内心虽不相信她的说词,但没有反驳她,只是柔声建议:“以后少走夜路,路上不安全。”

    红袖笑着点点头,“楚郎你说的很对,我以后早点过来。”她停了下,又道:“那今晚我就不走了?”

    楚云容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嗯。”言罢又低下头专注地看书。

    红袖眯了眯美眸,觉得他今夜有些不对劲,要是以往他怎么可能把自己撇在一旁,不管不顾,自己继续看书。

    红袖眸中浮起抹思索之色,而后浮起一妩媚的笑容,她站起身袅娜地走上前,倚坐在案沿上,微微倾身,盯着他俊美的面庞看。

    楚云容微抬眸,与她探究的目光对上,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他微微错开目光,不动声色地微笑道:“怎么了?”

    他细微的反应落入红袖的眼里,她心情不由得大好,红唇微微上扬,“楚郎,你脸有些红呢,是有些热么?还是……”红袖尾调拖长,眼波流转着撩人的媚色,“还是你脑子里在想一些色色的东西?”

    楚云容眸中掠过抹不易察觉的尴尬之色,但唇边却很快浮起了淡定的笑,“你不是要去看小郎么?你再不去他就要睡下了。”

    “明日再看也不迟。”红袖将臋轻置案上,双腿屈膝亦慢慢放上,“好像是有些热……”红袖柔声低喃,一手摇着小扇,一手将搭在肩上外衫轻褪,露出那光滑细嫩的香肩。

    “楚郎,你是不是也觉得很热?”红袖媚眼如丝地凝望着他,指尖缓缓下移,将裙子往上撩了下,那白腻腻的腿便若隐若现起来,她里面竟是没穿裤子。

    楚云容呼吸滞了下,“你要是觉得热,可以开窗子。”他面色虽未改分毫,但那从容淡然的外表之下早已是心慌意乱。

    红袖摇了摇头,她轻柔地道:“把衣服脱了就不热了。”她双手下垂,“啪”的一声,扇子掉落,外头轻薄的衫子顺着一双藕臂滑落在地,峰峦挺拔,红衣与雪肤交相辉映,迷乱了人眼。

    “红袖,你到底想做什么?”楚云容紧握着手上的书,唇角依旧挂着温柔的浅笑。

    这男人在感情上虽是有些生涩纯粹,但又不是傻,当初在马车上他可是会得很,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他到底是装矜持,还是难为情,等一下便知晓了。“楚郎,你说呢?”

    红袖将绣鞋轻轻地脱下,丢到地上,露出白皙小巧的玉足,圆润可爱的指甲还染着鲜艳的蔻丹,仅仅是这一双足,便能令很多男人为之发狂。

    楚云容淡淡看了那一双置于案上的玉足,便微笑着收回目光,他当然知晓她想要做什么,只是在这种地方并不合适,这里是他处理公务,看书的地方,不应在此宣霪,她太乱来了。“如今才刚刚入夏,夜里还是有些凉,你这样容易受寒,把衣服穿上吧。”压下心头那股心乱的感觉,他柔声劝道。

    听着他不解风情的话语,红袖差点没白他一眼,早不说晚不说现在才说,迟了,红袖已经挪坐到他身前,一手撑在书案上,身子慵懒地往旁一歪,娇笑道:“楚郎,你到底在矜持什么,你之前在马车上可不是这样的。”

    楚云容无奈一笑,“那时是不得已而为。”

    红袖哼笑一声,白嫩的足尖轻轻点着他的腰际,又缓缓地向上移动,轻踢了下他的胸膛,美眸瞥下他手上的书,娇嗔道:“楚郎,你别看书了,看我吧。”美色当前都不看,他是个傻子。

    楚云容无奈地握住她的脚腕,想要阻止她更上一步,她却浪声媚气的哼了起来,动作不禁一顿,脸上微微发热。

    趁他怔住的一瞬红袖夺过了他手上的书,垫在自己的臋下,“楚郎,你口是心非,你心里明明想要得很,不然脸红什么?”

    “你……把书还给我。”楚云容只觉得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心中不禁叹了口气,有好感的女人使劲浑身解数地勾引他,他要是一点都不为所动,还算得上是男人?他只不过是比其他男人多了些许克制力罢了。

    “楚郎,你自己来拿啊。”红袖见他站起身,便伸手攀向他的肩膀,将他拽向自己,“楚郎,可是我裙子里面什么都没穿,你这一伸手要是不小心伸错了地方……”接下来的话她没说,让人不禁浮想联翩。“我相信你是个正人君子。”红袖温柔地在他面前低语。

    楚云容被迫倾下身子,手撑在桌沿上支撑着自己,才没有被红袖拽倒在她身上,楚云容定定地注视着她,片刻后妥协道:“回房间。”他伸出一手握着她的手臂,想要推开她。

    “不要。”她就要在这里。红袖反握住他的手腕,而后唇轻轻贴上他的手,在他微愕的目光下,将他的修长的手指含在嘴里,轻轻舔尝了下。

    楚云容身子蓦然僵住,像是有一股颤栗的感觉蓦然划过尾椎骨头,眸中温润从容的神色撕裂一小口,注入些许晦暗的情绪。

    “你要我拿你如何是好?”楚云容轻叹道,无奈的声音中却透着温柔与纵容,细听之下,还有一点沙哑。

    红袖柔情脉脉地凝望着他,柔声媚气道:“楚郎,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你陪陪我……”言罢吻上他的唇。

    楚云容撑在桌沿上的手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抬起来,将她拥入怀中,另一只手任由着她牵引着……

    相比于红袖大胆而热烈的吻,楚云容的吻很温柔,很小心翼翼,仿佛她是易碎的珍宝般。

    “红袖,这地方不行。”楚云容唇吻向她的耳朵,在她耳畔温柔呢喃道。

    红袖被他吻得意.乱情.迷,拽住他想要收回的手不放,“我觉得可以。”

    “红袖………”楚云容无奈地叹道,想劝却突然滞住,唇从她白皙的颈项间离开,眸中闪过抹尴尬之色,“红袖,你……”

    “怎么了?”红袖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他修长玉白的手像是被她绯红的衣服染了颜色,她一怔,脸上蓦然浮起臊意,她又想起什么来,连忙抽出垫在她臋下的书,看到上头染上的颜色,面色一僵。

    “楚郎,这书……要不我给你重新买一本?”红袖神色也有些尴尬起来。

    楚云容只是瞥了眼,便别开了目光,“无妨,只是一本书而已。”他俊脸微微泛红,若无其事地找来帕子,擦拭手,然这次他却做不到像上次在马车上那般从容,当初他只是为了帮她,内心并未情动,因此能做到心无旁骛,坦然自若,但此刻情况却略有不同。

    红袖也察觉了他此刻与上次在马车上的反应有些不同,当初他用帕子擦手时,神情高雅,面带笑容,像是办一件十分正经的事,但此刻他看起来却有些腼腆害羞,红袖心中一动,突然想为他做点什么,“楚郎,你今夜玩不了我,那换我来玩你吧。”红袖勾住他的脖子,柔媚地笑道。

    还未等楚云容有所反应,门外突然想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父亲,是我。”

    外头传来楚怀瑜的声音,红袖顿时花容失色,连忙放开楚云容,“小郎怎么来了?”红袖一边小声说着,一边从桌案上下来。

    正要去捡衣服,却看到案上有一红印,红袖眸中一滞,伸手就要去擦,却被楚云容握住了手腕。

    “我来。”楚云容看着她惊慌失色,不觉失笑,“你去把衣服穿好。”

    红袖也顾不得许多,光着脚丫子,绕过桌案,匆匆忙忙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听到敲门声,红袖连忙应了声:“小郎,你等一下,马上就来。”

    红袖穿好鞋,一回头,楚云容正含笑看着她,颇有点看戏的意味,不觉嗔了他一眼,他动作倒是快,帕子也不知藏到了哪里,“你给小郎去开门。”红袖毫不客气地命令道。

    楚云容莞尔一笑,听从她的吩咐,迈着从容优雅的步伐去开了门。

    第49章

    “父亲。”

    见是楚云容给他开门,楚怀瑜立即端正身姿,温而有礼地唤道。

    楚云容颔首,“还不睡么?”

    “父亲,我睡不着。”楚怀瑜道,他原本打算睡的,元宝给他铺床时,提了嘴红袖过来的事,他就跑过来了。

    进门后,就看到红袖正襟危坐在竹榻上,微笑凝望着他。

    “小郎,这么晚你怎么还过来?”红袖穿着齐整,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和方才在楚云容面前轻佻放浪的模样截然不同。

    楚云容叫来了侍棋,嘱咐她几句后,才回到书房里,用清水洗了下手,红袖知道是何故,脸上浮起抹臊意,这会儿碍着自家儿子在,她也不好让他去给自己寻月事带。

    楚怀瑜不理会她的笑,哼了声,“我才要问你这么晚怎么还过来?”

    红袖见他语气不好,也冷笑一声,“我欢喜不成?你管我?”红袖有些担心弄脏底下的竹榻,她知道有些男人最忌讳女人的癸水,尤其是书房这种地方,他们一般都不会让来癸水的女人进来。她目光掠向楚云容的方向,他擦干手后,又回到案前坐下,见红袖看过来,他朝着她浅笑了下。

    看他这样应该不忌讳此事吧?

    “你爱来就来呗,要是又被坏人抓了,我看你这次怎么逃脱。”楚怀瑜一扬眉,嘴巴贱贱地道。

    虽然他语气恶劣,但红袖却听出了其中的关切,她眯着美眸笑道:“小郎,你原来是担心我的安危啊,担心就直说嘛,又没人笑话你,还要拐弯抹角的说,一点都不真诚。”

    楚怀瑜脸一红,立刻反驳道:“谁担心你了?你这位大娘真是自作多情。”

    楚云容手执着书,目光温柔地看着他们母子斗嘴,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若是能够一直过下去也不错。

    红袖不喜欢大娘这称呼,总觉得把她叫老了,“叫什么大娘,不如把大字去掉好了,反正你父亲迟早会娶我的。”她悠悠地笑道。

    楚怀瑜心里虽已经不排斥她当他后娘,但被她这般调侃,就忍不住打击她道:“你想得美。”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专门跑过来受她的气,他堵着气转头向楚云容行礼告退:“父亲,我有些困了,先回去休息了。”

    “早些去睡吧。”楚云容柔声道,听了两人方才的对话,他想起他方才忘了与她提成亲的事,另外,也许他应该挑一个时机告诉小郎真相,红袖是他亲生母亲这事总不能一直瞒着他。

    楚怀瑜走后,红袖不由叹了口气,“这臭小子,每次都来得不是时候。”她语气有些抱怨又有些宠溺,一抬眸见楚云容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她,想了想,道:“楚郎,我方才不过是与他开个玩笑罢了。”虽说他们说是在一起,但红袖并不觉得楚云容的意思是要娶她。

    楚云容放下书,含笑看向她,“小郎今日与我说,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我承诺要你,就要娶了你。”

    她便说那臭小子口是心非,红袖内心喜悦,“那你是如何回答他的?”红袖有些好奇他的回答。

    “此事我一人说了自然不算,你是怎么想的?”楚云容柔声询问。

    红袖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只要她说要嫁,他就会娶。不是他想娶她,而是她要不要嫁他,就跟当年事情发生后他说要对她负责一样,这一切无关情爱,只是不得已的选择。

    “不必。”红袖的答案还是和当年一样,她从没想过要嫁给他,以前是不信任他能够对自己从一而终,如今是不想过相夫教子的枯燥生活,她很珍惜当下自由自在的生活,“我觉得我们没必要为了小郎成亲。楚郎,你无需替我着想,先问问你自己愿不愿意,想不想,也许哪一天你遇到了真心相爱的女子,无法给她一个正妻的身份,你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楚云容沉默下来,在红袖之前,他从未打算娶妻,一是为了小郎,二是他没时间去应付夫妻间的事情。

    真心相爱的女子?他心中不以为意,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楚云容没有与女人谈情说爱的闲情逸致,但这些事无法与红袖讨论。

    红袖久久没有得到他的回应,视线转到他的脸上,他微垂着眼,神色有些严肃,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红袖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安,他不会是觉得自己不识好歹吧?正要再说点什么,楚云容忽然抬眸看向她,“那么,挑选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小郎真相吧,总不能一直瞒着他。”他语气很温和,带着几分征询。

    红袖闻言心不觉一颤,然后紧张地剧跳起来,如今她和小郎关系好不容易转好,要是突然间告诉他事实真相,他不愿意接受她如何是好?“能不能再过一阵子再说?”红袖面有难色,道。

    楚云容看出她心底的担忧,“嗯,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说。”他脸上露出安抚似的笑容。

    红袖闻言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觉得自己一直在拒绝他的提议显得有些不知好坏,略一思考,道:“你放心,不会等太久的,到了那时,小郎应该就不会再勉强你娶我了。”

    “我并不是在担忧这个……”楚云容轻叹一声,话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

    两人便停止了讨论此事。

    侍棋推门进来,先向楚云容行了一礼,得到他的示意后,才走到红袖面前,面不改色道:“红袖姑娘,这是你要的东西,是新的。”

    她有要什么东西么?红袖疑惑地打开那锦布,看到里面的月事带,面色不由僵了下,抬眸看向楚云容,见他神色专注地看着书,并没有看她们这边,不由笑了下,接过侍棋手上的月事带,“有劳。”

    侍棋退下后,红袖站起身,袅娜地走到他身边,俯身在他耳畔低语:“楚郎,你真是善解人意,我可以到屏风后去换上它么?”

    楚云容面不改色地颔了下首。

    红袖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唇角不觉上扬,走到屏风处,突然又回头羞怯怯地道:“楚郎,你可以帮我么?我一个人做不到的。”红袖言罢,见他那挺拔的背影不易察觉地僵了下,不由心情大好,笑道:“骗你的。”

    楚云容唇角微抽,无声地叹了口气,不一会儿,屏风处衣服摩擦的轻微声响,他脑海中无端闪过一些画面,心口猛地一跳,俊脸渐渐泛起可疑的红晕……

    ***

    因为来了月事,红袖次日一早就回了寓所,待身上干净之后,才出门。这几日楚云容等人都没来,红袖急于知道案子的进展,就打算去找楚云容问一问。

    行至半途,恰好碰到霍枫带着人出来巡查,红袖心中一喜,连忙让轿子停了下来,“霍中郎将。”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霍枫扭头看去,看到红袖坐在轿中,隔着窗子笑吟吟地看着她,便大步走了过去,“红袖姑娘这是要去何处?”

    红袖道:“妾身准备去找楚相公问一下案子的进展,但既然碰到了您,问您也是一样的。”

    霍枫看了眼左右,才沉声道:“此事已交由三司会审,但幕后主使已经确认,是崔冀,与崔阁老无关。”

    红袖皱了皱眉头,“这怎么回事?”

    “此事一时难以说清,红袖姑娘可以去问楚相公。”霍枫叹道,那天与楚云容分别后,他其实有些不甘心,就继续追查,后来他们金吾卫在崔冀的私宅里找到了王霖的妹妹,王霖只招出了崔冀,并未提及崔尚,没过多久,皇上下旨将此案交由三司会审,他不再参与。

    红袖点点头,微微一笑道:“那霍中郎将继续忙吧,妾身不打扰您了。”言罢放下窗帷,命人起轿离去。

    崔府。

    一容貌昳丽,身材瘦削的男子在白凤和青鸾的带领下,不情不愿地走进了崔尚的书房。

    看到端坐在太师椅上,面色严肃的崔尚,他稍稍收敛吊儿郎当的姿态,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道:“阿翁,你找孙儿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崔尚闻到他身上的脂粉香气,不禁叹了口气,但看到他那张脸后,心中的气又消了几分,崔璟长得并不向他爹崔冀那样猥琐,他生了一张讨人喜的脸,白白净净,昳丽非凡,怪不得永安公主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你这几日到哪里鬼混去了,你父亲出事了你可知晓?”崔尚厉声道。

    崔璟闻言面色一惊,“父亲出什么事了?”

    崔尚看着他一无所知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告知你也无用,我且问你,你如今与那永安公主还有来往?”

    崔璟一听永安公主的名字就头疼,他不知晓怎么会有人这么死皮赖脸,他都拒绝了她,她还死缠烂打,“那永安公主这几日一直在找我,所以我才躲了起来。”崔璟说完看着他脸上露出算计的神色,心中一惊,“阿翁,您不会是想要我娶那永安公主吧?”

    崔尚并未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崔璟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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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红袖到楚府时,楚云容还未归来,楚怀瑜也去了书院,红袖便让侍棋带她到楚云容的书房等他,反正这男人回来后一定会来这里。

    侍棋离去后,红袖扫了眼四周,走到书架旁,拿起下一本书随意翻了下,一看到那些文字,红袖瞬间觉得头疼得很,连忙阖上书,将其放回原处,正要走,突然想起来她第一次被楚云容亲吻就是在这里,想到那个令人记忆深刻的吻,红袖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片刻后,她回身走到书案前,坐在楚云容平日坐的位置上。

    她手托着香腮儿,歪靠着桌案上,偏着脑袋看着窗外的几杆修竹,回忆些楚云容那天夜里说的那些话,唇角吐出一声叹息,谈情说爱与过日子根本不是一回事,她连一个母亲都不一定做得好,更遑论当她的妻子,红袖光想着就备感压力,更何况,楚云容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基于这两点,红袖觉得两人还是维持当下的关系最好。

    红袖胡思乱想着,被窗户拂进来的暖风吹得懒洋洋的,不知不觉地竟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突然惊醒,身上盖了件外衫,是楚云容的。

    她愣了下,然后蓦地直起身,衣服滑落在椅子上,她一扭头就看到楚云容坐在竹榻上看书,也不知道他来多久了。

    “你醒了。”楚云容柔声道,随后放下书,朝她走来。

    红袖醒了醒神,定定地看着他弯腰捡起从椅子滑落到地上的衣服,等他起身后,红袖握着他的手臂笑道:“方才我梦见我睡着了,你给我了盖衣服,偷亲我。”

    楚云容一怔,而后莞尔,“除了偷亲你,其余是真的。”

    红袖也笑了,放开他,站起身舒展了下腰肢。

    其实红袖骗了他,她是做了个梦,但不是梦见他偷亲她,而是梦到自己嫁给他了,然后每天起早贪黑照顾他饮食起居,还要洗衣做饭,没过多久,她生了孩子,然后变成每日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照顾他饮食起居,洗衣做饭,方才她其实是吓醒的,这会儿回想梦中情形,红袖只觉得甚是好笑,这种日子要是在十年前还有可能发生,现在却不可能。

    红袖将梦里的场景拂出脑海,走到窗户旁,吹着傍晚的风,道:“我方才在街上遇到了霍枫,他与我说,孙铸文一案交由三司会审了。”

    “嗯。”楚云容应了一声,来到她身旁。

    “我还听他说,幕后主使成了崔冀,崔尚真的没有参与其中?”红袖皱了皱眉头,眼里有些不甘心,见楚云容神色还是清清淡淡的,不禁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些天崔尚比霍将军先一步去见了皇上,当面将崔冀指使孙铸文的事告知了皇上,并言明自己毫不知情,后审问孙铸文,孙铸文也说自己只是得到了崔冀的口传,包括霍将军那名下属王霖也说自己是受崔冀指使。”

    见她急于知晓事情经过,楚云容便回答了她。

    听了楚云容的话,红袖沉默下来,或许这事真的与崔尚无关吧,当初她也是这么觉得的,她长叹一声,不再纠结于此事,“小郎去书院了么?”

    “嗯。”楚云容应了声,看了眼外头天色,“今日书院散学,他也该回来了。”

    红袖目光落在他的侧颜上,他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夕阳的光芒笼罩着在他身上,让他浑身上下透着温柔和煦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他,但红袖忍住了这个冲动,她突然升起几分较劲的心理,她想看看,自己若是一直不主动亲自他,他会不会主动亲近自己,红袖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楚云容回眸看她,关切道。

    红袖摇了摇头,“你真的打算告诉小郎我是他亲生母亲的事么?若他不肯接受如何是好?”红袖言罢心中浮起些许忐忑,如今她与小郎的关系很融洽,要是说出事实真相,小郎怨恨她可如何是好?

    楚云容手放在她的肩上,安抚地轻拍了下,柔声道:“你当初也是被逼无奈才放弃他,好好与他解释,他迟早会接受你的。”

    红袖惴惴不安的心在他温柔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似乎只要他在,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嗯。”

    等告诉小郎真相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可以回归正常吧,她不必再为了接近小郎刻意地说自己痴恋他,他也不必为了让小郎高兴而配合她演戏,当一切回归正常,或许有些东西才能变得清晰。

    “等小郎知道了真相,他就不会总是让你对我负责,你也不用勉强自己娶我了。”红袖笑盈盈地道。

    “我没有勉强。”楚云容怔了下,才回。

    “是么?”红袖笑了笑,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察觉到,他在面对她时,总是一副无奈又纵容的模样,红袖知道,这不是喜欢极了她的表现,是因为爱屋及乌,是因为小郎,但红袖不想再指出这一点,有些事不是说说就有用的。

    “话说回来,你之前是不是与小郎说我死了?”红袖突然转移了个话题。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声轻响,而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红袖一惊,转头与楚云容微凝的目光对上,她有些不安地道:“会不会是小郎?”

    楚云容走去开门,见侍棋从不远处走过来,待人到了跟前,“侍棋,你方才可看见什么人在此?”楚云容温声询问。

    侍棋回道:“奴婢方才看到小郎君站在窗旁边,不知是何原因,他见到奴婢就跑了。”

    楚云容目光微凝,“知道了,你退下吧。”

    见楚云容神色有些凝重,侍棋不明所以,福身离去。

    楚云容一回身,看到红袖坐在竹榻上,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他心口莫名一紧,走上前,正要安抚她,红袖却突然抬眸看向他,“小郎是不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尽管她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但那双眼眸却泄露了她心底的慌乱。

    “别担心。”楚云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

    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温柔且有力量,红袖焦虑的心渐渐平定,她反握住他的手,“要不你陪我去小郎那里一趟?”

    楚云容定定地注视她片刻,浅笑点头,“嗯。”楚云容认为此刻现在并不是好时机,但若不让她去,她只怕会更焦虑。

    “你不必太过着急,给他一些时间,他会接受你的。”

    耳边传来楚云容轻柔的声音,红袖点点头,内心依旧紧张不已,一路上,她的手始终紧紧抓着楚云容的手。

    楚云容任由她握着,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安抚着她。

    到了楚怀瑜的小院,只见屋门紧闭,元宝在外头守着,面色透着些许不安。

    红袖顿时心慌气短,有股想掉头就走的冲动,察觉红袖的退缩,楚云容握紧了她的手,不希望她做后悔的事,红袖顿住脚步,鼓舞勇气,但仍旧不复往常的胆壮气粗,她躲在楚云容的身后,推了推他,小声道:“你去问。”

    楚云容哪里看过红袖这般胆小畏怯的模样,不禁稀奇得很,唇边忍不住浮起笑意。

    红袖看到了,气得瞪了他一眼,嗔道:“我都这样了,你还笑?你快点上去问啊。”

    楚云容在红袖的催促下,走上前询问元宝:“小郎回来了么?”

    元宝连忙回道:“小郎君方才回来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进屋就把自己关在了里面,不许奴婢进去。”

    一听元宝的话,红袖内心愈发的紧张,连手心都冒了汗,小郎肯定是听到了他们方才的对话。

    元宝退下之后,楚云容伸手正要敲门,却蓦然被红袖握住了手腕,“等一下,先别敲。”红袖压低声音,紧张地道,踌躇片刻后,她收回了手,示意他敲门。

    楚云容敲了门,轻唤一声:“小郎。”

    屋内迟迟没有传出回应,楚云容便又敲了下,仍旧无回应。

    红袖紧提的心突然间坠入谷底,她眼眶不觉一红,愁容满面,“他一定是不肯认我了。”红袖松开了紧紧拽着楚云容衣袖的手,转身离去。

    楚云容跟上去,“你去哪里?”

    红袖停下脚步,看着他充满关切的神色,心里突然感到一阵难过,眼泪不觉掉落,不愿被他看到自己此刻的脆弱,她凑过去,将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让他看不见自己的脸,这才放心地落泪,“他都不认我,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她哽咽道。

    楚云容伸手抚了抚她的背,轻叹气,“我会好好劝他的。”

    红袖并不是爱哭之人,难过一会儿后,情绪便稳定下来,她从楚云容怀里起身,有些尴尬看了眼周围,见无人才放心来,她回眸与楚云容温柔的目光对上,有些别扭地别开脸,“算了,他爱认不认。”

    楚云容哪会不知晓她口是心非,他默然,没有戳破她的谎言。

    红袖没要楚云容送,独自一人回了寓所,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谁来也不见,晚饭也没吃。

    “红袖姐怎么了?”董燕儿在红袖的房门外询问金子。

    金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我也不知道,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句话也不说。”

    董燕儿叹了口气,她们一个个都怎么了?小凤仙那边也是,从外头回来后也把自己关在屋里,谁都不理,饭也不吃,董燕儿愁得也吃不下东西了。

    楚府。

    厨房内,一人影如老鼠般从里面溜出来,一路蹿回到楚怀瑜的小院,却是元宝。

    “小郎君,快开门。”元宝小声地喊道。

    话音刚落,门“呀”的一声拉开一条缝,探出一手,元宝立刻将手上的鸡腿递到他手中,“小郎君,你快吃,还没凉。”

    “没人看见你吧?”楚怀瑜一边狂啃鸡腿,一边口齿不清地询问。

    元宝道:“小郎君放心,没人看见。”她内心虽然很不理解他的行为,但却不敢置喙。

    “那就好,你在外头守着,有人来你就说我睡了。”楚怀瑜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蹲在门旁边,啃着鸡腿,楚怀瑜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他也不知道自己折腾自己做什么,他又没有犯错,犯错明明是他们那些大人,他们才应该接受惩罚。

    楚怀瑜狠狠地咬了一口鸡腿,伸手一抹眼泪,这鸡腿真香,他都感动哭了,他自己安慰自己道,鸡腿啃到一半,外头传来元宝的咳嗽声,楚怀瑜一惊,知道有人来了,想扔了鸡腿,却又舍不得。

    “大人,小郎君睡下了。”元宝按照楚怀瑜的吩咐道。

    楚云容微颔首,推门而进,闻到那股淡淡的肉香味,不觉失笑,进了卧室,看到楚怀瑜捂着被子卧在里侧。

    来到床旁,拿了张椅子,慢条斯理地坐下,静望他片刻,才柔声开口:“小郎,今天你可是听到我们的对话?”

    楚怀瑜没想到自己父亲一开口就问了这事,顿时有些慌乱,“我什么都没听见。”后娘变亲娘,任谁听到这件事一时间都无法接受。

    楚云容无声地叹气,静静地望了他片刻,才轻声开口:“你母亲当年身不由己,她历尽辛苦才生下你,也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把你交给了我。当年若是能选的话,她不会丢下你。”

    楚怀瑜听着他父亲隐隐含着伤感的话,闭上眼假装听不见,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冷声开口:“这些话都是那个女人告诉你的吧?她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她肯定是骗你的。”

    楚云容看到他油汪汪的嘴巴,唇角不觉上扬,心中那股淡淡的惆怅顷刻间烟消云散,拿出帕子温柔地给他擦去嘴巴上的油渍。

    楚怀瑜被当场抓包,俊脸微微一红,不说话了。

    “这些年她受得苦不少。”楚云容淡淡地说道,并没有勉强他立刻接受红袖,“不过,你若是不想见她,这段时间我不让她来就是了。”

    楚怀瑜闻言又沉默了,张口欲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他内心无比烦躁,一扭头背对楚云容,“父亲,我困了,想睡觉。”

    楚云容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不再多说,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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