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程低着头，没再敢往虞兰时脸上看。
不过虞兰时以为这是因为这家店员都过分客气礼貌，并没有多想，转过头就朝乔星回手上看。
乔星回只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
虞兰时不由皱了下眉。
高昂的价格摆在那里，材质手感以及版型都还不错，穿在身上显得十分干练英气，但对于乔星回这个年纪和身份来说，又有点过于朴素了。
不同于自小因为“天生丽质”就对穿衣打扮不屑一顾的虞兰时，相貌更偏向精致可爱的乔星回从小就爱漂亮。
乔妈妈还在的时候，她身上基本都是花花绿绿的小裙子，到后来年纪大一些审美提上来，才不再执着于能闪瞎眼的亮色风。
但在虞兰时的记忆里，乔星回从来不会选择这么……“素净”的衣服。
只是先前在a市，气候比临海的d市冷得多，厚重的冬装其实也整不出多少新鲜的花样来，满眼看过去好像都是差不多的衣服，而且恼人的烦心事太多，虞兰时一时没有注意到乔星回的穿衣风格变化。
反正人还是那个人，她又不是靠衣服认人。
直到现在，虞兰时才隐约感觉到一些问题隐隐存在。
“你不喜欢那几条裙子吗？”虞兰时看向乔星回身后那排衣架。
低头写地址的时候，她的余光就扫见乔星回一直在挂裙子的那排衣架前来回徘徊，很爱不释手的模样。
她以为乔星回至少会选一条裙子。
乔星回也回头看了一眼，坦诚地点点头，说：“喜欢啊。”
然后她紧跟着又说：“但是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
是因为冬天还没彻底过去？
但d市气候偏暖，要不了几天温度就会直线上升，裙子自然就能穿了，再不济加件外套也足够了。
虞兰时一边思索着，一边已经叫来店员，伸手指了三条乔星回之前看得最久的裙子，还有两件店铺自己搭配好的外套。
“这几件请你帮我包起来，跟前面那几套一起送过去就可以了。”
“那这件黑色大衣……”店员看出来虞兰时是做主付钱的，便直接询问她的意见。
“一起结账。”虞兰时将卡推给柜台后面的收银员，“外套我们现在就换上。”
乔星回没来得及说拒绝的话。
事实上虞兰时压根没有问她为什么不方便，结完账换好外套之后她就拉着乔星回离开了这家店，出门后也没有下楼，而是沿着这层楼的连廊走了下去。
如果那家店的裙子不方便，那就再去别的店买点“方便”的新衣服。
乔星回犹豫许久，终究还是没舍得推开虞兰时主动牵过来的手。
两人从楼上逛到楼下，主卖女装的只有两层，越过男装和童装，一楼大多都是金店饰品店。
虞兰时也从这阵疯狂地买买买中尝到了一点购物的乐趣，看到饰品店又下意识想给乔星回买几套。
乔星回连忙制止。
她算是被虞兰时宠大的，本身家境就不差，而虞兰时自己又很有经济头脑，中学时期就靠自己积攒了很可观的小金库，对亲人朋友都相当大方。
更何况后面虞兰时又认了个豪门爹，身价直接呈指数倍递增。
不过即便只算虞兰时自己的私人财产，买几件普通商场里的衣服倒也不算什么很大的开销，乔星回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心虚气短。
要是哪个人说她是抱虞兰时大腿吃软饭的，她大概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但即便是她，也觉得今天的东西买得实在太多了。
东西太多，太重，容易手酸。
当然她只是心疼虞兰时。
就在两人讨论着饰品重量的影响时，不远处的一阵喧闹声吸引了她们的注意。
围观人群的中央，衣着靓丽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站在某家饰品店的柜台前，将手里的挎包往柜台上一放，就开始往外掏卡。
.七|八|九张银行卡、vip卡什么的乱七八糟地排在台面上。
人群里发出一声声起哄似的惊呼。
女孩微微抬着下巴，声音倒不怎么刺耳：“把你们经理给我叫出来。”
同样打扮精致的男店员脸色难看，却又不敢发火，只能压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经理今天不在……”
女孩说：“我要买东西。这一柜子我全包了，怎么，生意都不做了？”
旁边偷摸看戏的女店员连忙挤过来，堆起笑脸，说：“在在在，经理就是刚刚临时有事出了下门，一会儿就回来了。我马上给她打电话！您稍等片刻。”
一边说着，她已经拨通电话，一边将女孩请进店里，请她稍坐片刻。
女孩没有为难她，点点头就跟过去坐下。
男店员低着头站在柜台后的一角，咬着牙没再吭声。
眼看着没有热闹可看，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不死心的一步三回头地原地绕着圈。
但至少没有先前那样拥挤了。
虞兰时一眼就看到了柜台外站着的两个女人，有点眼熟。
等到其中一个无意间转了下头，虞兰时看清她的正脸，立刻就想起来，那两人是跟她们一起参加节目的那对双胞胎姐妹，佟安和佟宁。
佟安满脸尴尬地看看柜台台面，又抬头看看那个要叫经理的年轻女孩，偶尔再瞄一眼男店员，很是为难的样子。
她的妹妹佟宁则一如既往的淡漠，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姐姐身边，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乔星回已经在围观了全程还有点意犹未尽的路人那里打听到了前因后果。
这场闹剧的起因就是佟安想要在柜台上买一条手链。
请店员帮忙拿出来试戴以后，佟安就有些爱不释手，当即就决定要买下来。
但是等到要结账的时候，佟安才发现价格超出了预算。
手链标价三万五，但目前她手上能凑出来的也就两万多块。
事情到这里还算平常，要么放下不买，要么找朋友借点钱临时周转一下。
但架不住那位男店员翻脸比翻书快，而且嘴巴还很贱。
阴阳怪气了一通穷人就不要逛奢侈品店之类的话还不够，还用很轻佻的眼神打量着姐妹俩，说要是实在想要还是叫她们老公送更快一点。
话没说得太直白，但潜台词是什么意思，成年人都听得懂。
佟安性子软，没有跟店员起冲突，只低声说她再想想办法。
但路过的女孩子见状却很看不顺眼，当即就冲上去替她抱不平。
女孩子跟男店员狠狠吵了一通，引来了不少路人的围观，之后便是她放包掏卡说要买东西的一幕。
不知道是吵架吵得太上头，还是不想再波及到佟安姐妹俩，双胞胎直接被晾在了一边，然后完美地融入了围观的路人群之中。
直到这会儿，也没有人再多关注角落里的这对姐妹。
佟安低头看着柜台里展示的手链，仍是百般踌躇。
她也不喜欢那个男店员的态度，但她想要买这条手链很久了，先前也跑过很多家店都说已经停产绝版，没想到意外在这里看到了。
可是钱不够。
就在佟安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找人借钱的时候，虞兰时走到她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
在她看来，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银链，上面缀着几颗宝石，连接处刻成了一对小翅膀。
不能说不好看，但不符合虞兰时的审美。
再对比它的价格，就显得有点过分简陋了。
“你想要这个？”虞兰时问佟安。
“啊……嗯。”佟安看得专注，被身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是虞兰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虞总，好巧啊。”
虞兰时随口应了一声，看着手链问：“你很喜欢？”
佟安用指尖挠了挠脸颊，低声说：“也不是……只是很久以前我就答应宁宁买这个给她做生日礼物，但后来一直没买到，我还以为已经绝版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两条，我就想补偿她一下。不管怎么样，失约是不好的。”
虞兰时点了点头，问：“还差多少？”
佟安愣了一下，答道：“还差八千二。”
虞兰时拿起自己的手机，对佟安说：“账号给我。我借给你。”
佟安回头看了眼没有说话的妹妹，点了下头，颇有点诚惶诚恐地说：“那就谢谢虞总了，我一定会尽快还给你的。”
虞兰时招了招手，叫来那位女店员。
女店员刚给女孩端去一杯水，打过招呼就转到虞兰时这边来，满脸笑容地问她们有什么需要。
虞兰时说：“帮她把这个结一下账。”
女店员也微微愣了一下，看向佟安的眼神带了几分微妙的讶异，像是惊叹她运气怎么这么好，这么多人上赶着帮她出头。
不过她的异样也就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热情地笑脸，引着佟安去收银台。
佟安有点忐忑地看了眼虞兰时。
虞兰时给她看了眼转账信息：“应该已经到账了。”
佟安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店员去结账。
就在这边结完账，拿到包装袋的时候，另一头店里的经理终于匆匆赶到。
电话里她已经听说了大概的前因后果，心里暗骂新来的男店员没脑子的同时，面上已经堆满了笑意，见了那个女孩的面便先连连道歉，然后将她请进里面的房间详谈。
佟安已经拿到了手链，但想着那个女孩毕竟是帮她说话，怎么也要当面道谢才好，所以还是拉着妹妹留下来等待。
虞兰时没有掺和进去的打算，打了声招呼便转身离开。
乔星回刚刚跑去安静的角落接电话，虞兰时准备去找她。
走了没两步，她又迎面撞上了节目组的另一位嘉宾，原渡。
他好像也站在这里看了许久的热闹。
虞兰时跟他并不熟悉，几乎没说过话，而且他还是任潇潇的搭档，她便更没有主动搭话的兴致，因此只是朝他微微颔了颔首，就准备越过他离开。
原渡也朝她笑了笑，并没有阻拦。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低声说了一句：“多谢。”
谢什么？
在那一刹那，虞兰时能想到的只有刚刚借钱给佟安这件事。
但原渡和佟家姐妹看起来并不像是熟识的样子。
这个疑问只在虞兰时脑海里过了三秒钟，很快就被丢进了角落，无论是佟安姐妹还是原渡，都跟她的生活和想要调查的事情没什么交集。
在其他事情上，虞兰时并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
最迟回到大巴车上的是佟家姐妹，只差半分钟就要迟到。
佟安气喘吁吁地扶着车上的把手，满脸不好意思地连连说着抱歉。
只有司机有些不高兴，但也只是不冷不热地提醒了一句，下次记得早点回来。
佟安连连点头，说下次一定注意。
佟宁跟在后面，一脸冷淡地点了下头，显而易见的敷衍。
坐在后排闭目养神的虞兰时闻声抬了下眼皮，发现先前买下的那条手链已经戴在了佟安手腕上。
虞兰时略有些诧异地打量了双胞胎几眼，确认了那确实是姐姐佟安没错。
兴许是给妹妹做礼物之后又被推拒了回来。
虞兰时没有再多想。
“姐姐，我们晚上做什么菜？”乔星回靠过来跟她商量晚上的活动，“实在不行，就青椒炒鸡蛋怎么样？”
晚上的欢迎晚宴活动，按节目组的要求，每一个嘉宾小组至少要自己做一道菜。
恰好十来位嘉宾都来自天南地北，就算是家常菜，理应也能凑出极具特色的一桌。
但不巧的是，乔星回的厨艺只能用“惨不忍睹”几个字来形容。
否则这段时间她跟虞兰时也不会食堂和外卖轮着来了。
虞兰时比她稍微好一点，但也很有限。
能入口，不会吃出食物中毒。
但放在这种场合，就是真正的“献丑”了。
唯有青椒炒蛋，因为营养丰富加上步骤简单，两人倒是都能做出个大概的样子来。
最多就是被人吐槽两句偷懒，起码不会出现什么需要呼叫救护车的意外不幸。
反正节目组也会另外准备食物，不至于吃不饱。
两人嘀嘀咕咕地做好决定，大巴车便已经轻轻摇晃着起步，驶出了停车场。
佟家姐妹俩走到虞兰时和乔星回前面的空座。
佟安还探头跟虞兰时两人小声打了个招呼。
就在她们落座时，虞兰时忽的感觉到一阵刺痛贯穿眉心，她脸上的笑容僵住。
乔星回第一时间发觉不对，握住虞兰时的手，下意识朝任潇潇看过去。
虞兰时在同时转头看向窗外。
大巴车车轮压过一个大坑，车身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乘客都不由自主地随之摇晃着身体。
虞兰时感觉到一个柔软湿润的物体撞上了自己的嘴角。
神智陡然间清明，意识回笼。
虞兰时转过视线，正对上乔星回那张放大的脸。
那是一个吻。
虞兰时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这点。
——乔星回是故意的。
她紧跟着又意识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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