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思彻底昏死,魔气锁链松开,黑红色的魔气重新在江楚容身边凝聚成一个修长少年的形状。
闻凌终于显出了原型,显然是觉得安全了。
不远处遥遥传来剑宗内大钟浑厚悠长的响声,两下,此刻,已到丑时。
江楚容听到钟声,看了一眼一旁的闻凌,又看了一眼地上躺着昏死过去的白柳思,稍许迟疑后,他道:“我收拾一下,你等我一盏茶的时间。”
闻凌眸光微沉,正要说话,江楚容已经走上前去,在他眼前弯下腰,细心地将白柳思身上所有的贵重灵器扒了下来。
不但白柳思手上的储物戒被江楚容搜走,就连白柳思腰间的装饰灵玉和冰蚕丝腰带都被江楚容抽走了。
目睹这一幕,闻凌眼皮跳了一下,却并未说话。
做完这些,江楚容又迅速把屋内先前属于原身的东西搜罗一空,这才心满意足地吐出一口气道:“我好了,我们走吧。”
闻凌冷冷看了江楚容一眼。
江楚容平静地同他对视。
最终,闻凌别过眼,冷冷道:“走了。”
江楚容微笑:“好。”
天幕下,一道黑红色魔气趁着月色,携裹着一道白色人影浩浩荡荡地从无妄山一处阴暗山坳离开了无妄剑宗。
剑宗内,无人知晓。
·
繁星满天,舟行水上。
无妄山下百沧江中,一艘白玉舟顺水而行,遥遥朝着月升之处行去。
一袭利落清瘦的黑衣立在舟头,长风卷起他未束的墨发,烈烈起舞,舞出一种狰狞肆意之感。
江楚容靠在船舱上,看了一眼立在白玉舟头的闻凌,目光动了动,就低头从怀中取出一瓶涂抹的伤药,给自己还留着血的手背涂药。
手背上指节处鲜血淋漓,破损隐约可见骨,剧痛。
江楚容这次可是拼了大命了。
但他并未觉得委屈。
因为他很清楚,在闻凌这样的人物面前,纯耍心机是无用的,你必须有用才行。
江楚容这次就向闻凌证明了——他还是有用的。
给手背上好药,江楚容观察着血不流了,整个人也放松了几分,疲倦涌上心头。
他顺势舒展了一下身体,打算换个更舒服的靠姿,闭目养神一会,眼角余光却忽然瞥到了一片黑色的衣角。
江楚容瞬间清醒,略略起身,他便抬头看向已经踏入了船舱的闻凌,关心道:“你要休息了?需要我把地方让出来么?”
闻凌只是看着他,一双沉润黑眸中毫无情绪。
江楚容从闻凌那浸润着凛冽的寒意的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危机感顿生,嘴唇动了动,脑子已经飞快地转了起来。
可还没等他想出辩解讨好之类的话,闻凌就已经出手了。
“呃!”
砰然一声巨响,江楚容被闻凌掐着脖颈,狠狠按在了船舱上!
闻凌就这么掐着他的脖颈,冰凉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指尖陷入江楚容后颈处细腻的肌肤,眸中隐约有嗜血的光芒翻涌。
“刚才偷袭白柳思谁让你自作主张的?”闻凌声音凛寒。
江楚容后脑撞上坚硬的玉质船舱,耳中一直嗡鸣不息。
这会更是被闻凌掐得仰起头,雪白肌肤上淡蓝色青筋隐隐浮现,脸上泛出了极为不自然的潮红,呼吸困难。
他望着闻凌,桃花眼中流出一丝恳求之色,但薄唇张合了一下,却并未发出一点声音。
像是被掐得快背过气去了。
闻凌眸光闪烁,手指却再次收紧。
同时,那带着薄茧的指腹却轻轻在江楚容后颈上摩挲而过,面无表情警告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是欲擒故纵,不过我是为了生死契才救你,你最好乖一点。”
江楚容长睫颤了颤,喘息着。
闻凌眸光一沉,手下加力:“说话!”
江楚容长睫颤动了好几下,方才极为艰难地哑声道:“好,以后我都听你的。”
“不会自作主张了。”
闻凌手上力道终于松了一分,他这时看向江楚容,只看到江楚容那桃花眼中又浮现出那迷蒙却又遮掩了全部情绪的雾气,湿漉漉的,十分可怜委屈。
定定看了半晌,闻凌眸中杀意敛去,撤手松开了掐住江楚容脖颈的手,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船舱。
江楚容喘息了片刻,正想挣扎着起身再看看闻凌,忽然哗啦一声轻响,船舱上的帘子落了下来,彻底挡住了他的视线。
将他和闻凌两相隔绝。
江楚容看着面前落下的帘子,沉默一秒,桃花眼中雾气褪去,忽然无声地笑了出来。
果然是个小纸老虎啊。
接着,江楚容又伸手轻轻抚上脖颈上那被闻凌狠狠掐红的伤痕,往下按了按,果然只是有些痛,但并没有伤到深处。
江楚容愈发放心了,确定闻凌只是虚张声势要吓唬他。
哪有这样掐人都能忍着不用魔气的?
借题发挥找的借口也很好笑。
明明就是方才自己一个人想着被他契约了同心生死契,思来想去越想越愤怒,却又不好直接发泄出来,便找了白柳思这个借口向他立威。
若真是因为白柳思,何必忍到现在?
经过这么一番拉扯,江楚容反而明白,短期内他是彻底安全了。
帘子被风吹得微微撞击船舱,却始终未曾掀开。
江楚容看了一会,确信某人不会再进来找事,疲倦的他终于放心地靠在船舱上睡了过去。
·
次日清晨。
有光线顺着船舱上的小窗户照进来,落在江楚容脸上,清澈的阳光暖洋洋的,还带着一股江风特有的淡淡腥气。
江楚容揉了揉眼睛,醒了,神色稍带几分茫然地看了一眼头顶四周的景象。
确认了自己这次睡觉也没能穿回去之后,江楚容略有遗憾地叹了口气,动作却不停,躬身就掀开帘子,从船舱中钻了出来。
闻凌还站在船头,迎着日光而立,只不过船下的江显然不是百沧江了。
百沧江水清冽平静,而这条江的江水湍急不说还带着几分浑浊,颜色还有些泛红。
江楚容鼻息间腥气更重了。
这会他环顾了一下大江两岸的景色,见到两岸都是崇山峻岭,却黑黢黢的,不见飞鸟和草木,结合原著里读过的闻凌经历,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原著中闻凌的经历没有太细写,但大概描述了一下闻凌从无妄剑宗禁制逃脱之后去了魔域皇都,骗了一尊神王又把当今魔尊耍得团团转,夺得了天魔心种顺利进阶天侯境。
之后闻凌便又为了魔族更高级的机缘跟主角等人在神魔禁区相遇,大打出手……
想到这,江楚容忍不住就扭头看向船头的闻凌,明知故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闻凌听到江楚容的嗓音,瞥了他一眼,难得没有发怒,只淡淡道:“魔域。”
江楚容察言观色,知道闻凌现在不在生气的时候,倒是放了心,想了想,又道:“我毕竟是人族,去魔域的话,身份恐怕——”
话音未落,闻凌轻轻弹指,一颗散发着浓烈魔气的魔种就这么漂浮到了江楚容面前。
江楚容好奇:“这是什么?”
闻凌:“魔种。你把魔种炼化,我教你一些粗浅魔功,你修行了魔功就可以伪装成半魔了。”
说完,闻凌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江楚容的表情。
众所周知,正魔双修之路凶险异常,许多想要正魔双修的人修,魔修乃至妖修到最后都疯的疯,死的死。
江楚容作为无妄剑宗的弟子,就算再蠢,也该听说过这件事。
没错,到现在,闻凌还是不相信江楚容是因为喜欢才同他结成同心生死契。
只要此刻江楚容表现出一丝犹豫和异样,闻凌都会果断废掉江楚容,把江楚容变成一具无知无觉但不死的活傀儡,留在身旁。
他从不会在身边留下一丝隐患。
可出乎闻凌的意料,江楚容闻言只是饶有兴趣地端详了片刻面前的魔种,就十分平静地微微一笑,道:“好啊,不过我要怎么炼化它?直接吞了?”
说着,江楚容居然还伸出指尖,轻轻戳了戳眼前漂浮着的魔种。
感受到江楚容这个动作,闻凌眉心轻轻跳了一下。
片刻后,他神色莫辨地淡淡道:“用你的真气炼化,口诀我教你。”
江楚容依言照做,没有一丝犹豫和不愿。
闻凌目睹着江楚容按照他的方法炼化魔种融入体内,心中怀疑稍微淡了一丝。
那魔种是闻凌身体的一部分,融入到江楚容身体中之后,闻凌心念一转,便能细致入微地感受到江楚容身体每一处情况。
不过这些,他自然不会告诉江楚容。
“我只给你三日时间,务必把修为提升到洞渊境。”
江楚容笑了笑,丝毫不问闻凌为何一定要他在三日内把修为提到洞渊境,只道:“好。”
·
两日后的夜里,看到江楚容脑后浮出的那一方山峦般的洞渊,闻凌眉头微皱。
他没想到江楚容能只靠自身就把魔道修为两日内提到洞渊境。
两日内将魔道修为提到洞渊境,要么江楚容这个人的魔性确实很重,要么他天赋异禀。
可此刻江楚容又神智清明,没有半分走火入魔的样子,不像魔性深重的样子。
后者的话,江楚容若是,也不会沦落至此。
闻凌再次起了揣测。
江楚容透过同心生死契感受到闻凌的思绪有一丝波动,不由得抬头看向闻凌——先前他就是透过同心生死契感受到闻凌对他的杀意,才毫不犹豫地熔炼魔种。
这会闻凌又波动了。
是觉得他修炼太快?
想到这,江楚容眨了眨眼,忽然就呼出一口气,无奈笑道:“这魔道修行功法还真是有些让人害怕,我方才在心魔幻境里看到了好多可怕的东西,差点都以为又要回到在剑宗的时候了。”
果然,闻凌闻言便蹙眉道:“洞渊境初期的心魔幻境而已,以你的修为,轻易就能镇压,不必在我面前卖惨。”
江楚容讶异,旋即他怅然喃喃:“原来如此,是我太弱了么?”
闻凌懒得理他,只是转过脸继续朝船头看去。
不过看他表情,似乎是暂时相信了江楚容这个说法。
像江楚容这么容易就为情所困欲生欲死的,心魔深重一点似乎也说得过去。
江楚容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白玉舟继续往前漂流,又飘过一道关隘,江楚容就远远看到了一座魔气煌煌的城池,不过这里的魔气是褐色的。
江楚容正在端详这座城池,搜寻记忆里关于魔域的内容,闻凌却扬手朝他抛过来一套衣物。
“去换上。”
江楚容有些好奇地拾起闻凌抛过来的衣物,拿到眼前一看,心头顿时一震,旋即他就默默看了闻凌一眼。
闻凌难得好心解释:“魔族衣物都是如此。”
江楚容:好吧。
于是便走进船舱中换上。
一盏茶的时间后,江楚容穿着一身满身珠宝金链,却无几块布的衣衫出来,行动间,手臂上、白皙脚踝上铃铛叮咚作响。清瘦腰肢在绫罗下若隐若现。
乌墨长发披散在背后,只用金带松松绑起一半,眉心一条金链穿过,缀着一颗鸽血红的宝石,映着他原本就精致的五官愈发妖艳昳丽。
换好这一身,江楚容心情有些微妙。
说实话,江楚容也不是什么恪守男德之人,毕竟现代人,谁没游过泳呢?
那泳裤布料可比这少多了。
可偏偏他这一身暧昧得很,影影绰绰,若隐若现的地方太多。
江楚容也没想到,自己在古代还能做一回擦边男。
不过等他走出船舱,看到此时闻凌的装扮,又是一震。
闻凌此刻身形比先前莫名长高长壮了不少,冷白色的肌肤也变成了古铜色,额中缀着一颗孔雀绿的宝石,五官上遍布魔纹显得愈发深邃锐利,衬着他此时的脸透出一股野性勃勃的俊美。
黑发披散,耳垂上挂着骨锥,手臂上箍着三个金环,勒得那肱二头肌线条优美发达。
上身干脆什么也不穿,只一串五彩石和黄金做成的项链层叠挂在胸前,魔纹遍布的精实胸肌透出蓬勃的生命力。
只有腰间围了一条黑色绣着狰狞兽头的锦缎,足也裸着,脚踝上仍是扣着三个金环。
江楚容看了一眼闻凌的打扮,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迟疑了一下,他委婉道:“为何我们的衣饰不太一样?”
闻凌:“本就不一样。”
江楚容:?
闻凌眉头静静挑了一下:“你那是侍奴的装扮,一会不要露馅,知道么?”
江楚容脸色有些微妙:“侍奴?”
闻凌:“怎么,你觉得委屈了?”
江楚容敏锐地觉察到闻凌的情绪,立刻十分诚恳加惊讶地笑道:“哪有?我只是觉得你真聪明,这样我就不用担心身份的问题了,真好。”
闻凌:……
不错,洞渊境初期的修为太低了,闻凌若说江楚容是朋友或是兄弟,反而会引起其他魔族怀疑。
说是侍奴就显得简单很多了。
毕竟魔族本来就很淫,乱,带个侍奴在身边解决问题太正常了。
但江楚容的态度太过坦然,以至于闻凌又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怀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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