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赵骊娇窝在府里养了两月伤,下巴都圆润了起来。
公主对着镜子愁眉苦脸半晌,转头凶狠的道:“他再送补汤来,都不许收!”
香晚香凝对视一眼,抿唇应下:“是。”
说的像她们收过似的。
“殿下。”郎君的声音适当的传来。
香凝香晚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殿下,这是刚熬好的老鸭汤。”苏卿将汤盅放在桌上,眼睛亮晶晶的:“我盯着熬的,足足三个时辰,殿下你尝尝。”
赵骊娇的目光直勾勾落在汤盅上,好一会儿才看向郎君:“你觉得我近日可有什么变化?”
苏卿眨眨眼,凑近公主细细看了一遍:“殿下更好看了。”
公主眯起眼:“还有呢?”
苏卿又看了半晌,愣是没看出有什么变化,他下意识看了眼两个侍女,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公主指着自己的脸,颇为哀怨的道:“你不觉得我胖了吗?”
苏卿下意识摇头:“没有啊。”
“殿下怎样都好看……”
郎君突然闭了嘴,他睁大眼盯着桌上的汤盅:“殿下是不是不想喝汤。”
“我在厨房蹲了三个时辰熬的,殿下是不是不喜欢。”
赵骊娇动了动唇角,他这个样子像极了当初在惊风殿同秦樰吵架炸毛时的模样。
公主避开郎君的目光,将汤盅扯过来,轻轻念叨:“喜欢,阿卿熬的我都喜欢。”
苏卿不语,盯着公主喝完了便收了汤盅,起身往外走:“殿下要是不喜欢,以后不熬便是。”
公主:……
这么多天他还是第一次同自己闹脾气。
果然,受伤的待遇是不一样的。
“我没说不喜欢~”公主盯着郎君的背影,小声道。
他定是生气了。
就因为一月前太医说了句要补补身子,他就每天变着花样的给她熬汤。
他满心欢喜而来,她却辜负他的心意。
他一定生气了。
苏卿听着背后传细微的声音,唇角勾了勾,却没说话,径自离开了。
直到郎君的身影完全消失,公主才收回目光,轻轻一叹。
哄是要去哄的,只是……这汤真不能喝了。
香凝见公主着实苦恼,便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殿下不如请太医过来?”
公主眼睛一亮:“说的有理。”
一个时辰后。
公主坐在宣雨殿观郎君练字,她都来半个时辰了,这人愣是不理她。
狗东西胆子越发大了!
“殿下,太医到了。”香凝在门口请示。
苏卿的笔顿住,看向赵骊娇:“殿下可是伤口疼了?”
见人终于同自己说话了,公主忙笑容灿烂的摇头:“不疼,伤口都愈合了。”
“只是叫太医过来瞧瞧,有无留下隐患。”
苏卿哦了声,放下笔,安静的等着太医请脉。
太医垂着头,想到刚刚香凝姑娘在外头吩咐的话,无声叹口气,小两口之间闹个别扭,怎还要折腾他这把老骨头。
“殿下身体已无碍,只是……”
公主眨眨眼:“只是什么。”
太医:“只是重伤后切莫大补,恐适得其反。”
苏卿眼神微眯,抬眸看向公主,正对上公主心虚的目光,郎君眸子里冷意乍现。
赵骊娇飞快的挪开目光,轻笑道:“有劳太医了。”
太医一怔,这位殿下怎突然如此温柔?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还是赶紧溜吧。
“老臣告退。”
赵骊娇扯着笑点点头。
香凝无视公主瞪她的视线,恭敬的将太医送出了公主府。
演技差被发现,能怪她么。
不能!
等人都出了宣雨殿,苏卿又拿起笔开始练字,全然当某人不存在。
公主咬咬唇,又气又无奈又心虚。dengbi
小驸马脾气大怎么办?
骂,舍不得。打,更舍不得。发脾气?还是舍不得。
所以,还是得哄。
公主边往苏卿身边挪,边注意郎君的表情,直到快挨着人的衣角了,才轻声道:“我错了。”
苏卿笔一顿。
他哪有什么心思练字,从公主往他身边挪动开始,他这一个字都还没写完。
郎君偏过头,在公主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唇,然后又正了面色,很是清冷的道:“殿下何错之有。”
赵骊娇看他这幅清冷的模样气的牙痒痒,可是她很少见他这般,所以,狗东西这是真生气了。
公主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学着郎君的动作拽了拽他的衣袖:“我不该因为怕胖不喝汤,不该辜负你的心意。”
他每次这般跟她撒娇她都会心软,反过来也应当如是吧?
苏卿强忍住唇角的笑意,故作清冷的哦了声。
他刚开始是有些失落,但那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消失了,可在看到公主心虚的眼神后,他忍不住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结果,他很满意。
公主娇软起来,让他恨不得将人吞入腹中。
赵骊娇见苏卿还不理她,重重扯了扯他的衣袖:“你说话!”
然郎君却偏过头,肩膀可疑的颤抖。
公主终于发觉了不对劲,强行将人掰过来,果然,看见了郎君乐不可支的模样。
“苏卿!”
“你故意的!”
瞧公主气呼呼的模样,苏卿勉强收了笑意,在公主发脾气前一把将她人在怀里:“殿下太笨了,我怎么舍得不理殿下呢。”
郎君在公主脖子处讨好的蹭了蹭:“殿下会生气吗?”
赵骊娇刚要开口,耳尖处便传来温热的气息。
“唔~”想要说的话,出口化成了一声低吟。
苏卿轻轻咬了咬公主最敏感的耳尖,轻声道:“殿下不生我气好不好。”
赵骊娇只觉得浑身酥麻,软在了郎君的怀里,哪里还顾得上生气。
“殿下……你说话。”苏卿搂着公主细软的腰身,吻一路而下,在公主很是漂亮的锁骨处轻轻咬了咬:“你不说话我害怕。”
如此诱人的郎君,谁生得出气。
“不……不生气,嗯~”公主刚一开口,便被郎君重重压在了身下。
“殿下叫的真好听。”
“唐钊在殿外,他会武功,殿下叫小声些。”
赵骊娇:!-
唐钊早在香凝出来后就很有眼力见的离开了,顺便把伺候在殿外的阿白也顺走了。
“唐大人,奴才得伺候公子,您要带奴才去哪里?”阿白唐钊拽着往外走,急得不住往后瞧。
唐钊瞥了他一眼:“上次做的不错啊,徐大人能及时救驾,多亏你通报得及时。”
被唐钊一夸,阿白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都是公子想的周全。”
“可你也是功臣啊,来,你细细说说当时的情况给我听听。”
听到功臣二字,阿白笑的格外灿烂:“当时啊,情况很是紧急,奴才幸亏走的快,要是再晚一个时辰,城门就被锁了。”
“奴才想着不能干等,所以就在城外买了匹马……”
唐钊状似听的很是认真,心绪却已不知飘到了哪里。
若她还在,他们此时是否也如殿下与苏公子一般浓情蜜意,如程楚香晚一般,光明正大的眉来眼去。
香苑,我想你了。
你此时,在何处呢。
是否已投胎转世,是否还挂念着我。
微风徐徐,传来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唐钊停住脚步,望向池塘另一边。
阿白发觉唐钊走了神,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那排被树木遮挡的小院子,喃喃道:“这是哪里来的桂花,开的如此早。”
唐钊唇角轻勾:“这是她种的。”
阿白疑惑:“她?”
唐钊没答,抬脚朝那处走去,阿白不明所以,可随后他便一惊,急忙跟上去:“唐大人,那是香凝香晚两位姑娘的院子,您不能去。”
唐钊唇角泛起一丝苦笑,那处原本不止住着香凝香晚。
还有香音,香玉,香庭,香苑。
只是,她们再也回不来了。
殿下没再提侍女上去,也没让人碰她们的院子。
他们都明白,是因为在殿下心里,她们的位置无人能替代。
唐钊走到桂花树下,负手而立。
“唐大人,咱赶紧回去吧,这是女郎的院子,叫人看见了不大好。”
阿白惊慌的四处瞧:“唐大人,这个时辰两位姑娘虽然不在院子里,但还有伺候她们的小侍女在,这要被旁人瞧见了,还以为您是看上了院子里哪位姐姐。”
唐钊的目光终于从桂花树上挪开,阿白松了口气:“唐大人,咱回吧。”
话音刚落,便听唐钊轻声道:“我的确看上了这里的姐姐。”
阿白惊愕的睁着双眼,半晌才喃喃道:“香晚姑娘与程大人是一对儿,那就只剩下香凝姑娘了。”
“唐大人看上的可是香凝姑娘。”
唐钊耳朵微动,他垂下头将这细微的声音忽略。
“不是。”
阿白一愣:“不……不是,那总不能是香……”
“她叫香苑。”唐钊打断阿白的猜测。
阿白虽不知香苑是谁,但他听出来了,“香苑”两个字唐钊说的格外温柔。
“她……”阿白刚要问出口的话突然顿住,他想起来了,在江南姑苏时,唐大人曾离开过公主府一段时间,他无意听了一耳朵,说是唐大人去寻公主身边的侍女,而归来时唐大人只带回了骨灰,还将自己关在房里好几日。
所以,唐大人当初带回来的,便是香苑姑娘。
“她就住在这里,她的身边也有两个小侍女伺候,这里的桂花也是她亲手栽种的。”
可如今,已物是人非。
回公主府已有几月,他一直不敢来这里,今日是循着这桂花香,才鼓起勇气踏足。
“唐大人……”阿白想安慰几句,可他又觉得此时无论什么样安慰都苍白无力。
安静立了半晌后,唐钊才朝墙角看去,隐约看到有一片碧色裙角划过。
他垂下眸子,转身离去。
第 72 章
直到接到宫里的圣旨,赵骊娇才从温柔乡爬出来,换了身宫装进宫。
这是自她受伤以来,第一次踏出公主府。
近日忙得晕头转向的新帝,好不容易见着长姐,紧绷的心弦蓦地松开,拉着姐姐撒欢:“我觉着外头那些人没说错,苏卿就是太会惑人心智了,阿姐伤好了竟看都不来看我。”
完了还一脸委屈的看着赵骊娇:“要不是我下了圣旨,阿姐是不是都将我忘了。”dengbi
赵骊娇昏迷那几日,赵鹤天天往公主府跑,可新帝登基许多朝政需要处理,哪能由着皇帝天天往宫外跑,最后还是唐靖亲自把人抓回去才算安份。
在长姐面前的新帝软和中带着些孩子气,与朝堂上那冷面冷情的皇帝截然不同。
赵骊娇如往常一般摸摸赵鹤的头,安抚道:“我这不是来了么。”
就在新帝的毛刚被顺平时,额头上就挨了一记。
“谁允许你直呼你姐夫姓名的!”
“以后再听你胡说八道,看我怎么罚你!”
新帝瞪着眼,低下头抿着唇,苏卿果然是个狐狸精转世。
阿姐以前最疼他,现在心里却只有苏卿了。
“阿姐给我看看伤,恢复得如何了。”赵鹤憋着嘴伸手要去挽赵骊娇的衣袖,却被公主一巴掌拍开。
“阿卿说了,不许旁的男人看我,你也不行。”
赵鹤:!
“我是你胞弟,亲的!”
赵骊娇傲娇仰头:“亲的也不行。”
“谁让家里有个醋罐子,真是烦人。”公主唇角挂着一抹笑。
看起来丝毫没有“烦人”的迹象。
赵鹤盯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哀怨无比。
他再次肯定,苏卿绝对是个狐狸精!
“你与阿卿差不多一个年纪,该是时候选妃了。”想到进宫的目的,赵骊娇正了面色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盯着赵鹤道:“同姐姐说说,可有中意哪家女郎?”
赵鹤别扭的挪开目光,坐在另一边椅子上颇有几分赌气的道:“没有。”
这事已被朝臣提了许多次,他们都想将自家女儿塞进来以巩固地位,可他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如阿姐与苏卿那般。
赵骊娇瞧了眼新帝落幕的神色,唇角轻轻抿起。
好半晌后她才道:
“若兄长还在,你或许可以随心所欲去做你想做的事,爱你所爱的人。”
赵鹤垂眸,闷闷嗯了声。
见他这幅模样,赵骊娇到底是不忍心:“阿姐不会强迫于你,阿姐希望你的皇后是你所爱之人,但是阿弟,你心里的爱,不止儿女情长,还应该有天下苍生。”
赵鹤看着赵骊娇,似懂非懂的点头。
虽然,他没太明白儿女情长与天下苍生有何冲突。
“你未及弱冠便坐上龙椅当一国之主,要学习的帝王之术还有许多,身为帝王,一举一动皆关于国运,而你的家事便是国事,你的私事亦如此。”
见幼帝眼中光芒越来越弱,赵骊娇起身走到他身边,半蹲着覆上幼帝的的双手,轻声道:“阿弟少年登基,乃少年天子,最是少年出英雄,阿姐相信你,定能做好晋渊的王,为百姓谋福祉,保国家疆土安宁。”
“况且,阿弟还有好友尽心扶持,这份友谊和衷心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赵鹤看着赵骊娇沉默了许久,有些话他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多年以后成熟稳重的皇帝再想起长姐这番话,才明白长姐的用心良苦,所幸,他没有犯皇帝所犯的通病,所幸,他不是孤家寡人,他有好友把酒言欢,有爱人朝夕相伴。
赵鹤将赵骊娇扶起来,轻声道:“阿姐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赵骊娇温柔一笑,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阿姐永远站在阿弟身后。”
赵鹤微微弯下腰,在她手心蹭了蹭,赵骊娇脸上笑容更加柔和,昔日的阿弟终究是长大了。
以前她与兄长千般万般宠着护着的幼弟,今朝也能在朝堂唬住众臣了。
舅舅早与她说了,说阿弟在朝堂表现得极好,杀伐果断,干脆利落,已立了不少威严,而她今日特意提及后宫事宜也是因为舅舅找过她,说阿弟不愿往后宫收人。
父皇刚去,国丧三年。
不能大婚立皇后,但皇帝后宫却是要进人的,皇帝的家事便是国事,皇帝的子嗣与江山社稷息息相关。
她没将话说全,但她知道,阿弟会懂。
如今新帝登基,百废待兴,各处都需要笼络人心,相互制衡,若后宫空无一人,子嗣单薄,江山便不稳。
晋渊经不起再次宫变。
赵骊娇在宫里陪赵鹤用了午膳才准备回府,临走前赵鹤给了她早已拟好的圣旨,一道册封赵骊娇为晋渊长公主,一道是赐婚。
赵骊娇打开赐婚圣旨仔细瞧了一遍,她觉得这里头数苏卿二字最好看,数“苏府二郎苏卿赐婚骄阳长公主为驸马”最动听。
因国丧三年不能大婚,圣旨上并未写婚期,但她能想象得出,郎君拿到这圣旨时,欢心雀跃的模样。
公主收好圣旨,恨不得脚下生风,立刻见到心上人。
就如同孩童得了一颗糖,想要满心欢喜的送给喜欢的青梅竹马。
赵鹤将赵骊娇送出殿外,却见赵骊娇突然回头道:“阿弟可知,兄长心上女郎是谁?”
她私下查了许久,都没半点线索。
赵鹤脚步突然顿住,在公主疑惑的注视下,轻声道:“知道。”
赵骊娇观他表情便知事情有异,急切道:“何人?”
赵鹤抿着唇,抬头望向天空。
蓝天白云,骄阳似火,一眼望不到头,其壮阔可以肆意自在翱翔。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赵愠的侧妃,季婉儿。”
赵骊娇身子一僵。
赵愠的侧妃?!
她明明记得,兄长出征前告诉过她,那位女郎已经答应了他的求亲,兄长的死是人都知道与那几个人脱不了干系,季婉儿既然心系兄长又怎会入五皇子府做侧妃?
赵骊娇第一时间没去怀疑季婉儿是否变心,而是在思索这件事有何诡异之处。
因为她不信看上兄长的女郎,能将赵愠放在眼里。
果然,赵鹤接下来的话,让她浑身冒了股寒气。
“贺五郎能顺利取到赵愠的罪证,是她在暗中相助。”至于是如何相助,赵鹤说不出口。
“兄长在宗人府出事后,她当晚便自缢,被贴身婢女及时发现才将人救回来,她醒来后恢复了些理智,她不相信兄长会叛国,也知道这件事与几位皇子脱不了干系,恰好她知道赵愠心仪她已久,所以她便想办法进了五皇子府为侧妃,打算借此找出证据为兄长翻案。”
“若不是她身边婢女机灵逃了出来,她此时已经被处斩了。”
赵骊娇胸腔里憋着一股子燥气,她捏紧拳头沉着声音道:“她在何处。”
若她能早些知道,便一定不会让她这么做,兄长心爱的人岂能让赵愠那等小人染指!
“在冷宫。”
赵骊娇一惊,看向赵鹤,眼里瞬间添了厉色:“冷宫?这就是你不收后妃的理由!”
赵鹤知长姐误会了,慌忙摇头:“阿姐误会了,当时事发突然,抄五皇子府时是她身边婢女求到了我这里我才知真相,可那时圣旨已经下了,我便让死囚代替了她,将她从大狱里救了出来,可在众人眼里她已是死人,她无去处,我只得先将她藏在冷宫。”
赵骊娇听完才松了口气,她还以为阿弟对季婉儿起了心思。
那可是兄长心尖尖上的人。
“我去见见她。”
赵鹤点头:“我带阿姐过去。”
见赵骊娇彻底信任了他,赵鹤微微松了口气。
冷宫是皇宫最偏僻的地方,一般是犯了罪的妃子被罚居住之地,这种地方多的是冤魂,一般很少有人会踏足。
而在这里藏人,也最能掩人耳目。
殿门上没有灰,连门口地上都很是干净,显然是被人特意打理过。
赵骊娇眸色沉了沉,径自推开门。
里头极为简朴,却格外干净,殿外分别有一个侍女太监在打扫,看见他们过来却不见有多惊慌,规规矩矩过来行了礼。
显然,皇帝来这里的次数不少。
许是听见外头的声音,殿内走出一名婢女,看到赵骊娇时明显愣了一下。
“奴婢拜见陛下。”
皇帝挥挥手:“免礼。”
“这是骄阳长公主。”
婢女一惊忙又跪下磕头:“奴婢拜见长公主。”虽没听说册封长公主,但陛下如此说,想必是圣旨已经下了。
赵骊娇抬手:“起。”
“婉儿姐姐呢?”皇帝瞧了眼殿内道。
这么久没见动静,人应该不在殿内。
“回陛下,女郎去后院了。”
后院里有一颗杏花树,女郎自进宫以来,便常常坐在树下发呆。
赵鹤点头:“你退下吧。”
“是。”
“阿姐,我带你过去。”赵鹤熟门熟路的带着赵骊娇到了后院。
一路上都被精心打理过,虽没换过长廊红柱,但不论哪一处都是一尘不染,完全不像是冷宫该有的样子。
赵骊娇刚刚踏入月亮门,便瞧见了坐在枯树下的女郎。
她脚步顿住,失了神。
女郎一身素色衣袍,腰间系着白色绸缎,三千青丝挽了妇人发髻,发髻上同她一般,只戴着一朵素花。
这是孝期打扮。
即使未施妆粉,女郎仍旧清丽婉约,周身气质远比许多盛装打扮的女郎更加夺目,只是,她的眼里太过平淡,好似对世上一切无欲无求,好似对凡世无丝毫留念。
红尘万千,皆与她无关。
赵骊娇心头一痛,原来,这就是兄长心上的女郎,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美好。
第 73 章
女郎的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以至于赵骊娇二人立了半晌她都未发现。
赵骊娇缓缓靠近,却没出声,因为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唤她。
季侧妃她自是唤不出口。
那是凭白辱没她。
好在季婉儿终于发现了赵骊娇,女郎微微抬眸,看见赵骊娇时,她平静的眼里微微露了一丝疑惑,还有恍惚。
女郎的视线涣散,赵骊娇觉得,那一刻她似是透过她在看其他人,好半晌后,季婉儿才回了神,起身拜下:
“臣女拜见骄阳公主。”
赵骊娇忙扶住她:“你认识我。”
季婉儿唇角轻弯:“公主与殿下有几分相似。”
公主应该是都知道了吧,否则她不会出现在这里,不会拿如此复杂的眼神看她。
所以她倒也不必遮掩。
殿下昔日同她说的最多的,便是眼前这位公主,殿下说,等他凯旋归来便带她见她,殿下还说,公主一定会喜欢她。
“公主可唤我季三娘。”
女郎温柔如水,婉约雅致。
赵骊娇原本不知名的紧张因女郎的善解人意顷刻间消散,公主莞尔:“我唤姐姐可好?”
不问年纪,没说缘由。
一句姐姐,是她的认可。
虽然太迟了,虽然原本该唤一声嫂嫂的。
季婉儿忙欲躬身拜下,这声姐姐她受不起。
公主眼疾手快将她拦下:“阿弟都可唤婉儿姐姐,我怎地就唤不得了,姐姐不说话我便当姐姐应了。”完了又道:
“姐姐日后不必向我行礼。”
长嫂如母,若兄长还在,该是她朝她行礼的。
季婉儿怔愣,她懂公主的意思。
女郎心里淌过一股暖意,殿下至亲对她的善意和敬意,她动容,且视若珍宝。
殿下,你看到了吗?
公主的确是喜欢她的。
“我幼时最大的心愿便是能有个姐姐,还曾同母后哭闹让母后给我生个姐姐,今日见到姐姐颇有一见如故之感,姐姐可愿去我府里,圆了我这念想。”赵骊娇握着季婉儿的手轻声道。
赵鹤闻言唇角动了动,欲言又止后,垂下了眸子。
季婉儿刚要开口,便又听公主道:“我煮茶的手艺尚可,兄长昔日最爱来我府里饮茶,不知姐姐可有这喜好。”
婉拒的话到底是没出口,季婉儿点头:“那便叨扰公主了。”
他去过的地方,喜欢的东西,她都想看看。
如此,才未有遗憾。
等相见时,才有话可说-
苏府
贺晚舟除了刚醒那日情绪崩溃外,之后便再未对他残了的双腿有过伤怀,起码在人前,他很平淡。
新赐的贺府早已修葺完毕,可苏三元却没有放人的意思,仍旧将贺晚舟留宿在他的寝房,一下朝必定是陪在贺晚舟身边,哪怕处理公务,都要将人带着。
苏府的下人对贺晚舟也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刚开始伺候贺晚舟的是两个婢女,可没过几天苏三元便发现她们对贺晚舟起了别样的心思,直接将人遣出了府。
从那以后,府里再没人敢觊觎贺晚舟。
贴身伺候的,也都换成了小厮。
能贴身伺候这位名动京城的贺大人,在府中下人眼里那可是一份美差,只有伺候在晚竹院的人才知道,这位贺大人什么都好,唯独一样,不爱喝药。
可如今贺大人体弱每日都得用药养着,又怎能离得了药,所以每日给贺大人送药,成了晚竹院里最难的差事。
郎君怕苦,药凉了一次又一次却是死活不肯喝,人脾气好时,贴身小厮磨破嘴皮子后尚且还能劝动。
可遇着郎君脾气不好时,任谁说都没用。
除了苏大人。
贺晚舟本就是温和的性子,除了对苏三元以外,面色大多都是淡淡的,这样的人发起脾气来,也不过就是安静坐着不说话,任谁说什么都不理。
可他不理,下人却不敢不管,自家大人可容不得这位有丝毫闪失。
这日,苏三元才刚下朝便见伺候贺晚舟的一个小厮愁眉苦脸等在门口,他眸子一暗,心知是那人又不肯喝药了。
苏三元疾步行至后院,远远便听见院子几个小厮你一句我一句的诱哄:“贺大人,您就喝点吧,奴才尝了,这次的药不苦。“
“是啊贺大人,您瞧,奴才还备了蜜饯,各种口味都有。”
“贺大人,大人要是知道奴才们没伺候好您,定是要生气的。”
“就是啊,奴才上有老下有小,要是没了这份差事,可怎么活啊。”
这些话,他们翻来覆去足足说了两月左右,刚开始还顶用,后头也不知怎地就不管用了。
贺晚舟瞥了眼那说“上有老下有小”的小厮,不过十三岁毛都没长齐,小光棍一个,也不知孩子是从哪蹦出来的。
嘁~总有小兔崽子想骗他喝药。
苏三元见到那人眼里的不耐,加快了步伐。
小厮见到苏三元回府忙要行礼,被苏三元抬手制止。
苏大人拿过小厮手中药碗,立在贺晚舟面前,温声道:“怎又不愿喝了?”
贺晚舟终于挪了视线,仰头看向面前俯视他的人,自他认识苏三元开始,这人便常年板着个脸,可这些日子以来,他竟对他格外温柔。
不论他怎么折腾,他始终依着他,顺着他,不曾有过半分不耐。
贺晚舟想,或许是因为自己救过他,他用这种方式补偿吧。
苏三元见他不应,将药碗放到唇边抿了口,他尝着确实不苦。灯笔小说网
可他知道这人怕苦,哪怕一丁点苦对他来说也是天大的折磨。
“喝了给你蜜饯可好?”苏三元蹲下身与他平视,轻声道。
几个小厮皆低着头,不敢直视。
都说大人不苟言笑,不解风情,那是他们没见过大人哄贺大人喝药的样子。
贺晚舟看着他,绷着唇角,显然不愿。
“我在里面加些糖水可好?”
贺晚舟皱眉,乌漆嘛黑的药里加糖水他还是头一次听说,又苦又甜,想来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腿左右是好不了了,何必遭这罪。
小厮小心翼翼的偷偷打量。
得~如今苏大人劝也不大管用了。
看着人抗拒的神色,苏三元拗不过他,沉默半晌后,苏三元起身将药递给小厮,弯腰将贺晚舟拦腰抱起:“将药送到寝房里。”
“是。”
小厮又忍不住偷偷看了眼,他总觉得大人和贺大人的关系超乎寻常的亲近。
他没读过书,也没上过学堂,莫非同窗好友感情都这么好?
突然被抱人起来,贺晚舟都懒得挣扎。
这些日子,他习惯了。
轮椅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每每无法通行时,苏三元便是直接抱着他走。
苏三元将贺晚舟放到床上,拉过被子将他腿盖好才起身去端了药,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做顺了手,苏三元将勺子递到贺晚舟唇边温声道:“你身体还未大好,这药得喝。”
贺晚舟神色恹恹,别开脸:“我要不喝呢。”
苏三元眸子微沉,而后威胁道:“若你不喝,我只得强行喂了。”
“比如,你昏迷时那般……”
贺晚舟身子一僵,有片刻怔愣。
那时可以说是事出从急,眼下若再如此,那便是越界了……
苏三元,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就为了让我喝药,你要做到这个份上……”
苏三元平静道:“你不喝药,怎么好起来?”
所以,只是因为想让他好起来?
贺晚舟眸里闪过一丝黯淡,抿着唇道:
“苏大人倒是仗义,甘愿如此屈就。”
苏三元眉头轻蹙,屈就?他并不这么认为,且就算是委屈,也应当是他贺五郎。
“贺五郎倾世之才翩然如仙,是无数人放在心尖尖上求之不得的人,这怎么看,都是我占了便宜。”
第 74 章
贺晚舟脑袋乱成一团,这是谁占谁便宜的问题吗?
这是……
罢了。
“苏三郎,我救你是心甘情愿,你不必因此感到愧疚。”更不必因为补偿做如此牺牲。
这是二人两月以来头一次拿此事说道,贺晚舟不想提,苏三元不敢提。
苏三元收回勺子放入药碗,荡起细微的清脆声。
“我如何能不愧疚,你本有大好前程,可风光一世,可如今……”无数个午夜梦回,他都要再次经历一遍那痛彻心扉的无助和绝望。
如果可以选择,他不愿让他救。
他宁愿失了双腿的是他。
“你乖乖听话喝药,配合治疗,一定能好起来。”
苍白无力的安抚,连他自己都无底气,遂又加了句:“枫叶应该这两日就到了。”
前些日子,贺晚舟提出将他的贴身小厮枫叶接到京城,算着时间,这两日应该就到了。
贺晚舟没应,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贺府已经修葺好了吧?”短暂的沉默后,贺晚舟岔开了话题。
苏三元抿着唇点头:“嗯。”
“叨扰苏大人许久,也该回去了。”贺晚舟丹凤眼里盛着些许的清冷和疏离。
苏三元猛地抬头:“没,没叨扰,你可一直住下去。”
一直住下去?
贺晚舟眯起丹凤眼,将头往后靠了靠,盯着苏三元的眼里颇有几分审视的味道:“如何一直住,你会娶妻,你不介意多养一个人,但你将来的夫人,她不会介意吗?”
苏三元哽住。
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
“她若介意,换一个娶。”
这话说的忒没良心了点儿,但对贺晚舟,却是极其暖心。
然,换一个娶,也是娶。
贺晚舟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好半晌,才恹恹道:“苏大人这是想养我一辈子?”
苏三元抿唇:“理当如此。”
他的腿为他而断,他理该养他一辈子。
“因我为你断了腿?”
苏三元没说话,沉默便是默认了。
贺晚舟眼底有淡淡嘲讽:“苏大人倒是知恩图报,不过,我贺五郎何时需要别人来养?”
“三日后,我便回贺府。”
苏三元握紧药碗:“若我非要留呢?”
贺晚舟懒得理他,磕上双目似真似假低喃一句:“那苏大人可得找个让我接受的理由。”
“毕竟那宅子是陛下赐的,总不好空着。”
苏三元盯着闭了双眼的人,紧绷着唇,什么理由,才能让你接受。
然后,他看向手中的药,无奈的叹口气。
他怀疑,他是不想喝药是故意来搅和的……
“药……”
“药凉了,你去热热。”贺晚舟理所当然的吩咐。
苏三元在唇边试了试,果然有些凉了。
等人走出寝房后,贺晚舟才睁开眼。
眼里黯然无光。
有这两个多月,于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等苏三元端来亲手热好的药时,人已然酣睡-
枫叶是在第三日一早到的京城,得知贺晚舟断了双腿,哭的撕心裂肺,足足哭了两个时辰后,贺晚舟才良心发现的安抚他。
“人还活着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哭丧。”
还不如不安慰。
枫叶又是一顿大哭,晚竹院的下人纷纷退到院外,不敢吱声。
毕竟,贺大人这腿是为他们大人而断的,难免有几分心虚。
“擦干眼泪,去给殿下送封信。”
贺晚舟被他嚎的脑仁儿嗡嗡响,干脆把人打发了出去。
枫叶抽抽搭搭的接过信,在苏府下人的带领下,成功将信送到了公主府,然后又回到苏府抱着贺晚舟一阵痛哭。
却丝毫不知,自己送出去的信将引起轩然大波-
赵骊娇接到信时,正同季婉儿煮茶。
“姐姐喜欢浓些的还是淡些的,兄长以前总是嫌我煮的茶太过清淡,是以每次兄长过来我都要挑浓茶。”
季婉儿看了眼公主温和的面色,轻轻一笑:“那便浓茶。”
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自出宫这几日几乎形影不离,乃至那道赐婚圣旨至今还端端放在公主书房。
不过,大多都是赵骊娇在说,季婉儿认真的听。
“殿下,贺大人贴身小厮枫叶给殿下送了信。”香凝步入殿内轻声道。
赵骊娇挑眉,枫叶来京城了?
待赵骊娇接过信,季婉儿便起身道:“我去府里走走。”
赵骊娇起身,温和的道:“我让香凝陪姐姐去。”
季婉儿颔首:“谢公主。”
等季婉儿离开后,赵骊娇才打开信。
一共有两封。
一封只有简单几句话,大意是他决定回姑苏,请赵骊娇帮忙给陛下送辞官书。
另一封,自然就是要呈给皇帝的辞官书。
赵骊娇眉头紧锁,沉默半晌后拿着信去了宣雨殿-
“贺晚舟要辞官回姑苏?”苏卿显然很震惊。
可他更诧异的并不是这个。
“贺五郎住在三弟府中,他交由三弟呈给陛下即可,为何要送到公主府。”
赵骊娇看着他:“或许苏三元并不知情。”
苏卿诧异:“贺五郎为何要瞒着三弟,不如我这就去问问。”
公主:“你去也是徒劳。”
这其中缘由,她大楷能猜到一些。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决。
“我先将辞官书压下,正好明日要进宫,早朝后我问问苏三元。”
苏卿点头:“嗯。”
而后郎君颇为委屈的看了眼公主:“好几日都没见殿下了。”
赵骊娇心虚的摸摸鼻子,然后理直气壮:“姐姐初来乍到,我怕她不习惯就多陪陪她。”
苏卿知道季婉儿的事,倒也没真生气。
“殿下如此小心翼翼,可是怕她……”他曾无意在花园撞见过季婉儿,看着她与殿下携手赏花,便没有上前打扰。
赵骊娇眸子暗了暗,点头道:“她太过平淡。”
尤其是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让她很是害怕,那里头没有半点活气,这些日子她看似是很认真的在过日子,可她总觉得,她是在向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殿下有什么打算吗?”
公主摇头:“我尊重她的决定。”
但是现在,她不敢放她离开,至少要等到她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她才能放心。
一阵沉默后,赵骊娇突然道:“你生辰快到了。”
苏卿没反应过来:“啊?”
公主轻笑:“介时,我送你一份礼物。”
郎君点头笑开:“好。”
自进公主府后他每年生辰,殿下都会给他送礼。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年的礼物会如此让人惊喜-
九月的夜风,微微带着凉意。
贺晚舟执意要在院子里看月亮,苏三元拗不过便拿了披风盖着他的腿,将人抱到院子里的轮椅上。
恰逢十五,圆圆的一团亮光,有团圆之意,可贺晚舟觉得,这月色清冷又凄凉。
三日,他等了三日。
他始终没有给他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在他意料之中,却难免有悲伤之感。
“当初我们在姑苏公主府也一起看过月亮。”
苏三元抬头,看了那轮圆月半晌才嗯了声。
那时候院试将至,正是少年意气风发时,他们许了来日方长之约,如今一切都按照他们的预想发展,只除了贺晚舟。
贺晚舟在苏府这些日子,刘昶张子琰来过不少次,他们许是怕贺晚舟想不开,使劲了浑身解数给他解闷儿。
也的确让贺晚舟多了些笑容。
“风大了,进屋吧。”
凉风拂来,掀起郎君发丝飞扬,那张本就清冷的面色在月色下更添了几分飘渺,苏三元突然一阵心慌,他总觉得,他下一刻便要乘风归去。
贺晚舟倒没再坚持,点头应下。
苏三元弯腰将他抱起,贺晚舟下许是觉得有些冷往郎君怀里缩了缩,如往常不同,这次他搂住了苏三元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颈项。
意料之中,他察觉到郎君身子微微一僵,恢复如常后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贺晚舟轻轻勾唇,闭上了眼。
这短短的一段路程,似是走了许久,又似是短暂一瞬。
“你好好休息,明日下朝,我带你去游湖。”
然临走时,苏三元的衣袖被人抓住。
“今夜有些冷,睡床上吧。”
苏三元唇角动了动,还未言语,又听那人道:“近日腿一受寒便疼的厉害。”
“好。”
贺晚舟勾唇:“你睡里面。”
苏三元点头:“嗯。”
这一夜,是苏三元这两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至少没再梦见那凄惨绝望的场景。
睡意朦胧间,他感觉到唇上有一片湿润,下意识舔了舔唇后又沉沉睡去。
早朝时,贺晚舟还未醒来。
苏三元想起他说过三日后要回府,算算时间,正是今日。
郎君眸子微沉,看了眼沉睡的人,不忍心叫醒他。
还是等他下朝再来劝说吧。
第 75 章
后宫无人,又无长辈。
给皇帝张罗后妃的差事就落到了长公主身上,赵骊娇带着收来的画像一股脑儿全放在了皇帝寝殿。
国丧期间不能选秀,后妃只能看画像来挑,亦或是直接指。
赵骊娇不大想让皇帝盲目瞎指,就算没有感情,总得混个眼缘。
功成身退后,赵骊娇便去了宫门口堵苏三元。
才刚过下朝的时辰,长公主老远便看到郎君疾行的步伐。
赵骊娇问宫门侍卫:“苏大人每日都这般急着回府?”
这急匆匆的样子,活像家里藏了娇。
侍卫受宠若惊,忙道:“回殿下,苏大人每日都是下朝最勤快的。”
这话听着,有那么几分穿小鞋的味道。
侍卫反应过来不对,忙添了句:“苏大人许是忧心贺大人。”
长公主挑眉,这可不就是真藏了……
连宫门侍卫都晓得苏三元府里养了个金疙瘩,这事儿在京城怕是已经人尽皆知了,只是观他们神色,竟没觉得有异样?
长公主试探道:“二位大人感情不错。”
见长公主三番两次同自己说话,侍卫激动的眉飞色舞,顶着同僚羡慕的目光道:“如今京城人人皆知,苏大人与贺大人是同窗好友,乃是过命知己,贺大人为救苏大人落了残疾,苏大人知恩报恩,这是我晋渊儿郎该有的品性。”
赵骊娇抿唇轻笑:“嗯,知己,甚好。”
说话间,苏三元已到宫门。
见到赵骊娇,忙恭敬行礼:“微臣拜见殿下。”
赵骊娇放下轿帘示意他靠近些。
苏三元心知长公主这是有话同他说,忙潋了心神的渡步立在轿鸾下。
却听长公主道:
“贺晚舟辞官一事,苏大人可知。”
苏三元猛地抬头:“辞官?”
看这样子,是不知了。
公主将那封辞官书交给苏三元:“这是他托我交给陛下的。”
苏三元接过辞官书,肉眼可见的震惊慌乱,上头熟悉的飘逸正楷让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辞官意味着什么,他岂能不知。
‘将枫叶接来京城吧,我习惯他伺候。”
‘三日后我便回府。’
‘那便给一个让我接受的理由。’
‘当初在姑苏我们也一起看过月亮。’
‘今夜有些冷,睡床上吧。’
此时想来,他一字一句竟是在与他告别,一场早有预谋的告别,苏三元心中生了不好的预感,他急急向赵骊娇告退。
赵骊娇挥手让他去了,苏府的马车疾驰而去,掀起一阵尘土飞扬。
苏三元还是回晚了。
“大人,贺大人执意要回府,奴才们拦不住。”
苏三元腿一软,犹如被人当头棒喝,他回府时先去贺府看了,朱红大门紧闭,空无一人。
他不是回府,他是回江南姑苏了。
苏三元焦急转身上了马车:“出城!”
贺晚舟,如此不辞而别,算什么男人!
倒也不是真的不辞而别,苏三元刚上马车时,晚竹院的小厮给了他一封信,说是贺大人留下的。
信上只有简简单单,空空落落的几个字。
闲云野鹤,心向往之,归去,勿念-
贺晚舟
勿念?
如何不念!
苏三元脸色阴沉,浑身散着骇人的气息,手里的信纸被他捏的变了型。
“再快点!”
“是。”
他腿脚不便,应当走不远,苏三元忐忑不安的安慰自己,可他心里更明白,贺晚舟若想走谁也拦不住。
问了城门侍卫后,苏三元心中慌乱倍增,两个时辰前就离开了,说明他刚离府上朝,他便走了!
两个时辰,足矣让他远离京城。
贺晚舟,你竟走的如此决绝!
苏三元咬咬牙,让人牵了一匹马来,不论他贺晚舟走了多远,他都要将人追回来。
郎君未有半分犹豫翻身上马,马蹄声响,那人背影决绝而又苍凉,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官服迎风飒飒飘扬-
公主府
赵骊娇才将宫门口的事告知苏卿,府里便出了大事。
“殿下,季三娘不见了。”
赵骊娇脸色骤变:“怎么回事!”
“回殿下,季三娘刚刚说想去外头走走,奴婢便陪着一道去了,中途季三娘说想吃斋歆阁的糕点,奴婢便去买了,可回来时季三娘与粟华姐姐都不见了。”
粟华是季婉儿的贴身侍女。
赵骊娇还未来得及发火香凝便疾步而来:“殿下,有人送来一封信。”
长公主打开快速过了一眼,便急忙朝外走:“备马,去十里坡。”
苏卿一怔,十里坡,太子殿下原来的墓地就在那里。
半个时辰后,赵骊娇一行人到了十里坡,远远便瞧见那处有淡淡烟雾缭绕。
还有冥纸燃烧的刺鼻味道。
待看见那道白色身影时,赵骊娇松了口气,可下一刻,她便眼睁睁看着女郎缓缓倒下。
耳边传来婢女惊慌的呼喊声:“女郎!”
长公主脚步一个踉跄,被身边郎君眼疾手快的扶住,而后几步冲向了季婉儿。
“姐姐!”
赵骊娇半跪着将人搂在怀里,声音微微颤抖。
怀里的女郎面色如纸般苍白,唇角溢出一丝猩红,可她面色安然,还挂着浅浅的笑意,似解脱,似欢喜。
“娇娇,你来了。”
这是赵骊娇第一次看季婉儿笑的如此美,第一次见到她眼里的光,也是第一次听季婉儿唤她娇娇,磨了这么多天她总算如愿听到了,可却没想到,会是在诀别之际。
“姐姐,你为何如此。”赵骊娇眼里含着泪,她担心了这么多天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娇娇别哭,我只是……去见你兄长了。”季婉儿轻声道:“这些日子,我走过他走过的路,看过他曾经看过的风景,就够了。”
“其实……我知道他喜清淡,不喜浓茶,娇娇的心意我明白,可是娇娇,我的心从殿下离开那天,就已经死了,再……再是浓烈于我而言,也是……也是淡然无味……”
赵骊娇抱着季婉儿,哭的无力而又悲凉。
“姐姐,哥哥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的,我们这就回府请太医。”
季婉儿抓着赵骊娇的衣袖轻轻摇头:“没……没用的,我知道……粟华一定会偷偷给你传……传信,来时……我便已服了毒药,此时已无用了。”
“娇娇,我要去见他了,我……很开心。”
“活着,对我而言是一种……折磨。”
“娇娇,我死了,将我的骨灰撒在这片土地上。”
“娇……娇,我走了……”
女郎双目逐渐磕上,唇角始终有释然洒脱的弧度。
“姐姐!”
“女郎!”
粟华跪着哭的悲痛欲绝,香凝也忍不住抹了泪,如果……如果太子殿下活着,他们一定能恩爱一生,羡煞旁人。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苏卿揽着赵骊娇的肩,无声安抚,他的目光落在女郎手中那块玉佩上,他听赵骊娇说过,太子殿下出征前给了季婉儿定情信物,想来,这便是了。
苏卿心中酸涩,其实,她是真的厌烦了这个尘世吧。
这个没有心爱之人的尘世。
于她而言,离开真的是一种解脱。
“殿下,他们一定在另一个地方相见了。”郎君话落,周围微风四起,带着柔和与眷念。
众人呆滞,皆抬了头。
即使他们知道这只是巧合,可于他们而言,已是最大的安慰。
过了许久,赵骊娇才将季婉儿抱起,轻轻低喃:“便依姐姐所言,归于尘土。”
只是最后,赵骊娇没将她的骨灰撒于这片土地,而是带回了皇陵,与赵禹合葬。
她给不了她名分,这是她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与兄长合眠,享后人供奉。
粟华对此感激不尽,能与太子殿下合葬者只有他的妻,按照礼数这是绝不可行之事,若被朝臣知晓,必定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赵骊娇只道:“那片没有兄长的土地,姐姐不会喜欢的。”
这事也绝不会为旁人知晓,不是怕那帮朝臣反对,而是她想给他们一方清净。
粟华对赵骊娇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响头后便离开了,赵骊娇问她可愿留下,粟华苦笑:“如今女郎终是遂了愿,安息九泉。与太子殿下合穴长眠,奴婢便不用担心女郎缺香火供奉,奴婢一辈子居于京城,尔虞我诈,阴谋算计,着实有些疲乏。”
“此后孑然一身,奴婢想离开京城找一山村小院,度此残生。”
赵骊娇没勉强她,山村小院如世外桃源,也算一方净土。
可她没想到,粟华此去再无归路。
两日后,赵骊娇接到消息,粟华自缢于城外山村一座坟墓前。
那人是粟华的青梅竹马,几年前死于赵缙之手。
苏卿轻轻一叹,这一对主仆都是如此至情至性之人。
认定一人,生死不变。
赵骊娇让人将粟华入土为安,粟华的前半生为主子而活。主子得以安息,她的后半生便心无旁骛去陪伴爱人,两座坟墓紧紧连在一起,成双成对,恩爱不疑。
第 76 章
“殿下,三弟还没回城吗?”
离苏三元追贺晚舟而去已过三天,别说贺晚舟,连苏三元都不见踪影,苏卿放心不下,每日都要让人去苏府问几次。
赵骊娇摇头:“已代他向陛下告假,但若长期不归,朝中会有人不满。”
苏卿叹了口气:“追人还把自己追没了,真有出息。”
长公主失笑:“要如你当初把我跟的紧紧的?”
苏卿傲娇仰头:“那是自然。”
那时候生怕自己会被丢下,夜里睡觉都不敢熟睡。
赵骊娇瞟了眼郎君孔雀开屏的模样,没接话,托着腮手尖捏着一颗黑子,半晌后才抬头望向郎君:“你养的那只猫跟你很像。”
苏卿:“啊?”
郎君睁着亮晶晶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公主。
赵骊娇:“都越养越好看。”
都一样的骄傲,还脾气大。
苏卿勾唇,然后顺了顺袖子:“我知道我好看,殿下别打岔,快放子,殿下要输了。”
赵骊娇:……
没良心的狗东西。
三局两胜,以苏卿三胜而告终。
“京城儿郎都会让着自家娘子。”赵骊娇瞪着苏卿。
苏卿眨眨眼:“殿下岂能与其他女郎相比,殿下万尊之驱,怎需要让?
赵骊娇:这是什么鬼逻辑!
但听着倒也有几分道理。
“殿下,你上次说送我的生辰礼是何物?”郎君突然靠近长公主,扯着她的袖子笑嘻嘻道。
长公主偏过头哼了声:“不说。”
苏卿再靠近:“殿下说不说。”
“不~嗯~”
话还未说完,郎君蓦然将长公主扑在地上,上下其手尽挠痒痒肉。
“哈哈~不~不许动!”
瞧着在身下笑的明艳至极的长公主,苏卿停下手,将人紧紧圈着威胁:“殿下还不说?”
长公主岂是能被一个郎君威胁的,人傲娇的仰着头:“再闹不给你了!”
苏卿眯起眼,看起来有几分危险,赵骊娇眨眨眼,莫名想收回刚刚那句话。
果然……
“殿下不给我给谁,嗯?”
“秦樰吗?”
“他为什么还不走,天天在府里碍眼,三弟和贺五郎都分了宅子,为什么他还不分。”
长公主也有几分无奈。
“晋渊律例,凡入公主府的公子,需公主府有驸马之后方能出府立宅院,在这之前出府的一律视为德行有亏,亦或是犯了大罪。”
苏卿突然不动了。
跟个蔫了气的球一样,哀怨的盯着公主。
“国丧三年……秦樰岂不是还要在府里住三年?”
长公主视线漂移:“嗯~”
苏卿:!
气氛沉寂了足足一刻,郎君突然爬起来,大刀阔斧的往外头走。
赵骊娇愣神,这……生气了?
可她怎么觉得,这狗东西像是去给她惹事的。
事实证明,女郎的直觉向来极准-
秦樰回府时,略显疲惫。
朝中那帮老臣很是顽固,对于新的政策完全不能接受,昔日苏三元在,两人配合尚且赢得轻松,可如今苏三元不知人在何处,新晋的几个年轻官员没有他那般利索的嘴皮子和骇人的气势,只瞧着脸红脖子粗,却连一个屁都蹦不出来。
今日一番舌战,可谓是身心俱疲。
而这疲乏在他看到云来殿前靠着红柱抱臂的人时一扫而空,只余下满心戒备。
以他对这人的了解,这是来找茬的。
所以是如何动起手来的,连暗处的唐钊郁离都不知晓。
反正就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两个主子莫名其妙的打起来了。
唐钊随手抓了个正看的瞠目结舌的婢女,让她去禀报殿下。
虽然他去禀报会快很多,但是他不敢离开,他觉得只要他一走,苏公子定会被那主仆二人痛打一顿。
毕竟,怎么看都是苏公子故意找事的。
瞧着扭做一团的两位公子,唐钊只觉得眼睛疼,他想上前将人拉开,可脚步刚动,郁离的剑就要出鞘。
唐钊没心思跟他动手,只得生生止住脚步,沉着脸吩咐云来殿的小侍:“还不将两位公子拉开!”
苏卿没回宣雨殿就直接过来了,阿白便没跟着,而安平也恰逢出街了,是以,没人敢动。
殿内小侍被唐钊这一吼,才回过神来,忙上前拉架。
真是见了鬼了,两位公子明明刚刚还有说笑的,怎么就一眨眼的功夫就打起来了……
二人虽不会武功,但泛起浑来确实有几分可怕,加之两人看对方不顺眼已久,这场架算是积怨极深的发泄。
都是恨不得把对方往死里弄的架势。
是以,小侍不仅没能将人拉开,各自还挨了不少打。
几人甚是哀怨的瞧着唐钊。
不是他们不拉,是干不过,也不敢干。
唐钊无奈的摸了摸鼻子,瞟了眼打的火热两人,试图与郁离协商:“要不,先把人拉开?”
表情真诚,脸上就差写着我绝不趁机帮忙几个字。
郁离瞧着秦樰脸上几坨乌青,皱了皱眉,只还未说话,便见两人同时回头瞪着他们,恶声恶气的吼:“谁都不许动!”
唐钊:……
打架还能分心?
还如此有默契?
得……不动便不动吧,这场‘旷世之战’早晚都要来,让他们有个了断也好,就算打不出个结果,出出气也行。
于是,唐钊被逼着安安静静的看热闹。
偶尔还听他们放几句狠话。
“殿下是我的,云来殿也是我的,你趁早给我滚!”
“我住在里头一日,一日就是云来殿的主子,你想都别想!”
“你厚脸皮!殿下不喜欢你!”
“那你有本事让殿下赶我出府啊。”
“殿下才没这么狼心狗肺。”
唐钊眼皮子跳的飞快,他觉得殿下一定不想听到这句夸赞。
而恰好,赵骊娇听到了。
长公主听到侍女禀报,忙急匆匆赶来,她就知道,这狗东西要给她惹事。
然一来,就听到了这句狼心狗肺。
赵骊娇瞧着二人你一拳我一脚,眉心直跳,这活像是有灭门之仇……
长公主瞟了眼看热闹的唐钊:“怎么不拉开!”
唐钊转身,一本正经:“回殿下,两位公子不准我们动。”
我们?
赵骊娇看向角落的郁离,叹了口气,这两个助纣为虐的东西!
“既然两位公子不准你们动,那从现在开始,都不准动!”
唐钊:……
早知道,他应该同郁离打一架。
赵骊娇走的飞快,几乎是同时,一手一个把人拉开。
长公主立在二人中间,冷声道:“一起打?”
秦樰没动,苏卿也没动。
只用很是凶狠的眼神瞪着对方。
好一会儿,苏卿才挪开目光,拽着赵骊娇的衣袖,委屈巴巴的道:“我打不过殿下。”
赵骊娇转头瞪他,却看到郎君可怜兮兮的盯着她,眸子里水光盈盈,委屈极了。
发丝松松散散搭在凌乱不堪的袍子上,再加上那鼻青脸肿,看着的确很是凄惨。
赵骊娇目光沉了沉,转头看向一旁秦樰,在对上那张脸时,原有的责怪和不愉霎时变得一言难尽。
如果不是她对他很是熟悉,怕是都认不出来。
长公主被两人紧紧盯着,突然觉得有几分不自在,还有一丁点儿紧张。
袖子又被人拽了拽,赵骊娇一把拉住那双手:“回去上药。”
然后唤了个小侍:“去请府医,给秦公子上药。”
小侍忙应下:“是。”
秦樰冷冷瞥了眼苏卿,转身进殿,而唐钊郁离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长公主拉着苏卿走的飞快,脚步生风。
“殿下,疼~”郎君腿受了伤跟不上,委委屈屈的叫了声。
长公主气笑了,顿住脚步:“知道疼还敢来!”
“我一想他要在公主府住三年,就觉得不爽。”
“所以就去打架?”
郎君抿着唇,一瘸一拐的往前走:“谁知道秦樰那狗东西看着风一吹就倒,力气却这么大。”
赵骊娇:……
难道不是你看起来更消瘦?
“这仇,我早晚得报回来!”郎君凶狠很的放话。
赵骊娇:“他伤的可不比你轻。”
还是你故意滋事的,究竟是谁要找谁报仇。
“所以,再打一架?”
苏卿顿住脚步,回头瞪着赵骊娇:“我看起来像是喜欢打架的人吗?”
赵骊娇盯着他不说话。
“打架是那些蛮子才喜欢做的事,我自然要用端正大气的方式报仇。”
长公主对人一本正经的说瞎话的本事,很是无语:“所以你这身伤是你用端正大气的方式得来的?”
苏卿不理她,哼了声别过脸生着闷气:“殿下把府医给秦樰,我呢?”
赵骊娇瞪着他:“今儿是你故意滋事,要什么府医!”
苏卿低下头,更气了。
长公主弯腰一把将郎君抱起,狠狠的道:“我给你上药,还要府医吗?”
郎君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人欢快搂着赵骊娇脖子,眉眼弯弯:“不要!”
第 77 章
秦樰因脸上的伤太显眼,便告了假。
朝中老臣气的吹胡子瞪眼:“这些年轻人就爱折腾,三天两头告假!”
“你这老家伙,秦大人自任职以来这还是头一次告假,你这说的怕是另有其人吧。”
“哼!”
“唉……话说苏大人这告假已有好些天了,怎地还不见归朝。”
旁边有人凑过来插话:
“谁知道呢,公务归公务,但私下里这位苏大人可是得罪不起的。”
“这如何说?”
“嗐!你还不知道吧,这苏大人可是骄阳公主府里苏公子的胞弟,这苏公子得二殿下盛宠,那驸马的位置怕是迟早的。”
“苏大人竟是那苏公子的胞弟?这事我怎地不知。”
“切,你不知道的事还多呢。”
“我看这事儿可不一定。”
“如何说?”
“凤还国的使臣不日就到,我可是听说这次使臣来我朝,有和亲之意。”
“哦?竟有此事,可知来的是谁。”
“听闻来的是女帝最疼爱的三皇子。”
“哟,这不是那位嫡皇子么?女帝竟舍得让他来。”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凤还国想要与我晋渊建立长期邦交,自然得拿出诚意。”
“可人家来的是嫡皇子,又是女帝心尖尖的肉,咱们晋渊不是也得……”
众人立刻噤了声,晋渊只一位嫡公主,那便是二殿下骄阳公主。
若要论大局,显然那位嫡皇子比苏公子更合适这驸马之位,这事要是真的,恐怕以那位苏公子的性子,介时又是好一顿折腾。
而此时的那位苏公子,正蔫巴巴的坐在桌前,鼻青脸肿,一脸愁苦。
“公子,殿下说了,您的伤不能吃过于辛辣的食物。”
“殿下还说,您这半个月都不能与徐大人见面,更不能同他一道用饭。”
阿白苦着脸道。
他不过就是在宣雨殿呆了一个时辰,公子就满身是伤的被殿下抱回来了,当时他吓得三魂失了六魄,还以为公子是遭了刺客。
结果才知,竟是公子一声不吭的跑去同秦公子打架。
打架就打架,就不能多带点人吗?
他们宣雨殿都是小侍,难道还能干不过云来殿的婢女?
苏卿哀怨的抬头:“徐大人什么时候走?”
阿白:“应该还要月余。”
郎君叹了口气:“半月不见徐大人,很是难熬。”
阿白翻了个白眼儿:“公子哪里是相见徐大人,是想吃徐大人的饭菜吧。”
徐良醉心于饮食,走到哪儿都要带上厨子,苏卿这些日子时不时的就会跑去蹭饭,愣是把自己喂圆了一小圈儿。
这事本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徐良带来的厨子是蜀地的,且苏卿又爱极了那辣味,可他现在这一身伤是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的,所以赵骊娇才明令禁止他不许见徐良。
苏卿拿筷子戳了戳面前的清汤寡水,他已经吃了好几天这玩意儿,嘴都淡出鸟来了。
“云来殿那个还没去上朝吗?”
阿白眉心一跳,全神戒备:“没有。”
他生怕公子又要去找人打架。
苏卿冷冷哼了声:“活要面子。”
阿白:……
那好像不是要不要面子的事儿,脸上伤成那样,是个人都不会出门吧……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两位公子倒好,尽往脸上招呼,结果一个呆在云来殿连朝都上不了,一个呆在宣雨殿闭门不出。
宣雨殿这个还有事没事挖苦人家两句。
“殿下在哪呢?”
阿白:“近日宫中要进后妃,殿下此时还在宫里。”
苏卿叹口气,了无生气应了声:“嗯。”
“三弟还没回来。”
阿白:“还没。”
这句话公子每日都要问上几次。
郎君皱眉,胡乱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还很是不耐烦的抱怨:“找个人都能丢,真没出息,他眼里是不是没我这个哥哥了,也不知道来封信。”
“真是越大越不懂事。”
阿白小心翼翼的跟在郎君身后,他总觉得公子近日里脾气大过了头。
而脾气大过头的那人,心中烦躁极了,郎君心神不宁,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又过了几日,苏三元终于归京上了朝堂。
本就面色严肃的苏大人,归来时一身煞气,让人不自觉生了寒。
对于苏三元告假的缘由大多人都不知晓,而少有的知情者,比如刘昶张子琰,自然是迫不及待去询问结果。
“追到了吗。”
“回来了吗?”
苏三元从袖中拿出辞官书,沉着脸回了句:“没有。”
刘昶张子琰一楞,是没有追到还是没有回来?不过见苏三元周身透着燥意,二人对视一眼不敢再继续追问。
不管追没追到,回没回来,辞官是必然的了。
早朝上,苏三元将贺晚舟的辞官书呈给了赵鹤。
“陛下,贺晚舟有心脱离红尘,故不能继续任职朝堂,因腿脚不便托我将辞官书呈给陛下,请陛下恩准。”
刘昶张子琰对视一眼,所以,人是见到了,只是没追回来。
赵鹤惜才,对贺晚舟更是赏识,哪曾想这一朝变故,会让贺家五郎就此埋没,皇帝叹了口气,他们在姑苏曾有三年少年友谊,自不会强人所难,再是不舍也只得应了。
众臣这日格外安静,连往日最爱与这几位年轻官员互怼的老臣都噤声闭口不言,不知是被苏三元冰冷的气势镇住,还是在惋惜贺家五郎自此隐于人世-
苏卿得知这事后久久没有回神,脱离世俗红尘,贺晚舟是入了庙堂?
他说过他爱热闹的,怎会甘愿隐居清净之地。
而苏卿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其中缘由,凤还国使臣便到了,不怪苏卿消息灵通,实在是凤还国那位三皇子动静太大。
一般使臣都是住在驿馆,就算是和亲也得先安顿好后才由陛下指婚。
而这位三皇子倒好,人直接大摇大摆的将极其奢华的马车队停在了骄阳公主府,将整个青砖红瓦道堵的水泄不通。
赵骊娇此时在宫中,正等着使团进宫觐见,根本没想到自家公主府已热闹的翻了天。
公主府的主子只剩苏卿与秦樰。
二人听得动静急匆匆赶至大门,两人在大殿外相遇,视线相对,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嫌弃。
唐钊哭笑不得,两位公子脸上的伤还未完全消退,都是半斤八两,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嫌弃对方的。
眼下难道不是该一致对外的时候吗。
而苏卿果然没让他失望。
郎君瞪着秦樰:“外面那东西是哪里冒出来的,你没准备?”
不是朝中官员吗,怎么和亲的皇子都上门了还不知道,配住在云来殿吗!
秦樰哼了声,冷着声音回他:“若你没突然发疯来打架,我应该早有准备。”
凤还国使臣来朝他知晓,但和亲他却没听过。
不过,他知道凤还国这位三皇子。
说话间,两人已走至大殿门口。
然后,他们被外头金灿灿的一长串晃了眼。
最前面那一架马车足有寻常马车几倍大,车身以金身打造,外头连串儿挂着的是千金难求一块的白色暖玉。
就连那马背上的垫子都是冰蚕丝制成,奢华至极。
后面七八辆马车虽不是金身但也差不多了,总之一眼望去就是金灿灿一片,骄奢华贵,耀眼夺目,富贵极了。
苏卿用手肘碰了碰秦樰:“什么来头?”
这般招摇也不怕路上被打劫?
秦樰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苏卿碰过的地方,冷声道:“凤还国女帝嫡幼子。”
苏卿眯起眼:“我说性子!”
过来的一路上他已问过唐钊,自然知晓对方的身份。
凤还国嫡三皇子,自出生便尊贵无双,万千宠爱于一身,女帝平日里疼爱得跟个眼珠子似的,不成想这么个娇疙瘩竟还舍得拿来和亲。
第 78 章
凤翎的出场很隆重。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出帘子搭在仆人手臂上,车帘处珠圆玉佩清脆作响,微风抚来还有浅浅异香,那袭淡黄色锦袍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
袍子很大,也很华贵,将凤翎衬得金尊玉贵。
苏卿眼睛都没眨一下,这要是不小心踩着了衣袍,可不得摔个狗吃屎。
当然,有好几个仆人悉心伺候着的凤翎并没有摔个狗吃屎。
华贵雍容的三皇子端端立稳后,甚是骄傲矜持的抬头看向立在门口的二人,视线先是在秦樰身上打了个转儿,而后停在苏卿身上,久久没有挪开。
来之前他调查过,晋渊只有一位嫡公主,便是骄阳长公主。
长公主艳丽无双,智谋双全,武功高强,是他想要的妻,但他听闻长公主心中有人,据说是位容貌倾城绝色的小郎君。
今日一见,果真是绝世无双。
如果脸上没有伤的话。
可那又如何,他凤翎想要的,没有得不到。
凤翎在审视苏卿,苏卿同样也在睥睨凤翎。
华贵是华贵,端庄是端庄,就是看起来像只孔雀,随时随地都要开屏的那种。
凤翎踩着华丽优雅的步子停在苏卿面前。
“苏公子?”
虽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且还带着几分轻蔑。
苏卿自然也听出来了,他总算知道这几日的心绪不宁从何而来了,感情是因为天降情敌,郎君叹了口气,漫不经心道:“这位郎君不知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怎会驻足我公主府前,又怎会识得我。”
秦樰抿了抿唇,装傻充楞他不擅长,还是静观其变。
凤翎眯了眯那双娇贵的眸子,傲气势尽数涌现:“苏公子竟不知我身份,消息未免有些落后。”
说完,人便要绕过苏卿进府。
苏卿哪会放他进去,脚步一挪,拦在他的面前,莞尔道:“这位客人瞧着有几分贵重,怎不懂做客的礼数。”
“不请自来已是失礼,硬闯府邸,更是过分。”
凤翎自小养的娇气,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当下皇子脾气便上来了,斥道:“不过殿下买来的奴才,也配拦本皇子!”
秦樰皱眉,这位三皇子果真如传言一般,骄奢任性,狂妄不羁。
只还不等他开口,便听苏卿生生怼了回去:“不知贵人是哪位皇子,我朝陛下尚未大婚,并没有子嗣。”
“而且贵人打探的消息恐怕不够仔细,我是我家殿下花千两银子买来做公主府做公子的,贵客一口一个奴才,磕碜谁呢。”
“还有,我家殿下说了,这里就是我的家,贵人身份不明出言不逊还想硬闯,我自然得拦着,我公主府岂是什么东西都能进的!”
秦樰偏过头不打算再开口,论吵架,他苏卿就没输过。
凤翎被苏卿毫不留情的话气的当即寒了脸色:“你敢骂我!”
苏卿:“你若不走,我不仅骂你,还会将你打出去!”
凤翎咬牙切齿,这是他生平遇见的第一个敢对他如此不敬之人,简直该死!
随侍仆人见自家主子受了委屈,气急了,上前趾高气扬的吼道:“大胆,我家主子乃凤还国嫡出三皇子,岂是尔等宵小能轻慢的!”
阿白瞧着该自己上场了,眉头一凝看向对方:“你才大胆,我家主子乃公主府公子,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来咬的!”
“你凤还国的皇子来我们晋渊公主府耍什么威风,我一个奴才都懂做客尚有做客之道,怎地你们不懂吗?”
那仆人气的脸色发紫:“这就是你们公主的的待客之道吗!”
苏卿一把拉住火花四溅的阿白,看向凤翎,轻轻勾唇:“原来是凤还国三皇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凤翎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瞬,然只是一瞬。
“可骊姐姐一早便去了宫里等着三皇子觐见,怎地三皇子偏来了公主府?”
“且那么多公主府不去,却来了骊姐姐的府邸,还刻意调查过我,莫非三皇子有什么别的企图?”
若是旁人初来乍到定会掩饰一二,可凤翎不会,他冷下脸,咬牙切齿:“苏公子难道不知么,本皇子此次是来和亲的,刚好,本皇子挑中了骄阳长公主,提前来瞧瞧日后的府邸,有什么不妥吗?”
来意说的很是明了,就是冲着长公主这驸马之位来的。
秦樰的面色也不好看。
“三皇子,和亲一事须由陛下指婚,如今一无媒妁,二无旨意,殿下不在府中,恕我们不能擅自接待。”
凤翎这才好生瞥了眼秦樰,虽然眼里没有轻蔑,但也没怎么看得起就是了。
“听闻秦公子是公主府第一位公子,还任职朝堂,可本皇子瞧着,这公主府好像是苏公子做主?”
“还有,二位脸上这伤,倒有些相似,莫不是……”
苏卿一个箭步挡在秦樰面前:“三皇子好歹也是堂堂一国皇子,怎也放下身段耍起后院挑拨离间勾心斗角这一套。”
“公主府我与秦樰谁做主,都轮不到三皇子指手画脚,还劳驾三皇子移步,我公主府放不下您的尊贵。”
凤翎气急了:“你一无媒妁,二无旨意,有什么资格做公主府的主,今儿这门,本皇子一定要进!”
苏卿瞥了眼秦樰,后者偏过头。
他怎么知道这三皇子悟性如此强,知道拿这话堵回来。
苏卿沉默,半晌没做声,要这么说起来他好像的确没有立场。
不过,他掌管公主府里里外外所有财务,握着对牌,应当有这个资格。
然还没出声,却听唐钊道:“殿下为公子写了婚书,并不是无媒妁。”
一语激起千层浪。
先不说秦樰如何惊愕,就是苏卿自己,都愣了神,他回头瞧着唐钊,疑惑极了。
唐钊这是为了给他找回场子,才这么说的…吧?
否则,他怎么不知道殿下给他写了婚书。
唐钊瞧苏卿神情,便知他可能并不知晓,可话已经说出来了,总不能收回去,只得道:“苏公子可记得在姑苏时,殿下曾用红绸写过的婚书?”
苏卿眨眨眼,红绸写的婚书?
郎君的眼睛突然发亮:“你说的是殿下给我写的那张情书?”
他放在枕头边时不时就要摸出来瞧瞧,对里头的内容早已牢记于心。
“郎君苏卿,我心悦之,愿携手此生,相伴白首,以书为证,不悔不离。”
郎君的低喃,让在场众人心思各异,秦樰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原来,殿下在姑苏时,就已经做了选择。
凤翎皱眉:“什么婚书,没有相聘,算什么媒妁。”
在凤还国,并没有婚书这种东西。
苏卿目光有些茫然,其实,他也不太懂这婚书的意义何在,没人告诉过他。
秦樰深吸了一口气:“红绸做底,托付终身,这是我晋渊的婚书,一生只为一人书。”
“三皇子,可还觉得苏公子没有资格?”
苏卿心中汹涌澎湃,原来,真的是婚书,一生只为一人,所以殿下在那时,就已经认定他了。dengbi
凤翎看着秦樰,目光怪异。
他头一次见情敌维护情敌,觉得甚是新鲜。
苏卿抬头,眼里星光闪耀:“三皇子听明白了就自行离去,恕不远送。”
说完便一把将秦樰拽进了府。
然后在众目睽睽下,郎君命人关了公主府大门。
凤翎看着紧闭的朱红大门,气的跳脚,他是听过这苏公子脾气大,所以便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谁知这人竟敢对他如此不敬!
“主子,咱进宫吧。”仆人气不过:“这苏公子简直是不知所谓,主子别与他计较,不过是个出身乡野的蛮子罢了。”
“咱们这就进宫,禀报给晋渊皇帝,苏公子欺人太甚!”
凤翎大张旗鼓的来,吃了闭门羹憋了一肚子火气离开。
而被拽进公主府的秦樰,瞟了眼紧闭的大门。
把和亲皇子关在门外,晋渊怕只有他苏卿干得出来。
等他回神时,苏卿已经走远了。
步伐急切,背影带着欢呼雀跃。
秦樰回头,没再去看。
他是时候彻底放下了。
回到宣雨殿的苏卿,直直冲进寝殿将那封放在枕头边的婚书拿出来,细细观摩。
越看越欢喜,越看越激动。
越看越想殿下。
“去门口守着,殿下一回来就告诉我。”
瞧郎君欢快的模样,阿白勾唇:“是。”
做奴才的,主子开心,他们就开心-
赵骊娇直到天黑才回府。
不是她不想回,而是凤翎太缠人。
人先是在文武百官面前告了苏卿的状,说苏卿如何目中无人,如何怠慢于他,如何没有礼数,反正就是把苏卿说的嚣张狂妄极了。
皇帝自然不信,苏卿是什么样的性子他还能不知,乖巧安静,从不找人麻烦。
凤翎口中的苏卿不过是曾经他在姑苏的伪装罢了。
然赵骊娇信。
被和亲的皇子找上门,阿卿会给他好脸色就怪了,没让唐钊直接动手就已经是给足了他的面子。
可信归信,维护归维护。
虽然是长期邦交不好得罪,但长公主还是义正言辞道:“我家阿卿素来和善,三皇子定是有所误会。”
凤翎急不可待的要开口,却又听长公主道:“若他发了脾气,定是有人犯了他的逆鳞,而阿卿的逆鳞,便是本宫,不知三皇子可是对他什么?”
赵骊娇这话没法接。
但凡要点面子的,都知道上门挑衅已是不该,更别提是看上了人驸马的位置。
然凤翎不同于常人,他直截了当一顿噼里啪啦便表了心意,总之一句话总结就是非骄阳公主府不入。
赵骊娇当然一口拒绝,并言明已定下驸马。
凤翎自是不肯善罢甘休,又是好一番纠缠,晋渊正是百废待兴不宜得罪邦交,赵骊娇忍下不耐勉强与他周旋。
一顿好说歹说后,也不知凤翎有没有放弃,赵骊娇怕回的晚了,某人把她公主府掀了,晚宴才开始就装醉出了宫。
凤翎黑着脸,据说酒量甚好的长公主,明明才饮了一杯酒!
赵骊娇哪有空闲管他如何黑脸,火急火燎的回了府。
远远瞧见公主府大门紧闭,长公主眉心直跳,这是把她关在门外了?
狗东西……
第一次回府需要敲门的长公主,心中发闷,忍不住细细思索,她是不是太惯着那狗东西,都敢把她关在门外了。
门才刚开,她便瞧见了阿白。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公子等您一下午了。”阿白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
长公主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心虚,果然是等着跟她算账呢。
然后赵骊娇状似漫不经心的道:“听说三皇子来府上了?”
接下来,阿白眉飞色舞的将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与凤翎口中嚣张狂妄的苏公子并无不同。
阿白没说婚书一事,倒把后面苏卿如何把人关在门外的画面仔仔细细添油加醋隆重描述了一遍,末了还道:“公子真是干脆利落,英姿飒爽,把那三皇子拿捏得死死的。”
赵骊娇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她很喜欢郎君的鲜明生动,虽然有些难以招架。
但是那能咋么办呢,自己惯出来的,继续宠呗。
长公主本已做好了哄郎君的准备,却没想到刚进宣雨殿,便被郎君抱了个满怀。
“阿卿?”赵骊娇诧异极了。
这是……闹哪出。
苏卿将人紧紧搂在怀里,用下巴蹭公主的发丝,轻声道:“殿下,你真好。”
赵骊娇:……
她突然觉得有点慌。
“殿下,我写了东西给你。”不等赵骊娇有何反应,苏卿便拉着她进了寝殿。
郎君拿着一块红绸,递到公主面前:“殿下,你看看。”
赵骊娇不明所以,在郎君期待的目光下缓缓打开。
然后,公主便愣住了。
“女郎赵骊娇,我心悦之,愿携手此生,相伴白首,以书为证,不悔不离。”
郎君温和的声音,让公主眼里水光盈盈。
什么太惯着他了,就该惯,使劲儿的惯!
“我今日才知,殿下当初给我的是婚书,也是今日才知,晋渊还有婚书为媒妁,对不起,我写的晚了些。”
苏卿紧张的看着赵骊娇,他今日特地问过了,只要对方接了婚书,便是应了婚事。
赵骊娇将婚书小心翼翼的收好,抬头对上苏卿期待紧张的目光,莞尔一笑:“不晚,我很喜欢。”
很喜欢,就是应了。
苏卿激动的一把将人捞在怀里,紧紧圈住,欢喜的唤着:“殿下。”
赵骊娇轻轻应下:“嗯。”
郎君其他话也不说,只一遍一遍唤着殿下,公主一遍一遍的应他。
没有半分不耐,只余满心欢喜。
公主无比感激自己当初的那一丝善念,这样的郎君,让她喜欢极了。
第 79 章
凤翎和亲的婚事还未有着落,便迎来了苏卿的生辰。
今年郎君对公主的生辰礼格外感兴趣,因往年尚且能窥见些苗头,可今年公主将礼物藏的死死的,他竟猜不到半分。
越神秘就越是引郎君好奇。
这是苏卿第一次在京城公主府过生辰,生辰宴办的不算张扬但也不是悄无声息,至少公主府内烟花响了半夜。
府里下人领了丰厚的赏银,赐了宴席。惊风殿内美酒佳肴,歌舞升平,郎君满座,热闹极了。
当然,来的亲朋好友不外乎那几人。
刘昶,张子琰,徐良,夜里赵鹤也来了。
一切仿若回到了姑苏公主府一般,少年相聚,举杯换盏间,侠义豪情其乐融融,只唯独,少了一个贺晚舟。
苏三元对贺晚舟辞官之事闭口不言,众人便乖觉的都没有去问。
月色当空,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几位郎君轮番敬寿星有意要将他灌醉,可奈何那是实打实的酒罐子,众人脚步虚扶时,苏卿仍旧眼神清明。
在闹得最厉害时,苏三元敬了苏卿一杯酒。
众所周知苏大人不能饮酒,名副其实的一杯倒,苏卿想拦,却被赵骊娇阻止:“阿卿的生辰,苏大人该敬这一杯酒。”
酒虽不能真解千愁,但好歹有片刻的混沌,能暂时忘却忧愁。
苏卿没再推拒,举杯与苏三元共饮。
苏三元心中五味陈杂,他如愿成了二哥坚强的后盾,如今京城大多都知晓公主府苏公子与他是一母同胞,再没人会质疑二哥的身份配不配得上公主府,他曾经想要的,做到了。
只是,这一次醉酒再没那人抱他回房,而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恍惚间,他感觉到有人将他抱起,苏大人下意识揪住那人的袖口,低喃一声:“晚舟,别走。”
刘昶虎躯一震。
脚步顿住,低头看着还在低喃‘晚舟’的人,心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与那两人有关的画面也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向来大大咧咧的刘大人,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微风袭来,带着凉意,怀里的人不自觉缩了缩,刘大人回过神来,将苏三元送到了宣雨殿偏房。
直到再次回到宴席,刘昶才从刚刚的震惊中回神。
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只愿,世间能予他们以温柔。
这是他一个粗人能想到的最好的祝福和最好的词。
酒过三巡,尚且清醒又有眼力劲儿便起身告辞,比如张子琰,比如徐良,比如皇帝。
而没眼力劲儿还在痛饮的,比如刘昶,比如秦樰。
张子琰将刘昶酒杯夺走,硬生生将人拖走:“刘兄,你醉了,我送你回府。”
刘昶一脸茫然:“醉啥醉,我还能喝。”
张子琰气的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脑崩儿:“是头猪吗你!”
刘昶:“啊?”
张子琰拽着人出了府:“花前月下,良辰美景,你在这煞什么风景,长点心吧刘大人。”
刘昶嘶了声,好像明白了什么,笑嘻嘻道:“你说,苏公子和殿下……”
张子琰一把捂住他的嘴:“闭嘴!回府!”
刘昶拿开他的手:“行行行,不说就是。”
“对了,听说朝中有大人有意与你联姻?”
张子琰眉头一挑:“小爷我长得俊俏,能力出众,自是有人觊觎。”
张大人夸完自己,还不望埋汰别人。
“哪像你,五大三粗的,哪家女郎会看上你。”
刘昶低头瞟了眼自己均匀健硕的身材,大声反驳:“我哪里五大三粗,分明就是恰到好处,前几日还有女郎送手帕给我呢。”
张子琰来了兴趣:“说说,哪家女郎?作为兄弟,我替你把把关。”
刘昶一哼:“女郎面子薄,怎能随意说道。”
张子琰:“不说便不说,不过你喜欢不喜欢总能透露吧。”
刘昶面色一红,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在张子琰的逼问下道:“我有喜欢的女郎,等找到合适的机会,便去提亲。”
张子琰揽着他的肩,吊儿郎当道:“那就提前恭喜刘兄了,能被刘兄看中的女郎,一定很是幸运。”
刘昶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朵,道:“你呢,你有中意的女郎么。”
张子琰摆摆手:“我还小,再多等几年。”
“不过,如今京城最受女郎追捧的是贺兄与苏兄,我就算有心,女郎恐怕也无意。”
刘昶一愣,随后嘿嘿一笑:“是,是,你还小,多等几年尚可。”
可惜这些女郎的心思,注定是黄粱梦一场-
大殿内,只剩下赵骊娇苏卿秦樰三人。
苏卿不时瞟向秦樰,还不走?怎么还不走……
就在某人按捺不住要拉着公主离席时,秦樰起了身,端着酒杯遥遥一敬,而后缓缓道:“殿下,明日我便搬出云来殿。”
苏卿一怔,刚刚还嫌弃他碍眼的心思霎时消散:“什么意思。”
赵骊娇没出声。
“殿下既然写了婚书,定局已成,我多留无益。”
既然决定放弃,就应该干干脆脆不拖泥带水。
苏卿没再接话,早知如此,他该早些把婚书拿出来才是。
赵骊娇没拒绝,只道:“好,你便搬到玉奉殿。”
她原是打算大婚秦樰出府后再让阿卿搬,因为于她而言,阿卿在哪,驸马的寝殿就在哪儿。
而如今秦樰能自己想通,便是最好。
秦樰颔首,告退离席。
殿外的月光依旧,圆圆的,亮亮的,只是略显清冷,如秦大人此刻的心境一般,带着微微凉意。
殿内,赵骊娇碰了碰发愣的郎君:“想什么?”
苏卿:“我在想,秦樰比我大几岁,这个年纪的郎君,该成婚了。”
赵骊娇:……
“你想做媒?”
苏卿摇头:“不想,我就是感慨感慨。”
郎君回头,拉着公主的手:“殿下别打岔,我的生辰礼呢。”
公主起身,扬了扬衣袖,背着手高傲的往外头走:“想要生辰礼,就乖乖跟着我。”
苏卿瞧着某位公主稍微有些凌乱的步伐,眯了眯双眼,而后几步追上去,拦腰将人抱起轻声道:“殿下,我乖吗?”
赵骊娇在他怀里蹭了蹭:“我让你跟,没让你抱。”
郎君低头轻笑:“殿下不喜欢我抱吗?”
公主:……
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她觉得他在勾引她,于是公主回了一个很是好看的笑容:“喜欢。”
来而不往非礼也。
苏卿眨眨眼,殿下果真醉了。
公主没说礼物在寝殿,苏卿却理所当然的将人抱到了寝殿。
香凝香晚对视一眼:“殿下,可要先沐浴?”
公主从郎君怀里冒出一个头:“可。”
侍女退下,苏卿跪坐在床边脚踏上,期待的盯着公主:“殿下……”
公主坐在床上,弯腰抬手勾起郎君的下巴,红唇轻启,带着无尽诱惑:“礼物就在床上,自个儿找。”
苏卿望了眼公主身后偌大的床,郎君眸子一深,床很软,很大,很宽,能在上头翻滚几个来回,看起来,很适合做|爱做的事……
郎君犹豫了片刻,声音微微沙哑:“沐浴完再找。”
赵骊娇点头:“可。”-
公主沐浴完后,苏卿已着雪白里衣侯在床边。灯笔小说网
郎君似乎犹爱跪坐在床边脚踏上,赵骊娇一眼望去,郎君正低头盯着裤脚发呆,微微带着湿意的长发散落在单薄的肩头,发丝与主人一样,看起来乖巧极了。
苏卿似有所感,边抬头边道:“殿下,我是不是又长高了。”
这明明是刚到京城才做的衣裳,竟又不合身了。
郎君眼神无辜,带着些湿漉漉的水意,看向公主时里头有星光璀璨,赵骊娇突然想起宣雨殿那只雪白的猫儿,她觉得,那猫儿与他像极了,慵懒迷人,魅惑人心,让人想要抱着狠狠□□。
公主刚出浴房浑身散发着水气,连那白色软纱都带着很是好闻的少女馨香,卸下妆容,退下华衣,盛气凌人的长公主殿下少了平日里的艳丽和贵气,添了几分女儿娇软,清水出芙蓉也不过如此。
苏卿眼神定在公主身上,再也挪不开,好似要将人生吞入腹间一般。
许久后,郎君声音带着沙哑,朝公主伸手:“殿下,过来。”
公主一愣。
狗东西敢使唤她了?
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很是听话的朝郎君走去,不能怪她没傲气,要怪就怪双腿不争气。
还要怪那狗东西美色太盛。
公主刚踩上脚踏,便被郎君伸手拽在怀里,就在公主以为他要做什么,亦或是要说什么蜜语甜言时,郎君蹭了蹭她的肩膀:“殿下,裤脚短了。”
第 80 章
公主顺着郎君的目光看去,裤脚果真短了一截,但她刚刚还看到裤脚在人脚踝上方,就算郎君长得再快,那裤脚也不会就这么会儿功夫就到了膝盖。
赵骊娇挪开目光,盯着苏卿,不用怀疑,这狗东西在勾|引她。
公主眨眨眼,一手搂着郎君的脖子,一手将白纱掀起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腿,甚是无辜道:“你瞧,我的也短了。”
苏卿眼神幽幽,盯着那处雪白看了好半晌,才道:“我觉得,还可以再短点儿。”
他确定,殿下在勾|引他。
郎君俯身吻上公主的红唇,手掌从那掀开的白纱处钻了进去,所到之处带着炙热的滚烫。
“唔~”
赵骊娇没想到苏卿会如此大胆,等回过神来时,那手掌已顺着她的小腿一路而上,贴着她的肌肤四处游荡。
公主的身子在郎君怀里软成了一汪水。
“殿下,我的生辰礼呢。”郎君一边点火,还一边讨要礼物。
“在……在床上。”公主此刻的声音犹如猫儿轻哼,又细又软,让郎君喜欢极了。
话音刚落,苏卿便将赵骊娇抱起放在了床上:“那我慢慢找。”-
找了大约半个时辰,郎君气呼呼的瞪着公主:“殿下骗人,床上没有。”
赵骊娇此时浑身发软,连呼吸都还未均匀,瞧人鼓着一双大眼瞪她,一把便揪住郎君的衣襟,似威胁似诱惑的问:“床上真的没有吗?”
苏卿无辜:“床上只有我和殿下,没有礼……”
郎君突然顿住,好半晌才喃喃道:“我的生辰礼,是殿下~”
赵骊娇眯起眸子,眼里秋水盈盈:“这个生辰礼,阿卿喜欢吗?”
苏卿眼里满是激动雀跃,郎君一把抱住赵骊娇,在公主脖颈处如猫儿般来回磨蹭:“喜欢,好喜欢。”
磨蹭够了,郎君才在公主耳边轻声道:“我以为,还要等三年才可以。”
赵骊娇勾唇,好不容易将泥孩子养成绝色郎君,早就恨不得将人吃干抹净,要再等三年,她可没那耐心。
“你若不想要,再等三年也无妨。”话是这么说,可公主根本没打算放人。
心上人的这般诱惑,能忍住的就不是人。
苏卿打算做个人。
“殿下可不许后悔。”
郎君俯身就要去吻公主,公主忙拦着他:“等等。”
苏卿眯起眼:“殿下后悔了?”
赵骊娇瞪他一眼:“本宫一眼九鼎!”
“闭上眼睛!”
苏卿不明所以,却乖巧的闭了眼。
一阵悉悉碎碎后,苏卿感觉到公主像是拿了什么东西去而复返。
“睁眼。”
苏卿听话的睁眼,入眼处一片金黄。
只见公主清咳一声,坐的笔直,字正腔圆念道:“苏卿接旨。”
郎君一愣。
什么旨,接什么?
“苏府苏卿,才貌双全,品性纯良,甚得朕心,故赐婚长公主赵骊娇,择日完婚。”
“另,朕以胞弟之名,托以长姐终身,卿需敬之,爱之,疼之,若他日有负长姐,朕当取卿项上人头,以此赎罪。”
赵骊娇念及此声音微微哽咽,当初看时不觉什么,眼下读来却难免动容。
阿弟尽会胡闹,哪有皇帝在赐婚圣旨上写这些的。
当听到那句赐婚时,苏卿才整个人僵住,原来,这竟是陛下的赐婚圣旨。
惊喜来的太突然,以至于郎君除了面色严谨的听公主念外,做不出其他反应。
“婚后诸事当以长公主为先,要哄着,宠着,不可冷待,不可二心,不可背叛,若有违抗该当罚跪,钦此。”
公主合上圣旨,傲娇的盯着苏卿:“听明白了吗?”
苏卿唇角弯起一个弧度,靠近公主轻声道:“殿下,圣旨上好像没那么多字。”
公主眨眨眼,将圣旨背在身后:“谁说没有!本宫说有就有。”
苏卿莞尔:“好,殿下说有便有。”
公主把圣旨塞到枕头底下,不打算给郎君看,塞好后转头便见郎君抿着唇笑,公主皱眉:“笑什么笑!”
苏卿眉眼弯弯:“殿下,我高兴。”
公主仰头,斜视他:“本宫绝色艳丽,尊贵无双,能做本宫的驸马,你高兴那是必然的。”
苏卿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在对上公主威胁的眼神后,忙抱着公主:“是是是,殿下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殿下,最尊贵的殿下,能做殿下的驸马,是我三生有幸,几百辈子修来的福气。”
公主被顺了毛,心情舒畅了。
“本宫今日将自己与赐婚圣旨一道送给你做生辰礼,你得记住一辈子!”
苏卿紧紧搂着公主,语气温柔到了极致:“我会记住一辈子,两辈子,好多辈子。”
郎君想,他前世一定是拯救世间的大英雄,这辈子上天才会将这么好的殿下送到他身边。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郎君的热情如火般旺盛,好像怎么浇都浇不灭。
滚床单两人早已是经验十足,所以前面进行得很顺利,只到了最后时,毫无实战经验的二人折腾了许久,才勉强得了法门。
初次必然是疼的,公主疼,郎君也疼。
然郎君的疼去的极快,食髓知味后,便越发精神,抱着公主不住折腾,直到赵骊娇受不住连连求饶,苏卿才意犹未尽的收手。
这一夜,叫了五次水,最后一次天都亮了。
殿外的侍女各个都红了脸,如娇艳欲滴的花朵儿娇羞迷人,被早起巡视的侍卫看到,春心大动-
秦樰是在天快亮时,才入了寝殿。
他在梨树下立了一夜,从黑夜到黎明。
他舍不得这里盛开的梨花,舍不得香甜可口的梨,舍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
更舍不得心中那份执念。
惊风殿的灯亮了一夜,他懂那意味着什么,也懂从今夜开始,他与殿下,再无儿女情长。
公主府公子的身份,曾经给予了他尊贵,给足了他的体面,而如今,却只剩讽刺。
外人曾言,殿下为他拒绝所有公子入府,可他知,那是殿下怕麻烦。
外人又言,苏公子张扬跋扈,却仗着绝世容颜得殿下盛宠,他以为那是殿下用来迷惑世人的。
可后来他才知,苏卿早已入了殿下的心。
不论他是乖巧,是脾气大,还是出手狠辣咄咄逼人,亦或是那丑到拿不出手的字,殿下的心里都只装得下他一人。
而他的嚣张,跋扈,任性全是殿下养出来的。
所以在一开始,他秦樰就输了。
更准确的应该说,他与苏卿之间从来就没有可比性,殿下留他,是为了培养心腹,而殿下留苏卿,是从一开始就将他当做了公子。
好在,他退出的不算狼狈,给自己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天逐渐大亮,秦樰在寝殿坐了许久,才唤来安平:“搬吧。”
“是。”安平低着头退下,那双眼睛红肿的厉害,公子在院子里立了一夜,他便在暗处看了一夜。
公子没哭,他却把这一年的眼泪都流干了。
安平想,这世上应该没人比他更懂公子,懂他的执念,懂他的努力,懂他的心酸,懂他的矜持。
晨曦照耀着的云来殿很美,贵气华丽,有股蓬勃之气,就连那光秃秃的梨树,都带着金黄色的光芒,这里头似乎生来就该住最尊贵的主子。
安平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他想,公子是不会后悔今日做的决定,公子争取过,努力过,余下的,该是公子留给自己的矜傲。
可安平不知,苏卿从没给自己留任何余地,若以十分来算,他给出了全部。灯笔小说网
他的骄傲,他的人生,他的一切。
只是苏卿很幸运,公主给了他回应,给了他安全感,也为他留住了他的一切-
赵骊娇醒来时,只觉浑身犹如被碾压过一般,又酸又疼连起身被费劲,逐渐想起昨日某人的荒唐,公主气的牙痒痒。
尤其是看到身边人还睡得格外香甜时,公主脾气上来了。
赵骊娇一把揪住郎君的脸:“滚起来!”
苏卿是被公主捏醒的,一睁眼便看到公主怒气腾腾的容颜,郎君迷茫的双眼瞬间清醒:“殿……殿下。”
“给我罚跪!”
苏卿睁着大眼:“啊?”
他做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罚跪。
不对,殿下好像在生气。
殿下为什么生气……
郎君脑袋转的飞快,但怎么想不出个所以然,便抿着唇乖乖的跪着,管它为什么,殿下生气了,先跪了再说。
公主气的不轻,下床时还回头恶狠狠的瞪着他:“没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香凝香晚低着头上前伺候公主洗漱,瞧公主浑身冒着火气,侍女连余光都不敢给帐子里的郎君,直接无视准驸马爷求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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