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空气沉默了大概有十几秒之久。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片空白,靠得远的没反应过来,靠得近了反应过来了,但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谁都不敢打破这莫名其妙的磁场。


    周尔琛回过头来,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目光看着温野。他没有直接表明,但温野知道他是震惊的。


    周尔琛把他当小猫小狗一样地逗弄,今天甩个飞盘,明天扔个毛线球,看他汪来喵去地跟着跑,大概是觉得很有趣,要不然也不能逗这么久。


    怎么今天被逗的人换成了他,就笑不出来了?不觉得好玩了?啊?


    “怎么不说话了。”温野面无表情,“老婆?”


    周尔琛:“……”


    助理和摄像师都要被这句吓飞了。


    倒不是怀疑他们的情侣身份,而是温野用一种没什么感情的语调这么亲昵地称呼周尔琛,总有一种耳朵被灌了两勺老干妈的感觉,辣得嗡嗡响。


    而且他竟然喊周尔琛老婆??


    所以说,周尔琛平时都是下面的……


    导演此刻心情非常复杂,感觉窥探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周尔琛确实是个强心脏,在这种情况下,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还能一脸平静地关心温野:“胃难受了么?晚餐应该还要等一阵,我陪你下去逛逛吧。”


    他们要在k市短暂地留一晚,明天早上五点就要起床,去码头乘坐渡往无人小岛的轮船。没有导演组的干预,没有手机打发时光,四对情侣要在荒岛上度过八天,大家总要熟悉一下彼此。


    温野第一反应是拒绝,刚刚听到那么炸耳朵的话,他实在不想和周尔琛再单独待那么久。但是话到嘴边时,他又转念一想,凭什么啊。


    他凭什么要拒绝?


    被温振国按头签下合同的时候,他恨得牙痒痒,不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刻吗?


    在这么多人面前,温野完全可以站在道德高地上让他当牛做马,温野指东他就绝不敢往西。周尔琛就算再生气再恼火,也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好好维护他在外一贯温柔君子的形象。


    他脑子抽了么,干什么要拒绝。


    温野悟了。


    “我不想在酒店吃,你知道的,我这个胃特别刁。”温野抬眼,看着周尔琛的眼角里带着笑,一字一句轻声道,“那些国外的那些牛排啊炖蜗牛啊,我闻着都觉得腥;要是一天不吃米饭,就浑身难受。”


    是不习惯,他好歹也一米八二的大个子,牛排那巴掌大点的肉,能顶什么用?更别提什么蜗牛了,塞都不够塞牙缝。就得要米饭小面这种主食,吃着肚子里才有种沉淀实诚的感觉,没白吃过。


    温野睁着眼睛,脸上挂着他自认委屈的表情。


    导演和摄像师:“……”


    怎么说呢,要是光听他说的,那还挺招人心疼的,毕竟昨天一整天温野没怎么吃,就拿了两个面包填肚子,这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但偏偏配上他这个表情吧,就莫名有种萎了的感觉,啧。


    周尔琛沉默片刻,慢慢地回过味来了。


    温野这是存心要整他呢。


    他笑了笑,“那怎么办?我给你做?”


    周尔琛手插在口袋里,说这句话时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情都格外放松,好像只是和温野开了句玩笑。


    温野嗯了一声,“不行吗?”


    周尔琛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眼手表,温野知道那是他掩饰情绪的动作。


    无论是谁,无论他的演技再好,都不可能戴一辈子面具,周尔琛平时再怎么装好好先生,也有一旦被外人戳到就再难伪装下去的雷点——


    周尔琛是个控制欲占有欲超乎想象的人,他不喜欢事态发展超出他的掌控,温野这一出,显然把他的节奏都打乱了。


    僵持的时间,温野忽然想到很久之前的一件小事。当时周尔琛已经抽了条,长得盘正条顺的,身边也开始慢慢有了一看见他就会脸红的女生。


    那段时间,温野和周尔琛正在冷战期,具体为什么他已经忘了,只记得某天回教室时,看到周尔琛在后门处和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说话,过了一段时间,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个长相精美的小蛋糕。


    那还是第一次有女生主动给周尔琛送礼物。


    温野心想,周尔琛既然接了过来那就是有意思的吧,这傻逼从小到大就没遇到过正儿八经把他当男人的女性,估计也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儿相处。


    抱着这样的想法,温野难得主动递了个台阶,开玩笑地问周尔琛怎么回事。


    周尔琛没回答,温野就瞥了眼那个小蛋糕,他发誓就只是无聊时随便看了一眼,周尔琛察觉后,竟然背过身去把蛋糕收了起来。


    那是一个明显有些冷漠、带着点防备的姿势。


    温野当时就炸了。


    之后,他们又大吵了一架。那次吵完后,温野格外生气、气性也特别长,周尔琛后来找了他好几次温野都没搭理他,一直冷着冷到了放长假。


    温野也是从那个时候,才对周尔琛莫名其妙的占有欲有了些许感知。


    他知道周尔琛大学四年都是自己在外租房住,也知道他会做饭,还知道他从来没给别人做过。


    连他爸妈都没有。


    温野私下里揣摩过他的想法,觉得周尔琛大概是觉得,没人配得上他洗手作羹汤。


    问那句话的时候,温野就是存了要硬逼他点头的意思,他就是想看看周尔琛被迫打破习惯是什么样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又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这真是一件小事,他本来不应该记这么久的。


    温野忽然觉得这样特别没意思,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算了——”


    然而他话音还没落下,周尔琛收起了手机,“最近的超市在三公里外,我刚在uber上叫了车,现在是下午三点半,如果要赶上晚餐的时间,只能挑些方便简单的做。我来掌勺的话,菜单就只能我来定,你没有挑三拣四说不好吃的权利,知道么?”


    温野愣愣地抬头,周尔琛说的话显然超过了他大脑运转的负荷,或者说他想象了很多种可能性,都没想到过是这种,过了好一阵,他才发出一个啊的单音。


    “啊什么?”周尔琛随意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你也不想我给你开小灶弄得人尽皆知吧……去换衣服。”


    温野转过身,才发现摄像团队已经很识趣地走了。


    他没想过要周尔琛改变这么容易。


    温野都怀疑周尔琛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拒绝,不然怎么会一瞬间就安排好了一切?


    但越是这样,越是显得跟他较劲的温野像个傻叉。


    温野把窗帘拉开,到一旁换衣服去了。


    他踩着拖鞋把腿伸进牛仔裤裤管时,忽然又想起那次吵架的一个小细节。


    那天,是温野的生日。


    以往温野再讨厌周尔琛,也不会在对方生日那天找事的。周尔琛却在他过生日的那天甩脸色,小气性,而且一整天都没有说一句生日祝福。


    温野差点气炸了。


    他一般不怎么记仇,但一旦记起来,就能在意到何年马月。那一个学期,他都没再理过周尔琛,周尔琛也尝试过和他和好,但只要是私下里,温野看见他扭头就走,话都不多说一句。


    温野就这样单方面冷战到放寒假。


    除夕那夜,周尔琛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温野都没接,一方面是不想接,另一方面也是真的没接到。周尔琛联系不上他,还特意找上门来,拿着给他准备的新年礼物,当着他爸妈的面跟他道歉。


    当时的周尔琛说了什么,温野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温振国被这周尔琛的茶艺感动得一塌糊涂的,非让周尔琛留下了吃了半碗米饭,还把温野最喜欢的香肠也分了周尔琛半截。


    不过好在周尔琛有眼力见,把那半截香肠又原封不动地夹到他碗里去了,这才平息了温野的怒火。


    虽然两人什么都没说,也没再提过温野生日和小蛋糕的事,但大年初一过完后,他和周尔琛就恢复了联系,温野上午出门和他的同学打电动,下午回来后还不忘到隔壁去抄周尔琛的数学和英语作业。


    堪称时间管理大师。


    放在现在他根本不敢想象,就为了这种小事,他竟然能和周尔琛闹得要死要活的,从夏末吵到深冬。


    周尔琛回头,看他捞着半截裤子定在那儿一动不动了,不禁笑了笑,“你杵在那儿干什么呢?”


    “……没什么。”温野回想起那段时光,忍不住喃喃道,“就是觉得,我那会儿可真是个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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