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涅栩
chapter43
对方银灰色的眼睛弯起来, 里面隐含着影影约约的笑意,眼眸深邃,让经理人有一种看不分明的惊恐感。
这个叫塞勒斯的男人比他高一些, 对方在俯身之后突然伸出手臂, 一只手将他拉近, 另一只手手指抬起,指向他身后的方向。
经理人还沉浸在被害妄想的幻想里面, 在看见那只手臂向着他伸过来, 反射性地就开始汗毛炸起。
他整个人一哆嗦, 就惊恐地想往后缩。
塞勒斯“啧”了一声,仗着自己四肢修长, 伸长胳膊一把按住了经理人,让他别乱动。
他另一只手的手指相扣, 指关节弯曲, 做出了一个简单的弹指姿势。
经理人只感觉自己的微秃的头皮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 他下意识的翻着眼珠去看, 但是只看见了一点掠过的银光,让人怀疑是不是眼花看见了什么玻璃的反光。
然后, 或许只是刹那之间,他就听到了一声诡谲而尖锐的嘶叫声。
撕裂又凄厉, 极具穿透性,像是一根针一样扎穿了他的耳膜, 然后开始在大脑里飞快的搅动了起来!
经理人瞬间感到自己大脑嗡嗡作响,耳朵里除了那声回旋不去的鸣叫之外, 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同时他眼前发黑, 视线范围内的一切东西都开始旋转起来, 头晕欲呕。
他一头向前栽倒,塞勒斯顺手扶住了他。
经理人闻到了这个在他眼里颇为诡异的年轻人身上的味道,带着很温柔的红茶味,但是又带着点点的清苦,颇有回味。
他听见这个年轻人又轻轻从舌尖里“啧”了一声,露出了点不耐烦,对方微微侧过头,眼睛在他身后扫了一圈,低声说了一句:“来了还想跑?”
经理人还没理出来对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感觉到侧面的脖颈又是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皮肤飞了过去。
那东西飞起来很快,在他的耳边带起了一阵轻轻的风。
接下来,大概一两秒的时间里,他又听到了一声尖锐粗糙的尖啸,和刚才的嘶叫非常相似,但是其中多出来了一些痛苦的味道。
他之前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可偏偏能够领会其中的意思。
那声音在他的大脑里飞快流转,像是病毒一样,随着他的思考疯狂的蔓延到了他思维的每一个角落,然后接着来回在他脑子里飞速旋转,仿佛是滚筒洗衣机里面搅动的流水。
他感觉到,自己思想的每一个枝杈都染上了这个声音。
思想染上了声音?这是一个很无稽的说法,可现实确实如此。声音在他灵魂的每一个地方蔓延开来,攀附在他思维的触角上,像是牢牢长在其上的黑色的苔藓。
所以,他发现自己突然能够听懂这些声音的含义,声音里的痛苦与恐惧仿佛植物的根一样牢牢的扎在他的大脑里,好像它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根系生长,伴随着上面的东西也开始破土而出……
“啊啊啊——”
经理人抬起头,突然开始大声尖叫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眼球突出,让人忍不住怀疑他的眼珠会从眼眶里跳出来,他的声音里带着歇斯底里的恐惧。
因为在声音扎根之后的几秒钟,经理人的余光看见了自己的耳朵。
他的头颅两侧那里长出来了一些凸起的、笔直的东西,好像有生命一样,在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抖动。
他惊恐地左右转动着眼珠,感觉到那些东西还在不断的向里扎根,露在表面上的部分像是一支一支的珊瑚,只不过上面长满了细密的绒毛。
他忍不住开始幻想,自己大脑里是不是已经全是深深纠缠的根系。
失去理智之下,他伸出手,想要拼命的将那些耳朵中长出来的古怪的东西揪掉。
“别动。”塞勒斯再次按住他:“要是不想把你的大脑也揪出来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
经理人僵硬在原地。
他意识到了这个奇怪的人或许是现在唯一能够救他的,他大脑一片混乱,连带着行为也癫狂着失控。他伸手抓住那个人:“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
而在塞勒斯耳朵里听起来,他发出的声音已经不太像是普通男性说话的腔调了,更像是午夜密林之间狂风穿过的诡异的呼啸声。
塞勒斯叹气,对着埋着头的经理人说:“您要先松开我,自己站好,先生,这样我才能帮您。”
经理人的两个眼珠分别向着左右的方向转去,身上的肌肉像是垂死挣扎的节肢动物一样不自然的痉挛着,但是还是艰难地松开了手,表情里透出了细微的希望来。
塞勒斯绕过经理人,走向那个被他击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类似于树木一样的生物,有点像是奇幻游戏里出现的树人,可它的身材更加矮小,半个人多高,最多只能说是个灌木人。
它的表皮粗糙,四肢细长,上面都有着树干一样的纹理,甚至表皮上还有着一些苔藓与昆虫。
当它静止不动的时候,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样一种类似于路边的小木墩子一样的东西会是一种活的生物。
刚刚发出尖叫的也是它。
塞勒斯走到这个奇怪的木桩子面前,双手提了一下裤腿,然后蹲下身。
小木桩子布满皱纹一样粗糙纹路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下方蠕动了几下,眼看着又要发出尖叫。
塞勒斯在它的上方用手指画出了一个符文,随着浅绿色的光芒一闪,这个小东西马上就不吭声了。
接着,经理人就以自己残存的理智惊恐地看到,塞勒斯从那个小东西的树根处捉了一只虫子,捏在手指之间,向着他走过来。
越来越近,他能看清这只虫子身上一个个圆润的突起与坚硬的甲壳,同时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的强烈。
果然,塞勒斯走到他面前,朝他笑了一下,说话的声音在他听起来有些模模糊糊的回音:“你应该还能听懂我说的话,它扩散的不会有这么快。”
在经理人惊恐的目光的注视下,塞勒斯对着他举起了手里的虫子:“来吧,吃下去。”
那只虫子还活着,它的节肢还在到处挥舞,触须一抖一抖的。
经理人本来就没剩下来多少理智,经过这么一刺激,他直接抛下了自己的自制能力,蹦起来就想往后退。
塞勒斯用一种很无奈的口吻叹气,“要是您不想自己的脑子里也长出来一棵树的话,最好还是听我的。”
他伸手捏住了经理人的下巴,让他的嘴强行张开,然后在挣扎中强行将虫子塞了进去。
接着,塞勒斯将他的嘴捏住,看着他咽下去才退后一步,松开手。
经理人瞬间弯下腰,开始一边干呕,一边用手抹着嘴。
在吞下那只让人恶心的虫子之后,一阵眩晕传来,他感觉自己那种恍恍惚惚的状态消退了一些,理智好像又回归了他的大脑。
经理人瘫坐在地上,神情恍惚的抹着嘴,那对在耳朵里的扎根于他大脑的植物好像与他的联系也不是那么紧密了,隐隐约约有着松动。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再次尝试着去揪他耳朵里的枝杈。
他手指用力一扯,明明这东西感觉起来松动了,但是依旧带来了剧烈的疼痛,好像源于自己的脑袋深处。
“别动,它不会立刻起效,要等待三天左右才会脱落。”
塞勒斯将自己的视线从那个皱巴巴的木桩一样的生物身上抬起来,随口回答。
经理人马上对他报以期待又惶恐的目光。
“没事的……最多会在三个月左右的时间里留下一点后遗症,你偶尔会产生幻觉,认为自己是一棵树,或者你的手其实是树枝之类的。这种现象一般叫做污染,这种生物对于其他生物的污染性很强。”
塞勒斯低下头,又重新将自己的目光放在地上的木桩子上。
这是一种妖精,邪恶的妖精,叫做涅栩。
它们曾经在很多民俗神话中都有出现,传说里它们的尖叫能让人变成疯子。
涅栩们会躲藏在森林的暗处,然后用法术迷惑那些过路的旅人,袭击他们,挖去他们的眼珠,再将自己的种子从他们的耳朵里种进去。最后将人挂在树上,等待着它们的后代在脑子里生根发芽。
这种传说当然有很多不实的地方,但是最大的错误在于,涅栩根本不住在森林中。它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涅栩应该居住在表里空间的夹缝地带,和学校里的那只罗根地狱之犬是老乡。
它们会躲藏在空间不稳固的地方,然后趁机将进入它们领地的生物杀死,或者袭击该处表世界的无辜生物。
由于种种原因,这种地方大多位于人迹罕至的密林中,故而才形成了这种传说。
同时,涅栩厌恶开放的环境,又怎么会跑到表世界里来呢?
塞勒斯弯下腰,用古精灵语对它说:“为什么来到表世界?”
涅栩的眼睛在粗糙的满是皱纹的眼眶里转了转,并不说话。
塞勒斯又用古侏儒语和古巨龙语问了它一遍。
涅栩还是不吭声,眼睛在四周到处乱看,看起来想趁机溜走。
塞勒斯这下可以确定它是故意不回答他的问题。
于是他稍一思考,随口说:“你知道现在涅栩之心的价格在地下市场上是多少吗?特别是活体待剖的涅栩之心。”
涅栩滴溜溜的眼睛不动了。
塞勒斯一点头:“正好,我比较关心金钱。说不定你就是脑子有病所以跑出来的。”
说完,他就要伸手抓住涅栩带走。
“我回答!”塞勒斯听到了一个沙哑粗糙的声音:“但是你要放了我,放我走。”
“我可以保证不会将你送到市场上,也不会贪图你的心脏。”
涅栩眼珠转动,可以看得出来它犹豫了一下。
“希望你不会违背你的誓言,人类的法师,否则森林中的眼睛会记住你的错误。”涅栩用古侏儒语缓缓说:“我是从空间的夹缝里逃出来的……”
“逃出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可以看得出来,它脸上树皮一样的皮肤微微蠕动了一下,露出来了一些惊恐:
“是一个精灵干的,男性精灵……银白的头发与红色的眼睛。他来到空间夹缝深处,对那里的居民们下手。所有人基本上都不是他的对手,大家都在逃亡,但是逃出来的只有很少一部分。或许是我的运气比较好……”
塞勒斯心里一动,这个特征太明显了,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冰原精灵。
但是德瑞辛提自从在遇见繁荣女神的头颅之后就不再好操控,而冰原精灵又早就消失在了历史之中……
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第二位冰原精灵吗?
他接着又想到了威尔他们学校无故出现的罗根地狱之犬与和妈妈失散的小梦魇薇拉。他们都是从空间夹缝中跑出来的,但是没有人说得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涅栩顿了一会,接着回忆说:“并且,我听到,他有同伴在叫他的名字——埃尔南冕下。”
埃尔南……
塞勒斯一瞬间感觉这个名字非常熟悉,好像有很多零碎又模糊的画面被这个词汇触发,飞快地从他大脑里闪过去。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隐隐的疼痛,里面有什么轻轻跳动着。
他仔细回忆,但是脑海里却什么都没有,还伴随着一阵阵的眩晕。
不着痕迹的咬住舌尖,塞勒斯装作无事发生地对着涅栩露出一个微笑:“你还知道什么吗?”
涅栩说:“空间夹缝暂时回不去了,除了一些蠢东西,剩下的都在往外跑。那个精灵好像在里面搞了些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那些被他们抓走的生物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很好,感谢您的诚实。”
塞勒斯顺手在地上用魔力勾出了一个圈,将涅栩圈在里面,随即就冒出了一圈汩汩的清水,接着顺手封住了涅栩的嘴。
涅栩古怪邪恶,强大又弱点明显——它们永远也不可能踏过水流。
“呆着这里,我随后会联系人来安置你的,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涅栩看起来对于能够马上离开并没有什么奢望,它低下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的仇恨。
塞勒斯看见了,但是没有过多理会,他转过头,在经理人的脸前方挥了挥手:“感觉如何?你大概在耳朵里长出来的植物完全脱落之后就可以了。”
刚刚塞勒斯和涅栩的对话用的是神秘世界的语言,经理人听着他们叽叽喳喳一顿,什么也没听懂。他还在想自己耳朵里的这个东西,这时候,他听到塞勒斯对着他说话,惊吓地抬起头:
“它大概要三天才能脱落,我要在山上呆三天吗?有没有什么快一点的办法?求求您了,先生。”
“只能等待它脱落,我很抱歉。”塞勒斯回答。
经理人听完,向他靠近了一点,眼睛里透出一种不好意思又带点渴望的光彩来:“那您……”
他语气扭捏,欲言又止的,还有些脸红。
塞勒斯和他对视了几秒钟,空气安静,接着才恍然大悟:“你问我能不能留下了陪你?”
“抱歉,先生。”他笑着摇了摇头:“我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我还有几位学生。”
经理人看了一眼在水圈中的涅栩,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一把抓住了塞勒斯:“那我先跟您走吧!”
塞勒斯:“……”
他很想拒绝,但是看着对方的表情实在又不忍心,只能说:“好吧。”
下山前,经理人担忧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涅栩。
塞勒斯安慰他:“很快有相关的人员前来处理……而且,它出不来的。”
经理人下意识发挥了他的职业素养,反问道:“为什么?”
塞勒斯淡淡地回答说:“或许是水与他们的心一样纯净吧。”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很抱歉拖了这么久。实在是忙不过来,最近天天凌晨睡一大早起来出门,没时间码字……现在疫情反反复复的,很痛苦很崩溃,每天都想死……
神秘学小贴士:(小贴士1400+,给大家道歉)
“传说中,侏儒是神最爱的孩子。
他们并非像是精灵那样天生美丽无缺,寿命永恒;也不像是巨龙一般力量强大,翱翔天空。但是他们却得到了最多的爱。
侏儒一族,是爱的种族。
他们对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充满着热爱,心灵手巧,居住在自然的河谷中,拥有最乐观的天性与最善良的内心。
于是有一天,一个侏儒与一个英俊的人类打赌。看看人们是更看重美丽的外表,还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内心。
他们来到了一个新的小镇,在街上与人们说话,并且与他们一起做事。侏儒热心的帮助每一个人,有人想要欺骗他,他也不生气。
一个月之后,侏儒受到了镇子上所有居民的喜爱。而他英俊的人类朋友,在人们最初因为他的面容惊艳之后,却渐渐从他身边散去了。
侏儒对他的朋友说:瞧呀,我的朋友,你输了。
英俊的人类青年摇了摇头:我真羡慕你。
羡慕什么?侏儒反问。
羡慕你永远不知道嫉妒的滋味啊,我的朋友。它就像是一把在你心里燃烧的烈火,像是悄悄割去你的血肉的钝刀。人永远要受着它的折磨,永远也无法摆脱!说完,英俊的人类转身离开了,任凭侏儒怎么叫他都不回头。
很快,镇子里又发生了新的变化。一位极其美丽的商人家的女儿来到了镇子上,叫做涅栩。
她的美丽就像是百合花一样,皮肤洁白,气质高洁。她一来就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很快,随着猛烈的追求,她就和那位英俊的人类坠入的爱河。
有一天,侏儒也见到了她。第一眼就被这朵阳光下的百合花所吸引,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
商人家的女儿对每一个人都友善,但是她只爱那位英俊的恋人。侏儒只不过是她友善对待的,其中普普通通的一位罢了。
侏儒向她告白。商人家的女儿微笑着拒绝了。再转头,她看着英俊的恋人的眼神却满是迷恋。
这下你该懂得嫉妒的滋味了。他曾经那位英俊的朋友嘲弄的说。
那确实是像火焰一样烈,又像是刀一样尖锐的。
侏儒开始感受到了痛苦,那是他生命中从未有过的滋味。
一位路人告诉他,这是因为你不够英俊呀。你已经足够好了,勤劳、善良、友爱,可是有些东西是凌驾于这些品质之上的。
侏儒相信了这位路人的话,他问路人,那我怎样才能变得英俊呢?
路人回答,听说森林里住了一位法力高强的精灵。他拥有着最强大的魔法,去那里问问吧,智慧的精灵总能够帮助你的,毕竟他们有着那么悠久的寿命。
侏儒走后,路人脱下了自己的皮,露出了恶魔的外貌,看着侏儒的背影露出了微笑。
侏儒进入了森林,到处打听着精灵的消息。而恶魔安排好的兔子、喜鹊和地鼠给他指了路。
最终,侏儒见到了一个精灵。那位精灵高贵美丽,举手投足都透着强大与优雅,只是一直用手按着自己的一只耳朵的位置,身上的香气也有些刺鼻了。
侏儒向着精灵诉说了他的愿望。
精灵回答,英俊可是最宝贵的东西啊,你又要拿什么来交换呢?听说你们拥有最纯粹的爱,那么或许我可以勉为其难的收下它。尽管它远没有英俊珍贵,但是我十分大度。
侏儒答应了他。
在接受魔法之后,精灵松开了一只按着耳朵的手,外面的皮脱落下来,露出了恶魔的黑色犄角。
侏儒发现自己受到了欺骗,他尖叫着逃跑。恶魔在他身后大笑。
侏儒跌跌撞撞的跑到了一条小溪的旁边。一低头,他在清澈的水中看见了自己失去爱的样子。他的皮肤干枯,就好像是树皮,样貌可怖而疯狂,四肢扭曲。无边无际的负面情绪涌动起来,唯独没有爱。
他开始尖叫起来,疯狂的在森林中逃窜。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小镇里再也没有人见过侏儒。只是有过路的商人被挖去了眼睛。据说,他看见了一种像是木桩一样的怪物……会发出一种类似于‘涅栩’、‘涅栩’的叫声。”
——《黑森林童话-涅栩的诞生》
年底左右能好一点……恢复更新吧大概,祝大家生活愉快
第184章 黑修女
chapter44
经理人问:“你的车停在哪里?”
塞勒斯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朝他含蓄的笑了笑。
经理人稍微思索了一下,顿时也不想细究他是怎么上来的了,转而说道:“但是我的车还在山上, 开我的车下去吧。”
塞勒斯颔首。
在路上, 经理人讲述了关于这个天文台的故事……
事情是从一个天文台聘用的一位研究员发疯开始的。那位研究员有一天清晨突然失踪, 他们以为他是在山上迷了路,就派人去找。
而寻找了快一天都没有结果, 在当天的下午, 研究员自己出现在了门口, 并且已经疯了。
讲到这里的时候,经理人的眼睛里难免的流露出一点恐惧来, 他接着说:
那个研究员好像在那短暂的时间里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疯疯癫癫, 面容憔悴, 开始抓住见到的每一个人在嘴里咕哝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语言……随后慢慢的安静下来,像是一棵树一样。谁要是想去打扰他或者拉他起来, 他就会突然变得极其具有攻击性。
在一个工作人员被这位疯人袭击受伤之后, 他们将他送去了医院。
再然后,这里就开始频繁的出现怪事, 屋子突然被破坏、植物莫名其妙枯死、饲养的狗被剥皮挂在树上……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之后,呃……我的老板就想着将这里尽快处理掉, 他是个拥有比较虔诚的信仰的人。”说到这里,经理人显然面对着他们看中的这个处理对象有点尴尬, 连忙又解释说:
“因为从头到尾都没有弄出人命,所以我们想着这或许只是个噩运带来的巧合呢……”
塞勒斯摇了摇头, 心说幸好他开的是魔法学校, 要是面对一个普通大学, 天知道涅栩能制造出什么灾难来。
他心里并不赞同这种做法,所以也没接话,只是说:“能请您带我去那位发疯的研究员哪里看看吗?他或许只是被涅栩污染了,这是可以治疗的。”
现在卡帕尔蒂和埃斯波西托先生应该在带着学生们研学,他可以不着急回去。
经理人感受到了塞勒斯的冷淡,干笑了一声,结结巴巴地说:“当……当然可以,我替他感谢您的帮助。”
“不用客气。”
塞勒斯简单回复了一句,然后就转过头,看着车窗外面略过的树木。
它们在雨水的洗涤下露出一种深沉的苍翠来,显得高大而神秘,树干上有着青黑的苔藓,郁郁葱葱的,远处能看见云雾间的雪山。白雪覆盖在黑褐色的山脊上,像是巨兽脊背上蜿蜒的纹路。
不管怎么说,这里的风景都依旧如此美丽妙曼,塞勒斯在心里静静地想。
……
另一边,
埃斯波西托先生站在一群学生面前,笑眯眯地说:“女士们先生们,希望我刚刚讲述的要点你们已经记住了,好了,现在就是自由探索时间!”
他响亮地拍了两下手,冲着学生们颇为俏皮的挤了挤眼睛。
孩子们看着他这幅样子,只感觉有一只毛发花白的老狐狸正在冲着他们摇尾巴。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一时间居然谨慎的没人动。
埃斯波西托先生接着笑眯眯地催他们:“时间不会为了人而停留,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呢?这只是对大家的一个判断力与眼力的考验,真实往往就藏在混乱与虚假之中。”
卡帕尔蒂站在他们侧面,自从校长先生离开之后,他就继续拉起了一张脸。
卡帕尔蒂看了埃斯波西托先生一眼,用一种冷淡的语气说:“我希望你们知道,雨根果虽然长得很像大脑,但是并不能当脑子用,那里面可都是水。你们,尤其是二年纪的学生,要是谁真的被骗了,就请回校上交一篇五千词的报告,论述魔法常识。”
人群里响起了低低的抽气声。
埃斯波西托先生哈哈哈:“卡帕尔蒂教授,您说话也太直接了。”
在卡帕尔蒂冰冷的注视下,学生们开始陆陆续续散去,艾玛和蒂芙尼走在一起,用一种极其警惕的眼神打量着周围每一个东西。
蒂芙尼:“艾玛……你镇定一点,我们还没进去呢。”
一个小时前,
在离开酒店之后,埃斯波西托先生向他们宣布了他们的目的地——一个巨大的室内民俗市场。
根据他的介绍,这个市场是由博朗尼山脉下曾经最大晨露集市发展而来的,后来妖精们渐渐离开,但是举办市场的传统依旧保留了下来。
随着城市经济的发展,这座商业重镇的城市规模也渐渐扩大。市场里开始不止出现神秘界的商品,在古代末期的时间里,这里作为城市重要的市场,甚至同时开始承接一些普通商品,例如棉线、小麦……
而一部分普通商人也受到这里原住民们群魔乱舞的影响,同样开始模仿着在店铺门口售卖一些民俗类的小玩意。
渐渐的,这里也就形成了世界上唯一一个神秘世界与普通世界混杂的市场。
人们凑成一堆,泾渭分明又浑然一体,大家都在售卖那些看起来奇诡又神秘的东西,真真假假彼此混杂。这集市甚至还评上了本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主打特色民俗巫术的那种。
加西亚在来之前特意查了一下,发现这里居然在网上很火,很多知名的网络红人会以感受古代神秘氛围为由来这里打卡拍摄视频,浑然不知他们有可能正与真正的神秘擦肩而过。
学生们四散开来,他们掀开门口由彩色的碎布条与贝壳编织成的帘子,在一阵碰撞中清脆的响声里,走进了这里。
恍惚间,光线因为丁达尔效应变成光束投射下来,像是圣洁的光晕。而一簇一簇光线之外的地方,都是昏暗的,墙壁上挂着零星的橙色的小灯。
脚下的路是凹凸不平的石片,乍一看,确实有一种进入千百年前巫术的市场的感觉。
但是加西亚错眼一瞧,就看见旁边的几个年轻姑娘扮成高地女巫的样子。她们脸上画着彩绘,手里拿着廉价塑料棒,玩角色扮演并且拍照。
他不由因为那一瞬间的恍惚而哑然失笑。
接着,他就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抱歉。”加西亚下意识地说。
对方将脸从兜帽下面抬起来,咧开嘴角冲他一笑,露出了锯齿状的牙齿与分叉的长舌,脸上还有着细密的鳞片。
“没关系,人类的小法师。”对方嘶嘶地说,“见到你们真让人高兴,我还以为这个市场都让普通人类占领了呢。要到我的店里坐一坐吗?”
在加西亚开口之前,蒂芙尼先拒绝了他:“不了,感谢您的好意,但是我们打算先到处看看。”
“好吧,我的店就在右侧的转角处。”蛇人嘶嘶地笑,笑声像是金属板在摩擦。
“如果有机会的话,先生。”
加西亚目送他走远,接着打量四周。一个瘦巴巴的长袍巫师从他的摊位后面探出头来冲他一咧嘴。
巫师手里抱着一个连接着管子的白骨牛头,牛头上镶嵌着铜和彩色的矿石,他轻轻冲着管子吐了一口气,乳白的烟雾开始缭绕,呛得加西亚开始连连咳嗽起来。
“别紧张,这里其实没什么。”蒂芙尼说。
她看着艾玛有点警惕地打量周围每一样物品,生怕分辨不出来,所以试图安慰她:
“其实普通世界与神秘学的店铺对于我们来说非常好分辨,需要警惕的反而是那些来自神秘世界的老板,他们如果发现你只是个菜鸟,就会试图以次充好或者卖给你假货。”
加西亚边咳嗽边评论,眼泪都快要喷出来:“听起来分辨真假更困难了……咳咳咳!”
在进来之前,埃斯波西托先生向他们布置了任务,每个人至少要在这里购买一样东西,种类与价格不限。回去之后每一人将购买的东西拿出来分享点评。同时告诫他们千万不要买到假货。
白骨牛头喷出来的烟在街上渐渐散去,加西亚深深吸了口气。而蒂芙尼在牛头隔壁的一个摊位处停下脚步,伸手拿起了一张黄褐色的粗糙纸张。
这种纸在这个摊位上放了整整一摞,黄褐色的纸边缘毛躁,纸质粗糙,看着还有些皱巴巴的,一种弯弯曲曲的文字竖着写满了整张纸,墨水是深紫色。
后面的老板看着跟这里花里胡哨的大多数人不一样,是个穿棉布印花短袖与拼接长裙的微胖中年女性,她翻了一下眼皮,手里拿着笔在黄褐色的纸上接着写着弯弯曲曲的文字,头也没抬的回答了价格。
蒂芙尼点了点头,付了钱。
加西亚正伸着头观察蒂芙尼买的东西的时候,旁边摊位吹出烟雾的那位巫师打扮的干瘦男人冲着他神神秘秘地对他说:
“年轻人,我刚刚在命运的烟雾中看见了你的厄运……”
加西亚回忆了一下此人刚刚的操作,确定这只是个骗子,于是他凑过去,严肃地回答:
“先生,你知道吗?我就是为厄运而生。”
趁着此人瞪大眼睛愣神的时间,加西亚潇洒地转头离去,接着就差点被路上的小石头绊了一跤。
威尔和艾玛赶快一左一右扶着他,艾玛大声叹气:“走路小心点,厄运之子。”
加西亚冲她龇牙咧嘴。
蒂芙尼站在一盏灯下面,看着这一幕有点无奈的微微摇头,但是嘴角却是微微勾起的样子。
她红褐的头发在橙色的灯光下显出一种温暖的深金色来,显得有些毛绒绒的。
她微笑着等了一会,看着他们闹完,然后向朋友们展示出了手里的纸张,“我建议你们也买类似的东西,既体现出了当地的特色,到时候有内容可以介绍,也不容易被骗。”
艾玛好奇:“这是什么?”
回答的居然是威尔,这位过目不忘的小天才语速飞快:“牵石草的茎制作成的纸张,墨水则是牵石草的汁液。这种植物的具有轻微的附魔效果,指数在3.51-3.88之间,这种纸张在背面上胶之后就能做成一些简单的魔法卷轴。这个应该是一种祈福用的幸运符。上面文字是这里古代法师使用的墨尔达文……”
加西亚嫉妒地按他脑袋:“你这个记性也太好了点!”
威尔把他的手甩下来,向着加西亚翻了个大白眼。
蒂芙尼说:“那边的商店就有售卖牵石草的。”
他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家以植物为主的店铺,看着挺普通的,牌子下面就是玻璃的大门,起码不如它隔壁那家那么花里胡哨。
隔壁的店铺不光用各式的LED灯将门口照成了各种颜色,还放着幽幽的音乐。
它在外面的橱窗外面悬挂了一只风干蜷缩的山羊胎与一排串起来的干蝙蝠,老板正在忙着将一堆塑封的花牌泡入深紫色的水中,而最侧面的牌子在黑底的玻璃板上用惨绿的荧光笔写着——“尸骨占卜”。
这一整套操作看得艾玛嘴角抽搐,她转头悄悄问蒂芙尼:“占卜会用到山羊干尸吗?”
蒂芙尼无声摇头。
转过视线,蒂芙尼看着她之前指出的植物,那就放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看起来更像是普通的观赏花草。翠绿的叶片中间宽大两头尖细,高度大概在15英寸左右。唯一有点特殊的,就是她有着很罕见的黑色叶脉,浓郁的黑色纹路蔓延在整片叶子上。
他们走进去,蒂芙尼问:“请问有牵石草的成熟的果实吗?”
老板抬起头,指着墙上的钟表反问:“你看上面那幅画画着什么?”
蒂芙尼抬头看了一眼,回答说:“安东尼奥屠龙。”
老板点了点头,露出了微笑:“当然有,在后方摆着,请跟我来吧。”
加西亚跟任何人都能在短时间内建立基本的友谊并且寒暄,他问:
“这是在检验客人的身份?可是我们已经报出了牵石草的名字了。”
老板呸了一声:“总有那种特别不小心的家伙,漏出去一词半语让外面的普通人听见。我可不想被他们蒙住了。看着普通人把这里当成都是假货的景区玩可是所有人的乐趣所在,谁也不能泄密。”
“要是普通人来,他们会看见什么?”
老板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只会一脸茫然地问你:‘这上面有画吗?’”
穿过一扇小门,后面的空间应该是设置了扩展符文,那里有着一个巨大的仓库。
仓库上方从房顶上垂下来了无数根银白的丝线,轻轻随着空气的浮动飘舞,丝线的尽头一直蔓延到仓库深处的黑暗中。
老板手腕一翻,隔空拉动了其中的一根,接着一拽。
远处有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一个头颅大小的盒子飞快地落在了他们面前。
老板伸手打开盒子,对着蒂芙尼展示了一下:“请吧。”
他们看过去,发现这些果实不像是一般来说的水果,反而是类似于紫水晶一样的矿物,坚硬剔透,在灯光照射下平滑的不规则切面反射着耀眼的光。
“这是果实?”加西亚问:“那花是什么样的?”
老板耸耸肩,蒂芙尼没来得及阻拦,老板就又拉动了一根丝线。
旋即,另一个盒子打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散发了出来,那些花朵就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让加西亚想到了人刚刚脱下来的潮湿的臭袜子在厕所的抹布里捂了一个月的味道。
“它的花叫黑修女,是不是很贴切的名字?这种花只有被一种真菌寄生才能结出这种果实,而这种真菌只存在于这附近的土地上。”老板看着他们面目狰狞,幸灾乐祸地收起了盒子。
“为什么?”
“谁知道。”老板一耸肩,“或许是因为附近是传说中大裂谷的所在?还有人说这附近的山上埋藏着大裂谷领主阿拉里的宝藏呢,这种植物就是被阿拉里的鲜血所滴,所以才会开出这样的花。”
蒂芙尼已经挑好了牵石草的果实,付了钱,而加西亚还在叭叭叭地跟老板聊天,他就是有这样一种让人觉得有趣但是毫不厌烦的能力。
再次一拉银白色的丝线,盒子就被吊着飞快的弹上去,没入黑暗里。
老板看着他们一脸惊讶,得意地冲他们露出黄牙:“别想了,这可是非卖品。这是我们家族所有人的头发一点点攒下来的。”
顶着加西亚震惊的目光,老板用手耙了耙自己的头顶,“这可是五百多年的白头发,你们羡慕不来的。”
不,其实我也不是很羡慕,加西亚心说,然后明智地吞下了这句话。同时,他觉得这位老板可能有点矮人血统,不然一般人不会这么热爱积攒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东西。
……
等他们转了一圈出去之后,发现人已经很齐了。那个女孩露娜乖乖地站在埃斯波西托先生旁边,一只金属色外壳的甲虫从她的袖子里钻出来,飞到他们眼前打了个招呼。
而发色耀眼的杰克同学则是人群的焦点,他垂头丧气地站在卡帕尔蒂前面,像一只被按在金毛猫爪子下面的红毛老鼠。
卡帕尔蒂居然笑了一下,用一种带着笑意同时又冰冰凉凉的语气说:
“科尔伯恩总是喜欢对我说,学生是神秘世界的未来。但是现在,卡普拉先生,您让我开始怀疑我们到底有没有未来。”
杰克脖子一缩,发出了一种类似于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一样的干笑声:“我当时以为我可能读书少来着……他说的跟真的一样……”
而他的脚边,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加西亚看了有点眼熟的白骨牛头。
作者有话说:
大概十二月底或者元旦恢复更新,不会这么一直拖下去的……最近确实没精力更,抱歉……
神秘学小贴士:
【牵石草】:
门:被子植物门
纲:黑双子叶植物纲
目:石藤锈目
科:牵石科
属:牵石属
种:牵石草
牵石草是一种遍布博朗尼山脉的常见魔法植物,生长于山脉南部较低的灌木地带,喜爱潮湿阴凉的环境,厌光,当地人常用其做成简单的附魔纸张。它叶片呈现出长圆形,其上有黑色的纹路。牵石草极少开花,主要通过分离根系进行繁殖,只有在奥尔茨境内的山上才能找到开花的牵石草,其花腥臭难闻,状若腐烂,呈现出紫黑的颜色,一株只会开一次花,人们叫它“黑修女”。而花朵与蓝□□诺孢子结合,则会结出坚硬的果实,状若水晶,敲击有鸟鸣般的脆响。这种果实在磨成粉末之后会成为很多幻觉药剂的原料,而经过加工后也可以做成熏香……
……传说中,牵石草的花朵并不都是腐臭的,只有心中真正拥有纯净无暇的爱情的恋人才能闻到它芬芳的香味。因为当年大裂谷的首领阿拉里路过奥尔茨一个名叫蓝□□诺的小村庄,有一对恋人祈求他放过村子,但是却被他残忍的杀害了。恋人的血滴在地上,长出了小小的蘑菇,这蘑菇扎破了阿拉里的脚,他的血滴在牵石草上,开出了腐臭的花。也有传言,它与阿拉里的宝藏有关,“黑修女”就是阿拉里大军中一种亡灵生物的名字,它有一个极其凄美的花语——“在错误中凋零的爱”……
——《课堂报告》
(红笔)评语:布鲁诺先生,你前面的内容都很好,但在“传说中”这句话之后的内容真实性有待商榷。要是你仔细读过了席尔默的《魔植实验简本》就会明白,这个所谓真爱的传说早就被实验证明这是错误的,它更是被列入了“魔植界十大谣言之一”。别的不说,当年明彻斯帝国的财政因为战乱极度枯竭,在攻破大裂谷之后,索菲亚皇帝恨不得在大裂谷里刮地三尺,为什么你们会觉得那里在百万大军搜索之后会有宝藏留下?布鲁诺先生,我建议你去找诺斯特拉德马斯小姐询问一下她的书单,《深渊日报》一类的娱乐文字对我们的学术水平的帮助可能并不大。
你真诚的,南希·琼斯。
第185章 噩梦
chapter45
等塞勒斯和这位耳朵里长出植物的经理人下山的时候, 天色已经极其昏暗了,展示出一种浓郁深沉的铅灰色,天上的云显得很低, 风开始呼呼的吹, 带着难以忽视的呼啸声。
经理人为了掩盖自己耳朵里长出来的枝干, 只能找出来了那种冬天的猎鹿帽戴上,遮住自己的耳朵, 不伦不类且非常奇怪, 远远看过去好像一个倒着的倭瓜。
经理人紧张地抓住方向盘, 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一边用说话来转移注意:“马上估计要下大雨了……很大的雨。这还挺少见的。”
塞勒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想到了诡异出现的涅栩和各种各样的怪事,顺口接了一句:“没关系, 以后少见的事情说不定会越来越多了。”
经理人被这细思极恐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没有选择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方向盘与公路上。
他们到达那位可怜的研究员所在的医院, 经理人谎称塞勒斯是和他一起来的看望同事的, 前台的工作人员摇了摇头,拒绝了他们的探望。
“先生们, 病人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他最近突然表现出了一些过分强烈的攻击性, 而且他的状态也并不好。我们已经将他转入了特别监护病房,现在禁止探望。”
经理人的表情一下变得有些奇怪, 带着愧疚又有点恐惧。冬季厚厚的猎鹿帽扣在他的头上已经捂出来了一层厚厚的汗珠,让他整个脑门显得油光发亮。
伸手擦了一下头上的汗, 经理人抿着嘴看着塞勒斯:“怎么办?”
塞勒斯垂下眼睛, 飞快地朝着前台的桌面上扫了一眼, 然后说:“我们先出去。”
他们走出大楼,塞勒斯带着经理人走到一个角落里,向前指了指:“刚刚她查询的时候,我看见了房间号,你来过这里,知道B309时哪间吗?”
经理人好像是突然从恍惚的神游中惊醒,整个脑袋配上他的猎鹿帽在夏天显示出一种头大肩窄的滑稽,他思考了一会:
“房间号是从东边开始向西侧递增的。左边是单数,右边是双数……所以应该是那一间。”
塞勒斯仰起头观察了一下窗户,“我知道了,你待在这里。”
说完,他就迈开腿,向前走去、经理人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塞勒斯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我不关心你到底干过什么,你可以亲自去道歉,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他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住,分别用手从两边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衬衫袖口处的扣子,然后将袖口叠上去卷好。
接着,塞勒斯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一面镜子,镜子明亮的反光在阳光下一闪。他轻轻向前一迈,身影和镜子的反光交叠起来,然后瞬间消失在了原地。还没等经理人看清楚,他的身形瞬间出现在了三层的窗口。
塞勒斯左手在窗台上一撑,然后整个人斜着坐在了窗户上,两条腿从半空中垂下来。他侧过脸,伸手敲了敲窗户,不知道和里面的人交流了什么。
接着,他伸手一把推开了窗户,长腿一掀,从窗台跳进了屋子里。
在窗户再次合拢之前,经理人隐隐约约听到了他的老朋友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哦,愿光辉保佑他,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在心里祈祷了起来。
塞勒斯的鞋跟落在房间光滑的地砖上,磕出了一声短促又清脆的响声。他抬起手揉了揉耳朵,回手将窗户扣上。
一个男人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用一种诡异的姿势蹲在地上,歪着脑袋看着他,眼睛藏在乱蓬蓬的头发后面。
刚刚那声尖叫就是角落里这位发出来的,在塞勒斯和他对视的一瞬间,这男人张开了嘴巴,喉咙颤抖,如同被天敌威胁到的动物一样发出了警告伴随着攻击的尖叫。
在塞勒斯的耳朵里,这声尖叫伴随着对精神的污染与攻击,像是一把挥来的生锈的尖刀,他皱起眉头:
“请安静点,先生,我并没有恶意……”
男人没有回话,只是用那种藏在头发后面的古怪眼神接着打量塞勒斯。
男人的两只手一只撑在身体前面,一只却又扭到了身后背着,他蹲在地上的腿呈现出直角,上半身微微俯下,让人联想到了关节扭曲的玩偶。
塞勒斯凝视着男人突然叹了口气,自语道:“不,或许我已经不能叫您先生了……我很遗憾。”
话音未落,塞勒斯翻动手腕,舌尖轻轻喷出了一个单词,然后大步上前,单手从额头处捏住了男人的头颅。在男人张大嘴巴的那一刻,他干脆利落地用另一只手卸下了男人的下巴。
塞勒斯伸长手臂,将男人的脑袋抵在墙上,手指去摸索他的后脑,果然感觉在头发之下理应是头皮的位置上有着一根一根细小的东西在蠕动着,他不像是在抚摸人的头皮,反而像是将手掌放在了一团纠结蠕动的虫子上。
那些一根根细长的东西在他的手掌皮肤下来回活动,手能感觉到它们每一次的摇晃拱起,就算是塞勒斯,在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这玩意之后都忍不住有点头皮发麻。
他翻开男人的眼皮,不出所料的在对方的眼皮里面看见了密集的绿褐色纹路,这些纹路像是血管一样,随着男人的呼吸一起一伏。
果然……他已经完全被寄生了,但凡能早发现三天都还有救,塞勒斯在心里叹气。
那些在他头皮下活动的东西,是涅栩的根系。而根系出现在眼皮里面,这能代表他整个人都已经被蛀空,被完全的寄生。这让人联想到了双盘吸虫寄生下的蜗牛,寄生者完全侵蚀了宿主的一切,它操控着蜗牛变得大胆,在白天肆意活动,爬向高处,身体活性比以往高出三倍。
这种寄生完全不可逆转,涅栩的邪恶不光在于它吞噬肉体,它还能腐蚀灵魂。
而魔法世界关于灵魂的一切又是那么值得警惕,稍不注意就会滑向无可避免的邪恶的深渊。
因为下巴被卸掉,男人的嘴巴不断流出口涎,在半空中拉出晶莹的丝线,他的喉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眼球翻起。
塞勒斯知道,涅栩是有基本的交流能力的,就算这只还没完全长成,但是他不打算给它任何说话的机会了。
幽幽的且安静的几乎透明的火焰从他们站立的那片瓷砖上升起,火焰静静穿过塞勒斯的身体,但是在触碰到被寄生的男人的那一刻,对方却是像被灼烧了一样剧烈的挣扎起来。
就算知道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只是一具被操控的行尸走肉,塞勒斯看着那身人类的皮囊在地上扭动挣扎,他还是感觉到了一阵不忍与悲伤。
火焰钻进男人的身体,那些蠕动的细长根系渐渐停止下来,男人的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音,或许是在极度的痛苦之下,涅栩居然控制着他说出了几个音节。他的眼珠翻过来,棕色的眼珠死死盯着塞勒斯。
塞勒斯听到,他咔咔地说:“你……灵魂……毁灭……”
听着不像什么好话,估计是诅咒,于是塞勒斯冲涅栩微笑了一下:
“你现在可以对这个世界说永别了。”
透明静谧的火焰升高,塞勒斯闻到了一股草木焦糊的味道,被控制的皮囊软软地垂下去,一只手软软地耷拉到地面上。
那个可怜人脖子上挂着光辉之主的圣徽,这应该是他的信仰,塞勒斯沉默一下,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低声念起一句光辉之主的祷词:
“上主,求你赐予他永远的安息,并以永恒的光辉照耀于他。神国的门是敞开的,路是宽的,它迎接一切虔诚的良善之人。”
他将对方的身体摆放好,这时候他才看清,这是个年轻的面孔,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来岁,涅栩离开了他的身体,让他的面容看起来非常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看着这张年轻的脸,塞勒斯突然觉得他的回忆开始不受控的翻涌起来,那些千年之前的陈年往事汹涌而来:
他想起来那些庄园里被驱使着喂饱异兽的农奴,他们的脚像是盛夏的土地一样皲裂,他想起来大裂谷的亡灵大军中悬挂着尸体的枯树,在半空中的腿和肠子一起摇摇晃晃,联盟的联军中马蹄下的尸体恍惚也有着一张相似的、年轻的脸……
他想起来他小时候在逃亡路上遇见的一位老妇人,或许她的年纪也不是特别大,只是那个时候的人总是显得非常苍老。那位老人在他饿得想去偷东西的时候递给他一小块掺着木屑与沙子的黑面包,悄悄告诉他,她的孙子和他差不多年纪。
最后,塞勒斯想起来,他看着那位妇人的半张脸浸泡在流民营地的血污里,另外半张已经碎了,黏黏糊糊的和潮湿的泥土混了一地。那天晚上尽是血与火,刺目的景象连成一片,混合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与大裂谷骑兵嘭嘭的马蹄声。
你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
或许你根本救不了大多数人,你看你改变了什么呢?你或许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来到了千年之后,但是你做了什么呢?看看你面前的这个人吧,看看他死去的脸。
那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开始回荡,一遍一遍地重复,语气和缓但是越听越是真诚,几乎让他开始不由自主地相信。
塞勒斯深吸了一口气,从光滑的地砖上站起来,站直身体,一翻手掌掏出了“咫尺之书”。
硬质的华美书皮上的宝石光芒黯淡下去,这本书像是睡着了一样。
塞勒斯微笑了一下,用手敲了敲书皮。
咫尺之书猛然惊醒,书皮上的宝石开始亮起,然后发疯了一样的来回飞快闪烁,快把人的眼睛都能晃花,最后极其愤怒地颤动了两下。
塞勒斯顺手摸了摸它的书脊:“没事,不怪你。”
接着,他打开书本,翻到希拉利斯所在的那一页,看见一个黑色的猫脑袋正背对着他。
“别装了,我知道是你干的。”塞勒斯说。
猫脑袋动都没动,看起来是打算装死到底。
塞勒斯难得露出来了一点冷笑,那些回忆和声音对他不是毫无影响,他说:“光辉之主最近的教堂应该就在附近,你猜猜祂会不会对你感到惊喜。”
左边的那只黑色的猫耳朵向后转动了一下,抖了抖,猫首神依旧坐着没动。
塞勒斯笑了一声:“那我们也没必要继续聊了。”
“停下!”
希拉利斯终于在书页合拢的前一刻大叫出声,猫首神回过头:“你不能这样!我就是尝试了一下,是你先关着我的,我这是合理的试探!”
塞勒斯冲祂微笑:“你可以到光辉之主的神国里跟祂慢慢探讨这个问题。”
猫首神沉默了一下,转过身憋屈地说:“那你想要什么?”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塞勒斯用手抚摸了一下书脊,同时轻轻舔了舔自己的犬齿,“你需要立下誓言,不得说谎、隐瞒。”
“你不要太过分!”
“光辉之主啊,您是……”
猫首神尖叫:“停下!停下!我答应!该死的。你这么多年还是一样混蛋,虚伪!”
公证的誓言出现在咫尺之书的书页上,卷曲的符文字母组成一个牢笼一样的符号,猫首神剧烈地深呼吸了几次:“你问吧。”
塞勒斯说:“埃尔南是谁?”
猫首神的眼睛上下转动了两圈,黑猫脸上露出点狡诈:“一个精灵语中常见的男性名字。”
“不,我说的是银发的,或许我们都认识的那位。”
“他呀……”
猫首神突然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微笑:“看起来你见到他了,我就知道那个孩子一定不一般,你不记得了?你和他一起看着他的哥哥死去,啊对,还有繁荣那个家伙。”
塞勒斯想起来了那个梦(93章),哭泣的少年与走向死亡的女神,他问:“他的哥哥是德瑞辛提?”
“我还以为你全忘光了呢。”猫首神说。
“下一个问题吧,你为什么会逃到幽灵船上,船上又发生了什么?”
猫首神希拉利斯反问:“还记得船上的那只黑猫收缩的瞳孔吗?”
祂咯咯笑起来,疯疯癫癫的气质又一次出现在了祂身上:
“我当然是见到了强烈的光啊,最璀璨的,最明亮的光。我逃跑也是因为我被光追逐了那么多年。看在我们曾经姑且算是朋友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警惕光吧,我的朋友。要是你的脑子没完全坏掉,就应该还记得我是那位深渊神唯一的兄弟,天知道光要找我来干什么。”
……
经理人在那声尖叫过后就胆战心惊地等在楼下,眼睛盯着那扇窗户,他感觉自己像个愚蠢的青蛙,也像个鬼鬼祟祟的小偷。
大雨下下来了,眼看着有越下越大的趋向。经理人躲在角落里避雨,心情烦躁。
但是在那个男人从窗户里侧翻出来,跳过半空出现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充满期待地望过去。
塞勒斯看了这个惶恐又愧疚的男人一眼:“他死了,已经来不及救他了。”
他说完,经理人眼睛里的光芒飞快黯淡下去,一种惶恐的愧疚出现在了脸上,嘴唇开始哆嗦。
“神呐……怎么会……我对不起他……是我害怕,知道出现了怪事才叫他去看……”
塞勒斯摇了摇头,感觉到了一丝倦怠,他罕见地无礼打断了别人的话:“先生,多说无益,或许你对他的家属表达一些歉意会更好。”
说完,他打算离开,但是最后还是脚步一顿:
“还有一件事,您耳朵里的枝干虽然会自然脱落,但是您最好不要自己去尝试触碰破坏它,还有,这几天尽量别沾水。”
经理人在他身后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是塞勒斯已经走远了,他走进雨幕里,身影影影绰绰起来。
路上的天还是灰的,夏天本来就热,大雨和盖子一样的云还增加了一丝闷,实在是让人有些烦躁。
塞勒斯脑子里很多乱哄哄的想法,他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顺手把湿淋淋的额发抓上去,完整露出额头。
手机里来了一条消息,是埃斯波西托先生半小时之前发来的:
【嗨,塞勒斯,可以这样叫你吗?总是叫你科尔伯恩显得太严肃了。我们在集市上发现了一种很好吃的烤起司,卡帕尔蒂都难得没有对它做出什么刻薄的评价。学生们都说要让你也尝尝,他们买了好多,要来点吗?
ps,我还顺便教了他们一个很实用的保温生活咒语,威尔这个孩子在法术上确实天赋高超。】
下一条是卡帕尔蒂的,十分钟之前:
【就当您同意了,留了三个。】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给埃斯波西托与卡帕尔蒂都纷纷回了个:谢谢:),接着将手机放回口袋。
口袋的延展空间里,咫尺之书好像对于高贵的自己和这么个人类愚蠢的小玩意待在一起很不满,展开书页将手机抽到一边去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我回来了,以后要是没有别的情况就会继续日更,周二不更,有事会跟大家请假
另外,我对我这段时间的断更向大家表示最真挚的歉意!QAQ这段时间确实是家里学校都有事,然后我月初刚放开那会又大病了一场(貌似是新冠?我也不知道……那会手里没抗原,也不敢去接触别人生怕传染人家)
感谢各位的等候和宽容!
神秘学小贴士:
【木毒膏】
用途:一种针对生物寄生的特殊药剂,可在深度感染之后用于治疗。
配料:灰毒乌头蛇蛋蛋清、灰毒乌头蛇蛋蛋壳粉、满月时分摘下的月光草精油、干燥的荨麻与巨龙的怒吼。
制法:
在巨龙的吼叫声中先放入灰毒乌头蛇蛋清,将蛋壳粉加入后顺时针搅拌五十圈。
静置十小时。
再滴入满月采摘的月光草精油,加热(最好使用龙焰)直至变色为浅粉。
最后放入荨麻,加热至荨麻溶解。
静置放凉。
成品将带有浅淡的腥味与月光草独特的泥土味道,呈现紫红色。
——来自一本破碎的手卷
落款:Sin…e…n
第186章 伊密利
chapter46
不得不说, 能获得所有人一致肯定的烤起司确实有它的独到之处,埃斯波西托先生的保温魔法也非常有效。
芝士浓郁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口腔,番茄脆爽的清新和肉的浓郁交织在一起, 还有一些洋葱作为佐料。
塞勒斯吃完了一个, 顺便还让咫尺之书里的希拉利斯感受了一下香味。
接着, 他问:“明天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埃斯波西托先生奇怪:“您忘了,您前天说的, 明天下午集体学习一些水生的超凡生物常识, 我们目的地的那个地方可能会遇到相关的东西。”
塞勒斯毫无异样的微笑了一下:“不好意思, 刚刚一下没想起来,见笑了。”
卡帕尔蒂在旁边旁观了全程, 没说话,只是挑了一下眉头。
塞勒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 回头恳切地说:“贝特朗,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其实你这样所有人都挺不习惯的。”
卡帕尔蒂更加挑高了眉头, 终于忍不住评价了一句:“让我说想说的话, 您这个爱好真是罕见……我以前倒也没有想过您是这样的人。”
加西亚拉着艾玛窃窃私语:“怎么说话突然开始用敬称了。”
艾玛悄声回复:“早开始了,你是不是聋。”
加西亚评论:“不过听起来更阴阳怪气了, 故意的吧。”
卡帕尔蒂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学生们哗一下散开了。
接着, 卡帕尔蒂扭过脸看了一眼塞勒斯,想起来琼斯女士曾经无意间向他提过一句:科尔伯恩先生最近好像有点健忘啊, 是不是有点太累了。
他低下头,拿出自己的手机, 发出了一条消息。
……
两天后,
晴朗的清晨,
在看见那个路标,脚踩上地面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这一路颠沛流离,遇见这么多破事,可总算到地方了!
埃斯波西托先生已经和人聊上了天,他风度翩翩的和路边一位妇人说话,像个开屏的花孔雀,把对方逗得花枝乱颤。
加西亚观察了一下这位威达利亚风流老男人的表情:“不会是一见钟情吧。”
威尔看了一眼,一针见血地评价:“不,埃斯波西托先生估计看个电线杆都是这种眼神。”
他们现在身处一个小镇,但这里倒不是像很多冒险故事里讲的那样是个与世隔绝、神秘诡异的地方。
这是个旅游胜地,几乎无时无刻都很热闹,游客众多,夏季徒步游湖,冬季滑雪赏景。
塞勒斯没有去观察周围的游客,也没有理会其他在周围自己转悠的学生们。他站在路边,向着小镇那头的路张望。
按照约定,西大陆南方安全总处的那位“到了就知道是谁”的接洽人员会在这里与他们碰头,到时候会向他们交接一些相关资料与基本事宜。
塞勒斯在路边大概站了十分钟,也没见着像是南方安全总处的联络员的人。他倒是看见一辆景区的那种游客观光敞篷车朝着他们摇摇晃晃地开了过来。
那辆小破车刷着白底的红漆,漆面上全是泥点子,估计是下雨之后没人洗车,上面还画了个文化节丑得要死的黄绿色卡通吉祥物。
在它朝他们开过来的途中,还有一两个背着包的游客伸手拦车,驾驶座上的司机一摆手:“私人用车,我要找的人就在前面!”
塞勒斯:“……”不是吧。
他眼看着这观光车一步三蹦地开到了他眼前,然后缓缓停了下来。司机伸出头,打开了车门,从车上跳下来,热情地向他伸出了双手:
“科尔伯恩先生您好,或许我该叫您科恩伯恩教授?您可以叫我马蒂。”
塞勒斯露出礼貌的微笑,向他伸出自己的手:“您好,马蒂先生。”
马蒂是个瘦长脸的中年男人,一说话就出现很重的抬头纹,他肩宽头小,个子瘦高还没有脖子,整个人像支方型的香水瓶。
马蒂回头看了一眼他开过来的敞篷小游览车,有点尴尬地一咧嘴:“人好多啊,好像坐不下。哎呀,我们最近经费比较紧张……”
塞勒斯心说人数早就沟通过,您就别装了。
他只能主动提出:“……或许我们可以暂时先将它停在路边,然后走进去,山上的路不远。”
“那可不行!”马蒂义正词严:“万一被人偷了怎么办,我还指望这次任务结束能再卖出去回本呢!”
塞勒斯:“好的,都听你的,马蒂先生。”
马蒂又走回车上,塞勒斯微微低下头,发现他的腿其实有点跛……
这座镇子叫做“伊密利”,是当地古代语言的音译,也是这里的一座山顶湖泊的名字。
镇子在山上,镇子旁有一片同名的大湖。路边树木繁茂,浅金色的阳光从翠绿的树叶中照下来,显得路边的青苔都是暖的,这里风光清澈透亮,像微风一样灵动。
保罗在走路的间歇抬起头,左右看了看。
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加西亚在身后拍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保罗停下来喘了口气,“我在想,为什么这里这么受欢迎,虽然景色很美,但是其他的山间小镇好像也差不多。”
加西亚思考了一会,刚准备瞎编一个答案,就听到旁边有人插话:
“因为这里真正最美丽的时间是晚上。”
加西亚侧过脸,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欢快热情地朝对方打招呼:“嗨,亚历珊德拉!”
这位今年刚刚进入学校的出身女巫家族的女孩笑着舔了舔嘴唇,从她微微张开的嘴巴里可以看见到她舌头上布满黑色的符文。
亚历珊德拉拨了一下棕色的头发,耳朵上的金属耳环叮叮当当作响:“伊密利湖还有个名字,使用上古拉德语说的,叫做洛斯纳,意思就是月。这里夜晚的湖泊就像是月亮一样。”
她扬起下巴点了点其他零零散散的游客:
“几乎所有人都为伊密利湖的夜晚而来,正如那首诗所说:‘你悄然地泻下幽辉,布满山谷和丛林,我整个的心灵又一次把烦恼消除净尽。’(注)”
越往上走,树上就开始越来越多的出现一种木制的小铃铛,每个都用白色的丝带系在树枝上。一阵风吹过,铃铛与丝带随着风飘舞,但是奇异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它们都没有铃锤。”抬头观察一会,保罗小声说出自己的观察。
“因为这来自于一种异教传统。”
保罗一惊,开始结巴:“科……科尔伯恩先生,上午好。”
塞勒斯温和地说:“上午好。别紧张,保罗,我们上午见面的时候我们已经问过一次好了。”
他抬起手指了指山上已经能看见房顶的建筑:“伊密利保留了相当多的古代异教传统,这里的居民传说是罗辛人的后裔。如果你们仔细阅读了我在课堂上推荐的古代史诗《莫耶之歌》的话就会在里面了解到这个民族,他们有一些很有趣的传统。”
“当然。”塞勒斯转头看着亚历珊德拉,笑了笑:“你应该是学生里面最清楚这些的。”
手臂上满是纹身,画着鲜艳眼影的女孩耸耸肩,露出来一个得意的表情:“毕竟没有人比女巫更接近异教啦,女巫中最有名的格言就是——永远做个异类。”
“我认为这很棒。”塞勒斯回答。
进入小镇,那种异教风格就在其他边边角角的地方不着痕迹的展现出来,比如圆锥屋顶的建筑与都是从内向外打开的两扇式大门。虽然这里的中心有一座湖中女神的教堂,但是装饰物居然不是湖中女神一般采用的蓝色托帕石,而是一颗颗剔透的琥珀。
他们走到小镇边缘的一个小小的旅店门口,马蒂非常沧桑地呼了一口长气:“就是为了订房间,花光了我所有的经费。”
他走到门口,尽管想极力掩饰,但是步子还是有些一瘸一拐。
敲敲门,然后从外侧拉开门,马蒂提醒道:“这里的门只能从外拉或者在里面推,啊还有,不要用脚去踩门口的第一块涂白的砖,对,就是你现在脚下踩的那块……老板正在柜台后面瞪你。”
一个学生讪讪咧嘴,小心地又将自己的脚收回来。
加西亚跟他的的室友威尔同学一起回屋放好行李。他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拿好清单将屋子里所有东西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并且录像。
在检查到柜子的时候,加西亚感慨:“我就知道。”
他伸手轻轻一碰,柜子发出凄惨的“咯吱”一声,轰然倒塌。
他面不改色地把柜子扶起来,熟练拨打前台电话:“您好,房间的柜子是坏的,对,我在入住的时候检查过清单,同时也录过像……对,您要知道根据规定……”
威尔目睹了全过程,不由感慨:“你好熟练。”
加西亚冲他露出一个倒霉中闪烁着知识的光辉的微笑。
艾玛开始在他们门口敲门:
“男孩们,走吧,我们该下去了,你们在里面打扮的也太久了吧,我们不是来旅游的!”
马蒂站在一个房间里,等所有人到齐之后他朝着塞勒斯点了点头,一瘸一拐地走到最前面,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张地图,表情严肃,抬头纹更重了:
“接下来我要介绍这里的情况,我希望你们能够仔细听清楚我说的每一个字,这不是一个危险的任务,但是请你们任何时候都不要保持绝对的乐观。还有,就算你们的老师会像鸡妈妈一样保护你们,可在座的各位毕竟不是来观光的,任务中没有绝对安全的事情。一个不慎,你可能不会直接丢掉性命,但是也会失去一些重要的东西。”
说完,他苦笑了一声,不知道想起来什么。
再接着,马蒂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照片,将它钉在了挂着的地图上最中心的位置。
看着这张照片,学生们不由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注:节选自歌德《对月》
神秘学小贴士:
“……伊密利最知名也最独具特色的异教传统就是他们悬挂的没有铃锤的木风铃,但是在传说中,这些风铃并非永远不会响起的。根据小镇本身的记载,木制风铃会在月色明亮的夜间在一种白色的飞蛾出现的时候响起,这代表了亡灵将从地下返回,回到人间,那些雪白的飞蛾就是为他们引路的使者。关于飞蛾所隐含的神秘学原理与亡灵生物重返人间的理论猜测已经有很多著作对此做出过论述,本文中将不再做详细阐述。我将试图从一首竖琴诗歌的内容中解析这种风俗背后所代表的可能的含义。
本地的异教民谣《纳尔多斯》中有这样一段歌词:‘我凝视着百年不变的森林,我的现在是否真的存在,我的过去究竟是不是迷幻一场?风铃似乎一直没有响起,湖泊依旧清澈,田野永远郁郁葱葱,可这是否是一种表象。我们的眼中看见翠绿、碧蓝与灿烂的太阳,但它的内部却是如同死亡一般的漆黑……(注)’
这首诗歌使用本地语言演唱,后又将其翻译,在翻译过程中并没有体现出‘森林’这个词语不仅有这一个意象,将这个词语拆开,前半部分含有水下的含义,后半部分则是在说月色下森林的光辉。它在本地话语里表达了一种独特的抽象概念,即从湖水之下观望时,森林有一种熠熠生辉的美丽,它散发的美丽清辉是如此让人心动。这是一个在人类社会中并不常见的视角,人类作为一种陆生生物很少会选择从水面之下去观察世界……
在任务的间歇,通过在当地的走访与交流,我还发现了一个很少被人注意到的传统,就连本地年轻人都已经快要遗忘它,这或许与现代信息科技的发展有关。这个传统是……”
——节选自报告《伊密利异教风俗考》 蒂芙尼·诺斯特拉德马斯
注:参考了一点德语民谣Ouwe war
评论我可能不能全看完,有时候也会漏过大家的问题,要是有特别重要的问题大家可以再说一次,我看见了合适的会回答~
最后,谢谢给我捉虫捉bug的所有朋友!爱你们!(有时候我真的会很晕很粗心,给大家道歉……我这两天也在自己捉虫,尽量能捉完)
第187章 失踪
chapter47
那张照片上的左半边有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站在一条河道的浅浅的支流中,只有上半身露出水面,她棕金色的头发披散下来, 身着蓝衣, 衣服设计独特。而右半边则是一个女士的正面照, 四十多岁,有着相同的衣服与发色。
马蒂指着照片:“左侧照片照于今年六月, 在一个游客照片的角落里被发现, 这也是我们目前掌握的最接近真相的线索。右侧照片上的人是一位失踪者, 希尔·乌思纳,失踪于四十年前。我初步认为, 照片上是同一个人。”
……
太阳已经开始向着地平线移动,金灿灿的阳光给云朵带上了一些橙色的暖意, 伊密利湖上的水波在这样的阳光的照耀下展示出一道道金色的波纹来, 好像是无数金鳞的鱼儿在水中跃动,明亮清澈的湖水几乎能将人的眼睛都晃花。
伊密利湖位于山体中部偏上的位置, 这不是一座很高的山, 最多只能算是丘陵。这里水系丰富,支流众多, 湖泊沟通着山上与山下的河道。密集的水网环绕着小镇,也从小镇中穿过, 流入农田、流入远处浓密的森林……
艾玛蹲在眼前的河道边,观察水面上追逐水草的游鱼, 她身处茂密的森林之中,头顶扣着一顶遮阳的草帽。
她旁边, 保罗和加西亚也在观察着河道, 只不过姿势不太一样。
这就是他们旅途最终要面对的任务了, 根据来之前老师们就讲解过的文书以及马蒂的介绍:
伊密利小镇上在有纸质文书记载的两百多年间一直不断有本地人失踪,调查结果却一无所获。同时也由于时间间隔较长且失踪人数少,大概在二十到三十年间才会失踪一个人,所以按照标准一直没能升级成得到重视的大型案件。南方安全总处这些年也只会派人定期来这里巡视一圈,案件一直拖着,解决之日遥遥无期。
但是,在近十年,情况发生了变化:失踪的案件的发生开始变得频繁,这十年间已经有三人失踪,最近一起就在两个月前。
南方安全总处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可他们似乎又觉得事情不是特别严重,毕竟摸排整个伊密利镇以及附近的森林湖泊需要大量的人力与成本,这案子貌似还不值得付出这个。
在这种纠结中,他们向塞勒斯发来了邀请,请克莱拉大学的学生前来完成这项摸排调查工作。塞勒斯因为能社会实践能带来的经验,很爽快的答应了邀请。
根据规划,学生们将三三分组,在黄昏到午夜这段时间定点排查监视固定的区域,然后回去汇总情况,教师则负责巡逻以及提供分析指导。
艾玛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裤子上沾染的草叶,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之后,伸了个懒腰,活力充沛的对着她的两个队友:“时间到了,我们的得开始工作了。”
保罗深吸一口气。
加西亚拍拍他,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别紧张,这个任务的安全系数很高。目前来看,失踪者全是伊密利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外来者就算是与当地人结婚并且在这里居住了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失踪名单上。”
艾玛补充:“所以调查员一直怀疑这是不是与某种血缘关系有关,毕竟五十年前的案子里一个本地的小男孩失踪了,另一个男孩则安然无恙——这个孩子虽然在本地出生,但是他的父母却是搬进来的外地人。”
他们沿着河道巡视,每走出一定的距离就释放出一个检测法术,保罗则手捧一个类似于指南针一样的东西,这玩意能指出魔力浓度超标的地方并且预警。
水流明净,森林幽暗又寂静,他们在森林中越走越远,小镇上的人烟被远远甩在身后,周围开始荒僻起来。
加西亚轻轻将一根垂下来的树枝拨开,然后弯腰穿过去:“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要三人一组了,这种地方到了夜晚估计会很可怕。”
艾玛摇头,“总之不能掉以轻心。而且……”
她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加西亚,“我觉得我们组更要小心,毕竟有你在。”
加西亚随口回答她:“可威尔在另一个组啊。说实话,如果真的要出事,不一定先轮到谁倒霉……”
他还没说完,艾玛和保罗异口同声大喊:“你闭嘴!”
加西亚被他俩吓了一跳,失足踩到了一块潮湿石头上的青苔,脚一滑结结实实摔了下去。
“让我们开始祝福威尔一切顺利吧。”艾玛喃喃自语。
威尔顺利吗?
可能也并不顺利,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出发。
他们这边的任务是开船进入湖泊中巡查,但是在岸边就被人纠缠上了,关键是这个人威尔还认识。
“带我去湖心的这个坐标,拜托。”一个看着二十岁出头的男人拦着他们,挡在码头前面。
威尔烦不胜烦:“说过多少次了,理查德,你自己去找船。”
“我已经转了一圈了,找不到,拜托,我真的有急事。”
蒂芙尼打断他,问道:“你具体有什么事?”
年轻男人一噎,反而开始左右而言其他起来,支支吾吾不肯明说:“就是听说从这个坐标点看过去,到了晚上月亮会很漂亮……”
蒂芙尼一点头,“那就请您自己找艘船吧。”
他们绕开男人,准备上船出发,亚历珊德拉笑嘻嘻地朝着男人做了一个鬼脸,女巫舌头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把对方吓了一大跳。
湖面上水流潺潺,一股潮湿而清新的湖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威尔说:“我总感觉理查德的情况不太对劲,他一看就没说实话。”
蒂芙尼摇头:“那我们也不可能带上他,我们还要在湖面上释放探测法术的,他只是个普通人。”
顿了顿,她补充说:“半夜回去之后把这件事汇报上去吧。”
威尔和亚历珊德拉都点头表示赞同。
根据估算在湖面上摇着船定点释放法术,然后再检查探测结果是个比较枯燥无聊的工作,威尔深呼了一口气,抬起头多看了两眼附近的青山与天空。
接下来,他低下头,看着湖水。伊密利湖非常深,平均深度大约在600英尺左右,所以从湖中间望下去,湖水呈现出望不见底的深邃,特别是天色渐晚,一种深沉的墨蓝色从湖中间透出。
亚历珊德拉打了个喷嚏,然后搓搓手臂,“晚上有些冷哎。”
蒂芙尼:“嗯,确实。”
亚历珊德拉抽了抽鼻子,在肚子里叹气,心说怎么不爱聊天啊,只闷头干事不说话这合理吗。
她看着幽深的湖水,只能选择再找个话题:“听说伊密利湖有一些关于水怪的传说。”
威尔这会倒是接话了,而蒂芙尼还在兢兢业业地释放法术:“世界上比较深的大湖估计都有些关于水怪的传闻,要是湖里真的有什么巨大的怪物,南方安全总处不至于毫无所觉。”
“也是……”亚历珊德拉抬头看了看天空,这时候夜色降临,只能影影约约看见黑色的湖岸,这片湖的岸边奇异的长不出来植物,在古老的森林和湖水之间是一片乱石滩,石头都是罕见的黑色。
这个时候,他们总算是感觉到了这里独特的魅力,明亮的白色月光洒下来,落在湖面上,美丽而寒冷。同时乱石嶙峋的湖岸与哗啦啦拍击石块的水结合起来却又展现出某种荒凉的魅力,湖面辽阔,星空寂寥,让人心里充满了广大的想象。
没人接话,就连刚刚和她闲聊了两句的威尔也不说话了,威尔盯着水面,好像是在观察探测结果。
亚历珊德拉吐吐舌头,准备站起身去帮蒂芙尼。
这时候,一直在努力工作观察水面的蒂芙尼突然转头,声音严肃大声说:“威尔,你在看什么?”
威尔抬起头,表情显得有点困惑:“我刚刚看见……湖水里理查德的脸一闪而过。”
蒂芙尼皱起眉头,和亚历珊德拉对视了一眼。
“我们现在回去汇报!”她说。
“……你们说第一天威尔就发现了一些线索?”
塞勒斯也愣了一下,不由多看了威尔同学两眼,心里感叹威尔同学不愧是‘天生的通灵者’。
马蒂已经去调查理查德了,威尔说:“理查德是我的校友,比我大三岁,但是我们也不是很熟悉。”
他摸出手机,“我知道他的社交账号,我们没有互相关注过,但或许那上面会有一些线索。”
往下翻了两下,威尔扬起了眉头:“您看这几段:【又做梦了,还是梦里的那个湖,我站在湖中央的位置,环顾着周围,湖里有人在叫我。】
【通过调查,我发现梦里的是伊密利湖,就连我身处位置的坐标我也找到了,梦里呼唤我的声音越来越强烈……】
底下还有几句评论,是他的朋友们。”
塞勒斯接过手机:“他以前和西大陆来往密切吗?”
“据我所知,他们家往上五六代都和西大陆没有任何关系,他最多是毕业游的时候来过西大陆。”
塞勒斯低声自语:“很奇怪,那为什么会找上他?”
门口传来一声响动,马蒂冲进来,因为步伐飞快,他脚下一瘸一拐的有点明显:“理查德·哈顿不见了,他租下的酒店说他今晚没有返回。”
作者有话说:
神秘学小贴士:
论坛《学术版《【灌水】任务一直没动静怎么办,担心学分不够……
1L:楼主
如题,我们现在做的任务都快一个月没动静了,我们整个暑假都基本上耗在这里,天天盯着,但是毫无异常……再这样下去真的要撤了,可学分怎么办呢?有没有什么好方法?
2L:
楼主有没有考虑过是档案搞错了,不如回家睡觉
3L:
这时候劝回不太好吧,楼主大几了?
4L:楼主
四年级
5L:
那学分确实紧张……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你认识六年级的威尔·梅瑟尔或者加西亚·布鲁诺吗?
6L:
确实,带上他们,说不定能从风平浪静中炸出什么呢(阴险),万一遇上邪神什么的
……
17L:
救命盼点好的吧,天知道我们第一届大二时候的集体实践发生了什么,你们是想楼主死……
18L:
确实,他俩要不是实力过硬,根本活不到今天
19L:
刚刚遇到布鲁诺了耶,他人很好,超nice的,他让我直接叫他加西亚。你们在说什么呢?
……
37L:楼主
谢谢大家关心,事情解决了,就是我打石膏的腿有点疼……
第188章 误会
chapter48
房间里安静了一分钟, 几个人对视一眼,如果理查德·哈顿真的失踪了,那这就完全打破了之前失踪者的规律。
塞勒斯站起来, “先把学生们都叫回来吧, 或许这里已经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说完, 他又在心里颇为凝重的思考,这种突然的变化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他们的运气真的很不好, 另一种就是出现了某种刺激这里事态发展的诱因。
到底是什么原因?
理查德·哈顿又到底特殊在了哪里?
威尔说理查德·哈顿以前貌似从来没有来过伊密利, 而且他们在一个学校的时候他貌似也从来没有察觉到他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塞勒斯接着往下翻,理查德·哈顿发出的一条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真奇怪,梦里居然梦见了一首歌, 非常独特, 歌词听不懂,旋律很悠扬, 但是腔调居然有点像白鲸的鸣叫。】
他估计是学过音乐, 用钢琴还原了一下歌曲的旋律,配上文字发出来。歌曲的调子确实高而悠扬, 音都很高,甚至清澈到了空灵的境界。
卡帕尔蒂和埃斯波西托都在旁边听着, 半晌都抬起头。卡帕尔蒂难得有点犹豫地说:“我觉得这首歌不像是人类的风格……它倒是非常像……”
“罗蕾莱!”
埃斯波西托先生果断补充,“我曾经收购到一个记录了罗蕾莱歌声的回声石, 当时我非常痴迷,几乎每天都会去听, 这两者的风格非常非常相似。”
罗蕾莱, 一种西大陆, 尤其是德尔达地区传说中的水妖,传说他们是河神的孩子,他们白天会在水底沉睡,而到了黄昏以及夜晚则会出现在水面上,唱出迷人的歌声。
有一位著名的诗人曾经这样写道:
“我不知为了什么
我会这般悲伤
有一个旧日故事
在心中念念不忘
微风料峭而又幽瞑静静吹过莱茵
夕阳的光辉染红山顶
有一位美丽的姑娘奇异的高踞高崖
……
应和着罗雷莱动人心魂的歌声”
(选自海涅叙事诗)
而在神秘世界,罗蕾莱是一种超凡生物,比较罕见,塞壬是海妖,罗蕾莱就是河妖。他们喜欢居住在幽静而荒无人烟的河流湖泊中,魔力强大,厌恶与外人交往。古代倒是有过罗蕾莱借助歌声将岸边的人或者行船的水手拖下水的故事,但是这种案例已经近千年没出现过了。
塞勒斯转头问马蒂:“南方安全总处确定这里没有居住罗蕾莱吗?”
马蒂脸上又茫然又震惊:“起码之前几年中的汇报从来没有提示过相关的消息……”
卡帕尔蒂很不给面子地发出一声嗤笑,马蒂的脸开始涨红起来。
埃斯波西托先生幽幽长叹:“如果是罗蕾莱下的手,那失踪的人可以确定是身亡了,普通人类可没有在水下生存几十年的能力。不过还是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比如说为什么罗蕾莱在以前的这么多年间为什么只会对本地人下手,如果要报复村子,为什么之前会存在这样低一个频率?为什么作为外人的理查德·哈顿会有着这样的经历?
这些水妖可都是非常任性的生物,他们将情感置于理智之上,性格激烈,倒是没听说过水妖们慢刀割肉的做法。
楼下,学生们已经在陆陆续续往回赶,现在时间已经比较晚了,大家都有点疲惫,哈欠连天的。
塞勒斯清点了一下人数,在看到加西亚的时候停了一下:“你的脸怎么了?为什么受伤了?”
加西亚的一侧脸上擦破了好大一块皮还有点青,他尴尬挠头,刚想咧嘴笑一下,结果因为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凉气:“走路摔倒,没事,我习惯了。”
塞勒斯默默点头。
他接下来对学生进行了重新分组,一年级全部留下,二年级分为三组,各组由一位老师带队,马蒂留下来和一年级的学生待在一起。
塞勒斯自己带着比较容易暴雷的威尔和加西亚,从森林边缘沿着一条支流河流出发。
老师开始出手,使用的方法自然就开始简单粗暴起来,塞勒斯先让学生们接着练手,用法术探查水下的情况。而在他们没有发现什么的情况下,他会直接将自己的魔力向河面下压,在河水中来回扫荡。
这基本上是在当面挑衅,按照罗蕾莱的脾气,差不多就相当于在当面打他们的耳光,能忍就见鬼了。
塞勒斯一边教他们如何观察正确的反馈,一边传授一些小技巧。
“记得出发前面对水生的超凡生物的讲解吗?他们大多善于潜伏和突然袭击,魔力极度依赖水。同时还擅长一些幻境与精神类的法术,其中以塞壬的歌声为代表。罗蕾莱也是一样,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有研究认为,罗蕾莱其实就是塞壬生活在河中的一支分支,不过他们在外表上和塞壬有些差别……”
水流激烈的荡漾起来,魔力在水下疯狂涌动,要是这片水域之下真的有塞壬,绝对会跳出来打他。
走到下一片水域的时候,他们已经开着船走到了湖面偏中心的位置,塞勒斯先没吭声,看着学生们实践。
蒂芙尼突然说:“我觉得不对。法术探测出的颜色变深了……虽然不明显,但是真的变深了。”
魔药的颜色是检验魔药品质非常重要的一环,出色的药剂师对颜色都非常敏锐,色盲只能完全告别这个行业。
但是接着探查下去,颜色又回归到了原本的水平,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蒂芙尼皱紧眉头,咬了咬嘴唇。
塞勒斯突然出声:“大家可以先停下来了。”
学生们齐齐转头望着他。
“我有个猜想。孩子们,魔力探测法的原理是通过施术者魔力刺激被探测方魔力引起共鸣,从而显色出不同状态的法术。颜色停止变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法术已经无法影响这种共鸣了。”
塞勒斯低下头,眯起眼睛凝视着脚下墨蓝的湖水,湖水深不见底:“因为魔力探测法是有上限的,只不过我们平时基本接触不到超越它上限的东西罢了,罗蕾莱可没这么强大。”
他直接用魔力扫荡不起作用,或许是因为这个东西做不出什么反应,或许是它在静静等候,等待他们一步步进入它的领域。他尝试过和湖里的东西沟通,但是对方根本没有回应他。
塞勒斯轻轻抬起手,手指之间出现了一点点光芒,光芒又逐渐拉长,汇成一把长剑的形状。他微微抬头,将手臂举高,双手相握。
光芒刺目,他猛地下刺,身体半蹲下来,外套的下摆被激起的风高高扬起。
湖水像是被投入了一枚炮弹,轰的一声四散炸裂。
水柱高高扬起,在黑夜中看不清高度,只感觉它几乎要直插云霄。但是他们的船却像是被钉在了湖面上,甚至都没有一丝震荡,那个微低着头的人就是定住一切的支柱。
蒂芙尼看着老师的侧脸,不管见到多少次,她依旧会为这种强大感到震撼。
一直以来,她是如此渴求强大,热爱力量。这种渴望与热爱带给她严苛的自律与自觉,她咬着牙走在路上,就算是一条路从不是能轻易通过的康庄大道。
我什么时候能做到这些呢?她不由得想。
湖面依旧是墨黑的,深沉得让人窒息,但是所有人还是看见了一道银芒深入湖水,像是劈开黑暗的一把长剑。
湖底猛地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吼,古奥又威严。听到这声怒吼的学生们忍不住捂起耳朵,吼声在他们的耳朵里震荡,他们那一瞬间纷纷都有一种要跪下臣服的冲动,不可违逆。
接着,湖面上缓缓浮现出一极其庞大的黑影。庞大的从船上看不到它的边界,小船和它一比,像是一只微不足道的昆虫。
加西亚喃喃:“这湖得有多深啊。”
塞勒斯脸色都没变一下,他重新站起身,低头凝视着浮起的黑影,额前的碎头发垂下来一点,显得他整张脸肃然又冷淡。
他手一扬,咫尺之书打开,开始哗啦啦的翻页,冲天水柱中落下来的水滴开始在人的眼前静止,震耳欲聋的怒吼停留下来,水波不再荡漾。
时间的维度被拉长了。
塞勒斯挥手将小船推向岸边,他伸出腿,踩在水面上,像是站在坚硬的地面。
咫尺之书合上,书页抖动。
接着,他淡淡开口,用的是一种古老而复杂的语言:“巨龙族的朋友,您想做什么呢?”
水下那条龙没有接话,伴随着一声悠长的龙吟,毫不犹豫地开始了第一轮的攻击。
水面搅动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水面上形成一道巨大的水柱,带着尖锐的魔力,想着塞勒斯拍过来。
塞勒斯脚下转动步伐,侧身避过,溅出的水珠被挡在他身前一英尺的位置,在屏障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龙语的魔法被巨龙念诵,那道水柱向着森林砸去,在空气尖锐的鸣啸声中那片森林被腐蚀,一秒钟内随着一阵蒸汽消失。
隆隆的龙吟在水下响起:“现在滚蛋,我就不宰了你。”
塞勒斯的回应是他的身影从原地消失,在另一方闪现,他展开双手,低低念起咒文,水面再次剧烈波动,天空中的水柱变为一根根利剑,向着水面穿刺而下!
水面浮现出古奥的龙文,一击不中,巨龙旋即发出龙吟,开始吐出了一口龙息。
龙息让水飞快气化,起了大雾。
一条游鱼被振起,在接触到雾气的瞬间就化为白骨,旋即,骨头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塞勒斯翻转手腕,向上迈步,稳稳踩在空中向上而去。
随着他的吟诵,某种透明而静谧的火焰开始在水面上燃烧。
巨龙的念咒声突然停住了。它原本藏在水下,这时候开始飞快上浮,塞勒斯一眼就看见了那银蓝色的庞大龙头。
巨龙张开嘴巴,用巨龙语发出隆隆的喊声:
“赛诺恩,怎么是你?你怎么还没死?!”
作者有话说:
神秘学小贴士:
【巨龙吐息的治疗方式:
巨龙吐息是一种强大的攻击魔法,一旦受到攻击,受到的伤害将完全不可逆。同时,不加以治疗阻止的巨龙吐息还会接着腐蚀灼烧你的一切:你的身体、魔力、精神……接下来,我们将介绍一些当受到巨龙吐息攻击之后的治疗方法。
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的治疗方法是用巨龙的唾液调制魔药……
药方如下(略)
其次,要是没有足够条件,可以用补冰果捣碎冷敷,然后使用“雅拉咒文”治疗,冷敷与咒文交替使用。(补冰果可用高山紫荆代替)
最后,在一切条件均不满足的情况下,可用法术冰冻受伤部位,但是注意时间不要超过七天。接着可剜下受伤部位。
——克莱拉大学医学急救指导手册——生物伤害篇】
第189章 巨龙
chapter49
一边说着话, 巨龙一边从湖里伸出头来,这时候他的上半身已经完全浮出水面,完完全全就是传说中巨龙的模样, 他有着覆盖全身的银蓝色鳞片、强壮而充满力量的身躯、修长的头颈与展开的蝙蝠状的巨翼, 头部到脊背的位置有一排狰狞又美丽的背棘。
龙漂浮在水面上, 像是一个巨大的、远古时代的标本或者岛屿,它的鳞片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像是最华丽的金属, 当龙昂起头的时候, 仿佛世界都在它脚下颤抖。
只有见到了真正的巨龙,才能知道为什么四爪飞龙根本不配与巨龙称为同一物种, 只是一种普通的、可以用来拉车的生物。
巨龙昂起头,用那双漂亮的竖瞳盯着塞勒斯, 接着用巨龙语嗡嗡开口:“你打我干嘛, 你有病吧?”
塞勒斯心说咱们认识吗?不过这龙浮出水面之后看起来确实有点眼熟,模模糊糊的记忆里好像能扒拉出点什么。
不过现在也不是叙旧的好时候, 刚刚他们搞出来的动静太大, 晚上又有游客活动游玩。再聊下去,回头连着这条龙一起让人发到网上去, 乐子可就大了,现在只能希望马蒂和埃斯波西托先生他们及时采取了隐秘措施。
所以塞勒斯干咳一声:“既然存在误会, 那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聊一聊,您能上岸吗?”
巨龙作为强大的魔法生物当然是有模拟人类形态的能力的, 那头湖中的巨龙用那双比篮球还大的眼睛向上翻了塞勒斯一眼,然后慢吞吞地蜷缩起了龙翼。
一个男人出现在湖面上, 身材健硕, 浓眉高鼻梁, 还有清晰的下颌和凌厉的脸部轮廓,长了一张有点霸道的脸,琥珀色的眼睛里神态与刚才的那头龙一模一样。
上了岸,塞勒斯发现这龙比他都高了半个头还多,要是换算一下单位,起码快接近7英尺。
卡帕尔蒂迎过来,那双眼睛毫不掩饰地上下扫了巨龙两眼,龙朝他威胁性的一呲牙。
卡帕尔蒂毫不在乎,转头对着塞勒斯:“刚刚你们开打的时候我和埃斯波西托已经赶过来了,基本完成了封锁,用幻境遮盖了一下,问题应该不大。”
“多谢,辛苦了。”
顿了一下,卡帕尔蒂委婉的补充了一句:“埃斯波西托先生应该是听得懂巨龙语的……”
塞勒斯点点头,心说没关系,老头身上长了八百个心眼,八成早就察觉到什么不对并且有猜测了。但是他不主动提起来,老头也就装自己不知道,这属于他俩心照不宣的默契。
果然,跟在后面的埃斯波西托先生脸上毫无异样,就跟刚刚什么都没听懂一样转头招呼学生们去了。
巨龙从浮出水面开始就非常莫名其妙,通用语他也听不懂,只能用古拉德语问道:“人类又换语言了?你们语言的寿命怎么还没我活得长。”
“是的,奥维莱亚,这是通用语。”塞勒斯回答他,这会他总算在模模糊糊的记忆里扒拉出来这是谁了,但是在他有限的记忆中他和这头龙貌似不是很熟,看样子后来还发生了一点别的事情。
“我是来调查一起连续失踪案件的。”他接着说:“这片湖的范围内连续几百年内都有本地的居民失踪,今晚又失踪了一位……而你正好在湖底埋伏。”
奥维莱亚睁大眼睛,发出了一声不屑且震惊的鼻音:“我对普通人类下手做什么?我依旧会遵守当年联盟的誓言,况且我刚刚睡醒没几天你就打上门来了。”
塞勒斯:“如果非要说的话,应该是你先动手的。”
巨龙回应:“你是先在我头顶上蹦迪的,我不揍你揍谁?”
他接着一拍脑袋:“哦对,蹦迪这个词还是你当年教我的。”
塞勒斯:“……”
他真的挺好奇,后来他和奥维莱亚熟到了什么程度才会去教他这种满嘴跑火车的东西。
卡帕尔蒂在旁边问:“那么湖中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对本地居民下手?”
巨龙是一种领地意识很强的独居生物,就算是有同类进入了它们的领地,两方也会恨不得把对面的脑浆锤出来。要是湖里真的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东西,这头龙不会不知道。
奥维莱亚明显对这个一上岸就敢用自己的魔眼打量他的家伙很不爽,他看了塞勒斯一眼,低声轻轻吹起了一声口哨。
其实说这是口哨非常不准确,因为这只是从人类生理的浅薄角度进行的理解,这种声音也很类似于一种人类声带发不出来的吟唱,像是呜呜的风,也像是水流拍打着岩石。
这种声音传了很远,如同悠长的气流,随着声音传达到的地方,树上的那些没有铃锤的风铃开始跟着轻轻摇晃起来,发出了清脆又美妙的响声。
整座山上的风铃都开始作响,幽暗的密林中树影摇曳,风铃的响声在明月照耀的深夜连成一片,白色的丝带飘舞,有一种祭祀一般的圣洁与奇幻。
学生们睁大了眼睛。
铃声越来越响,塞勒斯闭上眼睛,感觉这声音和他脑海里的声音交叠在一起,让他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湖泊的水面开始轻轻搅动起来,威尔听到声音,难以自制地弯下腰,他被吸引着望向水面,面孔离水越来越近。
在水里,威尔看见了一张脸,一张奇诡的面孔。
水里一蓬水藻一样浓密的黑发散开,中间浮现出一张苍白的脸,从脸颊侧方到脖子都布满绚丽渐变的的绿色鳞片,它的那双眼睛好像含着一汪水中的月亮,吸引着人们伸手触碰,它嘴巴微张,有着尖尖的舌头和尖牙,一张脸美艳而似人非人,有野兽一样迷人的吸引力。
旋即,一张张苍白的面孔从水中浮现,仿佛在水面飘荡着的白色果实。
威尔垂下头,金发在水面上沾湿,鼻尖几乎都要与那张白色的面孔触碰到一起。
巨龙奥维莱亚伸手把威尔从后脖子的位置拎起来,按他俩的身高差距来看,威尔在他手里就像一只小鸡:“咦,奥兰德尔,你怎么也换了个身体,你怎么这么弱了……”
塞勒斯赶快阻止:“不,他不是迪伦,你认错人了。”
奥维莱亚:“这样啊,那就是又一个‘通灵者’。”
幸好他俩交流说的是巨龙语,威尔没听懂,但是威尔同学估计也就是暂时听不懂,按他的性格和记忆力,他绝对能回去查出来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塞勒斯转头望向水面那一张张苍白的果实一样的脸:“原来是这样,失踪的居民都在这里了,原来他们就是罗蕾莱。”
不管怎么说,他们之前是调查或许是受到了思维定式的影响,那些居民根本就不是被带走了,他们是自己走下水的!
奥维莱亚这头出水开始就暴躁的龙这时候低下头,用那双透亮的琥珀色眼睛看向塞勒斯,罕见地展示出一种长生种特有的悲悯气质:
“我的朋友,你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你似乎忘记了很多东西,包括这座小镇的由来、这里的居民以及我沉睡在这里。”
塞勒斯只能朝他微笑:“朋友,这或许就是某种代价。”
“好吧,这里的人都是罗蕾莱与人类的后代。这里曾经是一座战场,罗蕾莱受到了巨大的伤亡,而幸存的人类绕湖而居。我当时受了很严重的伤害,不得已停在了远征的半途,我将沉睡在湖中并庇护他们,罗蕾莱选择了与我一起沉睡。”
接下来的事情,巨龙不用说塞勒斯都能猜明白,这里的居民千年之后罗蕾莱的血脉越来越淡,可湖水依旧在呼唤着他们,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被唤醒,他们投入河中,忘记属于人类的一切,渐渐化为罗蕾莱,伴随着巨龙一起在湖底沉沉睡去……
至于大家投湖的频率为什么突然变快可能是因为这头龙快醒了,连带着罗蕾莱们估计也在苏醒的边缘,那张照片就是最好的例子。
还有被召唤过来的理查德·哈顿,或许他的家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和西大陆的某个小镇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联,但是神秘界的时间却从不能以人类能够理解的角度去评价的:
有些东西根植在血脉中,它永远也不会消失,就算已经过去了一千年。
水面上那些罗蕾莱已经不是之前的人类,它们作为一个崭新的生命再度出现,随着传说中的巨龙而苏醒,那些奇幻的故事又重新从书本中走出。
湖中的罗蕾莱们游动起来,月光洒在它们身上,清凉静谧,它们开始唱起一首歌,歌声悲伤,遥遥应和着悠扬的风铃声。
巨龙评价:“这是以前为了交流挂上的风铃,用特殊方法制作,罗蕾莱察觉到危险或者是别的信息,会唱出特定的曲调,风铃会就响起,我真没想到这里的人类还挺长情。”
“就像是门口的白砖原本是为了阻遏那些常年在乡村市镇游荡的死灵生物的白晶石。”塞勒斯喃喃。
巨龙有点惊奇:“你没忘?”
“我不知道。”塞勒斯回答:“或许我一直都没忘,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罢了。”
镇上的人和游玩的游客早就被没有铃锤的风铃响动的声音吸引,他们惊呼着靠近风铃,去摘下它观察、拿出手机拍摄、倾听它迷人又空灵的声音……
小镇的床上,一位头发全白的老人抬起头,张大了嘴巴,他说着年轻人难以听懂的古老方言:“风铃响了,那些传说回来了……”
罗蕾莱们一首歌曲唱完,摆动身体,一张张苍白的脸挨个消失,它们重新回到了深深的湖水中。
塞勒斯和其他两位老师用法术吹出了三短三长的节奏,这在水妖们的语言中代表着一个含义:
再见。
罗蕾莱的歌声淡去,风铃们又逐渐沉寂下来,风吹过树梢,树叶开始沙沙作响,铃声反而消失了。
“结束了?”全程没太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的艾玛喃喃自语,有点恍惚:
“我们第一次实践活动就直接以遇上龙收尾?”
威尔面无表情:“是的,相比这个,我比较想知道我回去怎么跟理查德·哈顿的家人解释,为什么他在见过我之后就失踪了。”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哦,祝大家在2023天天开心,平安健康!
神秘学小贴士:
“星辰之龙——银龙奥维莱亚
智慧而骄傲的星辰之龙,安提涅的土地上依旧传颂着你的传说。
在德罗里斯的山脉的暗影里,有一片黑暗的土地,而在这片充满了多节瘤的枯死树木、荒废贫瘠的土地和游荡着的饥饿亡灵的衰败地方,诞生了一条银龙,他就是奥维莱亚。
……
这条龙以龙语中一颗位于北方的偏僻的星辰为名,它是古老的路标,是山脉中孤独的观星者,人类的智者总是追逐者奥维莱亚的痕迹。
虽然,这条伟大的银龙或许已经死在了世界之灾动荡的战场上。
——节选自《大陆著名巨龙图鉴》”
下一章准备回到校园生活啦!接下来大家的日子会越来越丰富多彩的(不是)
第190章 回归
chapter50
旅店一楼的餐厅,
几个学生藏在角落里偷偷观察,罕见没发出一点声音。
而顺着他们观察的目光看过去,从侧面能看见一个颇为高大的背影坐在桌子前面大快朵颐, 他们校长坐在桌子对面, 手里拿着一本菜单, 正在跟服务员点菜。
“牛油果拌羽衣甘蓝、芥末玉米饼、番茄沙拉以及这几个纯素菜之外,剩下麻烦都上一份。”
服务员记录菜名记到一半的动作停住, 她忍不住发问:“抱歉, 您能再重复一遍吗?”
塞勒斯耐心地说:“没有听错, 小姐,麻烦将剩下的菜都上一份吧。”
“只有您二位?”
塞勒斯这次没有回答, 而是抬头朝她笑了笑,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弯起来, 十分柔和且深邃。
年轻的服务员不由的脸红了一下, 这么一愣的时间,她也就没来得及追问, 只能带着菜单匆匆下去了。
奥维莱亚在对面对此大加赞扬:“赛诺恩, 你现在终于变得大方了一些,不再像地精那样吝啬, 以前连一枚铜币都从你的口袋里掏不出来。”
塞勒斯忽略他的后半句话,摇了摇头:“现在还是叫我塞勒斯·科尔伯恩吧。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差别也不大。”这头龙安慰他, “你换了个身体还是没我高。”
塞勒斯顺手拿起手边的茶壶,微笑着给奥维莱亚倒了杯水:“你可以尝尝这里的花茶, 很有特色。”
在第一盘菜端上桌的那一刻,塞勒斯就彻底沦为了一个倒水机器, 此时此刻他开始无比怀念自己办公桌上的那只会吐泡泡的茶壶。
奥维莱亚在一口吞掉一块牛排的间歇抬头看他:“那么, 我的朋友, 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还在白塔吗?”
“不,我现在在开办一所大学。”塞勒斯看这条龙的表情就知道他基本上不太理解大学是个什么玩意,估计把这当成了白塔的某种新型玩法。
一觉睡的比塞勒斯消失的时间还长点的老龙似懂非懂,也没有深究的意思,转身用一种惊人的速度消耗着食物。
这时候,南方安全总处的执行员马蒂一瘸一拐地冲过来,腋下还夹了一份报纸,他低声喊叫道:
“科尔伯恩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响起来的风铃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们在湖底找到了一条巨……”
他这时候绕过了卡座,猝不及防之下和奥维莱亚对视了一眼。
看着那双金琥珀色的眼睛,马蒂双腿一软,险些一头砸进桌子上的羊肉汤里。
塞勒斯赶紧一把扯住他,把他按在自己身边坐下。
“没事,马蒂,你慢慢说。”
马蒂嘴唇颤抖了一下,在巨龙的注视下,他不敢说。
塞勒斯不得已,只能也给他倒了杯茶。
或许是热茶抚慰了马蒂敏感的神经,也或许是塞勒斯坐在这里,给了他一点安全感,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终于开始将自己的话说下去。
“巨……咳,伟大的巨龙现世的画面基本没被普通人看见,偶尔看见的人已经被我们处理了记忆。但是风铃的事情瞒不住,整座山没有铃锤的风铃都在响,每个人还都拿着手机。”马蒂干巴巴地捧着杯子说。
“这件事当天晚上就上了当地的网络热度榜,到了白天相关视频就直接冲上前三了。我们也不好直接把镇子的网线拔了,那简直是不打自招。不过好在总部比较有经验,这种事情只能慢慢处理。”
以前一直都被人类赞颂智慧的奥维莱亚一个词都没听懂,只能继续将空盘子摞得再高一点。
“至于,巨……”马蒂刚刚说出来一个词,就像是咬着舌头一样发出一声尖锐的抽气声,像个准备爆炸的氢气球,塞勒斯都开始担心他别一下背过气去。
塞勒斯很贴心:“南方安全总处具体是什么意思呢?”
马蒂纠结地组织语言。
其实西大陆南方安全总处总部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尽量搞明白这条龙打算去哪儿,最好是进入里世界去和他的同族们相亲相爱或者相互撕逼,其次离开西大陆也行,反正离他们的辖区越远越好。
但是马蒂看着这条龙的眼睛,几乎没有一丝将话问出口的勇气。
那可是巨龙,站在整个世界最顶端的生物。人类编造出来的英雄拎着把破剑就能屠龙的史诗基本上都是那种无聊的自娱自乐,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能分辨出这种故事的真假。
那些真正的巨龙强大而智慧,寿命无尽。他们是最受到眷顾的种族,是几乎完美的存在。
塞勒斯用巨龙语问了一下奥维莱亚的态度。
“我应该会选择回到德罗里斯山脉,我曾经出生在那里的冰湖边。”奥维莱亚伸了个懒腰,这个出现在他身上的简单动作也带着某种膨胀一样的力量感。
“那里的领主是谁,还是眀彻斯帝国委派的总督吗?我该要回我冰湖上的领地了。”
塞勒斯和马蒂对视一眼,马蒂眨巴着眼睛凝望塞勒斯,用一双会说话的生动眼睛展示出了他不想解释这件事的渴望。
塞勒斯转而看着巨龙有点茫然的脸。
事到如今,他这个自己从千年之前飞跃过来的老古董终于也有机会对别人说出这样一句话:
“时代变了,奥维莱亚。”
他接着补充,“那里现在已经没有领主了,目前这个地方是白湖国家公园。至于你居住的冰湖……如果没记错,它之前成为了全球知名的冰云矿泉水品牌的取水地,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有人天天在你头顶上打水。”
奥维莱亚:“……?”
塞勒斯补上最后一击:“而且,现在那里的人类们可能并不相信世界上有巨龙存在,告诉他们国家公园要被改为巨龙栖息地,以后大家都不能去转了,所有人都会以为世界疯了的。”
奥维莱亚:???
这条龙纠结半天,无比疑惑地问出了一个问题:“那他们相信什么?”
塞勒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朝着巨龙按亮屏幕:
“科学改变生活。”
接下来,他又花费了十几分钟给巨龙解释了这一千多年的变化,包括魔法已经不再光明正大的存在,而诸多幻想种族已经搬迁离开,还有神秘世界的存在成为秘密,要是今天一条巨龙从森林中飞过去,十分钟后这就会立刻成为全世界的头版头条。
奥维莱亚首先看了一眼自己面前摞起的高高的盘子。
塞勒斯说:“这个倒没事,现在的人类的世界里饭桶也很多。”
“那么,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继续留在伊密利吗?还是前往里世界?”他接着问。
巨龙陷入了沉思。
其实塞勒斯最开始是想过将奥维莱亚拐去学校的可能性,毕竟这条银龙还有另一个名字——星辰之龙,它曾经趴在德罗里斯山脉嶙峋的山脊上仰望星辰,见证过星星最古老的轨迹,根据白塔的记载,在他之前的首席法师都向这头龙寻求过智慧。
但是他又有些犹豫,关于他和奥维莱亚当年有多熟,他完全没有记忆,就算这头龙现在面对他表现得亲切又熟稔,塞勒斯还是忍不住感到一丝怪异。
马蒂见到气氛沉默下去,小心翼翼地问:“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二位还有别的事可以再找我。”
他没等人回答,自己就风一样的离开,连那份报纸都没带。
报纸是《术士日报》,上面除了伊密利出现巨龙的头版以外,下一篇写着一则矿难新闻:熔岩之城矿场中一条矿道发生事故,足以让魔法生物窒息的矿物粉尘飘舞,并且伴生了特大爆炸,或已造成数十位矮人矿工死亡。
塞勒斯的目光在这则新闻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将报纸自己夹起来,收好了。
巨龙奥维莱亚目前被他已经不能光明正大在天上飞翔的事实刺激的不轻,浑浑噩噩又吃了两大盘,然后一头扎进湖水里自闭去了。
塞勒斯回到房间,思考了两秒钟,还是掏出了咫尺之书,翻开书页,他敲敲纸张:“在吗?”
黑猫脑袋用后脑勺对着他,纹丝不动。
“你对奥维莱亚了解多少?”
黑猫还是不动,就是垂在最后面的尾巴轻轻抽动了一下,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
“好好说话。”
“问我干什么,你和那头龙比较熟,我不太了解他。我最讨厌的就是巨龙这种大块蠢材。”
“我基本都不记得了。”
黑猫哈了一声,转过来的表情带着点恶毒狡诈,“你连和奥维莱亚的友情都不记得了?我现在很好奇,你有多少记忆,哈哈,我就知道,你绝对在付出代价。”
塞勒斯若有所思的看着猫首神。
他自忖是个积极善良的人,以前他到底对这只猫干过什么,才会让对方至今都这么大怨气?
猫首神被他看得尾巴开始炸毛,忍不住钻到书页的一个角落里,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
事情基本解决,克莱拉大学的学生们明天就会离开,返回学校,而奥维莱亚还在湖里自闭,到现在没有出现过。
网上的视频被一个游戏公司认下来了,该公司的官方账号公开承认这其实是他们公司为了新发售的游戏制作的宣传视频,采用贴近现实的模式宣发,制作了多视角多版本。
他们甚至还放出来了一些网上没有流传的全新视角与配乐……
围观群众们点了点头,纷纷恍然大悟。
入夜,塞勒斯放下手里莫尔莫利写成砖头一样的书的信件,抬头望向窗户。
一匹黑色的骏马的倒影凭空出现在玻璃上,它有着烈火组成的红色鬓毛,脚下也踩着地狱的火焰,眼眸暗红。
骏马是成年的雄性马匹模样,身形健壮优美,威风凛凛,和薇拉那个小豆芽菜有着天壤之别。它微微屈了一下前蹄,向塞勒斯行了个礼。
塞勒斯点头回礼。
骏马模样的梦魇站直身体,一跃离开,钻入最近的普通人家的梦境里,解决网上的话题之后,它被派来处理这里的普通人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神秘学小贴士:
“校工部友情提醒各位在校同学,近日新查斯顿或将出现大到暴雨,请同学们牢记避水咒并且能够熟练使用该咒语,降温时多添衣物或者使用保温咒。以及,二年级同学的罗香椒即将成熟,为了各位的期末成绩考虑,请及时为它们避雨,接触雨水会使得它们的果实膨胀,最终将带有刺激性味道的籽炸的遍地都是。
ps,不在校的同学可委托在校生处理。
——校工艾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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