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81 章
此时大皇子和郭总管已经进入勤政殿。
看到他们进来, 宣武帝合上奏折,将一旁放置的礼单扔给大皇子, “看看你的好弟弟给朕的寿礼!”顺便让一旁的小内侍将放置寿礼的箱子打开。
大皇子先行了一礼, 然后从地上捡起礼单,即使心里有准备,看到礼单上面的内容, 眼皮还是经不住跳,礼单的最上面用大红字表明,这些东西是十一亲手准备的, 代表他的孝心。
……
树雕十件:,听着好听, 不过根据前两年的经验,树雕估摸是十一那家伙练武时, 发泄而成的作品。
定安郡当地奇石十件:毫无美态, 造型丑陋。
各种毛皮七十三套:大多是不值钱的歪瓜裂枣,上面记录着他们临死前的惨状, 窟窿和血迹都在上面。
不知名奇珍药草一箱子:大皇子好生辨认了一会儿, 发现一个都不认识, 不认识的药怎么吃。
小鱼儿野山参两斤:大皇子这次认出来了,之前他还以为这个小鱼儿野山参是定安郡的特产,后来发现是才长出来的野参苗子,看着好像小鱼一般,一不能吃, 而不能入药,连萝卜都不如。
……
看完以后, 大皇子合上礼单, 微微深吸一口气, 若是明年,还是由他备好十一的寿礼吧。
宣武帝斜眼瞅他,“看完了?”
大皇子点了点头:“嗯,想来近来定安郡比较艰难,所以他……”
大皇子说不下去了。
宣武帝示意他继续说。
大皇子:……
宣武帝扬手招呼郭总管送上一张纸,他看着上面的内容,向大皇子展示,“八年前,定安郡的税收是一万三千余两,去年报上来的税收是二十三万八千两。嗯,瑾儿你说的没错,确实越过越难了。”
大皇子面色涨红,尴尬地望着梁上的牌匾。
宣武帝见状,催促道:“说啊!”
大皇子低头认错,“回去后,我一定写信骂十一一顿!”
“哼!你就继续宠着吧。”宣武帝摆手让小内侍给大皇子端椅子。
等到大皇子坐下后,宣武帝才开口道:“朕看那小子一直不稳重,想找个人制住他,前段时间听说你往定安郡送了一堆画像,那边有什么回应吗?”
对于宣武帝知道这事,大皇子并不诧异,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一直没给我回信,不过按照他的脾气,要么没看,要么烧了。”
宣武帝屈指敲着桌子,皱眉道:“一个都没看上。”
大皇子叹息道:“想来也是我鲁莽了,十一他久不在京城,对那些女子也不熟悉,拒绝也是情有可原,反正他年岁不大,可以慢慢找。”
宣武帝:“都十八了,老九的事情定下之后,就轮到他了。”
大皇子轻咳了一声,“今年他回京祝寿的时候,我好好和他说到这事。”
宣武帝冷笑一声,“这下你失算了,他人压根没动身,除非他到时候有飞天遁地的手段,否则这次还是回不来。”
大皇子:“……若是您实在担心的话,我去信催催,距离您的寿辰还有半个多月,若是顺利的话,十一也是可以赶到的。”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若是人不回来,朕就将账算在你身上。”宣武帝扬了扬手中的纸,指了指偏殿放置的箱子。
大皇子面色一窘,无奈道:“是!”
说完这些事,大皇子讲了五皇子的事情。
宣武帝听完后,见大皇子话语间似乎对小侄子小侄女有些心疼,眉宇间显露几分冷意,“瑾儿,你是怎么想的?”
大皇子乃心思细腻的人,自然看出宣武帝的情绪,拱手谦逊道:“此事由父皇做主,我只是看栋儿和雪儿他们有些心疼,其他就不关我的事了。”
宣武帝缓缓地抿了一口茶,“你知道就好,若是你不改性子的,等到朕下去见老祖宗时,你就帮我守陵吧。”
这个老大啊!就是太过重感情,又太过心软,若是没有人护着,他未来不是自己逼死自己,就是被旁人逼死,他最放心他,又最不放心他,担心自己离开后,这人会因为他生前的宠渥被人针对。可若是做皇帝,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和狠厉,先不说西陵的人,单是朝中的大臣,他就觉得此人不好驾驭。
当皇子时,朝中大臣自看到的和当帝王时看到的不一样,皇子时,大臣为了自己的前途可能会全心全意地扶持其上位,当了帝王,大臣嘴上说着忠于君主,可是维护君权势必要伤害道臣子的权利,到时候大皇子不一定能玩过他们。
大皇子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父皇何必这般揶揄我,我知道分寸。”
宣武帝的视线不经意落到角落的箱子上,嫌弃地移开了,“你先下去吧,别忘了给那臭小子写信。”
大皇子温和浅笑,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
等到大皇子离开后,宣武帝看向郭总管,“说吧,你去瑾儿王府看到了什么?”
“陛下,刚才大殿下所说没错,老奴打听过了,五王妃那是天天去求大殿下,看来五殿下还是太着急了。”郭总管小声解释。
宣武帝上下打量他,“还有呢!”
“嘶!”郭总管佯装心疼地跺了一下脚,将袖兜里的荷包拿出来,不舍得递到宣武帝跟前,“这是五王妃送给老奴的。”
宣武帝拿过荷包,在掌心掂量了一下,嗤笑道:“既然你收了钱,怎么不干事?”
郭总管丧着脸,一脸无奈道:“这大殿下都被您吓了那一遭,老奴瘦胳膊瘦腿的,还一把年纪,怎么敢说啊?”
“所以你就打算光拿钱不干事!”宣武帝假装生气地看着他。
“陛下,现在钱在你手里!”郭总管既心疼又无奈的样子逗笑了宣武帝。
他看着荷包里的东西,叹气道:“这个老五啊!老五啊!”
郭总管没再接话,站在一旁等候宣武帝的吩咐。
最终宣武帝唇角露出冷笑,将荷包丢在郭总管怀里,“你替朕备些东西看望一下五王妃和那几个孩子!”人还是不必出来了。
郭总管将荷包塞进袖兜里,微微躬身,面上带笑,“若是五殿下问起老奴呢?”
宣武帝:“让他老实待着。”
郭总管接令:“是!”
当天京城长安街附近的勋贵人家看到宣武帝的内廷大总管郭林带着一大堆赏赐进入了五皇子府,就在大家以为宣武帝原谅了五皇子时,谁知郭林并未在王府过多停留,而是很快离开,等到他人离开后,和五皇子相邻的院子听到王府传来五皇子打骂五王妃的动静,想来结果不如人意。
这下大家也就猜测出来宣武帝是什么意思了,同时羡慕大皇子身上的恩宠,为了替大皇子出气,看来五皇子年前也不一定出来。
同时宫中也传出,宣武帝有意替十一皇子选正妃的消息。
不少人听到这个消息,骤然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们东乾有十一皇子吗?
十一皇子不是死了吗?
咦!难不成是那个自小被贬到穷乡僻壤的十一皇子,每年给陛下送礼都拿不出好东西,只送一堆破烂的家伙。
对于十一皇子的印象,大多只有上面三种。
……
此时被京城议论的十一皇子南宫璨也遇到了事,刚刚护卫救了两名被追杀的主仆,是两名女子,两人都衣着狼狈,不过小姐眉目清丽,不过一脸慌张失措,显然被吓得不清,丫鬟看着机灵懂事。
因为快到赤水城了,所以南宫璨让人休整一番,将该有的气势都拿出来。
虞汐璇喝了一些水,和彭秋颂坐在车辕上,观察远方的主仆。
这个小姐穿着绫罗绸缎,朱钗首饰都不少,旁边的丫鬟虽然没有穿的那般华丽,内衬看着似乎也是丝制的。
虞汐璇捅了捅一旁的彭秋颂:“彭女侠,你觉得这场英雄救美有几分是真的?”
彭秋颂蹙眉,“这两人没武功!”
“我也知道她们没武功!”虞汐璇嘴角微抽道:“我原以为定安郡是穷乡僻壤,可是看那位姑娘的穿搭,觉得是我武断了,不过穿成这样,得亏是距离赤水城不远,否则走不到二里地,估计两人都被劫走了。”
彭秋颂淡然道:“不管如何,若真是计策,对方的目标都不是我们,而是程千,到了城中,大家就分开,他愿不愿意接下是他的事情。”
虞汐璇点头,将手搭在彭秋颂的肩膀,“果然还是彭女侠说的对。”
两人正说着话呢,杜管家为了让南宫璨轻松点,将人带到了虞汐璇他们面前。
杜管家满脸带笑,“顾女侠,彭女侠,这位是柳佩玉柳姑娘,这是她的丫鬟莲花,我们车队里都是大男人,只能劳烦你们带一下。”
柳佩玉怯怯地看着虞汐璇和彭秋颂,弱弱一拜,“顾女侠,彭女侠,小女子柳佩玉有礼了。”打完招呼后,视线就躲避虞汐璇,仿佛被她的样子吓到了。
扶着她的丫鬟同样行礼,“顾女侠,彭女侠,我和小姐多谢你们照顾了。”
虞汐璇无语地看向杜管家:“杜管家,她们两个不是你们公子救得人吗?这样把人扔给我们,实在是不厚道,大家认识还不到十二时辰,你不觉得亏心吗?”
彭秋颂点头道:“顾姑娘说的没错!”
“这不是事情太过突然吗!”杜管家用帕子擦了擦汗,不停地赔笑,整个队伍里只有她们是陌生人,而且还是彭女侠,不管如何,要比这突然冒出来的主仆俩靠谱多了。
柳佩玉也抬着袖子抹泪,可怜兮兮地瞥着她,“顾女侠,若是你不愿意,不用管我,由着我自生自灭吧。”
丫鬟莲花也在恳求道:“顾女侠,你大人大量,人美心善,小姐逃跑时伤了脚,你就帮帮我们吧。”
虞汐璇眼中漏出一丝不耐,她讨厌道德绑架,可瞥到杜管家眼含祈求的样子,鼓了鼓腮帮,睨了杜管家一眼,冲着他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答应了。
“哎!那我马上给顾女侠送些点心。”见人安置好了,杜管家欢喜地离开了。
因为距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虞汐璇看向柳佩玉,面色好奇道:“柳姑娘,你为何跑到这荒郊野岭?”
而还穿的这般高调,还带着一个秀气的丫鬟,走在穷山恶道上,明晃晃的靶子。
彭秋颂也望着她。
被两个江湖人注视,柳佩玉心中有些发毛,默默地凑近莲花,然后面上露出苦笑,“我也是没办法,今天我本来要去赴宴的,为了不受辱,就带着莲花一起逃跑了,因为跑的太过匆忙,没注意身上的东西。想来在两位面前,我这身打扮颇为可笑吧。”
“额……太过显眼了,你被山匪追,这身装扮拉了不少仇恨。”虞汐璇实话实说了。
彭秋颂听完,问道:“敢问小姐遇到了何事?要这般逃命?难不成有人逼迫你,想要强抢?”
柳佩玉神情苦涩,低头不语。
“柳姑娘,你面前的这位可是名扬天下的彭女侠,不管你是遇到了何种不平事,她都能帮忙,官府做不到的事情,她也能做哦!”虞汐璇积极介绍道,她实在好奇是不是“美人计”。
“顾姑娘,在下只是一普通江湖人。”彭秋颂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虞汐璇冲和她眨了眨眼,彭秋颂最终还是没存住气,一下子没忍住笑了。
柳佩玉艳羡地看着她们俩之间的交流,按下心中的羡慕,失神地看着远处的大叔,“小女子柳佩玉,乃是赤水城柳家的大女儿,半月前,本是我的出嫁日……”
半月前,柳佩玉凤冠霞帔,带着满心的欢喜要嫁给自己的意中人,他骑着高头大马将她从府中迎出,就在她要沉溺在幸福中时,婚礼的队伍被她的亲妹拦住了。
她也穿着一身红衣挡在队伍之前,大声质问她的意中人孟柏,“孟郎!你真的要娶姐姐吗?”
而坐在轿中的柳佩玉听到这话,顿时愣然,连忙撩开轿帘,就看到她的意中人爱怜地将妹妹拥在怀里,用温柔的声音说着恐怖的话,“我的心里只有你,是你不愿意嫁我,我才娶了佩玉。”
柳佩玉身子一晃荡,差点没跌倒,周围人的同情还有嗤笑、看好戏的视线快将她拽下深渊。
随轿的莲花看她神色不对,关切道:“小姐!”
而此时情意缠绵的两个人似乎才注意到地点和场合。
柳佩雪被周围民众的指指点点吓得将头直往孟柏怀里塞,而孟柏则是心疼地安抚她,同时瞪了柳佩玉一眼,认为是她不识趣,将事情弄到这个程度。
柳佩玉此时更是心中滴血,强忍住苦意,询问孟柏:“孟郎,你这是干什么?”
柳佩雪深情地看着孟柏,而后看向她,“姐姐,我知道这件事委屈了你,只是我和孟郎是真心相爱,孟郎一直所求的只有我,求你成全我们吧。”
孟柏昂着头,义正言辞道:“佩玉,我自始至终喜欢的是雪儿,还请你成全我。”
此时他身上的大红新郎服红的扎眼,柳佩玉被刺激的泪水不止,“你若是喜欢妹妹,尽管向父亲、母亲说,他们宠爱妹妹,自然允许,可是我呢,既然不愿意,为什么娶了我,现在是想让我让出花轿,将妹妹迎进去吗?”
……
“然后呢,你不会真的让你妹妹塞进花轿了吧?”虞汐璇听得正过瘾,谁知柳佩玉停下了。
彭秋颂也听得入神,眼含询问。
柳佩玉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泪,“怎么可能?当场换新娘,又不是话本子,婚礼没办成,我被花轿抬回了娘家,第二天,孟家重新迎亲,将妹妹接走了。”
她说的平静,可是眼泪止不住,旁边的莲花连忙给她擦泪。
柳佩玉说完,冲着虞汐璇他们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爹爹说:为了柳家和孟家两家的情谊,只能先委屈她了。
可是若是孟柏在乎两家的情谊,就不会那般对她,自己是真喜欢他啊!是他将自己的一颗真心在地上碾的渣也不剩。
娘亲说:妹妹身体不好,不能哭,她要让着她,否则就是不孝。
可是她也是他们的女儿,就因为妹妹讨他们喜欢,所以就要牺牲她。
虞汐璇啧啧摇头,“若是我,当场就将你那妹妹塞进花轿,然后转身从街上抓一个看得上的男人嫁了。”
正好成全了那一对渣男绿茶,也给能让自己脱身,大不了事后和离脱身,还能气那群人,让他们好好扬名。
柳佩玉和莲花听到这操作顿时呆滞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莲花半张着嘴,“这太大胆了!”
彭秋颂反而沉吟道:“你这做法也不错。”
对于民间女子,若是出嫁过程出了事情,一般女子受到的指责更多,即使错不在她,若是被当天被花轿抬回娘家,也是一件丢脸的事情,顾韶华这做法,解气又爽快,可惜对于面前柔弱的柳佩玉,似乎做不到。
柳佩玉认真沉思了后,露出嘲讽的笑,“想来,若是我当时如女侠这般做了,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虞汐璇靠在马车上,“那你怎么是……这个样子?”
她上下比划了柳佩玉周身一下。
柳佩玉:“妹妹过门后,城里的人大部分不是看我笑话,就是可怜我,爹爹也知道我名声毁了,半年前城里的屠县令夫人去世,爹爹就想让我给屠县令当续弦,那……屠大人都五十岁了,最大的孙子都有我高了,爹爹他是要将我往火坑里送,所以趁今天爹爹送我去县衙议亲时,我就带着莲花跑了。”
“哦!”虞汐璇明白了,怪不得打扮成这样子。
阿弥陀佛,抱歉!之前她还以为这人被逼良为娼,所以趁有时间外出时跑了。
不过听她所讲,这身世还不如孤儿呢。
彭秋颂眉间紧锁,她认真地看着柳佩玉,“柳姑娘,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我们这群人要进城,你若是回去,估摸着就会抓回去了。”
柳佩玉紧张地扯着袖子,不断地咬着唇瓣,大概想的太过入神了,嘴唇出血了都不知道。
旁边的丫鬟莲花连忙提醒道:“小姐!”
柳佩玉缓过神,发现唇上火辣辣的疼,用帕子粘了一下,发现出血了,手帕上的血色点迹如红梅一般,颜色好似她出嫁那天孟柏身上的新郎服。
彭秋颂正等着她回应,就看到柳佩玉突然对着她屈身一拜,一脸坚定道:“彭女侠,你将我嫁出去吧!”
若是嫁出去了,爹爹和娘亲他们也就没招了。
她虽然没出过赤水城,可是也经常听到彭女侠的威名,她看上的人,肯定品性靠谱,有她做主,爹娘也不敢逼迫她。
既然都是嫁人,与其给个五十多的老头做续弦,不如嫁个普通人,即使是草莽屠夫,她也认了。
虞汐璇闻状,立马看向彭秋颂,想要知道对方怎么回应。
莲花震惊:“小姐!”这也太鲁莽了。
彭秋颂也是一脸惊骇,一时间有些慌,她平时只会救人和杀人,这给人牵红线,还是头一遭。
旁边一边休息,一边竖着耳朵听的护卫们听到这话,惊诧地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挺起了胸膛,有的人了还整起了鬓发,然后被身旁的人看到,看不下去,直接大掌往他的发髻上胡乱揉,一下子变成了鸟窝,惹得对方不断用手肘撞着身旁的人。
彭秋颂见柳佩玉一直保持屈蹲的姿势,颇有若是彭秋颂不答应,她就不起身的样子,目前身子已经在摇摇欲坠,额间已经有细汗冒出了。
她连忙上前将柳佩玉扶起,可是对方不动,满脸祈求地看着她,“彭女侠,求你了。”
“顾姑娘!”彭秋颂向一旁看戏的虞汐璇求救。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看人热闹。
“咳咳!”虞汐璇清了一下嗓子,“柳姑娘,在下倒是有方法让你可以入城,等到我和彭女侠在赤水城办完事后,若是你想跟我们走,到时候也可以。”
“难道有不嫁人的方法吗?”柳佩玉眉心紧蹙,哀伤不已。
虞汐璇:“若是在其他地方,不嫁人也是可以的,但是呢,这是在赤水城,你还上有父母 ,若是想堵住他们的嘴,只能嫁人了。你要考虑清楚,嫁人这个名声传出去,即使是假的,还是与你有损。”
柳佩玉已经支持不住,歪倒在草地上,苦涩地笑了一声,“而今我在赤水城也没有好名声了。”
彭秋颂微微挑眉,“你是要她假结婚?”若是这方法,倒也可行,只是男方的人选头疼了。
“当然!”虞汐璇将柳佩玉扶起,然后抬手比划了两人的个子,柳佩玉大概一米六左右,而她比她高一点,见个头适合,她微微后退,冲着柳佩玉拱手道:“娘子,你觉得我怎么样?”
柳佩玉脸上挂着泪,看到虞汐璇这姿态,傻眼了。
而偷听的护卫们也石化了,有两人恼的直拍大腿,早知道他们刚刚就自告奋勇了。
好好的娇娘子跑了!
彭秋颂反应过来,“你要女扮男装?”
虞汐璇点头,“这样的话,等到事情结束,柳姑娘的清白也没有损失,只是在下没带男装,看来要朝商队借一身衣服了。”
话说做女婿她还是头一遭,她实在好奇柳佩玉说的事情是真是假,世间真有如此厚颜无耻的父母和未婚夫吗?真不是柳佩玉结合话本编的吗?
柳佩玉打量了虞汐璇全身,失望的摇了摇头,“不行,姑娘还是容易看出女子身份,爹爹他们精明的狠。”
虞汐璇嘴角勾起,“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你等我换一身衣服过来。”
柳佩玉神色带着期待和紧张,乖乖地点头,“嗯!”
◉ 第 82 章
等到去找衣服时, 虞汐璇遇到了困难,南宫璨队伍里的人都是五大三粗, 个个都比她高, 肩膀要比她厚,压根不能穿。
找了一圈,虞汐璇只能问南宫璨了, “程公子,请问,你有比较小的衣服吗?”
南宫璨刚才已经接到属下的汇报, 虽说现在不知道柳佩玉所说是否属实,不过事情原委还算能圆的上, 具体事情要到了赤水城才能知道,这么猎奇刺激的事情估计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 尤其其中还牵扯到屠泰。
南宫璨听到虞汐璇的话, 默默地低头看着到他下巴的小女子,脸上意思已经明确了。
别人不适合, 难道他就适合吗?
虞汐璇一脸无辜地直视他的脸, “我看你挺小的。”
南宫璨一脸黑线, 明白了这姑娘的脑回路,他一直知道自己长了一张娃娃脸,可是穿衣服又不是看脸。
旁边的杜管家见两人之间已经开始弥漫杀气了,连忙出来打圆场,“顾姑娘, 我家公子的衣服确实不适合你,要不等到入城后, 我给您在城里买一套?”
虞汐璇皱着眉, 忽然视线落到南宫璨身旁的杜管家身上, 顿时眼前一亮。
这人的身高适合啊!
南宫璨看到她的眼神戳到杜公公身上,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心里还有些不肯定,杜公公的外貌看着已经快六七十岁了,她一个青春年少的姑娘,应该不会这样做吧。
谁知……
虞汐璇一脚挪到杜管家面前,带着热忱的笑,双手合十,“杜爷爷,你有没有剩下的衣服给我一套,我给钱!”
杜管家呆滞了,愣愣地指着自己,“我的?”
虞汐璇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带着些许嫌弃地指了指南宫璨,“他长得那么高,其他人也不遑多让,我只能向您求救了。”
杜管家:“……”他看向南宫璨,询问他的意见。
南宫璨眼皮微跳,“你真的愿意穿?”
虞汐璇点头:“当然!”
南宫璨见状,冲杜管家点了点头。
杜管家离开时仍然半信半疑,还不断的回头看虞汐璇,似乎在期待她反悔。
虞汐璇回以笑意。
杜管家:……
在杜管家去拿衣服的时候,南宫璨和面前这人闲聊起来,“不知顾姑娘是哪里的人?”
虞汐璇嘴角微勾:“不是定安郡的人。我看程公子似乎也不是定安郡的人。”
南宫璨同样露出一个笑容,“顾姑娘果然聪慧,在下确实不是定安郡本地人,可也在这里扎根了将近十年,算是半个定安郡的人。”
虞汐璇:“在下的来历公子不用纠结,我此次过来一是来寻药的,二是来欣赏定安郡的风景,确实没有其他事情,也不会影响到程公子。”
“哦!”南宫璨笑容微微一顿,“顾姑娘似乎对在下有些误会?”
虞汐璇觑了他一眼,“是否有误会,公子心里明白。”
两人说话时,杜管家拿了一个包裹过来了,“顾姑娘,这是我出发前做的新衣,还没有上身,就是颜色好像不适合你,你确定要?”
虞汐璇从身侧的布袋里掏出一个五两的银子,“这么多够吗?”
杜管家连忙摆手:“不用给钱。”
虞汐璇从他手中接过包裹,将银子塞到他手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做生意的本分,你们确定是生意人吗?”
听到这话,杜管家立马绷住脸,收起银子,赞同道:“确实,顾姑娘说的不错。”
他打量虞汐璇塞到他手中的银元宝,诧异道:“顾姑娘,你这银子的成色很好啊!”
洁白细腻,在阳光下泛着光,看着好像染了一层月光似的,过往若不是王府亲自铸造的银两,民间的银两大多是微黄色或者灰色,一看就知道成色不好,每次收税时,就因为这事不停地掰扯,实在是没有一个标准,手下人有时候随便贿赂点钱,就把低成色的银子收上了,让蜀王府吃了哑巴亏,据他所知,只有有鱼和万仞山庄流通的银子才达到这个程度。
将银元宝一翻身,果然看到底部有鱼的钢印。
虞汐璇:“有鱼出品,当然是精品,只是这些银子携带总是不方便,有时候花出去还要被切割,就没有统一的标准,铜板又重。”
古代金银属于称量货币,这还是在成色相同的情况下,若是成色不同,还要根据经验丰富者对成色和重量进行验证,没有统一的标准,实在让人头疼,有时候回到你手中的银块可能满是牙印,都是别人用牙齿咬一咬看其成色的,对于有洁癖的人就是一个折磨。
南宫璨闻状也点头表示理解,“所以朝廷前几年有意发行纸币。”这样的话可便宜携带,而且对于日常生活也方面。
虞汐璇摊手:“但是要百姓拿着手中的真金白银去换一堆纸,他们不愿意啊!”
见她说出,南宫璨颔首表示理解。
当然也有前朝的原因,姜朝的时候,朝廷曾经发行过宝钞,为了让宝钞流通,朝廷禁止了金银的流通,同时规定了金银兑宝钞的比率。
本来这也没什么,为了国家的发展嘛!
可是抓马的就是人们可以用金银兑换宝钞,但是反向的,宝钞却无法向朝廷兑换金银,加上无论是皇帝还是朝廷官员似乎都缺少金融常识,滥发宝钞,加速了宝钞的贬值,在不遵守经济规律的情况下,就是姜朝的宝钞贬值严重,连厕纸都不如,民间不收,就连朝廷不用,宝钞制度终究崩溃,最后还是以金银为主。
虞汐璇估摸着朝廷迟迟不敢施行,就是担心步上姜朝的后尘。
虞汐璇:“步子要一步一步迈,与其想着发行纸钞,不如先将流通的金银标准统一了。”
南宫璨:“现今朝廷有铜钱、一两、二两、五两、十两的标准,这些已经够用了,还需要什么?”
“诺!”丽嘉虞汐璇从布袋里扒拉了一下,拎出一串铜板,“对于普通民众来说,一天的收益就是几个铜板,一两银子可能就是两三月的收益,而且若是换到了成色不好的银子或者假银子那就更亏了,朝廷可以发行和铜板模样相似,价值更高的货币。”
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从里面拿出一块小巧的圆形绿豆糕,比划了一下,“小小的,圆圆的,比铜板大个一两圈,不用中间挖孔,减小损伤。”
虞汐璇想说的是银元,银元方面携带,银子含量高,流通的时候也比纸币让百姓好接受。
她原先等着自己生意更好的时候,自己旗下的商铺以纪念币的形式发行银元,可是担心朝廷针对她,所以一直没敢干。
南宫璨不客气地从油纸包里也拿了一块绿豆糕,观察大小,陷入了沉思。
虞汐璇见他没反应,和杜管家打了一声招呼,然后转身离开了。
……
等到虞汐璇打开包裹时,眼睛一抽,刺拉拉的芭比粉简直晃瞎了她的眼,加上丝绸的质感,是她该感谢上面没有绣满铜钱,让这衣服显得没那么刺眼了。
虞汐璇叹了一口气,这衣服还真是富贵啊!
柳佩玉和莲花在马车旁等了好一段时间,还是没看到虞汐璇的人影。
莲花有些担心道:“顾女侠不会出事了吧?”
彭秋颂摇头,“不会,她应该被事耽搁了。”
说完话,她的面色一震。
站在她对面的柳佩玉和莲花就看到彭女侠肩膀一下子绷直了,有些诧异,下意识回头看,顿时也愣住了。
只见出去快两刻钟的顾女侠穿着一身亮紫色的衣服,原先是浮夸显老的颜色,可是她穿在身却压住了,紫色袍子的少年公子,挺拔如松,潇洒如玉,真如世家出来的小公子,也只有这般年岁的少年才能压的下这般明亮的紫色,旁人穿起来有些显黑了。
加上脸上的面具,显得冷峻霸气,外加她此时嚣张的步伐。
额!简直是活脱脱的纨绔子弟!
虞汐璇见她们呆住了,继续迈着八字步走到他们跟前,转悠了一圈,挑了挑眉,“如何?”
彭秋颂淡然道:“不错!”
甚至比好多男子还像男子,就是个子有点矮。
虞汐璇满意地笑了,她看向柳佩玉,“如何?”
柳佩玉呆呆地点头,说不出话来。
虞汐璇见状,笑的更开心了,“既然这样,以后你就喊我郎君或者夫君,娘子,我罩着你哦!”
柳佩玉看着她脸上的坏笑,两腮红红的,低头看着绣鞋不敢抬头。
虞汐璇笑的更欢了,逗完她,她转身去找程千了。
而同在不远处休整的郑夫子一行人好奇地看着虞汐璇的模样。
三四岁的小女孩奶声奶气道:“姐姐变哥哥了!”
小磊掐着腰,一脸认真的解释,“这叫女扮男装。”
瘸腿汉子评价道:“别说,虽说衣服丑了点,姑娘也有点不好看,但是两个合在一起,看着怎么这么想揍人呢,那走路的样子简直比县太爷的孙子还嚣张。”
“慎言!”郑夫子将水袋拧好,他看了虞汐璇一眼后,就落到马车旁的柳佩玉身上。
断手汉子也注意到了她,倒吸了一口气,“刚才没注意,原来是柳家的大小姐,不是说她早就嫁给孟家了吗?”
旁边的女子闻言,诧异道:“柳家和孟家的事情你不知道?”
“啥事?”断手汉子用仅存的左手挠了挠头发,“难道两家闹掰了?”他因为之前闹事在牢里待了三个月,放出来后,就赶着去救郑夫子等人了,城里的一些热闹,他压根没心思打听。
不等女子说话,他们身旁的小磊举手道:“我知道,那天我跟着婚礼的队伍还看到了,那个漂亮姐姐的夫君被人当街抢了,还是她亲妹妹!”
女子点头:“就是这样,孟家直接跟柳家换了新娘,可怜那柳家大小姐啊!”
“我的乖乖!这么热闹啊!真是真不要脸啊!”断手男子满眼震惊,他算是长见识了,不是说那些富贵老爷最在乎面子吗?
瘸腿男子继续说道:“不过那姑娘为什么要换衣服啊?”
他们离得远,压根没听清楚虞汐璇他们说什么。
几人谈话时,虞汐璇也过来了,她嘴角勾着坏笑,大摇大摆地走到郑夫子面前,清了一下嗓子,“今天我成亲了,就不计较你们打劫我的事情了!记住哦!那个带着丫鬟的美娇娘是本公子的娘子!”
众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几个小孩不懂大人的表情,仰头疑惑地看着他们。
虞汐璇“吓唬”完他们后,就离开了!
等到紫色身影远离,断手男子捅了捅瘸腿的汉子,“大牛,那姑娘说的话我怎么没听懂?”
大牛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朝天翻了一个大白眼,“那姑娘提醒我们不要泄露她的身份!”
板凳仍然一头雾水,“不懂!”
女人秦娘捂嘴笑:“那姑娘女扮男装冒充柳大小姐的男人,总之,既然不懂,就少说话!”
“哦!”板凳这下明白了。
郑夫子捋着胡子,沉声道:“看来她要替柳姑娘出头了。”
板凳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袖子,满眼愤怒:“不管如何,现在我们找到了十一皇子,屠泰看到蜀王,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
其他人也是一脸坚毅,“一定能!”
郑夫子则是转身眺望赤水城的方向。
……
程千正和杜管家说话,抬头就看到一身紫的少年公子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微微一愣,看上身效果不错。
杜管家满脸震惊,“老奴居然穿的还不如一个姑娘好看!”
程千奇怪道:“这袍子你什么时候买的?”
杜管家有些㥋蒊失落道:“老奴担心穿上给您丢脸,所以一直压箱底呢。”他就压了半年了。
程千:……
还好没穿,这种颜色若是杜管家穿上身了,折磨的是自己。
虞汐璇此时已经走到跟前了,“程公子,事情已经办成了,我到了城中想和柳佩玉一起见识一下她的家人,你要不要去?”
程千眸光微闪,“在下还有生意要做,若是顾公子想要帮忙,到时候可以联系杜管家。”
虞汐璇连连点头,“好说,好说。”
“顾姑娘,你怎么确定那柳姑娘说的是真的?”杜管家问道。
虞汐璇:“就是不知道,所以才要去看的。”
她抬头看着飘在碧蓝天空中的云彩,“说起来,对于柳佩玉的那位妹妹,在下也从长辈那里见识过一个差不多的人。”
“可否说一下。”杜管家一脸好奇。
“当然不行了,这叫家丑不能外扬!”虞汐璇笑盈盈地拒绝了,心头想着,不知道关在缥缈宗的徐少婵如何了?
……
徐少婵已经在缥缈宗已经被关了将近一个月,一开始是疯魔的状态,一直喊着要出去,甚至绝食。
二长老等人也由着她,想饿多久都行,他不觉得徐少婵有这样的决心。
果然徐少婵仅仅是饿了两天后,就因为折腾的太狠,就因为脱水脱力绝食而昏倒了。
按理说一般人饿个一两天不会出事,可是她不仅不吃饭,而是经常对沙启天打骂,尤其在进入地牢之前,虞朝夕透漏了她的脸一直没好就是因为沙启天,日常被沙启天捧着、供着的徐少婵当然不会有好脾气了。
不过等到人醒来后,徐少婵就放弃了绝食这个方案,因为她发觉缥缈宗真的不在乎她的命。
现在她每天的日常,就是三分之一的时间骂人,三分之一的时间发疯,剩下三分之一的时间打骂沙启天。
“咦!沙启天居然现在还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吗?”二长老听完看守牢房的弟子汇报,震惊问道。
弟子点头:“是的。”
二长老啧啧道:“看来我是低估了沙启天对徐少婵的感情。”
他笑嘻嘻地看向三长老,“师妹,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看沙启天什么时候忍不下去。”
三长老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打赌的!”
她觉得二长老真是闲的没事干了。
就在这时,外面弟子汇报,“二长老,三长老,踏雪阁的少阁主林信然已经到了山下。”
“快去吧!带着你的甥外孙去见他吧。”这次轮到三长老看热闹了。
二长老:……
……
林信然带着两名弟子闷头往山上冲时,忽然他感觉头皮发麻,抬头就看到二长老手中提溜着一个圆胖娃娃面色不善地看着他,小娃娃伸手去够二长老的袖子,被他拧开了。
二长老声音带着寒意:“居然还有胆子过来!”
林信然顿时哭丧着脸,“舅舅,我收到你的消息,彻夜不停地过来了。”
二长老笑的更加阴森森了,“你的彻夜不停就是从我给你传信到现在,两个月才见人影。”
林信然语塞。
他能怎么办,踏雪阁和七星宫合作,他作为少阁主不仅要干活,还要遭受月冷衡的打击,若不是他拦着,自家那不靠谱的父亲就要和月冷衡结拜,到时候他就多了一个比他年龄还小的叔伯,想起月冷衡那嚣张嘚瑟的嘴脸,林信然不经牙痒痒。
“呵!我说这话,你还不服气啊!”二长老抬脚就将林信然踢趴下了。
林信然身旁的弟子见状,连忙恭敬地站在阶梯的两旁,充当柱子,二长老要教训人,他们可劝不住,若是倒霉了,说不定还殃及池鱼。
而被二长老拎着的小娃娃看到这一幕,欢喜地直拍小手掌,小嗓子嫩呼呼地喊着,“啊啊啊……呀呀……姥……啊咿呀!”
总之,若是没有奶娘在一旁翻译,基本外人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舅舅,我冤枉啊!刚才我只是走神想到了其他事情!”林信然脸贴在冷冰冰的青石板,内心无力,听到孩子稚嫩的喊声,眼睛变得柔和,扭过头看着他手中孩子,“这就是我的孩子!”
二长老一脸嫌弃地将小娃娃放到林信然的后背,“不知道,不过他应该是你们林家的种,是不是你的,在下可不确定。”
小娃娃茫然地坐在林信然背上,而后发现屁股下面有人,高兴地左右晃动。
林信然担心他摔下,连忙反手扶住他,掌心贴着软嫩的肌肤,又软又滑,担心自己一用力,孩子一下子碎了。
小娃娃见状,小肉手薅住他的头发,一边用力甩,一边看向二长老,热情邀请他也来玩,“咿呀……啊啊……姥咿呀……姥!”
二长老这次虽然没听明白,不过懂他的意思了,冷哼一声,“他是你老子,你自己坐就可以了。”
林信然:……
小娃娃一听二长老不愿意,他也不玩了,这个怪大叔身上一点越不舒服,身上还有臭味。
他双手双脚地从林信然背上爬下来,然后踉跄地走到二长老腿边,两手扒着他的袍子要爬上去。
而此时林信然也起来了,看到小娃娃这幅样子,内心复杂,带着几分酸涩、嫉妒还有失落。
二长老见状,将娃娃拎起来,直接塞进他的怀里,“自己的小崽子自己带!”
“啊啊哇——”小娃娃见换了陌生的怀抱,顿时放声爆哭,整个登山阶上都是他的小嗓音,张着双手要二长老抱,他不要抱着他的坏人。
林信然手忙脚乱地哄着他,谁知越哄小孩哭的越上头,最后都喘不过气来了。
最后他只能向二长老求救,二长老扭头,向他展示了自己耳朵里的棉花,反正他又听不到,替踏雪阁带了这么多天的孩子,他真是够够了,而且之前因为他和汐璇联手栽了虞朝夕一次,小的跑了,虞朝夕要出气,将他揍了一顿。
说的底,是虞朝夕先出手的,他不过是趁机反击而已。
林信然石化了。
这是一个长辈干的事情吗?
……
后来还是小孩自己哭累了,趴着林信然睡着了,林信然看着他肉嘟嘟的小脸蛋,笑的有些傻,“他和我小时候长得好像!”
二长老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倒不知道,咱们踏雪阁的少阁主居然天赋异禀,这么大就记事了,可惜啊!俗话说,小时了了,大必未佳,果然没错!”
“舅舅,我只是开玩笑的。”林信然干笑着挠了挠额头。
二长老:“鞠英娘现在就待在缥缈宗中,她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妙。”
林信然见二长老这般说,神情紧张起来,“她难不成生病了。”
二长老点头,“徐少婵为了控制住她,给她下了药,现在她面黄肌瘦,不成人样,而且快认不得人了。”
一般控制类的毒药大多对大脑伤害比较大,服用后,会让人神志不清,昏昏欲睡,影响神志,严重者,直接将人变成傻瓜,而鞠英娘因为服药时间太长,又因为经过生产,女子产后身子本来就虚弱,现在身子已经被弄垮了,而且她已经对那药产生了成瘾性,在缥缈宗的这段时间,因为没有服药,整天不是呆滞地在院子里游荡,就是用手边能拿到的一切东西伤害自己。
至于孩子,她已经认不出来,二长老怀疑就是林信然在她跟前,这人能不能认出来。
林信然有些失神,“她现在怎么了?”
二长老叹气:“你去看看吧。”谁曾想鞠英娘会变成这样子,之前他第一听到鞠英娘的时候,还以为这是个有心计的女子,谁知会被徐少婵从踏雪阁哄出,还被下了控制类的毒药。小娃娃有这样的身世,这样的娘亲,注定成长坎坷。
真是世事无常!
林信然看着怀中睡得小脸通红的孩子,一时间有些茫然。他找了鞠英娘将近两年,再见时,她和他都不一样了。
◉ 第 83 章
林信然在鞠英娘的院子里没有待多久, 周围的弟子听到鞠英娘喊得颇为癫狂,一会儿声音里满是惊恐, 仿佛见了鬼一般, 一会儿又变成了欢快娇俏的声音,仿佛看见了救星,而林信然一直喊着鞠英娘的名字。
等到二长老再见他时, 看到这人脸上都是指甲挠出的血丝,还有两个巴掌印,发髻也被用洒了, 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身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扯得七零八落, 他看到二长老后,扯了一下嘴角, “舅舅!”
二长老:“没认出你?”
林信然默了默, 而后冷声道:“她看到我很高兴,很害怕, 很崩溃!”
院旁枝繁茂密的大树随风缓缓抖动枝杈, 伸展枝叶, 抵挡燥热的阳光,光影配合在地上作画,留下一幅幅恐怖的地狱画,里面有面目狰狞的小鬼,也有向人求救的人, 也有陷入恐惧,不断求饶的受困者……
林信然看着地上的画不停地变化, 眼红的猩红越来越多, 恍惚中似乎看到一个陷入河水中, 奋力张着双臂举着婴儿的女人,涛涛的河流快淹没她的头,而手上的婴儿也在奋力啼哭。
“啪!”他手中的剑鞘被拇指推开一丝距离,寒光显露出来。
二长老淡定道:“你要杀谁!”
林信然:“徐少婵!她的命我踏雪阁要了!”
说完,转身就走!
二长老没有拦他,他知道现在也劝不住,不如等他自己冷静下来,真当他们缥缈宗的地牢是好闯的吗?
果然,等到二长老缓悠悠地走到地牢门口时,果然看到林信然被拦下了,两名弟子将他逼退,若不是他目前现在这身装扮实在有辨识度,弟子早就往他身上戳了几个口子了。
林信然躺在地上,浑身喘着粗气,带着一丝委屈、一丝愤怒还有几分不干地看着二长老。
二长老懒洋洋道:“发泄完了!若是你发泄完了,就用你那小脑袋想清楚,徐少婵的命目前除了她再次作死,否则你带不走,鞠英娘有这个下场,说来还有你的责任,若是你之前将鞠英娘护好,没有擅自出走,她也不会对你失望,先是扰了师妹孩子的婚礼,然后又是在踏雪阁出走,信然,你觉得呢!”
林信然听到这话,沉默不语,抬头看着天空,大掌遮住眼帘,两行热泪顺着指缝留下来。
“啊——”
他的怒吼声划破天空,骤然惊飞了周围的鸟群。
二长老等到他发泄完毕,上前踢了他一脚,“起来吧,披头散发的,还记得你现在是爹了吗?鞠英娘现在的情况也要你照顾。”
林信然由着他踢了两脚,默默地起身,看着地牢的门仍然有些不甘心,同时默默记下了二长老那句“除非她再次作死!”
林信然回到住处的动作还有从他院子里离开的弟子去向,二长老自然清楚,不过他没管。
他觉得已经够对得起徐少婵了,不仅拦下了林信然 ,而且还给徐少婵提供了逃跑的机会,踏雪阁的人搞事可不关缥缈宗的事。
……
自从将徐少婵送往缥缈宗后,徐少锦一直让人搜寻虞朝夕孩子的下落。
经过两个月的探寻,还有近些日子的江湖传闻,徐少锦怀疑那个所谓的蔺无双就是虞朝夕的孩子。
他也向徐笙打听了那位蔺无双的年纪、性格、外貌。
徐笙虽然对蔺无双破坏她的行动恼怒,不过还不是太厌恶,如实说了。
怪不得蔺无双对她那么感兴趣,若对方真是缥缈宗的人,她这是舞到了正主跟前,以她推测,蔺无双估计和虞廿颇为相熟,所以在第一次时,他的神情掺杂着玩味和惊讶。
想到这人仿佛将自己当成跳梁小丑逗弄,徐笙气的头顶冒烟,愤怒道:“小舅舅,你不知道,他在万仞山庄对我做了什么,他天天骚扰我,让我不堪其扰,送花,送诗歌,送吃的,还天天是‘笙儿’的叫唤,‘笙儿’是他能喊的吗?我感觉每天都被万仞山庄的其他人笑话,”
徐笙越说越委屈,原先她以为自己在万仞山庄的任务失败,是因为自己魅力不够,迷不倒祁孤雁,现在小舅舅的调查结果告诉她,她似乎一直被别人当猴耍,简直丢脸死了。
徐彪问道:“可是那位蔺无双不是死了吗?”
若是蔺无双是虞少尊和罗刹谷骆夏萱的儿子,沙启天不仅两次伤了他,最后还给他下了毒,按照虞少尊的脾气已经将沙启天挫骨扬灰了。
可是大小姐和沙启天自从被关入地牢后,缥缈宗的人并没有为难他们,除了居住环境有些恶劣,没有再看到虞少尊去找他们算账。
徐少锦叹息道:“所以,这才是我想不出的事情,要么蔺无双没死,虞朝夕为了他的安全,所以让他诈死,要么蔺无双不是虞朝夕的孩子。”
徐笙撇了撇嘴,“小舅舅,说不定是那位虞少尊为了报复母亲他们,故意骗你的。”
“胡说!”徐少锦摇了摇头,“虞朝夕他不会做出此事。”
其实还有一件事他没有和徐笙说,之前在缥缈宗住下时,他打听到缥缈宗有一个“小师叔”,对方的年岁、性格和笙儿话语中的蔺无双都有相似。
更巧合的是,年中的时候,那位小师叔被人抬着回来了,若是他猜测没错的话,虞朝夕的孩子应该就是“小师叔”了,只是有遗憾的是,他在缥缈宗待了半个月,都没有看到人。
徐笙被他训了,面色讪讪,怕他生气,最终乖乖道:“哦!”
徐少锦叹气道:“笙儿,虞朝夕的事情毕竟是我们理亏,虽然江湖中不少人恨他牙痒痒,但是不可否认他本身的魅力,你不能刻意指摘他,不是要你放下对他的芥蒂,而是要你时刻记住他的恐怖和震慑力,保持对他的尊重。”
徐笙扯了扯嘴角,“恐怕虞少尊压根不想看到我,我就陪着小舅舅一辈子待在戾徐城。”
徐少锦:“……你啊!”
徐笙见他又要说教,连忙起身,“啊!说来,我还有其他事情,小舅舅,不和你聊了,我先走了!”
说完这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竹林随风摇曳,徐少锦静静地喝完杯中的茶,沉声道:“笙儿藏着那个人多久了?”
没想到在他处理徐少婵的烂摊子,和缥缈宗合作时,笙儿却在戾徐城藏了人,还是了不得人。
徐彪拱手行了一礼,“据属下调查,应该已经有三四个月了。”
徐少锦看着茶杯底部沉着的茶叶,和虞朝夕前来竹苑那天漫天的竹叶颇为相似,“你觉得她想干什么,难不成看上了那人?”
徐彪回答道:“那位公子确实不像江湖人,只是……他的身份,除非对方愿意隐姓埋名,否则对笙儿小姐和徐家都不是好事。”
徐少锦幽幽叹气,“我岂能不知,你时刻关注着,看看他是否会联系其他人,正愁找到的老鼠洞提太少了。”
“是!”徐彪恭敬地答道。
……
徐笙从竹苑出来后,原来没想到去见自己救的那人,可是无意间逛到了住处周围,想着既然来都来了,那就看一下。
推门进入时,那人身穿青衫,背着手站在清新翠绿的竹林面前,挺拔清瘦。
那打扮,那情景,那意境,一时间让她有些恍惚,仿佛又入了小舅舅的竹苑。
对方听到动静,转身对她温润一笑,“徐姑娘来了!”
徐笙站在门口不动,静静地看着他。
阳光明媚,竹林幽静,青衫仿佛与明亮的竹林融为了一起,风儿吹过,竹叶沙沙。
估摸小舅舅年轻时候也是这副样子。
徐笙进入院子,面上同样带了微笑,“欧公子!”
那日她出城散心的时候,发现了昏倒在河畔的欧灼凤,对方颇为狼狈,全身都一件破旧的单衣,身上还有剑伤,不知怎么的,徐笙就鬼使神差地将人带了回来,还没有告诉其他人,连小舅舅都没说。
欧灼凤请徐笙在院中坐下,“在下近来精神好多了,多谢徐姑娘照顾。若是有人想要我的命,徐姑娘不必庇护。”
逃难的那些天,欧灼凤知道蟠龙崖欧宇亲子的身份有多值钱。
徐笙勾唇浅笑,“你不用担心,戾徐城是我们徐家的地盘,你跑到这里,不就是因为我们和缥缈宗有些不对盘吗?”
欧灼凤默然,他确实这样想的,当然没说出口的是,他想要找鼎鼎大名的徐少锦帮忙报仇。
徐笙:“对了,你义兄的下落我已经给你打听到了。他现在和破衣仙待在一起,做了破衣仙的狗头军师,至于你的养兄……”
欧灼凤见她语气停顿,知道事情不简单,有些急道:“他是谁?”
他和父亲自认从未亏待顾清檀,父亲将他成为未来的接班人,他将他也当成了兄长,曾几何时,原以为有父亲和他在,自己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蟠龙崖的名声不好又如何,他又不在乎,谁知一夕之间,家没了,爹也没了,倚重信任的兄长狠狠地插了他一刀。
徐笙:“徐家从京城回来的管事打听到一件事情,朝廷新上任的凌霄司指挥使就姓顾,而且相貌颇为俊美,吸引了不少京城闺秀的目光,十分受到皇帝的倚重。至于是不是顾清檀,我就不知道了。”
欧灼凤右手攥起,额头青筋直跳,“他居然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就不怕蟠龙崖的人报仇吗?”
“说不定他正有此意。”徐笙淡淡地注视他,“你也要去报仇吗?”
欧灼凤闻言,自嘲一笑,失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在下顶多会些花拳绣腿,无论江湖人和天下如何说蟠龙崖和父亲,在我心里,蟠龙崖就是我的家,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徐笙平静地看着他。
难不成这人想要借刀杀人。
欧灼凤起身,对着徐笙长拜一礼,“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 没齿难忘,戾徐城的事情我也了解一些,之前来时确实抱着这个想法,只是在听闻姑娘数次聊起那位徐家主的谋略和性格,自知这条路不同,虽然我很想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的身份是人见人打,父亲恩仇对于我来说更加重要,只能来世再报答姑娘你了。”
他说完这话后,两人之间就是长久的沉默。
片刻后,徐笙开口道:“你要走?”
欧灼凤点头:“留在这里终会连累姑娘。”最近几日,他发现有人在他宅子周围探查,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被发现的,后来发现,自己确实被发现了,只不过对方现身的目的是为了让他离开,能有这个目的的人只有徐家的家主了。
“即使这样,那就祝公子心想事成了。”徐笙端起石桌上已经泛凉的茶水,“在此以茶代酒,为公子送行。”
“多谢姑娘!”欧灼凤掩饰住眸中的不舍,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连同苦涩的茶叶也入了口。
……
虞汐璇这边此时已经休整完毕,她请杜管家给柳佩玉梳了一个妇人头。
莲花看着面前梳着妇人头的柳佩玉,闭月羞花,多了一丝温婉贤淑之美,“小姐,你真漂浪 !”
虞汐璇冲着杜管家竖起大拇指,“杜管家 ,你手艺不错!真是出门在外必备人才,你们东家真是捡到宝了!”原先她想拜托郑夫子队伍里的女子帮忙的,谁知她们只会一两种简单的发髻,有点难度的就不会了,最后路过的杜管家听到了,就自告奋勇。
杜管家笑的得意,“当然,我这手艺可是连宫里中的人都比不上。可惜啊!许多年不曾动手了。”他当年不甘心当一个洒扫太监,就和一个姑姑学了这手艺,最后也没用上多少次。
虞汐璇眸光微闪,笑的格外真诚,“你可比我和彭女侠好多了,我们作为女子压根不会。”
彭秋颂:……
她又不在乎这些,行走江湖没这么讲究,再说,不是你也不会吗?
杜管家看着身穿亮紫色的虞汐璇,再看看一旁的柳佩玉,眼泪好像漏了水的水桶一下子涌出来了,呜呜道:“真是太感动了,看到顾姑娘和柳姑娘这模样,老夫觉得好像看到了我成亲的模样,下辈子我成亲时,一定也这样穿。”
众人:……
虞汐璇:!
彭秋颂没忍住,扭头喷笑,肩膀快都抖成筛子了。
柳佩玉瞪大眼睛,微微挪动小步子,远离杜管家。
杜管家虽然人很好,但是呢,她听着这话,总觉得毛毛的,不自在。
虞汐璇是一脸黑线,她刚才就有些纳闷,怎么杜管家这次这么热情,原来是打的是这个主意,真是让人无语。
虞汐璇深吸一口气,哭笑不得道:“杜管家,若是下辈子,千万别穿这身衣服,太丑了!”
杜管家擦着眼泪,委屈道:“可是你穿的很好看!这也是老夫的衣裳。”若是一套衣服穿在不同人身上的效果一样,上辈子网购时也不会卖家秀和买家秀天差地别,惹得不少人踩雷。
虞汐璇听得眼皮直跳,“这件事能划等号吗?”
杜管家拧了一下鼻子,“算了,老夫也不求下辈子了,看到你这样子,老夫已经觉得值了。让我再瞅两眼,真好啊!老夫若是年轻个三四十岁,肯定比你好看。”
虞汐璇:……
她微微眯起眼睛,现在她有些怀疑这人是故意装糊涂,逗她的。
旁边的彭秋颂已经笑够了,面上带着笑道:“杜管家,在下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还是彭女侠爽快!”杜管家得意地睨了虞汐璇一眼,仿佛在说“你个小丫头片子,一点也不懂他的审美。”
虞汐璇听完后,低头看了自己的袍子,默默地转身,蹲在地上画圈圈,“杜管家,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柳佩玉连忙蹲在她身旁温声哄着。
杜管家一甩帕子,重新恢复神清气爽,说道:“说不过就逃避可不是男儿本色!”
虞汐璇扭头龇起小米牙,“我是吗?”
杜管家:……
刚才忘记了!
等到杜管家回到南宫璨身边时,他也差不多了解刚才发生的事情了,看着杜管家的眼神有些微妙。
杜管家注意到十一皇子的眼神,茫然地看着他:“公子,你这样看着老奴干什么?”
南宫璨轻咳了一下,日常绷着的娃娃脸露出一丝笑容,“杜管家,你若是想成亲的话,我可以让人给你介绍。”
杜公公虽然身有残缺,可是心软细腻,稳重憨厚,现在也是慈眉善目的模样,识文断字,娶一房媳妇不是难事。
杜管家顿时警惕起来,“公子,难不成,你要赶我走?”
说完这话,他的眼圈就泛红了,心里想着这些天做错了啥事,难不成是因为他自作主张帮了柳佩玉。
见杜公公眼睛要发大水,南宫璨连忙解释,“你误会了,我只是见你看到顾姑娘和柳佩玉现在的模样十分喜欢,以为你想娶亲。”
“老奴看着已经心满意足了,这辈子只想陪着公子一辈子,看着您生儿育女,对了,大公子送过来的画像,其实老奴只搬出来一半,还有一半在老奴那里 ,要不殿……公子你考虑一下。”杜管家眼含期待,他这辈子的指望就只有殿下了。
“等到忙完赤水城的事情,再说其他事情。”南宫璨决定先敷衍过去。
杜管家哪能不了解他的心思,急的直跺脚。
南宫璨没理他,吩咐属下出发,开始往赤水城行进。
郑夫子等人躲进了马车,充当商队随行的帐房先生和厨娘,至于两个残疾的汉子被绑了绷带,躺在马车里,充当伤员,定安郡的匪患多,过往商队有人受伤也正常,至于几个孩子,都清理干净,化妆成男孩,反正年纪还小,压根看不出来。
虞汐璇骑着高头大马,悠哉悠哉地和彭秋颂并排骑行,柳佩玉和莲花坐在马车里,莲花时不时小心地撩起窗帘看外面的路况,看着赤水城的城门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不禁心砰砰直跳。
莲花咽了一下口水,“小姐,赤水城快到了。”
让她奇怪的是,城门很安静,要知道她家小姐可是要给屠县令当续弦的,现在她和小姐跑了,屠县令居然没派人追,而且城门口也不见捕快搜查,往日的那些在城门口作威作福的捕快打手也没了。
之前她和小姐因为太紧张,现在回想,她俩这次能跑出来,是因为城里和城门处这两日都和往日不太一样,过往经常在城中横行的那几家人都没见人影。
要知道这种平和对于赤水城来说,颇为诡异。
虞汐璇等人在城门没有受到多少盘查和刁难,守门的护卫对他们进行登记后,就让他们进去了,没有遭遇打劫敲诈。
进入城中后,周围车水马龙,道路整洁,过往行人带着笑意互相打招呼,街旁的店铺伙计热情地招呼过路客人,虽然没有其他魁州、京城那边的城镇繁华熙攘,可是看城内的环境,也是平和安乐。
这种繁荣景象透着几分诡异,有点毛骨悚然。
虞汐璇玩味一笑,骑在骏马上,没有克制自己的音量,“在下一路遭遇了十几波劫匪,原先对赤水城不做期待,谁曾想,这山匪遍地的定安郡,居然还有一个桃花源!真是让人钦佩啊!”
周围行人听到她的夸赞,看到他们这一行人,纷纷报以灿烂的笑。
“俺们赤水城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富余城镇!”
“对啊!咱们屠老爷也是有名的青天老爷!可惜只能管好赤水城,若是升了更大的官,肯定能让更多百姓过上咱们的生活!”
“听说前几天,从牢里逃出一伙犯人,喜欢装可怜,极为擅长行骗,少侠遇到那伙人一定要当心,不要被欺负了。”
“这位公子,你看到的这些,都是屠大人的功劳,若是没有屠大人,我们赤水城肯定有今天没明天。”
……
听到路人的这些话,虞汐璇神情钦佩,“嗯,这么说来,这位屠大人真是不简单。”
车队走了这么长距离,路上一个行乞的乞丐都没有。
彭秋颂眉间锁的更加紧了,视线不经意瞥向街巷角落里时而探头探脑的人。
而坐在马车里的南宫璨脸黑的能挤出墨汁了,他不是傻瓜,刚刚顾韶华那些话他怀疑是估计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试问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山匪,赤水城如何能独善其身,而且治理地这般好,他可没听说赤水城有出名的武林高手坐镇,而且屠泰是文官。
等到了下一个路口,虞汐璇骑着马走到南宫璨的马车跟前,敲了敲车窗,如愿看到南宫璨的黑脸。
南宫璨:“何事?”
虞汐璇笑眯眯道:“是时候分开了,大家各做各事,彭女侠去寻亲,你去见识见识青天屠县令,而我就去看老丈人了!”
南宫璨:!
作者有话说:
回家过年了,所以晚了亿点点!
◉ 第 84 章
南宫璨瞳孔一震, 很快恢复正常,“顾公子说什么?”
坐在马车的对面的杜管家不停地吞咽口水, 干笑两声, “顾……公子,我家公子小本生意,可不敢惹县太爷。”
虞汐璇给了两人一个白眼, “什么意思懂的人都懂,我原先确实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你们也不用怀疑我, 能怀疑你,大概是因为我想的太多了。”
马车中的两人一时无言, 杜管家紧张地直搓手,他总有一丝侥幸, 说不定是顾姑娘故意诈他们的。
不等他们两个说话, 虞汐璇对南宫璨一拱手,“青山不改, 绿水长流, 我去见老丈人了!”
然后, 已经有些紧张的氛围如泡沫一般被击碎了。
杜管家:……
这人吓完人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南宫璨额头青筋直跳,“顾韶华!”
“我知道自己的名字好听,你不用嫉妒我!”虞汐璇冲着他挥了挥手,指了指周围时不时用余光瞅着他们的“行人”们, 感觉比起自己,这位十一皇子南宫璨处境可更加引人注目。
逗完南宫璨, 虞汐璇骑着马回去了。
彭秋颂有些纳闷道:“你怎么惹了他们?”惹得程千怒喊她的名字。
“只是和他们告别一下!”虞汐璇手腕微动, 手中的剑转了一个圈, 嘴角翘起,配上现在的造型,看着比纨绔还像纨绔。
彭秋颂半信半疑,“是吗?”
虞汐璇神色真诚,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我这副样子难道你还相信我?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对了,彭女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老丈人,来见识一下人类物种的多样性!”
“何为人类物种的多样性?”彭秋颂疑惑道。
虞汐璇摸了摸自己骑的骏马,笑盈盈解释:“人类物种多样性嘛!意思就是说那些匪夷所思的人,比如如果柳姑娘所说属实,她那妹妹在亲姐出嫁当日,当街抢亲,和新郎官你侬我侬,这般奇人包括在内,当然也有我那未来‘丈人’,偏心自私,有时候有些怀疑,柳姑娘是否是他的亲闺女,当然还有她那个未婚夫,啧啧,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在下实在是见识少……总之就是指那些行事性格极品的人,不同于常人,违背社会公共秩序,善良风俗。”
彭秋颂了然,这个所谓的“人类物种的多样性”就是那些行事作风迥异于常人,和为人处世的礼法、道理、正义相悖的人。
彭秋颂沉思了一下,“可以!”
她也感受到了城中的诡异,想要揭开赤水城的“假面”,总要找个缺口,既然顾姑娘有心折腾一次,她也乐意奉陪。
彭秋颂:“你先等我一下,我去留个口信,等到我们忙完回去,也能顺势忙其他的事。”
“我等着你!”虞汐璇之前就听彭秋颂说自己是来寻亲的,她问道:“对了,还不知道彭女侠要找的是谁?”
彭秋颂:“倒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是我的亲姐,数年前嫁到了赤水城,因为我在江湖中游历,我俩约定每两个月通信一次,但是从年初到现在,我一直没收到阿姐的信,我几次往赤水城送信,也是石沉大海。”
虞汐璇皱眉,看了看旁边南宫璨的车队,微微挑了挑眉,心中有了主意,“既然这样,彭女侠,你先去,我和柳姑娘在此等你。”
马车上的柳佩玉也在宽慰,“彭女侠,你的姐姐肯定没事!”
“多谢!”彭秋颂冲着他们点了一下头,然后骑着马离开了。
……
然后正在平复心情的杜管家打算揭开车窗帘子透透气,然后正好和虞汐璇对上了。
杜管家吓得差点摔倒在马车里,惊异道:“顾……公子!”他的表情有些扭曲,看到虞汐璇过来,神情有些害怕还有些心虚。
这人刚才不是打完招呼要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南宫璨露面,淡定道:“何事?”
虞汐璇装作没看见杜管家一副见鬼的表情,面上挂着礼貌的笑,“我想告诉程公子一下,彭女侠此次来赤水城是来寻她的姐姐,两人一直有着书信来往,可是大半年前,失去了消息,程公子去拜访屠县令的时候,别忘了彭女侠的事情,毕竟她是你们定安郡的招牌!”
“顾公子还有事情吗?”南宫璨俊眉微沉,嘴上没说,已经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虞汐璇展颜一笑,“有啊!”
一旁的杜管家看她的表情,顿觉不妙。
“对了,程公子,你为什么叫程千,不叫上万呢!”虞汐璇面色好奇。
“你是在耍着我玩吗?”南宫璨太阳穴青筋已经在暴动了,果然之前这人说的是胡话。
杜管家微微松了一口气,哀怨地看着虞汐璇,“顾公子,现在都什么时候,你还在开玩笑。”
虞汐璇缓缓地摇摇头,嘴角噙笑,慢条斯理道:“其实你也可以选择叫程士,士为知己者死的‘士’,或者‘廾’也不错,都会一笔的事情,你觉得呢!”
杜管家呼吸一窒,愣愣地看着她。
她猜到他们的身份了!
南宫璨:……
话说“士”似乎也不错。
虞汐璇将消息告知后,冲着他们晃悠悠地摆了摆手,“我真的走了!”
直到这次虞汐璇真的带着柳佩玉和莲花离开,杜管家才敢开口,“公子,她怎么认出来的?”
殿下排行十一,若是直接叫“程十一”,太过明显,后来就改了“千”。
南宫璨无语地看着杜管家,他怀疑自己的身份被怀疑,杜公公有一半的功劳。
杜管家看清他眼神的意思,眼睛的都快瞪出来了,差点指天发誓,“公子,老奴绝对对您忠心耿耿!”
再说寻常人看到他们,听到殿下的名字,也不会往殿下身上靠啊!
南宫璨看着虞汐璇离开的方向,皱眉道:“这个顾韶华到底是谁?”
杜管家吐槽道:“不管是谁,我看她满身的心眼,咱们还是少和她打交道了……”
南宫璨抬手止住他的话,他有预感,后面他们还能遇到,在而今的赤水城,彭秋颂和顾韶华算是比较信任的人了。
……
虞汐璇等到彭秋颂后,一行人往柳府所在的府邸赶去。
想着刚刚杜管家和南宫璨的表情,虞汐璇嘴角笑的更加畅快了。
她能认出南宫璨,杜管家提供了不少助攻,对方虽然是个老者,声音有些尖细,腰身总是习惯性地躬着,后面自爆来自宫中,试问在定安郡这种穷地方,有什么皇亲贵胄想要在这里吃苦,想起之前了解到十一皇子南宫璨今年才十八岁,而好巧不巧的是,之前她看到南宫璨题字留名的时候,写得正是“千”,“十”字加一笔正好是“千”。
还有他的车队护卫以及所用东西。都在大大咧咧地将“十一皇子”这个身份牌焊死在程千头顶。
同行的彭秋颂有些好奇道:“你看起来很高兴!”
虞汐璇闻言,打开自己刚刚从路边买的扇子,扇子是虎啸山林,虞汐璇在背面写了一个“狂”字,“当然,在下现在可是要去看老丈人,而且还带了彭女侠,都说女婿半个‘儿’,我想柳岳父一定十分高兴看到我。”
彭秋颂:……
“对了,刚才我打听过了,柳家的事情确实属实。”彭秋颂说完这些就不再说下去了。
虞汐璇对她拱了拱手,“感谢彭女侠相助!”
之前在城外时,郑夫子等人既然是赤水城的人肯定知道柳家的事情,自己和他们并无恩怨,既然他们没有提醒自己,说明这件事是真的,柳佩玉是否像她说的那般委屈无辜,虞汐璇不知道,她只能见到柳家人才能了解,但是这些不耽搁她去看热闹,说不定还能从柳家这边入手,揭开赤水城的谜团。
本来对于虞汐璇上赶着直面柳家人的行为,柳佩玉一路上都在胆战心惊,听到虞汐璇的话,也经不住捂嘴偷笑。
顾姑娘这行为,怕是能将她爹和娘气出个好歹!
虞汐璇和彭秋颂往柳宅那边去的这段时间,周围隐隐约约地跟着不少人,彭秋颂发现除了从城门那段距离,其他街道比较空,只有零星的人走在街上,而且看他们的模样,不像是行人,感觉更像是巡逻的人。
虞汐璇悠哉悠哉道:“彭女侠,等到若是打起来了,你能支撑住吗?”
真是大手笔,掌控一城百姓演戏给十一皇子看,恐怕就是皇帝来到赤水城,也没有这般的威慑力。
彭秋颂锁着眉,“总之小心一点!”
虞汐璇挺起胸膛,“反正本公子不怕,若是那柳家岳父不识好歹,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彭秋颂:……
跟在他们附近的某些人:……
这个丑公子到底啥背景,看着年纪不大,为什么行事这般嚣张,看来他们没找错人,不知道这位跟在十一皇子身边的人是何背景。
柳府的宅邸位于西城区,居住着赤水城大半的富贵人家,柳宅的府门前十分好辨认,大门檐下伫立着两尊汉白玉狮子,虞汐璇他们到的时候,柳府的人正在迎接柳二小姐和姑爷,柳父和柳夫人都在门口一脸慈爱的看向柳佩雪和孟柏。
柳佩雪依偎在孟柏胸前,看着弱质芊芊,楚楚可怜,比起长相端庄大气的柳佩玉,她确实更能激起男人们的保护欲。
虞汐璇骑在马上,冷笑连连,真是有趣,上午卖女儿,下午小女儿带着夫婿回娘家,就没人关心柳佩玉吗?
柳佩玉也悄悄撩起车帘看着,见爹娘和妹妹仿佛无事人一般,站在大门口表现的和乐融融,仿佛她死了一般,眼神更是暗淡。
莲花见她又要委屈自己了,连忙将帘子扯上,“小姐,咱们别看那对狗男女!”
“莲花!”柳佩玉苦笑两声。
……
柳宅门口,柳夫人见小女儿自从成亲后,看着身体愈发的康健,终年如纸白的脸上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气色好,面色红晕,看着比三月盛开的桃花还艳丽。
她欣慰地用手帕沾了沾眼角的泪水,欣慰道:“雪儿,看到你婚后这般幸福,为娘就是死了也值得了。”
“说什么胡话!孟柏和雪儿回来是高兴事,你这样让旁人怎么看!”柳父板着脸,大掌捋着胡须,看着身旁的夫人说道。
妇人果然都喜欢感情用事,也不注意场合。
“老爷说的是。”柳夫人立马调节好情绪,不再感伤,满意地将孟柏看了一遍,“果然和我家雪儿天生一对!”
孟柏则是躬身一拜,“多谢岳母夸奖!”
而柳佩雪左右看了一下,面露迟疑,语气担忧,“怎么不见姐姐,莫不是她还是生我的气!”
不等其他人回答,柳佩雪眼眶已经泛着泪光,小声地抽噎道:“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现在站在孟郎身边的人肯定是她,我不应该任性地打扰他们。”
她抬头,泪眼朦胧地抬手抚摸孟柏的脸,“可是我是真心喜爱孟郎,就算是做错了,那也是情有可原,她不喜欢孟郎,我是她妹妹,她知道我的心思,为什么不愿意成全我和孟郎呢!”
见她再次小声哭起来,身边的高大男子将她拥在怀里,“放心,即使你不出现,她也不会入我孟家的门,我的心里只有你。”
柳夫人说道:“雪儿,你别哭了,玉儿她……她生病了,你现在新婚燕尔,只管照顾好女婿就好,木已成舟,这都是命,谁也怨不了你。”
柳父赞同点头,“不错,现在你才是孟家明媒正娶的妻子!”
在周围人的安慰声中,柳佩雪渐渐地破涕为笑。
路旁在马车里观望的柳佩玉看着被众星捧月的妹妹,心里的苦涩快要将她淹没了。
呵呵!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柳佩雪说自己知道她喜欢孟柏,所以故意抢这桩婚事,可是从始至终,是她先认识孟柏的,她一直以为自己和孟柏两情相悦,而柳佩雪却给了她当头一棒喝,直接抢了人。
现在两人在世人面前卿卿我我,往她身上泼脏水,而自己却无力反驳,再到多年以后,说不定真能让他们将黑的说成白的。
“哎呀!这就是柳家岳父岳母了!小婿有礼了!”略带轻佻和戏谑的声音打断了门口给过往民众展示父慈子孝的柳家一众人。
柳家等人一愣,齐齐扭头看向声音所在处。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的府门前来了一伙人,一名戴着面具,面容有损的紫衣公子坐在马车上“笑容可掬”地看着他们,柳佩雪看到虞汐璇左脸上的胎记,默默地往身边心上人躲了一下,仿佛担心跑到自己身上。
而那面具男子身旁并排跟着一名江湖人打扮的女子,众人估摸应该是护卫,后方跟着一辆马车。
孟柏见虞汐璇吓到了柳佩雪,冷着脸道:“这位公子是否找错地方了?”
虞汐璇没有下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继续不减音量,“你是欺负了玉儿,当街抢亲的柳佩雪!”
“玉儿?”柳佩雪没想到对方居然将矛盾指向她,片刻后发应过来,这个公子口中的“玉儿”应该是姐姐。
只是娘他们不是说姐姐生病了吗?怎么现在又冒出一个要给柳佩玉主持公道的臭家伙。而且听刚才他的口吻,似乎和姐姐关系匪浅。
柳佩雪怯怯地瞅着他,“这位小公子莫要胡说,事关我和姐姐的清白!”
孟柏同样怒目而视,“你是什么人?”
“哟!这不是始乱终弃,和小姨子暗度陈仓的孟家公子吗?小爷虽然整天被老爹说不着调,可也知道何为礼法,此次出来真是长见识了,居然可以当街换新娘,啧啧!赤水城的人名不虚传!”虞汐璇同样不屑地怼过去。
她转身看向彭女侠,“彭女侠,你是定安郡当地人,这当地的风土人情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若是我成亲是这样做,我爹肯定会打断我的腿。你觉得呢!”
彭秋颂淡淡的目光扫向柳家众人,“若是我遇到,也会打断新郎和那女子的腿!”
被她视线扫到的人,感觉冷冷的冰雪往他们脸上拍。
同时孟柏听到这话,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可是“彭女侠”这个名号又让他退缩,作为定安郡的当地人,“彭女侠”可是无人不知,他有些拿不准,马上那名气质冷硬的女子是否就是彭女侠。
“彭女侠果然秉公执法,男女平等!”虞汐璇笑眯眯地回应道。
柳父见一个穿着富贵的年青人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堵着他家大门,对雪儿和孟柏就是一阵贬低,额头青筋直跳,上前一步,怒声询问,“你是什么人,难不成不知道我家在赤水城的地位吗?”
“赤水城有什么值得我在乎吗?一个穷山窝窝的小城镇,这一路过来,倒是让本公子看了不少热闹,原来以为城外的山匪够让我大开眼界了,没想到入了城的人,还是一名女子,居然也敢当街抢亲姐的夫婿,真是比话本上说的还精彩。”虞汐璇戏谑的视线落到下方一脸柔弱委屈的柳佩雪。
柳佩雪听到虞汐璇这话,差点扯烂手中的帕子。
这个家伙居然将她和山匪混为一堂。
……
在马车一直不露面,耳朵竖着直直的柳佩玉和莲花心里一直七上八下,不过听虞汐璇教训柳家人,她俩暗暗为虞汐璇他们捏了一把汗。
莲花凑到柳佩玉耳旁道:“小姐,顾姑娘真的好棒!”
居然从露面开始,一直镇压老爷和夫人,还替小姐出了气。
柳佩玉也神色紧张地点头。
……
“孟郎!”柳佩雪语带颤音地抓紧了孟柏的衣襟,“这人难不成是姐姐故意请来羞辱我的吗?”
柳父大怒,“这逆子!”
柳夫人闻状,亦是生气,“她居然连亲妹妹都算计吗?只是委屈了她一段时间,以她现在的名声,为娘已经在尽力为她考虑了。”
这群人似乎忘了,柳佩玉落到那个下场,和他们推不开关系,现在都是一副指责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柳佩玉才是那个对不起他们的人。
孟柏也想到了这一茬,推开柳佩雪,怒目直视:“你是柳佩玉请来的人?”
说完,他身旁的随行仆人已经围住虞汐璇他们了。
而周围观望的人,有人看热闹,有人暗自担心,有人往前凑了一两步,打算拿到第一手资料,回去好好吹嘘吹嘘!
虽然县太爷不让穷人乞丐出来,可也没拘着他们看热闹,并且 说了,若是遇到从别处来的车队,歌颂县太爷一句话就得一百文钱,不用担心县太爷昧下去,城里都有县太爷的“耳朵”。
这种情况更让大家忌惮,不过也有一些关不住的人或者想赚这笔钱的人。
柳家和孟家结亲的事情,其实不止骑马的公子震惊,说实话,他们也稀奇。
都说柳家老爷疼爱小女儿,赤水城的人没想到疼到这地步,直接将大女儿的夫婿抢了给小女儿。
不是说高门大户做事讲究吗?
他们也不觉得此事讲究,真是可怜柳家大小姐了。
现在好了,柳家人出丑,外面的人听到这件事,不会刻意指名道姓,只会说是赤水城的人,更大的地方说是定安郡的人。
……
虞汐璇闻状,挣开折扇,将“狂”字一面露给孟柏等人看,神色惋惜道:“可惜啊!年纪轻轻,怎么都耳聋眼瞎了,在下一开始就报上名号了,你们居然忘了!”
此时柳佩雪忽然身子一僵,她记起了。
……“这就是柳家岳父岳母了!小婿有礼了!”……
这人真是给柳佩玉出头的,只是她从来不知道柳佩玉何时成亲了。
“罢了罢了!在下重新介绍一下,在下顾韶华,乃玉儿的夫君。岳父岳母听清楚了吗?”虞汐璇笑盈盈地看着他们,轻飘飘地放下这个“炸弹”。
“莫要胡说,小女一直在府中待着,她近日正在待嫁,公子不要损害她的名声。”柳父面沉如水,同时不住打量虞汐璇周身,推测她的身份。
虞汐璇笑的肆意张扬,嘲讽道:“岳父大人莫要开玩笑了,玉儿现在就在我的身边,你从哪里找到她,在下可是在众人面前和她成了亲,在下可不像孟家少爷,娶了人一心一意,以后就是遇到再喜欢的人,她也是我的夫人,旁人只能当妾,你说呢,妹夫,柳家妹妹!”
柳佩雪浑身颤抖,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眉间蹙起,委屈地看向孟柏,“孟郎,原来姐姐这般恨我,居然当着大家的面这般贬低我,我……我不活了!”
如此楚楚可怜的模样,自然让孟柏怒火更加飙升,此事虽然他有错,但是他只是不愿意委屈佩雪,前段时间,听闻岳父说,已经打算将柳佩玉许配给屠县令,柳佩玉为什么还不甘心。
◉ 第 85 章
“你这贼子, 这里是赤水城,来人, 给我动手!”孟柏示意自己的家仆动手。
这人只带了一个护卫和一辆马车, 就敢在他面前这般嚣张,简直是找死。
之前围住虞汐璇的仆人听到命令,连忙扑上来, 虞汐璇只是挑了挑眉,没等她下马,旁边的彭秋颂已经飞出去, 长腿一扫,两名家仆被踢到孟柏脚边, 眨眼间,众人就看到柳宅府门前趴着一堆人。
仆人被揍得哀嚎不已, 几个撑着站起身想要继续冲, 迎面被把剑鞘抽到了身上,有两个人直接被抽地差点撞到了柳父和柳夫人身上, 不过被他们躲过去了。
柳父气的满脸涨红, “简直是岂有此理, 来人啊!来人啊!给我将他们拿下!”
他的话音一落,从府门里又跑出来一堆人,迟疑地看了看虞汐璇和彭秋颂一眼,最终在柳父的催促下,柳府仆人蜂拥而上。
车上的柳佩玉担心地看着外面, 好几次看到有人想要偷袭顾姑娘和彭女侠他们,想要提醒, 可是想到顾姑娘的嘱咐, 没有她的允许, 她们不要出声,不要露面,只能攥着手帕捂着嘴,怕自己拖后腿。
莲花也紧张地全身紧绷,眼睛紧盯着窗外。
片刻后,原先其乐融融,富贵大气的柳宅门口躺了一地的人。
其他人看到虞汐璇和彭秋颂的战斗力,除了躺在地上至今起不来身的人,大家只敢在外围站着,攥着双拳,抖着胳膊来回踱步。
虞汐璇热身完毕,落到地上,只听见脚下传来一声哀叫。
虞汐璇低头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人啊!还以为踩到了狗爪呢!”
可不是狗爪吗?刚才她和彭秋颂动手是,这人可在柳父跟前一直憋着坏火,指挥着仆人动手。
地上的柳贵感觉自己的右手快断了,可是不知这两个人怎么做的,他被此人踩着右手时,压根不能动。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柳贵干笑着求饶,见虞汐璇不为所动,他连忙向柳佩雪和柳父、柳夫人求救,“老爷夫人、二小姐,救我啊!”
柳父看着自己门前的这一片狼藉,捂着胸口气的直传粗气,连忙吩咐身边的人,“快去报官,喊县太爷过来。”
虞汐璇闻状,移开了脚。
孟柏见状,嘲笑道:“还以为你有多嚣张,原来也怕见官!”
虞汐璇踩着人地上的人走到孟柏的跟前 ,正好比他高一点,淡定道:“我只是不想麻烦屠县令,想必现在他比较忙!在下原来入城时,看到人们和乐融融,还以为看到了世外桃源,现在想来,能放生你和柳家妹妹这样的事,而官府没有反应,想来这赤水城的繁荣其中也掺杂着不少水分吧!”
孟柏眉头一沉,正要开口,忽然柳父喊道:“这位公子,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老夫确实不认识呢,也确定没有将玉儿许配给你,今天看在你初来乍到的份上,老夫不再追究,你快快离去吧!”
孟柏略带疑惑的看向柳父,只见他微微对他摇了摇头,刚才他观察时,发现周围藏着两名县衙的人,对方对他摆手,示意他不要过多追究,明显这个在他府门前闹事的公子身份来历不简单,柳父此时也不想再折腾。
虞汐璇闻状,后退一步,落到地上,叹息了一声,“我说的话,你们怎么不相信呢!”
而柳贵终于能动了,他心疼地吹着手,同时看着虞汐璇的眼神带着惧意。
虞汐璇走到柳父和柳夫人跟前,拱手一拜,“岳父,岳母大人,小婿顾韶华有礼了!”
柳夫人从丈夫的态度知道这人不能随便惹,控制面部表情,强行扯出一个笑,“这位公子,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虞汐璇悠哉悠哉地晃着扇子,“当然,我此次回来,就是带着玉儿回娘家的!”
说完,她走到马车旁,笑道:“玉儿,下来吧,虽说还有一些脏眼的家伙,你不用怕,有我在。”
听到她这句话,柳家人面色惊疑地看向马车,柳佩玉一直在马车上,她就一直在那里看热闹。
想到这里,柳夫人顿时一阵恼怒,提着裙摆大步走到马车旁,怒声道:“玉儿,你居然敢回来,快给我出来,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虞汐璇用折扇挡住她的视线,面有冷意,“柳夫人,在下是看在玉儿的面前喊你一声岳母,你不要得寸进尺,玉儿,出来吧,不用怕她!”
柳夫人被她的眼神一吓,差点跌倒,肩膀晃了一下,稳住身子,强忍怕意,“是我十月怀胎将她生下来,是我辛辛苦苦地将她养大,为什么不能管她!”
两人说话时,此时车门已经打开,柳佩玉穿着一身淡粉的衣服,头发挽起,梳着妇人头,淡雅贤淑,身姿袅袅,将手搭在虞汐璇的手上,从车上落到地上,然后冲着柳父和柳夫人微微一拜,“爹!娘!”
不止孟柏和柳佩雪震惊,柳父和柳夫人也是快眼睛瞪穿了,仿佛不可置信一般。
柳夫人紧张地扯了扯丈夫的袖子,“老爷!”
这不应该啊!早上是,她亲手给大女儿装扮,将人送出府,可是现在出现在面前的女子和之前那个怯懦的大女儿有些不一样。
此时莲花也下来了,扶着柳佩玉对柳父和柳夫人屈身一拜。
看到莲花,众人不再怀疑面前的柳佩玉是别人了。
柳父也是面露怀疑,有些怀疑大女儿是不是被精怪附了身。
柳佩雪捂着嘴唇,发出惊声:“姐姐,你真的嫁人了?”
众人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所谓的顾韶华真的没说谎!
柳佩玉心中微慌,正在想如何回答是,身旁的彭秋颂开口道:“他们确实成亲了,我可以作为见证!”
虞汐璇晃着扇子道:“这可是定安郡的知名彭女侠,有她做保证,难不成你们还不信!”
“小女子自然钦佩仰慕彭女侠,只是她的名号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女子可以认领的。”柳佩雪有些狐疑道。
况且,若是彭女侠,她怎么会让一个纨绔子弟趋势,而且姐姐之前一直没离开赤水城,她早上才和娘一起送她上马车,之前爹爹满脸怒气的回来,说是姐姐逃了,在知道她出了城后,柳佩雪就知道柳佩玉这辈子完了,赤水城周边有多混乱,她也了解一些,一个貌美富贵的女人出现在野外,这丝毫不亚于看到金子。
彭秋颂:“江湖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柳姑娘慎言!”
“啧啧!彭女侠,柳妹妹可不是凡人啊!普通人哪敢当街在姐姐的成亲之日拦花轿,并且真的将未来姐夫给抢走了,哎呀!你说我未来不会是也落到孟家公子这下场吧!”虞汐璇似笑非笑地看着柳佩雪他们。
听到她的话,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偷笑,虽然不知道这个柳家大姑爷身份是真是假,不过这嘴可是厉害,没看此时柳家人和孟家姑爷脸黑的如同锅底一般。
柳佩雪闻状,眼泪再次湿了眸子,“我只是一名弱女子,做出这事也是情非得已,公子你是男子又武艺高强,为何总是为难我?”
虞汐璇微微笑道:“因为无论是亲还是理,你都不占啊!”
柳佩雪顿时语塞,伤心地将头靠在孟柏身上。
围观群众听到这话,有几人不由得拍手叫好!
“哈哈!说的真有道理!”
“这个公子说的确实没错,亲、理都不占,居然还有脸皮哭。”
“你懂什么,正因为没脸没皮,所以才能当一家人!”
“嘘!小声点,这种事不能大庭广众说出来!”
“咱们赤水城的人还不知道自家人吗!”
“你不想要命了,隔墙有耳,认真看热闹就行!”
“哦哦!说的有理!”
……
彭秋颂和虞汐璇对了一下视线。
看来现在在赤水城逛的人也有不少清醒的聪明人。
彭秋颂打算入夜的时候好好探查一下赤水城的秘密。
孟柏听着耳旁的议论声,气的牙痒痒,之前因为娶了柳佩雪,对柳佩玉的那点怜意在看到柳佩玉这副妇人打扮,还有虞汐璇那些话,已经消失殆尽。
孟柏:“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当真娶了柳佩玉了吗?”
虞汐璇一脸嫌弃,“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既然你已经和柳家妹妹成了亲,按照规矩,你应该称呼我为姐夫!知道你脑袋不清楚,若是称呼不会喊的话,就不要丢人现眼。”
孟柏额头青筋快要爆了!
柳父见状,上前安抚愤怒的孟柏,看向虞汐璇:“孟柏说的没错,老夫感谢公子将玉儿送了回来,稍后自有厚礼,来人,将大小姐请回去!”
旁边的两名下人连忙上前想要将柳佩玉拉过来,被彭秋颂挡住了。
他们刚才听到这人的名号,也看到她的身手,不管对方是真是假,他们都惹不起。
虞汐璇收起笑容,“你们是聋了吗?我说过玉儿确实嫁了我,从此就是我顾家的人。”
柳父:“这门亲事不管是真是假,总之老夫我不认!来人,将大小姐带回去!”
见柳府的下人又要来抓她,柳佩玉连忙拉着莲花躲在虞汐璇身后。
下人们不敢上前!神情迟疑地看向自家老爷夫人!
虞汐璇将柳佩玉拉到身边,“我顾韶华娶进门的女人,除了我,没人敢带走,各位父老乡亲!你们看天底下有这样的父母吗?之前我遇到玉儿的时候,她当时要寻死,说亲爹将她推入火坑,哎呀!你们说,柳佩玉是不是柳家的亲生女儿啊!”
柳佩玉听着虞汐璇的话,视线落到带着怨气看着她的柳佩雪身上,忽然心念一转,掏出帕子沾了沾眼,带着哭声道:“爹,娘,虽然你们总是偏袒妹妹,还将我的未婚夫婿给了妹妹,现在我也认了,妹妹那般聪明漂亮,我确实比不上,以前你们都说我是老大,要多多让着妹妹,让了爹,让了娘,让了孟柏,难不成还要让我再让了命,我上辈子是欠了妹妹多少债,要这样为难我!”
她的话句句诛心,一下子让柳家众人失语。
柳佩雪些许惊慌地看着她,然后回头去看柳夫人和柳父他们,柳父仍然保持威严的模样,而柳夫人已经面有愧色了!
她连忙哀声喊道:“爹!娘!”
柳夫人眼眶湿润,忍着心酸道:“玉儿,你回来吧,我和你爹会补偿你的!”
柳佩玉扶了扶自己的发髻,“娘,我也已经嫁人了,既然你们不要我,我就自己找个家!”
“胡闹!”柳父看到大女儿反抗的模样,气不从一处来,大步走过来 ,想要亲自将她拉回来,可是被虞汐璇挡住了。
虞汐璇嘴角弯起:“岳父大人若是想要和小婿畅饮两杯,小婿奉陪,不过小婿的嘴刁钻的狠,不是上好席面,我吃不下去,想来堂堂柳家招待女婿应该不会那般吝啬的。”
“你……你简直是岂有此理!”柳父气的气血上涌,眼前一黑,当即身子就晃了两下。
虞汐璇见状,回头当即对孟柏和柳佩雪谴责道:“柳家妹妹,妹夫,你看你们将岳父气成了什么样子!”
“你……”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柳父差点再次厥倒,这是从哪里来的小魔头。
孟柏也被气的差点吐血,“你这匪人,岳父分明是被你气的!”
“岳父大人刚刚说了岂有此理,在下和玉儿可是明媒正娶,有诸多人见证,反而你和柳家妹妹,虽然拜了天地,成了夫妻,可是你们的身份啊!之前和玉儿过了三媒六聘,柳家妹妹居然没有这些,而且还愿意嫁了!真是天生一对!”虞汐璇嘴角噙着讥讽的笑。
这话一出,孟柏被气得青筋直跳。
而旁边的柳佩雪也是面色苍白,没有血色,这个人说的没错,无论是问彩、纳吉都是以柳佩玉的名义,而她只是和孟郎拜了天地,虽说如愿嫁到了孟家,可是在孟家时,她清楚感受到孟家上下对她那种若有似无的鄙夷。
柳夫人察觉柳佩雪情绪不对,心疼地上前拉了拉她,“雪儿!”
“娘!”柳佩雪虚弱一笑,“是不是他们都是这样看我的!”
柳夫人:“他们胡说,日子是自己过得,你可是孟柏八抬大轿娶回去的,他们不过是嫉妒你。”
柳佩雪只能强颜欢笑。
莲花看道一直装柔弱的二小姐受挫,兴奋地直跺脚,拼命晃着柳佩玉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快去看。
柳佩玉感受到手臂的力量,顺着莲花的眼神一看,心头确实爽快不少。
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闹腾,围观的人不断增加,虽说不能讲县太爷的坏话,但是这些富贵老爷的笑话可以看。
此时柳父柳明乐看着虞汐璇,指着街道:“你给我滚!老夫就是死,也不会让你进门!”
柳佩玉喊道:“爹!你不能!”
柳明乐:“别喊我爹,我养不起你这个不孝的女儿!”
柳佩玉:……
虞汐璇晃着扇子拍了拍她的肩膀,“玉儿,你不必忧心,岳父大人是刀子嘴豆腐心,他承认我的身份了。”
柳父怒道:“你胡说八道!”
虞汐璇悠然道:“岳父大人刚才说,就是死,也不会让我进门,现在岳父大人是声音洪亮,龙精虎猛,可不是同意我进门吗,若是岳父大人为了践行诺言,以死来阻拦我,小婿只能安慰玉儿一声节哀了!”
围观众人大声哄笑,还有几人甚至大力鼓掌,纷纷道:“说的好啊!”
“你……”柳父一口气没上来,直直地往后一倒,一下子昏倒了!
周围的柳夫人、柳佩雪连忙去扶。
趁柳家人慌乱的时候,虞汐璇收起扇子,看向彭秋颂和柳佩玉,“既然已经和岳父岳母见了面,岳父大人也高兴过了头,我们现在去下一站吧!”
莲花意犹未尽道:“姑爷,咱们去哪里啊?”
原先她以为真要回府,已经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了,现在顾姑娘说不在柳府住下了,让她既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
尤其见顾姑娘将柳府一干人等压制,气的半死,她比吃了山珍海味还痛快。
彭秋颂也是一脸疑惑,“不入柳府了?”
虞汐璇打开折扇遮住嘴角凑近彭秋颂:“现在他们都在气头上,柳府是他们的家,咱俩双拳难敌四手,再说入了府也不好调查,我的身份已经宣告出去,以后想过来,随时都可以,现在先跑吧。”
和彭秋颂小声说完这些,她高声回道:“当然去官府了,程兄那边应该已经到了,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柳佩玉有些担忧道:“我们可以去吗?”
虞汐璇扶着她上了马车,“当然可以!”
虽然不知道南宫璨的身份是否会摆在明面上,不过屠县令应该知道对方的身份,以屠县令的身份压制柳父,应该没问题,这叫借力打力。
柳夫人掐着柳父的人中用力,柳父颤巍巍地睁开眼,看着头顶密密麻麻一群人,含糊地直哼气,“唔……那个不孝女和那个畜生呢!”
柳夫人和柳佩雪连忙抬头找人,府前空荡荡的,压根没看到人,仿佛之前态度嚣张的那群人是众人的一场梦。
“人呢!”柳夫人惊慌道。
旁边看热闹还没有离开的围观百姓提醒道,“刚才我听说他们要去县太爷那里!”
柳夫人一愣,“县太爷!”她忽然心慌起来,那群人不会惹完他们后,再去找屠县令算账吧。
她慌忙拉住柳父,“老爷,他们说玉儿他们去县太爷那里了,你说,玉儿不会干傻事了吧!”她承认自己偏心老二,但是老大也是她生出来的,都是十月怀胎,担心是有的。
柳父此时已经起身,听柳夫人的话,心里一沉,顾不得换衣服,连忙吩咐道:“备马车!”
柳佩雪也上前问道:“爹,你是要去屠大人那里吗?”
柳父点头!
柳佩雪面色担忧,“爹,你说姐姐不会给我们惹灾吧!”
“应该没事,老夫素来和屠大人交好,应该不会出事,你们在家里等我的消息。”柳父吩咐完这些后,带着家仆和管家连忙上车走了。
围观的众人一看戏台转移了,意犹未尽地散开了。
他们倒是想去县衙看热闹,但是比起热闹,小命更重要。
……
南宫璨原先不想这么早和屠泰见面的,可是看着赤水城的景象,难为他为自己搭的这个戏台子,怎么也要去看看。
通往县衙的街道仍然和之前的没有区别,街上的人表现地十分热情,不吝围着他们夸县太爷。
赤水城县衙修的十分庄严大气,抬头就看见赤水城府衙金灿灿的招牌,府衙门前站着四名衙役守卫,原先他们的神情有些散漫,在看到南宫璨一行人后,连忙板正表情,挺直胸膛。
杜管家先下了马车,走到一名衙役门口,微微昂着下巴,“让屠泰出来接驾!”
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也就不用装了。
“啥!”和他对话的衙役神色一愣,腰侧悬挂的大刀差点扔了。
杜管家没管他听没听懂,“快去!”
“哦!欸!”衙役慌忙奔进县衙,边跑边喊,“ 大人,接驾啊!”
传话的衙役是个声音粗犷的汉子,声音不仅覆盖了整个县衙,连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附近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县太爷这些天让城里人演戏,将城中的那些乞丐还有反对他的人都抓到了北山,原来是因为有人要来视察赤水城。
只是这个“驾”到底是谁?
听到同伴的这个问题,另外一人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傻啊!当然是咱们定安郡的十一皇子殿下啊!”
“我的乖乖!”问问题的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怪不得县太爷这般大张旗鼓。
作为定安郡的人就算不知道当今皇帝是谁,大多知道的两个人,一个是鼎鼎大名的彭秋颂,另外就是十一皇子南宫璨。
传闻南宫璨在冷宫长大,少年来到定安郡,阴晴不定,杀人如麻,做事全凭喜好,而且张着一副鬼神都忌讳的恶面孔,定安郡在他的强硬治理下,和七八年前相比,可要好太多。
屠泰听到衙役的禀告,十分惊异,原先他以为南宫璨入城后会在城里微服私访一下,没想到居然直接来找他了。
他连忙带着师爷和衙役出去接迎南宫璨。
南宫璨下车,淡淡的目光落在屠泰的身上,“屠县令将赤水城打理的不错,本王入城还没有多久,就听到不少人赞扬你!”
屠泰微微躬着腰,“下官不敢贪工,都是赤水城上下齐心竭力的结果!”
“哦!真的吗!”南宫璨不咸不淡的说了这句话,然后直接迈步进了后衙。
屠泰见他走的稍微远了,连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
同时他身旁的曾师爷有些惊诧,没想到能在定安郡让小二夜啼止哭的十一殿下居然长着一张毫无威胁的娃娃脸。
屠泰:“十一殿下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曾师爷,“属下也不知道,不过城内已经被妥当安置,大人不用担心。”
屠泰:“郑夫子一行人你们查到消息没有?”
从知道郑夫子等人逃了出去,而且还打算去堵十一殿下,为了以防万一,他花费了数日布局,终于将赤水城打理好。
曾师爷:“属下打探过,确实有人在路上看到郑夫子一行人,不过大人不必这么担忧,郑夫子所在的那个地方匪患十分猖狂,他们那一群人也许早就山匪给杀了,蜀王殿下来这里,可能就是巧合!”
屠泰揪着自己的胡须,眼睛微微眯起,“不管如何,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内。”
“大人英明!”曾师爷小心赔笑。
众人入了后衙后,南宫璨先是听了屠泰的汇报,然后问了一些事情,等到这些结束后,南宫璨接过杜管家奉上的茶,抿了一口,“屠泰,今日本王进城看到百姓对你的爱戴,是不是本王再晚一些,这赤水城就要姓屠了。”
“下官不敢!”屠泰连连告罪,“殿下的威名定安郡的人时刻谨记在心,不会忘了殿下的恩德!”
南宫璨冷冷点头,“希望时刻记得这些!”
“下官遵命!”屠泰微微松了一口气,果然皇室众人对于权力的掌控欲是天生的,南宫璨在乎、忌惮城中百姓对他的夸赞,显然是信了。
南宫璨正待开口,忽然听到门外衙役汇报,“蜀王殿下,大人,府衙外有人拜访,对方自称顾韶华,带着一个面具,说是殿下的熟人!”
杜管家:!
南宫璨:……
她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 第 86 章
屠泰皱眉:“老夫说过, 不要让无关人等打扰!”
衙役弓着腰,“可是我看领头公子的表情, 似乎所言非虚!”
看那位顾韶华的姿态, 他怀疑对方是从京城过来的公子哥。
而且他汇报完毕后,蜀王殿下等人似乎不见异样。
南宫璨扶了扶额,叹气道:“屠大人, 你不必为难他,府衙外面的人应该是本王认识的人。”
屠泰神情一愣,而后谨慎地看向南宫璨:“蜀王殿下, 既然这样,要不要下官将人请进来!”
“人都已经找上门了, 还能怎么办?而且以对方的性子,你的府衙估摸拦不住!”南宫璨继续抿了一口茶。
话说顾韶华不是说带着柳佩玉去见“老丈人”去了吗?
事情居然这么快就解决了, 难不成打不过柳家人, 所以过来向自己求救了。
南宫璨身旁的杜管家闻状,连忙高声吩咐 , “去将顾公子他们请进来吧!”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不可闻的幸灾乐祸。
因为之前听柳佩玉介绍自己的身份, 说柳家人有意将她嫁给屠泰做继室, 一天之内,到手的鸭子飞了。
杜管家有些好奇,屠泰是否认识柳佩玉。
……
虞汐璇等人站在府衙外,远处偏僻角落里时不时有人往这边探头。
虞汐璇也不拘谨,落落大方地晃着扇子, 时而和彭秋颂点评一下面前这富丽高大的赤水城府衙。
虽说赤水城地处偏远,可是这府衙大门可比魁州的府衙还要光鲜, 不得不说, 赤水城的屠县令看来十分重视他的这个门面。
柳佩玉有些担心道:“夫君, 我们真的能进去吗?”
顾姑娘吩咐过,在外时一定不要喊错身份。
还有他们之前并不认识十一皇子,为什么顾姑娘要以十一皇子的名义进去。
虞汐璇淡定道:“不知道,若是他没进县衙,我们要么被赶出去,要么等他来救。”
莲花好奇问道:“姑爷,你口中所说的‘他’是谁?”
“你猜!”虞汐璇冲着她神秘一笑。
莲花不满地噘起嘴,他们这些聪明人最喜欢故弄玄虚了。
正待他们说话时,之前进去通报的衙役再次小步跑出来,这次的态度比之前更加恭敬了,“几位,蜀王殿下请你们进去!”
虞汐璇:“原来他真的来了!”
彭秋颂听得眼皮直跳,“所以你之前不肯定?”
刚才来县衙的时候,虞汐璇已经将程千的真实身份告知她了,她虽然有些诧异,也不觉的太过惊异。
“当然,他一个大活人,我又不不能控制他的想法!”虞汐璇说的理直气壮。
衙役见他们待在门口聊起天来,想着后衙县太爷和十一皇子殿下都在等着,连忙告饶道:“各位爷爷奶奶,县大人和殿下都在里面等着呢,你们别聊了!”
虞汐璇见状,收起折扇,指了指门,“既然这样,就请衙役小哥带路了!”
衙役松了一口气,“不敢不敢!”
说完转身微微躬着身带路。
虞汐璇随口问道,“多谢衙役小哥的通报,在下还不知道小哥的名字?”
衙役轻声答道:“在下姓有杨,小时候爷爷花了十文钱买了我,所以叫杨十文,这名字让公子见笑了!”
“我当年被卖入柳府时还有半两银子呢!”莲花眼带好奇地看着小衙役。
不过是因为柳府当年买她是为了给小姐做丫鬟,以后可能当陪嫁丫鬟,所以找的都是相貌好的小姑娘,所以贵点,不过她也没见过十文钱就能买下一个人的,现在赤水城中的包子都一个一文钱。
面前的衙役看着似乎是十五六岁的年龄,长得清瘦,身上的衙役服明显不合身,看着比他大了一圈。
虞汐璇震惊,“十文?”
话说似乎有鱼旗下五味斋的东西最便宜的点心论个买,也是五文一个,十文就只能买两个,而她谈生意时,都是以金银计数,三年前,就是她向宣武帝要赔偿,也要了四万两黄金。
彭秋颂面色沉凝,“十文!”
衙役看到他们都是一副震惊外加同情的模样,笑了笑,“小民还是幸运的,和爷爷看对了眼,小民村子里还有许多玩伴甚至不要钱都没人要,都是三四岁的小孩,活干不了,还娇弱难养,十文钱已经很多了。”
虞汐璇好奇道:“那现在的价格呢?”
“现在!”杨十文愣了一下,苦笑一声,“现在的价格和以前没有区别,怎么?几位贵人想要买一些?”
柳佩玉之前一直是深闺淑女,顶多陪着母亲处理一下柳府事务,这种买卖奴婢的事情柳夫人也不会让她处理,小姑娘心软,若是让她处理,估计能让柳府赔出去不少钱。
彭秋颂眉间紧锁,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刚才她们进城时,看到的都是一些繁荣景象,虽然知道一些官员为了应付上面的检查,会做些场面功夫,在她看来,今天的看到的那些景象不过是浮夸一些,真正引起她警惕的是姐姐的失联还有郑夫子等人的话,现在再结合杨十文的话,她的心越发的沉重。
虞汐璇捏着下巴:“能不能包送,我不是定安郡的人,若是买了一大堆人回去,还有负责他们的吃喝太麻烦了,若是可以,我可以将价格提高三成,看到便宜东西不买,总觉得赔了。”
柳佩玉拉了拉虞汐璇的胳膊,语气沉闷道:“他们是人!”不是可以随便买卖的东西。
她虽然觉得顾姑娘不是故意说这些话,但是听着总觉得刺耳。
她下意识看向杨十文,发现他对于顾姑娘的话没觉得奇怪,反而面色怔怔地看着她。
虞汐璇用扇子敲了一下太阳穴,叹气道:“果然女子就喜欢心软,这样吧,十文兄弟,在下想要买个千八百人,你可不可以帮忙牵线一下。”
听到她的话,众人全部都傻眼愣住,纷纷停下来看着她。
彭秋颂:……
她实在好奇顾韶华的身份,就这样轻飘飘地说出这段话。
杨十文半张着嘴,“公子,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虞汐璇叹气:“我也不想弄这么麻烦,可是出门在外,在下又刚刚成了亲,刚才看我那老岳丈的架势,似乎脾气不好,为了防止我伤害他,肯定要买些人在前面顶着。”虞汐璇勾起嘴角,“只要人靠谱,千百来人还是可以的,再说,人多的话在定安郡也好走。”
杨十文苦笑一声,“公子,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没什么能力,恐怕找不到一些强壮的年轻劳力。”
虞汐璇:“这点倒没事,只要明面上看得过去就好,比起粗莽汉子,女子和半大孩子更让本公子放心一点,吃的也少,这样的人你可以找到吗?当然若是能有一些老实的劳力,我也想要。”
“公子,你……”杨十文有些听不懂了,看这架势这个公子似乎不是开玩笑的。
虞汐璇接着从腰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银元宝,“这个是订金,若是办事让我满意,会按照人数跟你提成,怎么样?”
杨十文握着手中硌手的银两,真假他不用辨别,他作为可看门衙役,虽然活多俸禄少,平常幸运时,也收过不少碎银子,这种色泽、成色的银子,在一般人家压根见不到,放在枕头下都是当做供奉的,这么一大块银子,这位公子就给他了,难道不怕他昧下银子跑了吗?
虞汐璇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跑了,但是不是还有县太爷吗?有蜀王殿下在,大不了我找他要损失。”
杨十文之前激动的心被浇了一盆冷水,感觉手中攥着一个冰疙瘩,干笑两声,“贵人,要不这钱,你拿回去吧。”
虞汐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觉得花出去的钱能拿回来吗?你当我是什么人?”
见她的神情似乎有些生气,杨十文连忙将银两收起来,同时暗自想着如何办好虞汐璇的事情。
莲花和柳佩玉看的一愣一愣的,在不知不觉间,顾姑娘居然真的打算买人。
彭秋颂见状,也从自己的袖兜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张十文,“我没有那么多钱,只打算买四五个,最好是会些功夫的女子。”
莲花见状,连忙拉了拉自家小姐的胳膊,用眼神提醒她,“小姐,你也不要落后啊!”
柳佩玉反应过来,从身侧的荷包里掏出一块银子,“我也要,你帮我弄些孩子就好。”
刚刚柳十文说,小孩子是最不值钱的,若是运气不好,被一些脾气不好的人买回去多糟。
杨十文这次没接过去,有些迟疑道:“柳小姐,若是买孩子不实惠,吃的多还闹腾,不如像这两位贵人买些实用的人,就是十多岁的半大孩子也是可以的。”
他对柳佩玉那句话有好感,再说买了一群孩子回去,如果养不活,最后还是害了他们,对于孩子来说,能活下去才是重要的,再多的怜悯和同情,如果活不下去,就没有意义。
柳佩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银子塞到他的怀里,“那就买少一点,我一定能照顾好他们。”
杨十文看向虞汐璇。
刚才他听到这群人说话,知道这个公子是主事人,而且似乎还是柳小姐的夫婿,真是稀奇,之前府衙传言柳老爷想将柳小姐嫁给屠大人,谁知现在嫁人了。
虞汐璇:“我家的传统不干涉娘子花钱,她的钱做主就好。”
说完,她询问柳佩玉:“要不要我帮你出钱?”
柳佩玉摇了摇头。
杨十文这才接过来。
……
在后衙等着的屠泰和南宫璨一直干等着,迟迟不见虞汐璇他们过来。
杜管家纳闷道:“怎么还不到?”后衙距离大门也没有多远的距离,不会是屠泰暗地里吩咐人将顾姑娘他们截住了。
屠泰也是疑惑,“殿下,要不让下官派人看一下?”
南宫璨微微侧头吩咐杜管家,“你出去看一下 !”
杜管家微微弓腰,“是!”
看着杜管家离开的背景,屠泰心中把将要看到的顾韶华一行人地位上升了不少。
……
等到杜管家带着人找到虞汐璇时,他们已经和杨十文达成了交易,而且还预约了时间。
杜管家看到一行人站在角落里围着一个小衙役,不知道在商量什么,连忙喊道:“顾……公子,彭女侠,你们怎么待在这里啊!”
杨十文看到杜管家出来寻人,顿时脸色一白。
糟了,他忘了还要带着人去见大人和十一皇子殿下,居然和这些公子小姐谈起生意。
虞汐璇见杜管家来了,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可惜再给她一些时间就能了解更多了。
“杜管家,你怎么来了?”虞汐璇熟练地打招呼。
杜管家打量他们这群人呢,眼含怀疑,“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虞汐璇示意他在前面带路,然后说道:“当然是好事了,一时间说的入迷了,就忘了时间。”
“真的吗?”杜管家看向彭秋颂,比起顾姑娘,彭女侠要靠谱多,“彭女侠,你们谈什么?”
杨十文一时间冷汗直冒,若是被蜀王殿下知道这些消息,屠大人不会放过他的。
虞汐璇用折扇推着他往前走,“当然是一些土特产了。你们公子肯定不屑一顾!”
“哎!你!”杜管家被赶着往前走,扭头看着穿着自己衣服的小姑娘,吹胡子瞪眼道:“是你们在这里耽搁了,现在居然还催老夫!”
虞汐璇睨了他一眼,指了指拱门旁边的空地,“要不我们一起再谈一会儿,让县太爷和你们公子一起再喝点茶。”
“差点被你带偏!”杜管家一拍脑门,连忙招呼虞汐璇他们走快一点。
杨十文此时松了一口气,虞汐璇冲着他眨了眨一下眼,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肩膀,“别光拿钱不干事,否则……”
未尽之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杨十文擦着额头的汗,连忙点头。
……
南宫璨靠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门口等人。
“程公子,没想到你真的来看县太爷了,原想如果我们见不到人,若是被抓进去了,还想让你来救我们呢!”虞汐璇的面还没有看到,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传进来了。
屠泰眼中精光一闪,听声音对方很是年轻。
不出片刻,杜管家先进来,躬身行礼,“公子,顾公子携带夫人还有彭女侠来了!”
他话音刚落,一只靴子塌了进来,亮紫色的衣摆颜色让厅内众人眼皮一跳。
听声音是个年轻人,怎么穿这个颜色。
屠泰:……他都不穿这种样式和颜色的袍子。
等到杜管家让开位置,虞汐璇在众人面前亮了相。
众人嘴角抽抽,面前的少年公子穿着这身衣服,倒是抢眼的狠,他的五官立体精致,但是左脸有个胎记,而且右半张脸还用面具遮住了,让人觉得惋惜。
虞汐璇冲南宫璨拱了拱手:“程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她身侧的彭秋颂也见了礼,柳佩玉带着莲花屈身行礼。
屠泰看到柳佩玉的妇人发型有些惊讶,“这位是?”
柳佩玉见屠泰盯着自己,想到爹娘的想法,心中不由得心慌,手指不由得撕扯衣角,莲花虽然担心小姐,可是有大人物在这里,她即使急的直冒火,也不敢乱动。
忽然一个温柔的臂膀揽住她,柳佩玉扭头就看到虞汐璇近在咫尺的脸。
虞汐璇:“屠大人,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娘子,柳家小姐柳佩玉,刚才我才带着她回了娘家,想着程公子在县衙,就顺便带着他们过来了。”
“柳家大小姐什么时候成亲的?”屠泰自然知道她是谁,今天他和柳明乐见面,一是商议他和柳佩玉的亲事,二是和柳佩玉交谈一下,他知道若是让柳佩玉平白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她肯定不愿意,他虽然想享受红袖添香,但是不想强硬逼迫,柳佩玉这些时间处境比较艰难,他若是稍微表现关怀一下,估计就能美人在怀。
谁知早上两家人已经约定时间见面,柳佩玉居然带着贴身丫鬟跑了,而且还趁机出了城。
柳佩玉听到他句话,已经面色苍白。
虞汐璇:“屠大人管这些干什么,不管是何时成亲,难不成大人还要玉儿和我和离不成,若是大人怀疑,可以询问你上座的程公子。”
而此时柳佩玉也冷静下来,之前她没有注意,现在才注意到在赤水城不可一世的屠大人居然居于下座,而在路上救了她的程公子则是位于上座。
想到这里,她的心更加平静,“屠大人,小女子被程公子和夫君他们相救,为了报答 救命之恩,所以就和夫君成了亲。”说完故意扶了扶自己的鬓发,以表达自己的心意。
屠泰:……
南宫璨也微微点头,“本王可以作证!”
下方的莲花听到南宫璨的称呼,腿顿时有些软,为了不失礼,连忙靠紧了柳佩玉,发现她的手也有些颤抖,赶紧握住她的手。
柳佩玉微微冲她摇头,表示自己不怕。
见南宫璨都这样说了,屠泰也不能说什么,而且他还得昧心夸奖他们,“顾公子和柳小姐果然是郎才女貌,想来是缘分天注定,所以才让你们见面,只是婚姻毕竟是人生大事,我观顾公子家世不低,你的父母会同意柳小姐进门吗?”
杜管家目光炯炯地看向虞汐璇,好奇她怎么说。
南宫璨也静待她的回答。
众人就看虞汐璇嬉笑的嘴角一僵,忽然一拍脑门,“完了!忘了这一遭了 !出来玩的太开心,没人提醒我!”
彭秋颂和杜管家等人神情微愣,这人怎么换了说法。
众人就看到虞汐璇面色纠结地看了看柳佩玉,再看看其他人,最终叹了一口气,向南宫璨行礼,“殿下,若是回去我父母要打断我的腿,你要护着你,毕竟是你做了我和玉儿的证婚人。”
说完,她拉着柳佩玉的手,指了指南宫璨,“玉儿,若是你和我回家以后,爹娘要将你赶出去,别忘了朝十一皇子跑,他才是罪魁祸首。”
南宫璨:……
杜管家;……
彭秋颂扭头忍笑,这种说法不错,估摸屠泰不敢再问两人之间的婚事。
南宫璨冷声道:“胡闹!”
虞汐璇撑开折扇,脸上恢复了笑容,悠哉悠哉地提醒道:“没办法,谁让你遇到了我呢!”
南宫璨:……
……
就在屠泰邀请南宫璨他们去吃饭的身后,衙役又来禀告,说是柳父带着人来到府衙找人。
虞汐璇闻状,佯装感动道:“原来岳父大人这般担心我啊!”
南宫璨:……
他怀疑是不是因为虞汐璇在柳家做的太过火,惹得柳家人追杀他们,所以才跑到府衙向他“求救”。
屠泰听到通报,迟疑地看向虞汐璇,在思考如何解决。
“屠大人,要不要我和你一起看一下岳父大人,刚刚我们见面时,他才被孟家妹夫气的半死,也是,始乱终弃,成亲当日抛弃姐姐娶了妹妹,岳父大人虽然为了柳家妹妹认下了他,估摸心里是十分厌恶。”虞汐璇表情显得痛心疾首道。
南宫璨:……
哦!原来是将人气晕了!
屠泰:……
若是让你和他见了面,再次打起来,他要怎么调停。
“大人?”下方衙役还在等他们的吩咐。
“既然岳父大人已经到了府衙门口,我就带着玉儿去看望一下!”虞汐璇说完,就拉着柳佩玉出去了。
动作十分利索,没给其他人一点反应。
屠泰惊的起身,“等一下!”
门口无人回应!
显然人已经跑出院子了,屠泰连忙吩咐师爷前去处理,防止事情恶化。
宋师爷出去一刻钟后,才擦着汗回来了。
“大人,蜀王殿下,柳老爷回去了!”宋师爷小心翼翼地跑进屋。
屠泰松了一口气,“事情解决了就好!”
杜管家替南宫璨问道:“我看你怎么出去这么久?”
宋师爷抽了抽嘴角,“小人压根拦不住顾公子,他将柳老爷再次气晕了,最后柳府的下人将柳老爷抬回去了,事情才结束!”
柳老爷在知道的柳佩玉和顾韶华的婚事有蜀王殿下做见证人后,即使再心有不甘,也不敢反对,不敢惹顾韶华,就将怒火发泄到柳大小姐身上,然后就被顾公子三言两语刺激地差点气死。
正厅众人一脸黑线。
合着“回去㛄婲了”是这种回家的方式。
等到虞汐璇和柳佩玉回来时 ,发现众人的视线有些微妙。
虞汐璇佯装无辜道,“都看着在下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众人:……
屠泰轻咳了一下,“既然顾公子事情已经忙完了,殿下,后厨已经准备好了洗尘宴,正好也贺顾公子和柳姑娘新婚之喜。”
南宫璨点了点头,“就听屠大人安排了。”
屠泰闻言笑了,终于有一件事在他的流程控制以内了。
作者有话说:
◉ 第 87 章
接风宴时, 屠泰不仅准备了歌舞,还派了他的两个孙女一同入席作陪, 其中打算不言而喻。
屠家姐妹乍一看到虞汐璇时还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原先虞汐璇以为真的是因为自己现在的扮相有些丑,后来注意到,两名姐妹一个跌到了南宫璨的左脚边, 一个晕到了他的右手边,顿时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彭秋颂看戏。
彭秋颂:……
反正对比十一皇子和顾韶华, 她只要安心吃饭就好。
屠家姐妹跌倒以后,用手帕遮着眼睛偷瞄南宫璨, 发现他丝毫无反应,连忙用眼神向屠泰求救。
屠泰内心暗骂了一声“蠢货”, 连忙赔笑地看着南宫璨, “殿下莫要心烦,她俩久在深闺, 不曾见过什么世面, 冒犯了顾公子, 还请顾公子见谅。”
南宫璨:……
虞汐璇见状扯了扯嘴角,“大人,你是向在下赔罪,为什么是看着程公子,还有暖房里长大的鲜花, 是无法成为程公子身边的女人,两位小姐这点胆量, 就不要端出来经历风雨了, 小心被折断了。”
听到她这话, 屠家姐妹连忙向虞汐璇赔罪。
虞汐璇:“既然两个小姐赔罪了,在下现在确实貌丑,不过等我解毒完毕以后,你们就知道我长得有多俊,可比程公子好看多了。”
屠家姐妹只能继续干笑,她们也不是单纯看脸,家世和能力也是很重要的,对应的相貌就排在最后一位了。
忽然虞汐璇眼珠子一转,笑盈盈地看向屠泰,“大人,既然这样,不如你将宴会留给我们年轻人吧,相信程公子不会欺负他们的,在下现在已经是有家室的人,还有彭女侠坐镇,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虽说屠家姐妹看着胆小一点,应该也能套出一些话。
屠泰:……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才是主人,没听说举办宴会将主人赶走,留下客人自己玩的。
南宫璨看到屠泰脸皮抖动,明显被顾韶华气到了,心中如同喝了冰饮一般爽快,看够了戏后,终于出声了,“顾公子,你还是不要为难屠大人了。屠大人,他是开玩笑的,你莫要放在心上。”
在南宫璨出来打圆场后,宴会继续。
饭过半旬的时候,恢复精神的屠泰面带笑意地询问彭秋颂,“下官听说这位姑娘姓彭?”
彭秋颂淡定道:“是!”
“县太爷不用猜了,她就是定安郡彭女侠!”虞汐璇给身旁的柳佩玉夹了一块嫩鱼肉,回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屠泰眼神微闪,只是一瞬,面上带着爽朗的笑,面带钦佩,“原来是彭女侠,彭女侠巾帼不让须眉,老夫有幸遇到彭女侠,实在是一大幸事。”
彭秋颂:“不敢当!”
“屠大人知道我们和彭女侠怎么认识的吗?”虞汐璇又笑眯眯地放出一个引子。
“顾公子可否告知?”屠泰笑呵呵地看向她。
都说定安郡彭女侠嫉恶如仇,乃是最纯粹的侠客,她此次来到赤水城,难不成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想到这里,他看向彭秋颂的眼神带着几分忌惮,不过没让对面的人发现。
“我也不知道,不如你问程公子吧!”虞汐璇将话题转给了南宫璨。
引得他身旁的杜管家的对她再次怒视,示意她不要太过分了。
虞汐璇故意对他笑了一下,然后看到杜管家脸色有些黑了。
南宫璨无语地看了虞汐璇一眼,放下酒杯,说道:“不是你先遇到她的吗?”
虞汐璇见他又将球踢给了自己,叹了一口气,“程公子,在下也只是比你提前认识彭女侠一个时辰,相比你和彭女侠的交情,我比你多一个时辰哦!”
“一个时辰,你也有脸说!”南宫璨给了她一个白眼,听她的语气说的好像比自己多了几个春秋似的。
虞汐璇见状,拎起桌上的酒杯给邻桌的彭秋颂倒了一杯酒,“彭女侠,你觉得我和程公子谁和你关系铁?”
彭秋颂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斜了她一眼,“在下和你们都不熟!”
虞汐璇笑了笑,看向屠泰,“屠大人,你看见了,彭女侠说她和我们都不熟,你也不用担心,彭女侠是被我拐过来的,程公子的身份特殊,若是有彭女侠在身边也多了保障,是不是啊!杜管家!”
“对!对!对!顾公子说的没错!”杜管家连连点头,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这赤水城现在是什么状况,他们还不清楚,身边的高手越多越好。
屠泰面上的笑淡了一分,说了这么久,这些人一直在给他转圈子。
就这样,一场宴会下来,双方几乎都没有打听出对方的消息。
等到虞汐璇将柳佩玉安顿好以后,她和彭秋颂来到了南宫璨下榻的院子。
南宫璨见她俩过来了,有些诧异道:“都快到了戌时了,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虞汐璇:“夜黑风高夜,当然要出去玩一下。”
彭秋颂:“我和顾姑娘打算出去打探一下消息。”
南宫璨眸子微眯,“你们是不是还干了其他我不知道的事情?”若是想要出去,以这两人的脾性,压根不用通知他。
一旁的杜管家想起白天去找人时看到的情景,连忙说道:“殿下,白天我看到她们围着一个小衙役不知道说什么。”
南宫璨闻状看向虞汐璇,“解释一下!”
虞汐璇晃着折扇吹走秋日最后的燥热,淡定道:“此次我和彭女侠过来,就是和你说这事。”
其实早些年东乾是允许买卖人口的,只是不允许以暴力、欺诈手段买卖平民为奴为婢。
一般人□□易方式分为“自卖”、“和卖”、“掠卖”等方式。
自卖就是自己做主卖身。
和卖就是由直系亲属决定卖出子女,比如卖儿卖女,这种算是小罪。
而“掠卖”顾名思义就是劫掠抢劫人卖出,这种是重罪,重者杀头。
还有根据是否赎回可以分为“活卖”和“绝卖”两种,所谓的“绝卖”就是永不赎回,一辈子为奴为婢,这种在而今的社会比较普遍,对于普通人来说,活下去远比“自由”更重要,对于他们,能吃饱,能穿暖就是“自由”。
对于朝廷,当然不支持“掠卖”,只支持“自卖”和“和卖”两种方式,后来两种方式也不支持了,虞汐璇当然知道一些偏远地方肯定还存在这种人口买卖,只是没想到赤水城的人这么便宜,就是买一只鸡也比十文钱高,想一想,想要控制一个人生连一只鸡的价格都不要出,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一开始听到杨十文的事情,南宫璨的面色就不好看,后来听虞汐璇说,现在在赤水城的人口价格还和十年前一样,脸色黑的都能滴墨水了。
南宫璨说道:“赤水城这些年都按时缴税,根据记录,在定安郡十城中,赤水城的发展可以排上第五,往年虽有小灾,却无大事。屠泰说,百姓富足,府库充实。”
他也派人下来监察,都回去禀报说没有问题。
虞汐璇捏着下巴,“那么只有两个原因了,一个是郑夫子他们骗你,二是你被手下和屠泰两头骗,程公子,你愿意相信哪个?”
然后她如愿看到的南宫璨南的脸色更拉了。
虞汐璇继续开口道:“我打算买个千八百人,这么便宜的人不买白不买。你觉得怎么样?”
南宫璨白了她一眼,“我朝规定,若是非法掠卖,买卖同罪,你想死吗?”
还一口气要“千八百人”,真是向天借了胆子,到时候若是朝廷发现了,就是凌迟也是轻的。
虞汐璇叹气:“程公子,你刚才没听清楚吗?以杨十文接触到的人来说,愿意卖身的不是‘自卖’就是‘和卖’,如果这样的话,那就更可悲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百姓穷的只能卖身了。
南宫璨:……
虞汐璇见他不吭声,开口道:“十一皇子,我们和杨十文之前做过约定,大概三天后就会将人带到,你总要提供个地方给我们吧。”
“你……”南宫璨被她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弄得无语,这人不仅将自己违法的勾当告知他,而且还打算让他来销赃。
彭秋颂也同样嘴角带笑,“顾姑娘说的没错,若是殿下心疼百姓,不如将钱也出了!”
“欸!好想法!”虞汐璇说完,就期待地看着南宫璨,眼中含义不言而喻。
南宫璨深吸一口气,太阳穴青筋直跳,最终指着门外,“我没钱!”
然后用眼神示意杜管家让她们弄出去。
杜管家轻咳了一声,走到她们面前,眼神示意他们不要太过分了。
虞汐璇冲着彭秋颂眨了一下眼,示意撤退。
杜管家将两人送出大门,在她们转身之际,再次咳了一声喊住她们。
虞汐璇和彭秋颂同时回头,面上露出相似的笑。
“杜管家,何事啊!”虞汐璇嘴上这样说着,已经将手伸到杜管家面前了。
杜管家顿时瞪圆了眼睛,没好气道:“你个女儿家就不能矜持一些吗?有你这么伸手要钱的吗?”
虞汐璇用折扇抵住下巴,笑眯眯道:“有矜持能要到钱吗?”
杜管家语塞,最终从袖兜里掏出一沓银票,在手里倒了两回,最终咬牙分了虞汐璇一半。
可是面前摊着的掌心还是没有放下,杜管家心疼道:“差不多得了!”
虞汐璇:“杜管家,你想想,你这一张银票上面可是站着一百多人命,他们都在想你求救、哀嚎啊!十一殿下啊 !快来救我们啊!”
虞汐璇的声音变得凄婉虚弱,杜管家看着手中的银票,仿佛上面真的密密麻麻地站了一堆人,又像郑夫子那样的老者,也有像小磊等三四岁的娃娃,还有不少面容麻木,衣衫褴褛的女子、少年、少女,老人,就好像他们一开始看到郑夫子一行人的样子,无声地站在纸上,麻木地等候自己的命运。
“给你,都给你!”杜管家将手中的银票都塞给了虞汐璇。
虞汐璇无声地将视线落到他腰间的荷包上,“杜管家,你家殿下都这么大方了,你作为最忠心的属下,不应该帮衬一下吗?”
杜管家:……
彭秋颂见杜管家快气的冒烟了,捅了捅她,示意她不要太公分了,虞汐璇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
“你……无耻!”杜管家被气的居然翘起了兰花指,眼刀子直往虞汐璇身上扎,虞汐璇不痛不痒地看着他腰侧的荷包,显然不拿到手不会罢手的。
虞汐璇抬头对着他无辜一笑。
杜管家:……
最终他承认自己没有对方脸皮厚,将腰侧的荷包解下,将荷包里的银票和碎银子、碎金块都给了虞汐璇。
给完钱后,捏着空荡荡的荷包飙着泪跑了,看他的模样,估计回去就要告状了。
彭秋颂实在是不解,“你何必欺负杜管家!”
虞汐璇叹气:“钱不够啊!只能逮着自己人薅了!”
不将南宫璨扯上贼船,这事做起来风险太大了,谁知道将来南宫璨会不会翻脸无情,所以无论坏事还是好事,还是一起做吧。
她之前进城之前,已经给蓝笙和苍梧发了讯息,若是他们在定安郡的话,估计两三天内能找到。
彭秋颂有些不信她的话。
……
杜管家垂头丧气地回到院子,南宫璨瞧见他的样子,挑眉道,“被欺负了?”
“钱都被抢走了!”杜管家想起自己和殿下那些年打拼的财富,顿时悲从心起。
南宫璨愣住了,“你都给了?”
杜管家捂着脸,“原先老奴只打算给一半的,可是后来听顾姑娘说的可怜,就将剩下的一半也给了,可是她还不知足,居然连老奴的私房钱也搜刮过去了。殿下,她是打算将赤水城的百姓都买下来吗?”
南宫璨扶额头疼,“杜管家,以后少带些钱出门。”他担心自己的钱被败光,本身定安郡就穷。
杜管家:……
……
夜色渐深,月光似霜般铺满地面,凉爽的风穿梭在城中,两道黑色身影一下子窜入了风中,带着它们蹿进了一个小巷。
才进入小巷,虞汐璇就被里面的味道熏了一脸,垫着脚站在一截枯木上,看着不远处的钢铁大门。
根据郑夫子他们的消息,虞汐璇和彭秋颂来到了赤水城南城,那里居住着城中大概三分之一的人,靠近赤铁山,而县衙所在的地方是北城。
虞汐璇默默地将脸罩拉上了一点,堵住鼻子。
彭秋颂看到她的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只嘴巴的脸罩,面上十分无语,虞汐璇则是会错了意,以为她忍不下这臭味,将怀里为彭秋颂准备的黑色脸罩掏出来,示意她戴上。
彭秋颂:……
她总觉得顾韶华准备这种面罩是故意的。
虞汐璇也无奈啊!她的伪装都在上半张脸,遮住口鼻压根没用,一看脸上的胎记和面具,一下子就能认出她。
“彭女侠,你戴上试一试,这种头罩可以给你无穷的潜力,面罩一戴,谁也不爱,咱们就可以尽情折腾了。”虞汐璇还是不死心。
彭秋颂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在虞汐璇的期待中戴上了面罩。
虞汐璇站在空地上,单手叉腰,右手指天,“这下我们就是名震江湖的并蒂莲大盗!”
彭秋颂:……
捂脸扭头,总感觉有些丢脸。
根据屠泰的命令,赤水城分为南城和北城、东城、西城,北城所处地方是城镇的繁华地带,若是称为被阳光照耀的地方,而南城就是彻底被隐藏在阴影里,赤水城的人若是犯了错就会被贬到南城,南城人不仅日常要做苦役,而且见到北城人要行礼,否则轻则发钱,重则到拘役到赤铁山上做挖矿。
南城所在地方破烂不堪,可以说是脏乱差的代表,随处可见墙角堆放的生活垃圾,现在是秋日气味还不那么浓郁,若是到了夏日,整个南城好像被泡在粪坑里。
对比其他人,南城人好像是被屠泰圈养在后院的家畜,可以任由人打骂、拘役,压根不能反抗 ,当然东城和西城也不好过,时刻担心自己成为南城人。
这种模式为什么能运行下去,就是因为屠泰靠压榨南城人来供养赤水城的人,对于赤水城的人来说,只要不是南城人,他们就不需要就交税,有城外的赤铁山和南城人,他们能安稳享福一辈子。
他们当然知道这种做法不对,可是人穷到都快要落草为寇了,现在只是压榨一两个人,就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鞭子也不是抽在他们身上,顶多就是清明节时,多为那些可怜的南城人烧一些纸钱。
虞汐璇和彭秋颂穿着夜行衣在南城查探了一个时辰,两人在东城的一个医馆门前见面。
清冷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瘦长,虞汐璇摘下头套,吐了一口气。
虞汐璇:“我探查完了,你呢!”
整个南城里面遍布工坊,工坊里的窑炉彻夜不熄火,不少面黄肌瘦的人佝偻着身子慢吞吞地运送各种东西。
彭秋颂浑身带着冷意,点了点头。
她探查的地方是南城人的居住地,可以说是惨不忍睹,大多人要么衣着简陋,遍身补丁,要么衣不蔽体,处处能听到人的咳嗽和哀嚎声,甚至他们住所是围着一个废弃的炉渣坑建造的,里面不止有带着火烬的煤渣,还堆着尸体,尸体腐烂的臭味外加周围倾倒的各种生活垃圾,还掺杂着一些臭中带香的熟肉味……当时她闻到后,差点吐了。
在她回来时,发现了另外两座废弃的煤渣山,大概五六丈高,表面一层已经被风化成岩石了,想来存在不少时间了,起先她没在意,后来看到煤渣山上夹杂着一些人骨和头骨,顿时了解了它的前身。
虞汐璇:“我观察了一下,一共有十三座铁熔炉,他们这样日夜不停地生产,每天大概能产出铁剑五百件,大刀三百件,箭矢一万以上,具体还生产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要知道藏剑山庄的产量都达不到这个程度,人家还有大小三十个窑炉,当然也是因为藏剑山庄走精品路线。
彭秋颂震惊,“这么多!”
虞汐璇指了指远处不断冒烟的窑炉,嘴角带着讽笑,“刚才我偷听到,因为程公子的到来,所以近些日子他们白天不用干活。”否则这么多的烟,怎么不引起他们的注意力。
按照往常,南城的人可是要两班倒地干活。
彭秋颂:“虽然赤水城会卖些武器,但是绝对没有这个规模。”
“所以,现在就有趣了,那么多武器运到哪里了,对了,我还带了这东西。”虞汐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石头,这是她离开时趁机从窑炉门口的篮子里拿的。
石头在月光下呈现墨色,有些地方带着褐红色。
“这是铁矿石!”彭秋颂一眼认出,乍一看和煤炭相似。
虞汐璇点头,“连续这么些年的冶炼,程公子他们没有察觉,要么是和屠泰沆瀣一气,要么有人在矿石上做了手脚,否则这么大的量,不会有人注意不到,还有这些年生产出的武器卖到了哪里?”矿山虽然允许地方开采,但是含量和规模都会记录在册,当然也包括消耗的各种煤炭燃料和矿石数量,生产出的产品还有售卖结果。
彭秋颂皱眉,事情有些复杂了,原以为只是一个地方官压迫百姓,现在看来还牵扯到其他东西。
……
南宫璨也派了人出去探查,他原先以为虞汐璇他们要到寅时才回来,谁曾想提前半个时辰回来了。
虞汐璇和彭秋颂对视一眼,询问道:“谁先说?”
彭秋颂想起回来之前看到的那两个大型煤渣山,眼中开始冒起杀意,手指推开了剑鞘。
南宫璨身旁的护卫感应到,连忙警惕地看向彭秋颂,大手已经按在刀鞘上了,防止彭秋颂动手。
“冷静,都冷静,彭女侠不是针对你们主子!额,如果你们主子不是罪魁祸首的话!”虞汐璇挡在彭秋颂面前,示意双方冷静,现在他们还在别人的地盘上。
杜管家也挡在南宫璨的身前,戒备地看着彭秋颂,带着些许无奈和委屈,“彭女侠,你这是怎么了?”
彭秋颂见状,将手中的剑扔到了杜管家怀里,看向南宫璨,冷冷道:“你知道南城的人过得是什么生活吗?”
南宫璨平静道:“有过耳闻。”
彭秋颂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有些事情只有自己看见了,才能懂他们的凄惨!蜀王殿下,在下可以邀请你一起去参观一下吗?”
“彭女侠,你不要冲动!”杜管家连忙抱紧怀中彭秋颂的剑,防止她拿到手。
他看向虞汐璇,“顾姑娘,你快点劝一下她吧!”
虞汐璇见状微微扬了扬眉,从自己随身口袋里掏出之前拿的那块石头扔给南宫璨,“我也觉得你需要看一下!”
众所周知,矿石含量不同,开采和冶炼的难度都不同,她怀疑赤水城的铁矿石是含量超高的富铁矿,一般含铁量至少在五成以上,而所谓的贫铁矿的含铁量在20%-40%,外貌呈现黄色或者灰绿色,这样同样生产出一斤生铁,所需要的铁矿、燃料是不一样的。
虞汐璇没卖关子,说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即使百姓的死活可以忽视,若是威胁道朝廷的统治,她不信这人能淡定。
南宫璨攥着手中的铁矿石,掌心都渗出血了,让原先褐色的部位更加红了。
杜管家心疼道:“殿下,你的手!”
南宫璨:“杜长史,你还记本王当年派人去探测的铁矿含量是多少?”话说他派出去调查的属下第二年似乎喝醉跌进井里死了。
杜管家不只是他的随身忠仆,也是蜀王府的长史,平时负责王府司务。
见十一皇子喊他官职,杜管家神情正经了不少,锁着眉想了一下,躬身道:“两成左右!”
虞汐璇了然,原先赤铁山的铁矿可能是含铁量较高的矿石,不知道屠泰如何运作的,传到了南宫璨那里的结果就是最差的那一种。
而赤水城的人可能有人猜到这些,为了自己的生活选择了忽视。
屠泰利用贪欲和歧视,将赤水城的人全部拉上车,给南城的人铸就了一个天然的牢笼,毕竟委屈了一个南城,换的北城、东城、西城人的幸福生活。
他们这些人就不怕哪一天南城人死光了,到时候他们又会选择哪个地方的人成为新的 “南城”。
作者有话说:
抱歉,之前没弄清楚,将长吏和长史弄混了,现在改了这处。
◉ 第 88 章
事情到了现在这里, 已经揭开了一部分面纱,不过更深层的东西还需要时间等他们挖掘。
南宫璨向虞汐璇和彭秋颂拱手一拜, “多谢二位姑娘的帮助!”
彭秋颂:“扶危救困是我辈应做之事!”
虞汐璇则是轻啧了两声, “程公子,在进入定安郡时,我经常听到你的英明, 定安郡的百姓可是对你诸多敬畏和感恩,这赤水城的事情可是往你的脸上踹了一脚啊!”
南宫璨面沉如水:“顾姑娘说的没错!”
何止是往他脸上踹了一脚,简直是踩着他的脸在地上摩擦, 若是京城的父皇知道了,估计会笑死他。
杜管家安慰道:“殿下只是被他们骗了, 等到您处理了屠泰等一干人员,赤水城肯定会恢复正常。”
房子若是住久了, 肯定会有一些边边角落收拾不到, 产生腐败和坍塌不怕,只要经常检查及时惩处腐败, 房子就不会废。
“既然我和彭秋颂帮了你, 不如再支援我们点钱, 让我们多买些人!”虞汐璇摊开掌心,示意他再资助点。
南宫璨垂眸盯着她白皙的掌心,有些无语了,比起彭女侠,和这位顾韶华打交道, 能让他少活十年。
他有些不解道:“你既然知道本王的身份,为什么还是这个态度?”
就算不是捧着, 也不能是这个无所谓的态度吧。
虞汐璇指了指彭秋颂, “彭女侠的态度也没变吧!”
“本王聊得是你的态度 !”南宫璨眼眸落在她的脸上, 脑中回想自己以前是不是惹到了她,可是思来想去,确定自己不认识她。
“嗯,程公子,其实在下说实话,我也不喜欢和皇室中人打交道,三年前我家的生意被个皇室中人下黑手,损失了好多的钱,所以,作为皇子,程公子,现在不趁你倒霉时坑你一把,我就是睡觉也不安稳。要怨的话,只能怪你们皇家人给我的第一印象不好。”虞汐璇翘了翘手指,示意他快给钱,否则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南宫璨无语道:“其他人做错的事情,为什么要本王承担?”
虞汐璇上下瞥了他一眼,“堂堂十一皇子,蜀王殿下,不会想空手套白狼吧,你要知道赤水城南城的人现在的悲惨生活有你一半的罪过,也许在南城人的心里,屠泰所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你,南城所生产的那些武器都上缴给了你,就是为了图谋大位,您觉得呢!”
面前女子说这些时,一直是笑呵呵的状态,可是话里的内容却让整个房间如同坠入冰潭,让人从头冷到脚。
杜管家浑身一抖,强颜欢笑道:“顾姑娘,你是在开玩笑吧!”
虞汐璇叹气:“杜管家,我有没有开玩笑,你和程公子不是清楚吗?”
赤水城这件事不是只要将南城的人救出来就行,事后如何安置他们,还有说不定在赤水城人的认知里,他们所做的这些都是南宫璨的允许甚至是支持的,若是事后屠泰的口供再佐证这些,南宫璨的危机不小啊!
杜管家沉默了,他自然知道这些。
南宫璨长叹一口气,“顾小姐,本王实在是没钱了,你想要本王做什么?”
虞汐璇看着面前比她高出了大半个头的娃娃脸皇子,随口问道:“程公子,你今年芳龄?”
彭秋颂噗嗤笑出声。
杜管家嘴角抽了抽,“顾姑娘,男子不能问芳龄!”
“总要问清楚,若是欺负了个孩子,我家大人知道后,会揍死我的。”虞汐璇佯装忧愁道。
杜管家:……这人在笑话殿下长得像小孩。
南宫璨:“本王今年十八岁,顾姑娘询问这些干什么,难不成想要给本王说亲?”
“你倒是想的挺美的!傻子才会将自己的亲戚嫁给皇室,嫌自己活得太舒坦了。”虞汐璇给了他一个白眼,语气轻松道:“哎呀!没想到我居然比你大一点,就不让你喊我姐姐了。”
南宫璨:……
这话说的好像他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虞汐璇清了一下嗓子,“程公子,既然你现在没钱,那就给我三个承诺吧,若是未来想要你帮忙的话,你要遵守承诺!承诺不会违背正义道德。”
南宫璨听得眼皮直跳,被气笑了,“顾姑娘才是空手套白狼的高手,本王可不知道何时欠了顾姑娘的钱,你上下嘴皮一碰,就向我要了三个承诺,是不是有些无耻了!”
虞汐璇环臂而立,丝毫不惧他身上的气势,也笑了笑,“程公子,你要明白,我和彭女侠是帮你救助赤水城的人,他们是你治下的百姓,要了三个承诺我还觉得少呢,对了,你还欠了彭女侠的三个呢!”
彭女侠:……
南宫璨冷笑一声,“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斤斤计较,彭女侠侠肝义胆,嫉恶如仇,从来都不要报酬。”
“哦!你确定?”虞汐璇嘴角露出坏笑。
南宫璨:……
很快他就被打脸了!
彭秋颂沉思了片刻,“既然顾姑娘向你要了三个承诺,在下也想要三个承诺!”
一个皇子的三个承诺还是很吸引人的,甚至有可能是下一任皇帝的承诺。
杜管家闻状,手指着虞汐璇,满脸控诉道:“彭女侠,你居然被顾韶华带坏了!”
“哈哈!程公子,你输了!杜管家,快拿纸,咱们来立个字据!防止以后你家殿下不算话。”虞汐璇喊道。
杜管家装作没听见,南宫璨黑着脸。
虞汐璇见他不动,眼珠子微转 ,上前一步,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本王没瞎!”南宫璨面无表情道。
虞汐璇嘴角噙笑,再次将手伸在他面前,用左手将其他三个手指按下去,“程公子,最低两个承诺,想要马儿跑,不出点马草是不行的,两个是我的最低限度,而且我们还可以在字据上写明范围,不在你能力范围之内的承诺无效,比如让太阳从西边出来,让鱼在天上飞,这之类的承诺你可以拒绝,这已经够好了。”
南宫璨“……一个!”
“什么?”虞汐璇瞪大眼睛,“有你这么讲价的,我已经贴心地给你打折了,你一个皇子怎么这样吝啬,简直丢皇家颜面。”
“本王来到定安郡,就已经将皇家颜面踩到地上,还有若是赤水城南城的事情传出去,我也难辞其咎,一个,过了今夜就没了!”
虞汐璇:……
她拉了拉旁边彭秋颂的衣服,示意她帮忙讲价,她们现在一损俱损,她的承诺被压到了一个,彭秋颂估摸也是大差不差的。
可是……
不等彭秋颂开口,就听南宫璨说:“彭女侠,原谅本王实在是能力有限,只能给出两个承诺,还请你谅解。”
彭秋颂立刻扭头看向虞汐璇,只见虞汐璇嘴角笑容僵住,右手不小心将手中的折扇给捏劈了。
虞汐璇斩金截铁道:“你是故意的!”
她一个,彭秋颂两个,这人绝对是嫉妒她和彭秋颂的感情。
南宫璨学着她之前的无辜表情, “怎么可能?”配上他那张娃娃脸,简直让人吐血。
虞汐璇:……
然后杜管家和彭秋颂就看到虞汐璇和南宫璨眼神间杀气不断,仿佛有实质的电火花产生。
“啪!”
虞汐璇手中的折扇被撑开,折扇上满是竖条的口子,她好像仿若不在意地晃了晃扇子,“程公子,你想清楚,若是我和彭女侠之间起了嫌隙,不利于之后的合作,是你的损失,这些都是你的错!”
南宫璨:“哦!那这样的话,不如就一人一个承诺可好?以你和彭女侠的能力,可能不需要用到这个承诺。”
“我可以不用,但是你不能不给,更不能患寡不患均,一人两个,没得谈。若是你之前没使那一招,我和彭女侠委屈一点,一人一个也是可以的,现在不行。”虞汐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告诉南宫璨自己的底线。
杜管家见状,向彭秋颂求救,“彭女侠,要不你劝一下顾姑娘吧!”
他话音刚落,虞汐璇转身扑到彭秋颂的怀里,哭喊道:“彭姐姐,我好可怜啊!不就是想要两个承诺傍身,他一个皇子就推三阻四的,我自小身体不好,压根活不了多久,说不定没等他履行承诺,我就死了,他一个十八岁的大小伙,就这样欺负我这个弱女子,我好命苦!果然做好事没好报,皇室中人都心黑的狠,他刚才还想离间我们的感情,真是太欺负人了……”
彭秋颂虽然知道她是胡闹,还是配合给她拍了拍背,“若是你不满意,要不我将那一个承诺补偿给你。”
虞汐璇继续埋头哀泣道:“才不要,你的就是你的,他别想昧下我一个!呜呜呜……”
南宫璨被虞汐璇吵得头疼,感觉周围侍卫看着他的眼神都带了一些谴责。
只能说他多虑了。
侍卫甲冲着旁边的同伴眨眼,用眼神询问,“你觉得顾姑娘能得偿所愿吗?”
侍卫乙叹气点头,眨了眨眼,“那必须的,咱们主子吵不赢顾姑娘!”
侍卫丙,“你们觉得殿下能撑多久?”
侍卫丁,“马上就要投降了吧。”
侍卫戊,“我也觉得撑不了多久!”
……
果然没过多久,南宫璨彻底投降,乖乖地立下字据,他欠彭秋颂和顾韶华一人两个承诺,未来若是有人拿着这两张纸向他求救,在他能力范围内,必须要做。
拿到东西后,虞汐璇揉了揉眼,然后抿了一口茶,干嚎硬挤眼泪太累了,闹腾了这么久居然连点水都挤不出来,她的演技还有待提升。
等到虞汐璇和彭秋颂离开后,南宫璨所在的宅院骤然安静了不少,他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背着手冷着脸站在窗前。
杜管家劝道:“殿下,夜深露重,不如先休息吧。”
“无事,本王想静一下,杜公公,你觉得那位顾姑娘和彭女侠怎么样?”南宫璨随口问道。
“人都是好人,只是江湖人的脾气有些怪,不过,殿下,你不应该答应她们那些承诺的!”杜管家觉得自家殿下损失有些大啊!
“只是两个承诺而已,顾韶华说的没错,想要人干活,就要让人吃饱饭,有些事情,她们来揭露要比我动手更好,对了,派出去的人还要多久才能回来?”南宫璨问道。
杜管家:“回王府的大概要四五天,去华兰城的要两天,前去探查赤水城和赤铁山的人还没有回来。”
南宫璨仰头叹息了一句,“那就再等一下吧,顾韶华她们说的没错,我应该去南城看一下。”
杜管家低头不语,其实他不想南宫璨去的,根据顾韶华和彭秋颂的说法,南城可以说是人间炼狱,殿下的脾气又有些较真,他担心他会气坏身体。
……
清晨,虞汐璇起床洗漱完毕后,去找彭秋颂,被告知她已经出府衙了,而杨十文也请了一天假,虞汐璇估摸是去办买人的事情。
屠泰有南宫璨折腾,虞汐璇打算还是带着柳佩玉去找她那“老岳父”下手。
于是,正吃着早饭的柳父还没有咽下口中的热粥时,被告知“大姑爷”带着大小姐入府了 。
一下子被吓得呛住了嗓子,咳得昏天黑地,一时间快要晕厥了,柳夫人在一旁急的直哭,也不敢乱折腾,吩咐柳贵快去请大夫。
而虞汐璇和柳佩玉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入饭厅,看到一堆人围成一团,有些奇怪道:“这是怎么了?”
门口垫脚看热闹的丫鬟答道,“老爷刚才吃饭呛到了嗓子!”
“啧啧,真是娇弱!”虞汐璇牵着柳佩玉迈进大门,用脚勾过来一个椅子,让柳佩玉坐下,莲花站在她身侧。
虞汐璇则是用折扇推开围着的仆人 ,“都让一下,你们大姑爷来了!”
众人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分开,咳的眼睛飙泪,头昏眼花的柳父看到虞汐璇,浑身一激灵,后背直冒冷汗,等到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不咳了,顿时软在椅子上。
“看来岳父大人看到我十分高兴!”虞汐璇笑嘻嘻地站在那里。
柳父想要说话,发现声音沙哑,估计刚才咳嗽时伤到了嗓子。
这时柳贵喘着气,拉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跑了过来。
他将大夫推到柳父跟前,喘着粗气道:“快……快看看……看看我家老爷!”
老大夫慢悠悠地上前,捋着胡须凑到柳父跟前,两眼迷蒙,“柳老爷,你是怎么了?”
柳父哑着嗓子道:“老夫用膳时不小心呛到了喉咙,现在感觉肺腑疼痛,一说话好像针扎一般。”
老大夫看了看他的舌苔和眼睛,把了把脉,点头又摇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手,摇头晃脑道:“柳老爷倒没有伤到嗓子和脾胃,只是老夫观柳老爷中气下陷,脾丌统血,脾气虚损,这是大虚之照,您的肺腑疼痛,不是这次咳嗽引起的,顶多算是一个引子,主要还是您的脾胃本身就已经伤病在身了……”
众人听着老大夫说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就是柳老爷此次咳得快要死了,或者差点死了,不是因为那口粥,而是因为他本身身体不好,稍后三个月需要精心养护。
虞汐璇在大夫诊脉的时候,已经从周围仆人的议论中,知道柳父是被她的到来吓到了,所以才呛到了嗓子。
现在听老大夫这些话,她不仅无过,还有功呢。
所以在老大夫走后,虞汐璇趁着柳父黑脸吃饭不理她的时候,开口道:“岳丈大人,既然小婿救了你一命,是不是要给些钱做酬劳啊!”
“咳咳咳!”
柳父嗓子口才咽下一口酸黄瓜,听到这句话,喉咙再次被呛住了。
厨房许妈酿的酸黄瓜,辛辣酸甜,做开胃小菜极佳,柳父用膳时,总喜欢用上一碟,现在,比起刚才的米粥,酸黄瓜呛住让他更加痛苦,酸味、辣味、咸味不断刺激他的气管。
虞汐璇就看到众人再次围成一团,柳夫人急的团团转,让人去追还没有走远的大夫,而柳父已经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柳佩玉也紧张地上前,担心柳父出事。
虞汐璇看到咳得脸红脖子粗的柳父,摇了摇头,推开人群,“让一让!让一让!”
众人迟疑地让开了一个通道,看到大姑爷走到柳父的背后,在他的后背敲了几下,柳父一下子咳嗽出几块浅绿色的酸黄瓜块,长吐一口气,再次瘫在椅子上。
柳夫人心疼地给他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虞汐璇坐回椅子,笑眯眯道:“岳丈大人,我又救了你一次。这次总要给报酬!”
柳父喘着气,指着门外道:“你给我滚!”
“岳父大人,你要想清楚,不给报酬,以后我带着玉儿一天三顿来看你,您最好背着我吃饭,否则……”虞汐璇嘴角的笑更深了。
柳父打了一个寒颤。
这人是恶魔啊!
他应该知道的,能让县太爷为他背书的人能是良善之辈吗?
若是真让他每次掐着饭点过来,他觉得不用折腾个十天半个月,柳府估计就要办白事了。
柳父强忍怒气,“你想要什么?”
虞汐璇握住柳佩玉的手,看向柳父,“岳父大人,小婿现在已经玉儿成亲,她的嫁妆呢!”
“你……你居然还有脸要玉儿的嫁妆!”柳父瞪眼,心中实在窝火,想要伸手挠破虞汐璇那张笑脸。
虞汐璇点头,理直气壮道:“为什么不要,这是玉儿该得的。”
柳父抽了抽嘴角,胡须跟着抖动,“既然这样,你应该知道,婚姻大事自古以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你要玉儿的嫁妆,但是你的聘礼呢?”
虞汐璇闻状眨了眨眼,看向柳佩玉,“岳父大人说的没错,既然这样,咱们先将嫁妆的事情放一边,说一下小婿对岳父大人的救命之恩,俗话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岳父大人,在下成了家,现在急需钱啊!”
柳父被虞汐璇的脸皮惊住了,为了要钱先是扯到了“嫁妆”上,后面又回到了 “救命之恩”,这人确定不是大女儿为了报复他找的骗子吗?
“玉儿,为父再问你一次,他是你的夫婿吗?”柳父已经气得太阳穴青筋暴动了。
柳佩玉见状肯定地点头,“自然,我们在诸多人面前拜了天地,女儿此生就是他的人了。”
柳夫人厉声道:“玉儿,你想清楚再说!”
“娘,夫君对我很好,您不用担心。”柳佩玉被柳夫人的声音吓得心脏一颤,努力露出温婉的笑。
“你!”柳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想要找回以前那个乖巧温柔的大家闺秀。
最后虞汐璇带着柳佩玉在柳府折腾了一个时辰,然后带着两个箱子凯旋而归。
柳父按了按难受的喉咙,望着他们的马车背影,吩咐柳贵,“跟上去,一定要查清他的身份。”
柳贵躬身道:“是!”
说完这话,喊着两个手下小跑追马车了。
……
戾徐城,郊外。
天空碧蓝飒爽,几朵稀薄的白云如纱般飘在天边,好像白鹤在空中起舞飞翔。
欧灼凤看着对面的徐笙,秋风扬起她的纱衣,仿佛要被风吹走似的,内心一阵苦涩,实际上将要被风吹走的是他,他按捺住了想要蠕蠕而动的手,告诫自己现在没资格考虑儿女情长。
徐笙:“我只能送你到这里,欧灼凤,我知道你放不下蟠龙崖的事情,只是你要明白,蟠龙崖被清理是无法避免的。”
欧灼凤自嘲一笑,“在下当然有自知之明,此次的目的也不瞒着徐小姐,在下想去京城,询问我那兄长,他那些年将我和父亲当什么了。”
“你这是送死!”徐笙一脸不赞同,即使去了京城也不一定能见到人,“你要知道,若是京城凌霄司指挥使真是顾清檀,说明从一开始刑思堂顾清檀就不存在,他原本就是朝廷的人。”
欧灼凤:“多谢小姐关心,只是人生在世,一些事情若是搞不明白,即使苟且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徐笙:“……有时候活的太明白也是一种痛苦!”太明白她和小舅舅的关系,太清楚太了解小舅舅的性格,太了解自己的身世,若是糊涂一点,陪着母亲一起胡闹,是不是就会活的更加肆意一点。
不对,也许闹到最后,不只是母亲和老沙被关在缥缈宗的地牢,她也要进去,到时候小舅舅说不定会急死了。
她可不想让他担心!
欧灼凤躬身长拜:“可是无论是糊涂和明白,只要是自己的选择,就不会后悔!多谢徐小姐救命之恩,时间已经不晚了,在下要告辞了!”
徐笙微微点头,看着欧灼凤坐上马车远去,时而探出头冲她挥手。
隐在暗处的徐彪看到欧灼凤离开后,也转身走了。
他回到竹苑,将两人送行的对话复述一遍,“公子,我看那小子对笙小姐起了心思!”
“欧灼凤?”徐少锦放下手中的书,“他不适合笙儿!笙儿对他什么看法?”
“笙小姐似乎只是有些伤感!并没有对欧灼凤产生感情。”徐彪恭敬道,“公子,欧灼凤说要去京城见顾清檀,您说,他说的是真的吗?”
秋风吹动竹林,引得“沙沙”作响,掉落的竹叶在空中旋转起舞,三四片竹叶轻巧地落在徐少锦身上,甚至有两片调皮地跃到了纸上,橙黄的竹叶好像被渡了一层金色般,徐少锦轻柔地将书页掀过,将竹叶禁锢在书册中。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他是走不到京城的,路上会有人拦着他,而你要注意的就是那些拦路人。”徐笙淡淡道。
人已经离开,就看他这个“饵”能钓到多少人了。
徐彪:“是!”
徐少锦抬头望了望天,“姐姐在缥缈宗住了多久了?”
徐彪拱手道:“再过四天就足百天了,留在缥缈宗的兄弟说,大小姐似乎已经适应,虞少尊、二长老也没有为难她。主子,你要去看大小姐吗?”
再过十天就是大小姐的生辰,往年主子有时间都会陪着大小姐过生日,从戾徐城到缥缈宗若是速度快些,七八天就到了。
“你让人送些生活用品,然后请人煮一碗长寿面给阿姐吧!”徐少锦将书册放下,幽深凝然的眸子看着湛蓝的天空,伸手捉住一片在空中飞舞的竹叶,随口问道:“徐彪,你觉不觉得今年的秋天有些冷!看,叶子都落下来不少。”
徐彪:“要不要给您添件衣服?”
“罢了!我只是觉得有些凉了!”徐少锦叹了一口气,阿姐离开了,笙儿长大了,戾徐城越来越冷清了。
徐彪默然不语,他知道公子说的不是天气而是人。
作者有话说:
◉ 第 89 章
如徐少锦判断的那样, 欧灼凤走到半路就改了路线,想要一直钓的鱼也跑了出来。
缥缈宗二长老接到徐少锦的信, 微微挑了下眉, “你们主子的动作有些晚!”
欧灼凤被徐笙救了的事情,二长老他们知道,原以为小姑娘想要报复, 后来想到有徐少锦看着,估计不会发生这事。
徐彪拱手道:“公子说,这件事不能急, 还请冷长老见谅。”
二长老:“好了,消息我已经知道, 你可以回去了。”
徐彪站在原地不动,再次开口, “冷长老, 再过几日就是大小姐的生辰了,公子吩咐在下给大小姐送了些东西, 还想在当天给她送一碗长寿面。”
“允了!”对方既然这么有诚意送了情报, 还没有拖后腿, 他怎么也要投桃报李。
徐彪面上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后二长老继续说道:“还有,我缥缈宗的事情还请你们徐家注意分寸,若是惹到了不该惹到的人,别怪我没提醒你,就是徐少锦自身也难保。”
徐彪身子一震, 看来这些天他们查探“缥缈宗小师叔”的事情被二长老知道了。
“多谢冷长老提醒!”徐彪再次行了一礼。
等到他离开,三长老进来看到二长老手中拿的信, “说完了?”
二长老将信交给她, “嗯!徐少锦的能力还是不用怀疑的, 对了,掌门还要多久才能回来,我都快累死了。”
掌门温玄道和大长老已经离开三个多月了,这些日子都是他负责主持缥缈宗的事务,太上长老不管,三长老也不给他分担,他都快累吐血了。
二长老作痛心疾首状:“最狠心的就是汐璇,她居然跑没影了,我怀疑她是不是担心被我抓来干活,所以才跑的。”
“你的活折腾汐璇干什么?她今年糟了多少罪。”三长老斜了他一眼。
“你们就这样宠她吧,小心她将天戳出一个窟窿来。”二长老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呵呵!”三长老学着虞汐璇笑了两声,“说的好像你和师弟年轻时没有捅破天似的。”
二长老:……
他那时候太年轻,做事没有分寸,他现在不是不干了。
“唉!掌门师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二长老再次嚎了一声趴在桌子上,缥缈宗能干活的人都下山了,就连左睿也有事回去了,据说姚惜弱被破衣仙从姚家劫出来,左睿回去帮忙。
三长老皱眉,“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姓温的不好对付。”
“师妹,你说温秦到底死了没有,当年师父可是废了他的武功,他伤了心脉,还被虞师弟下了毒,按理说十多年过去,应该早就死了。”二长老沉眉思索,原以为当年的事情已经结束,谁知道还余烬未消,蟠龙崖只不过是跳梁小丑,所以他们才让左睿等小辈去处理,而他们就去收拾幕后黑手。
“无论死活于我们缥缈宗已经没关系了,难不成你还想喊他一声温师伯?”三长老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温秦,原名温宜年,自幼丧父有母亲养大,后来拜入缥缈宗门下,因为资质卓越,和太上长老是师兄弟,后来母亲病故后,将母姓“秦”改成自己的名字,温秦当年和太上长老在江湖上颇为有名,加上英俊潇洒,又足智多谋,所以在江湖上广结好友。
温秦看着乐善好施,骨子里却是奉行强者为尊,认为东乾对江湖人不公,若是长久下去,东乾武林势必会弱于西陵,江湖人会被朝廷打压,武林将不会出现一统的王者,届时东乾的国力也会衰落下去,所以在上奏当年的皇帝推行西陵的制度失败后,他就走了岔道,想要建立纯粹的武林国。
之后就做了诸多错事,不仅将江湖搅得腥风血雨,还牵扯到朝堂和西陵,后来争夺掌门之位失败,性格就开始扭曲,宗门长老为了防止他继续惹事,命令他不得下山,温秦就一心培养儿子,想要重新夺回掌门之位。
幸运的是,他的儿子温行之并没有受他的影响,也对掌门之位无兴趣,但是当时师门中年轻一辈温行之无论武功还是品性都是最佳人选,温秦虽然不喜儿子的性格,却从来不会怀疑自家儿子不能接任掌门。
可是谁知,一直并无成亲打算的虞临渊居然在临近不惑之年成亲生子,虞朝夕从出生开始就受到万众瞩目,二十岁在众人拥簇之下成为缥缈宗掌门,这结果让温秦变得更加偏激,认为缥缈宗的师长偏袒虞临渊,说的不以武学论高低,可若不是因为虞临渊的武功要强过他两成,掌门之位怎么会接连错过。
温秦对于缥缈宗掌门之位的执念,一是因为和太上长老的争斗,二是因为作为天下魁首,缥缈宗在江湖中地位崇高,单单一个长老之位无法满足温秦,他需要掌门之位来号令武林众人。
而虞朝夕和骆夏萱的事情也有他的手笔,在知道温秦差点毁了缥缈宗和自己儿子后,太上长老再也没有手软,温秦为了逃脱,居然重伤了自己的亲子温行之,温行之最后重伤不愈,仅撑了三天就离去了。
对于温行之来说 ,他这一命还了温秦的生养之恩,倒也无憾了,可是对于温玄道,自己的祖父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这让他如何自处。
二长老枕着双手靠在椅子上,“我倒不认为温秦还活着,否则也不会熬了将近二十年才动手。”
三长老:“当年朝廷和武林都下了大功夫清理他们,就是死灰复燃也需要时间,二十年不长,他若是活着,我要将他押到温师兄的坟前以死赔罪。”
“其实这件事掌门师侄就不应该去,师父就不怕温秦将掌门师侄拐走了,毕竟是他唯一的孙子了。”二长老用脚尖挑着桌边的毛笔架。
三长老听得眼皮直跳,“你若是不想继续干活,就祈祷掌门师侄平安,否则别想我到时帮你。”
二长老:……
……
此时忘忧谷的议事大厅也十分热闹,谷主云扶柳、云珍和其他长老都齐聚一堂。
因为他们谷中的钉子户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云扶柳抿了一口青茶,最近被虞朝夕闹腾的有些上火,“各位长老对于虞汐璇的病有没有想法?”
众人面面相觑,这还有完没完,治好了娘子,接着又要负责他的孩子,他们忘忧谷上辈子是欠了虞朝夕多少债。
云珍眉间轻蹙,“谷主,这些天我也看了缥缈宗送过来的脉案,可是医者讲究望闻问切,现在人不在面前,让我们如何治?”
虞汐璇也是在谷中生活了五年,那些年基本都是自己负责她们母女二人,自从人被带去缥缈宗后,她就没再见过面,听缥缈宗三长老说,性子到和虞朝夕像了七八成,日常让人有些头疼。
其他人也点头。
“谷主,好不容易将瘟神送出去,咱不能还请进门,虽然我也心疼那孩子,可是这病,实在是棘手。”
“霜海花棠这种毒本身就是难寻,找不到毒,没看到病人,就是写了方子也无用。”
“老夫以为,想要治疗虞汐璇身上的毒,不能想着如何解霜海花棠和朱蛤的毒,要知道若是没有这两种毒在她的体内和奇蛊抗衡,她的身体也承受不了奇蛊。”
“有蛊王在她体内,人应该出事,但是蛊王只能在她的体内待二十年,待到了时间,蛊王被催熟,她的体内就会出现第三种毒,到时候我们的研究可能前功尽弃。”
“虞少尊与其压迫我们,不如想着如何提高虞汐璇的武功,他十九岁达到天境,也算是有经验了,老子不想着帮忙,只会祸害我们外人,汐璇那孩子还真是可怜!”
其他人:……
这人说的轻巧,武学方面压根没有捷径,古往今来,能在双十年华达到天境的,只手可数,再说若是虞汐璇真是武学资质卓越,虞朝夕也不会为难他们忘忧谷了。
“咳咳!咳咳咳!”
“云净,你咳嗽干什么,我观你面色红润,气血充足,目清……”说话的人语气一下子弱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其他人都在给他使眼色,能让大家静若寒蝉的人。
额——似乎只有那个人了。
“云辰长老你怎么哑巴了!”虞朝夕冷飕飕的声音传到云辰耳朵里,吓得他脸皮不停的抽搐。
云扶柳叹了一口气,看着环臂靠在门框的虞朝夕,“虞少尊,刚才的话你应该听到了不少,老夫也是这些想法,病人不在谷中,我们这些医者也无可奈何!”
虞朝夕静静地扫量了他们一圈,惹得众长老目光游移,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似的,最终他站直,冲了在场的众人拱手道:“在下自然知道这件事强人所难,只是那孩子,实在是可怜,她虽然有父有母,却是天生天养,受我的私心连累,此事我也不做诡辩,还请众位尽力诊治,她我会尽快带回来!”
众人被他这托孤的郑重行为给镇住了,最终众人对视,谷主先开了口,“虞少尊不必这般做,我等作为医者,必当尽心医治,能力有限,我等也是惭愧!”
其他人也是纷纷道:“我等自当尽力!”
虞朝夕对众人再次叩谢,然后转身离开议事大厅。
等到不见他的身影,众人松了一口气。
“呼——门口守着的人怎么不通传一声!这 人吓人要吓死人。”
“天底下谁能拦下他!你也太难为外面的弟子了,再说虽然谷中的弟子嘴上嫌弃他,哪个不仰慕他。”
“他既然这样说了,咱们是不是就能轻松一点了。”
“你信吗?”
“唉,虞汐璇的毒不好解啊!听闻她年前又中了一次霜海花棠,只是高烧不退,昏迷了几天,当时就应该带人来忘忧谷的。”
……
虞朝夕躺在屋顶上,听着里面的议论声,遮着眼帘看着远处的白云蓝天。
司明嗖的一声出现在他身侧,恭敬道:“主子,小主子到了定安郡赤水城,她身边的蓝笙和苍梧也快到地方了。”
“她跑到定安郡那穷地方干什么?”虞朝夕闭目养神,开口问道。
据他所知,定安郡似乎并无有鱼旗下的商铺,难不成她想去定安郡开辟新市场。
司明:“属下不知,不过主子和十一皇子见上面了。”
虞朝夕闻状,睁开了眼,“十一皇子,南宫璨?”
司明点头:“是!小主子和您一样英明,不到一天就认出了南宫璨。”
“嗯!他们去赤水城干什么?”虞朝夕问道,话说在夏萱中毒时,他也去过定安郡,对定安郡十城还比较熟悉,那地方穷的只有人,现在听说在南宫璨的治理下,发展还不错。
司明:“属下还没有查明,不过,属下觉得,小主子估摸发现了赤水城的猫腻。”
“猫腻?”虞朝夕坐直身子,“和赤水城的矿有关?”
赤水城的地理位置不占优,也无屯兵,除了旁边的铁矿还值点钱,也没有东西可惦记了。
“嗯!”司明微微俯身,凑到虞朝夕耳旁小声汇报起来。
虞朝夕剑眉渐渐拧起来,问道:“多少年了?”
司明:“估摸有六七年时间,推测是趁当年南宫璨年纪小,接手定安郡时局势不稳,才进行浑水摸鱼。”
虞朝夕抬头按了按额头,“她怎么哪有麻烦往哪里钻!”
司明:……其实小主子不如主子您,您是到哪里麻烦就在哪里。
“主子,现在既然十一皇子在赤水城,要不要接小主子回来。”司明问道。
“当然,没听忘忧谷的人说,没看到病人如何看病!”虞朝夕跃下屋顶,落到草地上,司明也随后跟下。
……
虞汐璇不知道她那“后爹”要来抓人了,不过蓝笙和苍梧到了城外,她带着柳佩玉出城接人。
蓝笙和苍梧只带了两匹马和一辆马车,看到虞汐璇时,十分欣喜。
虞汐璇笑眯眯地打招呼,“好久不见了,你们这一路行来遇到了多少劫匪啊!”
蓝笙和苍梧当即黑线。
苍梧无语道:“主子,你怎么知道?”他们真是对定安郡有了新认知。
蓝笙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笨蛋,当然是因为主子也遇到了!”难不成这家伙真以为主子会能掐会算。
虞汐璇左右打量他俩。
不错,不错,来到这里还知道伪装。
两人都学着她右脸颊贴了一块银面具,苍梧还贴了胡子,蓝笙弄了一层厚刘海。
柳佩玉扯了扯她的袖子,“顾姑娘,他们是你的手下?”
虞汐璇笑了笑,牵起柳佩玉的手,看向苍梧和蓝笙,“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新娶的娘子,柳佩玉,你们喊她夫人就可以,喊我公子。”
“夫人?”苍梧差点惊掉下巴,“主子,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再说主子这次伪装的身份是个女子,怎么又成了别人的夫君。
蓝笙嘴角直抽,“公子,所以你现在是这个装扮?”左脸的胎记还在,面具也在,不过穿着男装,还是这个颜色,虽说主子也压得住,可是乍一看还是伤眼啊!
虞汐璇淡定地点头,将事情大致的说了一遍,然后一直在她身侧的柳佩玉就收到了蓝笙和苍梧的怜爱的眼神。
苍梧感慨道:“属下还是见识少啊!”
妹妹当街拦花轿,父母居然也允许了,当即换了新娘,还打算将大女儿嫁给老县令当续弦。
蓝笙说道:“其实我挺好奇的,你那妹妹为什么要当街拦,为什么不在上花轿之前换,按照你们话里柳家人对她的宠溺,应该能允了吧,这样柳家和孟家也不会这般丢脸了。”
临时换新娘的事情她也见过,拦轿抢亲的她也见过,但是没见过这样当街拦轿抢亲,父母还助纣为孽的。
柳佩玉苦笑两声,“我想问妹妹问什么,上花轿之前有无数时间,她都可以挽回这个错误,偏偏在我的大喜之日,她就那么恨我吗?”
“对不起,在下并不是怀疑你,只是好奇而已。”察觉刚才的话再次伤到了柳佩玉,蓝笙连忙道歉。
“姑娘不用道歉,你说的是事实。”柳佩玉强行挤出一个微笑。
她一直以为柳佩雪是个擅长心计的人,可在这场婚事上却使出了两败俱伤的招数,她有些看不懂柳佩雪真的喜欢孟柏吗?
虞汐璇见状,拦住她的肩膀,笑盈盈地看向蓝笙,“小蓝,快哄一下娘子,否则她不给你发月钱。”
蓝笙:“……夫人,难为你嫁给了我家公子!”
柳佩玉当即忍俊不禁,“没有,只是难为了顾姑娘!”
虞汐璇佯装黑脸,“小蓝,你是不想干了吗?”
蓝笙:“你不是不给我发钱了吗?”
虞汐璇假装语塞地转身生闷气,惹得柳佩玉掩唇直笑。
等到大家认识了,虞汐璇说了他们今天要干的另外一件事,就是去买人。
蓝笙听完虞汐璇的话后,捅了捅耳朵 ,不可置信道:“公子,你说清楚,你要买多少人?”她没听错吧!
虞汐璇轻瞥她一眼,“只不过一千多人,顶多多出一点点 ,也费不了几个钱!”
“这是钱的事情吗?人!人!是许多人!”蓝笙直瞪眼。
虞汐璇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不要气了,我也是没办法,只能这样办了。今天杨十文就和我们交易,你先和苍梧去买几个宅子,吃的、穿的、汤药准备好,再请几名大夫,这些事情,我自有考虑。”
蓝笙:……
赤水城肯定发生了大事!
……
虞汐璇将事情交代下去后,带着柳佩玉回去和彭秋颂汇合,杨十文带着他们绕了大半个赤水城,最终马车停在西城和南城的交界处。
狭长的交界处两边放置着一长溜摊位,被竹竿隔离,好点的摊位,一张长桌,一把椅子,一壶粗茶,可能有些大方的人放点瓜子花生,有些摊位后面还放置着一些笼子,男、女、小孩、老人都有,迷茫、麻木、期待、还有怨恨、呆滞,条件差的摊位,将人绑着手固定在角落里,旁边有壮汉拿着刀看着,人贩子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不停地打量来往的人,在判断闯入他眼中的人是属于货物一类,还是属于老板一类。
杨十文下了马车,冲着拱手道:“各位在这里稍等一下。”
彭秋颂神色冷然地看着市场中的场景,没有回答他,虞汐璇见状笑道:“你小心点,若是遇到危险,就喊一声,我们这里有彭女侠。”
彭秋颂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顾姑娘说的没错。”
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杨十文听到这话,神色一暖,声音也没那么抖了,“我知道了!”
虞汐璇看着杨十文穿着一身衙役服,腰间别着刀穿过摊位,和守门的人说了两句,就进入了属于南城的大门。
他们这一行人连同马车停靠在旁边,又不是本地人 ,在此地十分显眼,不过有人认出了柳佩玉,想起近来城中的谣言,还有虞汐璇那辨识度极高的装扮,众人知道这是柳家的“大姑爷”,听说这两天一有时间他就跑到柳家,柳家天天喊大夫,赤水城的一些赌场暗自下注,推测柳老爷能撑多久,会不会被这位“大姑爷”气死,若是气死了,“大姑爷”有县太爷做靠山,柳家二姑爷孟柏估计不是他的对手,到时候柳家一大半会落到“大姑爷”手上。
彭秋颂冰冷地看着他们,吓得那些人连连缩头,不敢与她对视,若是没猜错,这位更不简单,乃是鼎鼎有名的彭女侠。
他们倒不怕彭秋颂捣乱,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她既然站在这里不动手,说明认可了他们这里的规则。
这些人哪里知道,彭秋颂之所以没动手,是因为还没到时候,待到赤水城的结束,这些人也逃不了。
甚至一个胆大的壮汉还拖着一个清秀的姑娘,姑娘穿着一身布衣,带着补丁,半身裹着淤泥,头发凌乱,除了脸上较为干净,边走边挣扎,壮汉走到彭秋颂跟前,嬉笑道:“彭女侠,你看,这姑娘多水灵,看在你的份上,我亏本做买卖,一两银子就可以带走,你常年闯荡江湖,有个丫鬟行事也方便啊!”
说完,大手捏着姑娘的脸凑到彭秋颂跟前。
众人:……
姑娘梗着脖子,想要摆脱壮汉的控制,奈何双方力气悬殊大。
虞汐璇见状,装作不经意转身,脚尖一转,往壮汉脚上一勾,壮汉身形不稳往后倒,姑娘身子一晃,一下子砸在了她的腿边,给她的亮紫色袍子画了好几块地图,而且上面还有臭味散开。
“哎哟!哪个人冲你陶爷爷下黑脚!”陶发财摔了个四仰八叉,他还不凑巧地砸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感觉腰都要没了。
虞汐璇默默地用左脚踩了一下右脚。
然后抬脚走到他面前,指着鞋上的黑印,“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刚才光顾着耍威风,踩到了本公子,而且!”
她指了指衣摆上那些淤泥印,“我的衣服你给我弄脏了,说吧,赔钱还是赔衣服!”
陶发财扶着腰,强撑着起身,看了看面前公子的靴子和衣服,他虽然穿不起这样的衣服,可也有眼力,这种衣服的布料,单是一尺至少二两银子,一身衣服不算损耗,至少要八尺布,他若是赔了,一整年就白干了。
“公子说笑了,小人刚才可是记得清楚,是有人勾了我一脚,怎么是小人踩了您呢!”陶发财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心里暗自后悔刚才出头了,就不应该出来。
虞汐璇淡淡瞥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是我伤了你!”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轻蔑道:“你也配!”
“……”陶发财气的全身肌肉紧绷,脸涨的通红。
看到他吃瘪,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笑出声,这件事可是陶发财自找的,谁让他想出风头,若他真能将人成功卖给彭秋颂,他们还能敬他是个汉子,现在阴沟里翻船,他们也乐得看笑话。
◉ 第 90 章
陶发财听着周围刺耳的笑声, 敢怒不敢言,只能强忍着愤怒冲着虞汐璇赔笑, “顾大姑爷, 你看,小人实在是没钱,她摔在你跟前, 也不是我能控制的,要不您将衣服脱下来,小人一定找人帮你清理干净。”
虞汐璇嫌弃地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冷冷瞅着他,“若是有人弄脏了你的一身衣服, 你会原谅吗?”
“衣服脏了洗洗就行,小人当然原谅, 给人方便就是给己方便。”陶发财继续讨好笑道。
想也不可能, 弄脏了他这么金贵的衣服,不把对方剥下一层皮, 他的名字就倒着写。
虞汐璇嘴角上扬, “可是我这人从小就喜欢给人带麻烦!还是那句话, 赔钱还是赔衣服。”
陶发财的视线落到此时缩在彭秋颂脚边的女子,眼中一股狠意,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单手揪住她的脚就要往自己这边拉。
“你干什么?”柳佩玉惊声制止。
“啪”的一声,虞汐璇的靴子踹到他的手上, 匕首落到地上,陶发财的手被她踢得脱了臼, 左手扶着右手躺在地上哀嚎。
虞汐璇:“你耳朵聋了吗?我可没让你赔命, 再说她一两银子的命, 你觉得我会允许吗?是因为有彭女侠在,所以我才这般讲道理,若是平时,你的命早就没了。”
彭女侠见状,抽出自己的剑放到陶发财的肩上,“贴心”地替他止住了哀嚎,配合道:“拿钱!”
围观的人黑线:……
他们不觉得这位顾大姑爷刚才讲道理了,不过看来陶发财这次是栽了!
人家要人有人,要势有势,陶发财平时做事张扬,贪财好色,又急功近利,喜欢过河拆桥,从没有给自己留过后路,西南人市上的不少人都和他有过节,看他倒霉,纷纷在一旁起哄。
这件事不管是不是陶发财踩了顾大姑爷的鞋,主要是顾大姑爷看陶发财不顺眼,陶发财啥也比不上对方,只能任由对方踩在地上被摩擦。
“陶发财,人家大公子说的没错,这种衣服弄脏了,就是洗也洗不干净,你赔个一两银子没用,我看公子这身衣服可是裁缝大家弄得,但是手工费就不止一两银子了。”
“哦,这个我知道,我家老大给他相好的请华兰城的吴大裁缝弄了一身衣服,要二两四钱银子,咱们赤水城更贵!”
“啧啧,这么说来林林总总加下来,老陶要赔个二十两银子。”
“那可不,不过老陶是谁,人家有那个资本,前段时间还吹嘘上半年赚了五十两银子。”
“哈哈哈!那这样的话,咱们也不用担心老陶了!”
……
虞汐璇微微俯身,嘴角微翘,加上脸上的面具,笑的有些渗人,“既然你有钱,我就放心了,赔钱或者衣服你选一样,若是衣服,本公子也不为难你,做的和这身大差不离就行,我只给你三天时间,若是钱的话,这身新衣服我穿了两天,就算做旧衣服,折价十一两外加这个人。”
虞汐璇指了指地上瘫着的姑娘,“她就当做我的精神损失费,你明白吗?”
陶发财呆滞了,这才是真正的黑心啊!
他一时猜不出来,这个顾大姑爷是看他不顺眼,还是为了就这个婆娘。
虞汐璇表示:这两件事矛盾吗?
“彭女侠,他似乎没听明白,给他提醒一下!”虞汐璇展开扇子,扇了扇风,同时瞥了一眼人市后方南城的大门,估计杨十文何时出来,现在没听到求救,应该比较顺利吧。
彭秋颂一听,手腕未动,可是就让陶发财感受到刀锋已经贴在他脖颈了,微微一动,就感到剑气割破了皮肤,不断有细微的血线渗出来,偏偏长剑距离他还挺远的。
虞汐璇:“你要小心一点,若是胡乱动弹,那就白死了,彭女侠可没有拿剑架在你的脖子上,剑上也没有你的血。”
“救命,大姑爷,救命!”陶发财全身绷直,甚至连大喘气都不敢,就怕割到了喉咙,他陶发财还没有赚到大钱,若是他爬的高些,彭秋颂也不会如同对待一条狗般对待他。
虞汐璇:“我还是那句话,赔钱还是赔衣服?”
陶发财提着嗓子,额头汗如雨下,“钱!钱!钱!”
他当然选择赔钱,若是赔衣服,先不说他能不能找到这种布料,保不齐有人落井下石,为了报复他,直接出价三四两银子一尺,再说就是找裁缝,若是最后的手艺不满意,这位顾大姑爷让他重做,那就赔大发了。
柳佩玉和莲花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莲花想要蹲身看一下瘫坐在地上的姑娘,被柳佩玉拉住了,现在还不是她们动作的时候。
若是陶发财看到他们对地上的姑娘同情,估计没有这般好说话。
虞汐璇闻言笑了笑,“早这么爽快,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引得彭女侠出手,你也算是赚了!”
陶发财:……
他赚了一次过奈何桥的机会吗?
他答应后,当即就后悔了,见彭秋颂收回剑,眼珠子转了一圈,对着虞汐璇讨好一笑,“顾大姑爷,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要不您先放我回去,我去给您拿钱!”
虞汐璇见他贼眉鼠眼的模样,就知道这人心中想的和嘴里说的绝对不一样,微微侧头道:“你觉得我会答应吗?要是你跑了,我初来赤水城,你这个小身板若是钻进了老鼠洞,我怎么找?”
“可是……可是小人真的没带这么多银两,您看!”陶发财装模作样地将全身上下掏了一边,将三两碎银子放在掌心,“您看,现在您就是将小人卖了,也只是这么多。”
“卖了?”虞汐璇嘴角一翘,用扇子敲了一下掌心,“还是你聪明,给了我一个好主意,既然你就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她不等陶发财反应,看向围观的那些人,笑眯眯道:“他现在还缺八两银子,刚才这人自愿卖身还债,不知有没有人愿意买。”
看热闹的人一听,纷纷举手,他们当然愿意,据他们所知,陶发财的身家可不少,至少有二百两,真有了他的卖身契,至少能挤出一百两。
“顾大姑爷,我出价二十两!”
“吴老三,你乱抬价,明明大姑爷只需要八两就可以了!”
“呸!本来就是价高者得,你不会连二十两都没有吧,哈哈!”
“我出二十五两!顾大姑爷,我还送你两个美貌小姑娘!”
“二十八两!”
“三十两!”
“我出五十两,顾大姑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陶发财,一定好好折腾他!”
……
听着节节攀升的价格,陶发财顾不得其他,手脚并用,爬向虞汐璇,想要抓住她的腿,被彭秋颂用剑抵住了,他也不敢使其他心思了,“顾公子,顾大爷!小人刚才被吓懵了,我有钱,有钱!”
说完,赶紧从脖颈处挂着的锦囊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拆开后,正好是十两的银票,他将银票和手中那三两碎银子都奉上了。
虞汐璇用扇子戳了戳他掌心的银子,冷冷地看着他,“价钱是十一两银子,你拿出这些东是在侮辱我贪钱吗?你若是大方的话,不如将衣服赔给我。”
陶发财见状,连忙将多余的银子挑出来,留下两块看着成色、光泽比较好的,甚至还吐了两口唾沫用袖子擦了两下,干完这些后,连忙双手奉上。
虞汐璇;……
为什么要用口水洗一遍!尤其还当着她的面。
旁边的彭秋颂一看她嫌弃的眼神,就知道啥意思了,笑着摇了一下头,上前将钱收了起来。
陶发财期待地看向虞汐璇,“顾大爷,小人可以走了吗?”
虞汐璇指了指地上的女子,“她的身契呢!”
“哦,小人忘了!”陶发财赶紧上下摸兜,一连掏出两三张卖身契,终于找出女子的那张,小心地奉上。
虞汐璇:“莲花,拿着。”
“哎!”莲花连忙接过卖身契,小心地藏在身上,面带喜色地看向柳佩玉。
柳佩玉也是一脸放松。
陶发财双手合十,祈求道:“顾大爷,我这次可以走了吗?”
虞汐璇挥了挥折扇,示意他快滚。
陶发财如释重负,不敢耽搁,在围观人垂涎和嘲笑的眼神中,忙不迭地逃了。
彭秋颂将钱递到她面前,“诺,他的卖身钱!”
虞汐璇没接,“彭女侠,你说若是多来几个笨蛋,我们是不是发了!”
“确实!”彭秋颂语带笑意地看向远处看热闹的人,冰冷的眼神让他们打了一个寒颤。
西南人市的人一看,连忙收回视线,当虞汐璇他们不存在,他们可不像陶发财那样蠢。
莲花将之前的女子扶了起来,“姑娘,你现在怎么样?”
女子抬起头,露出秀气的脸,勉强扯了一个笑容,“多谢几位公子小姐相救!你们买下了我,我一定认真干活,不会逃跑!”她眼睛不瞎,与其逃出去,不如跟在这些人身边。
柳佩玉迟疑地看向虞汐璇,虽然她不知道顾姑娘要干什么,也能猜到要救人,不知道这姑娘能不能留下。
“既然这样,你就跟在我家夫人身边,护着她不要被人欺负了,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虞汐璇打量女子,看举止应该识些字。
“芙蓉!公子喊我芙蓉就好!”女子轻声道。
“我叫莲花,咱们都是花。”莲花凑到她跟前,指着自己。
柳佩玉听到她的话,露出浅笑。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小女子不如你。”芙蓉看着跟前俏丽单纯的姑娘,眸中闪过一丝黯淡。
彭秋颂见状,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事情都过去了!”
芙蓉屈身一拜,“嗯!”可是看她面上的神色,仍然没有放下。
彭秋颂内心叹了一声,这种流落到人贩子手上的姑娘,尤其还有点姿色的,受到的劫难要比男子要多。
“你们一个水芙蓉,一个木芙蓉,都是芙蓉,谁也不用羡慕谁,你羡慕她有水,她还羡慕你脚踏实地呢。”虞汐璇晃着扇子,悠哉悠哉道。
莲花一听,连连点头,“姑爷说的没错!”
芙蓉站在莲花身侧,没有说话,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
等到杨十文抹着汗出来时,就看到市场上的人有些安静,甚至还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顾公子,柳姑娘,彭女侠,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们真的要那么多人吗?”杨十文仍然有些忐忑。
西南人市的“货物”大多都是从南城流出来的人,要么从其他地方拐过来,毕竟定安郡的土匪事业十分热闹。
虞汐璇:“怎么?人不够?”
“人倒是够!”甚至还超了不少。
杨十文想起南城那些人对他的一声声祈求,心中满是煎熬!
柳佩玉见他为难,轻声道:“难道是钱没有谈好?”
杨十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价钱也谈好了,就是人太多了。”
“那就行了!小爷今天正好家里来人了,若是按照你所说的价格,翻番也没问题。”虞汐璇语气轻松道。
杨十文闻状,一咬牙,“既然这样,那顾公子和柳姑娘先等一下,我去喊人出来。”
虞汐璇:“嗯,快去吧!”
西南人市上的贩子就看到县衙的小衙役出来和彭秋颂他们说了几句话,又跑进了南城的大门,不知道在谈什么。
大概过了一会儿,靠近大门的贩子听到几声动静,许久没有打开的巨型大门渐渐地推开,众人连忙让开。
带着锈迹的大门敞开,一股带着潮气的腐烂臭味一下子喷出来,靠近门口的贩子避之不及地被熏了一脸,一下子面如土色,有几人忍不住吐了。
然后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膘肥体壮,穿着一身绿色绸衣的男人,满脸横肉,脖子和手腕处挂着数条粗壮的金链子,脸上的脂肪将眼睛都挤成缝了,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对方只是轻轻地瞥一眼,就让人市上的贩子静若寒蝉,可以知道对方地位非常了。
肥壮的男子穿过人市时,周围的贩子都讨好地喊了一声,“高爷!”
而杨十文跟在他身后,算是也享受了周围贩子的“礼遇”。
肥壮男子慢吞吞地走到虞汐璇跟前,先是打量了她的小胳膊小腿,眼睛眯成缝,“这位俊公子,你要的人高某可以给你,只是你吃得下吗?”
虞汐璇晃了晃扇子,散去鼻端的臭味,面上带笑,“小爷外出下馆子最少也要点个二三十个菜,没听说店家硬逼着客人吃菜的,既然付了钱,你管我吃不吃的下,小爷能兜住,你收钱不就行了。”
“哈哈!顾公子果然爽快,高某有些疑问,你买这些货物干什么?”高泉眼中带着一丝警惕和疑问。
起先杨十文来找他,他并不想见他,和他见面,还是看在死去的杨老头份上,他年轻时,杨老头也喂了他几顿饭,算是没让他饿死。
虞汐璇:“在下这叫广撒网,说必定能搂着大鱼,再说出行总要有排场,这些签了死契的人比较心安。便宜东西不买总觉得亏了!高老板觉得呢!”
“哈哈哈!顾公子说的没错!”高泉虽然不信他的话,即使这个顾公子想和彭秋颂当济世救民的菩萨,也要有钱,有粮,在赤水城,这些人能将他们拖死,他要看看这些人如何安置那些南城人。
双方敲定价格后,高泉转着大拇指的金扳指,笑的狡诈,“顾公子出钱这般爽快,在下实在佩服,搭送一些给您,算是添头,您觉得如何?”
虞汐璇用折扇挡住嘴角,笑容加深,“那就多谢高老板了!”
双方立契后,虞汐璇交了定金,高老板给身边的手下示意,手下将手放到唇边吹响一声尖利的口哨,大门里面开始传来动静。
西南人市的贩子探头探脑,好奇地看着里面。
片刻后,四五个衣衫还算整洁的女子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大门,迟疑了片刻,看到站到高泉身旁的杨十文时,面色微微放松,往虞汐璇这边过来,而后又是几名女子,一连出来三百多女子后,接着又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和老叟,然后就是男子,各个年纪都有,一些人身上带着残疾和伤病……
这些人从南城走出来后,默默地站在高泉手下圈定的地区,紧张兮兮地看着虞汐璇这群人。
彭秋颂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嘴巴紧抿着,她知道现在不是她出手的时机。
柳佩玉一脸心疼的看着那些懵懂地跟在爹娘身边的两三岁孩子,还有几个妇人随身带着包裹,时而能听到婴儿的虚弱的哭声。
莲花扶着她,语气失落道:“小姐!”
虞汐璇看着源源不断的人,默默估算至今为止出来多少人。
“高老板,你准备了多少人?”现在已经出来了至少三千人,看后面的情景,似乎还有不少。
高泉嘿嘿一笑,“顾公子刚才不是说多少都能收下吗?放心,马上货快出来完了,之后就是添头了。”
他话音刚落,正好看到添头了,指了指门口:“顾公子你看,这就是我的添头!”
虞汐璇视线落到门口,瞳孔一震,一直维持淡定的脸色黑了,“高老板,这是在开玩笑吧。”
门口出现一群女子,和之前不同的是,她们都是身怀六甲,大多都是骨瘦如柴,除了圆肚皮,身子就靠一个骨头架子撑着,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面容呆滞地跟着众人一起出了门。
虞汐璇数了一下,至少有一百二十名。
高泉:“顾公子心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群孕妇若是继续关在南城,指不定什么时候被填了坑,人我已经送出来了,公子若是不要,可以将她们抛在路边,反正这里是人市,会有人收拾这些东西。”
莲花被高泉语气里的残忍和邪恶吓得后背发麻,拉着柳佩玉躲在彭秋颂身边。
虞汐璇手中的扇子再次劈了,她幽幽地看着高泉,视线落到那群孕妇身上,闭眼深吸一口气,挤出话道:“行,高老板果然会做生意!”
一定要认真活着等她算账。
高泉满意一笑,摊开肉手,示意虞汐璇给钱。
虞汐璇从袖兜里掏出一大叠银票和几张金票放到他的掌心,“在下可以知道现在南城还有多少人吗?”
高泉:“公子若是还想买,可以随时找高某,南城永远不缺人!”
只要有他和屠大人在,南城就不会缺人。
彭秋颂见他们谈完完毕,询问自己要买的人在哪里。
高泉说道:“彭女侠的要求高某当然允诺了,只是会武功的女子不好找,价格方面有些高。”
“有人就行,多少价格我出!”彭秋颂面如冷霜地看着他。
高泉示意身旁的手下,手下再次吹了两声哨响,还未关的大门传来一阵锁链声。
彭秋颂听到这动静面色更冷了。
片刻后,门口四个男子持刀赶着四名带着手镣脚镣的女子。
彭秋颂神情先是有些激动 ,等到他们离得近时,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虞汐璇注意她的情绪,估摸这出现的四个女子都不是她的姐姐。
高泉笑道:“彭女侠,这四人中有一位可是地境高手,虽然武功废了,可是身手还在,您看,不知您敢要吗?”
他话音刚落 ,位于最右侧女子眼神要想要吃他的肉一般,高泉丝毫不害怕,被拔了牙齿的老虎只能被狼吃了。
彭秋颂接下腰侧的荷包扔给他,“清点一下!”
“彭女侠的钱,高某自然信任!”高泉将荷包扔给了旁边的手下。
收完钱以后,高泉也不在这里逗留了,带着手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而柳佩玉让杨十文买的孩子,也由他弄了出来。
柳佩玉看着身边一群四五岁的小萝卜头,手足无措地看着虞汐璇。
虞汐璇见状,叹了叹气,指了指旁边的数千人,苦笑道:“娘子,你若是觉得困难可以看一下为夫这边,这样你就觉得轻松了!”
不止柳佩玉,就连人市上的那些贩子也是一脸黑线。
啊!他们今天真是长见识了,高爷也是有魄力,要知道据说南城现在才一万多人,这一下弄出来三分之一,不知道又要从哪里补充人了。
“噗——”柳佩玉没忍住笑了出来,虽然现在不是笑的场合,她就是想笑。
虞汐璇满脸忧愁地看着这群人,“玩大了,如何给小苍和小蓝交代啊!”
一开始说只有千八百人,现在一下子翻了两番,还有那么多孕妇。
虞汐璇脚踩在满是卖身契的箱子上,看向那边一直怯怯地看着她的南城人,“好了,你们现在是我的人了,你们放宽心,我的岳父可是北城的柳老爷,他一定能养的活你们!”
众人:……
这人不是被吓疯了吧!
柳佩玉身侧的莲花激动地直跺脚,顾姑娘又要折腾老爷了。
虞汐璇说完这些,打算先带着人跑到北城,看一看她的“老丈人”,也给北城人展示一下南城的生活。
……
西南人市的贩子看着虞汐璇等人浩浩荡荡离开的背景,左右对视一眼。
“大家说,这热闹看不看!”
“这柳老爷是造了什么孽,怎么招惹上这样一个姑爷了!”
“你们说这次柳老爷能撑住吗?”
“我感觉悬,三千多人柳老爷拦不住!”
“这么说来我倒要去看看热闹!”
……
也有精明的人赶紧离开,打算去给柳老爷报信要赏钱。
实际上,不用等他报信,虞汐璇这乌压压的一大堆人走在街上,到哪里都是焦点,尤其还是这么多南城人出来。
等进入北城的地界,已经又不少人给柳家报信了。
柳老爷不好了!你家大姑爷又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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