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每周五的约会，在章佳明的“同意”下，我和叶东仍旧保持，但其他时间完全没有可能，因为章佳明不同意。
而且周五约会前，章佳明会问清我们要去哪里，预备做些什么，还会和我约定回家的时间。他威胁我说，如果回家超过规定时间或是约会期间做了之前没有和他报备过的事情，那么以后和叶东的约会一律取消。我咬着牙答允说：“好，没问题。”
于是，我和叶东再也没去过其他地方，只是在j大的自修教室一起做作业。而且，晚上八点一到，章佳明就又发短信又打电话提醒我应该回家了。我不胜其扰，又发作不得，只能乖乖回家。
叶东得知我被管制后，对我无限同情，他在电话里乖乖地听我抱怨咒骂了章佳明好几次，算是对我默默的心理支持，让我充分发泄内心的黑暗能量。
虽然我天天都要在心里吐槽章佳明来维持心理平衡，但必须承认我其实很怀念他做的菜和他准备的早饭。在这个问题上，我反省过，我惭愧的发现，我有可能真的是一只喜欢安逸的猪投胎转世的，因为懒觉和美食对我都有无法抵御的魅力。
开完家长会，章佳明回到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家。”
我惊讶道：“你不是说你不回小镇过年，要和爸妈一起过年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明明记得他说今年不回去过年的，至于他要去哪里，我当时问过，可他没有回答我。但是这会儿不是和他争辩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只是坦白说道：“小鹿开的也不知是什么车，要是他没给你预备座位怎么办？”
“明天你坐我的车走。”
我这刻的惊讶，远远超过刚刚他说要和我一起回家，“你有车？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还有，你什么时候考得驾照？从来都没听你说过！”
“谁叫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大一的时候，我就考过驾照了，那之后不久就买了车。”
“你有车？那你每次回小镇，居然还和我一起坐长途车？”这人到底什么材料做的？脑回路奇怪的要命！明明有车，从来不说，而且从来不用！真怀疑他的驾驶技能是否依然有效？
“小区停车位紧张，再加上我平时确实用不到车，所以我就把车停在了稍远一点的地方。平时没什么事情，我也懒得去拿车出来开。再说，我觉得坐长途车挺好的。”
我不无讽刺道：“那明天我跟小鹿的车回家，你依然坐你觉得挺好的长途车，不是皆大欢喜吗？”
“我是你的监护人，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坐不明不白的车回家？”
“什么叫不明不白？小鹿，是和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他刚刚拿的驾照！你放心坐他的车，我可不放心！”
“你不放心，可以不坐他车啊，我又不勉强你！再说，你拿了驾照后，那么多年不开，弄得不好技术还不如小鹿呢！”
“我们签的条约第四条，怎么说的？”
“哼！就会拿破条约欺负人！”
“我可没有勉强你签，反而是你之前哭着喊着求我不要让你住校的。”
我别开眼，懒得再理他。
“就这么说定了，你明天坐我的车，我们一起回家。”
我拿起杯子，起身去厨房倒水，只当没有听到他刚才的话。
他在厨房门口等着我，“别忘了条约里的第五条。”
我气恼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打给电话给小鹿吧，免得他为了你白跑一趟。”
我吸气呼气连续三次，才算忍住拿起菜刀砍他的冲动。“这个问题，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没有。”说完，他转身离去，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对着他的背影，默默骂脏话。
过后不久，我还是给小鹿打电话说明我这里的情况。
虽然我尽可能地压抑怒气，但小鹿还是不无同情地对我说道：“老大，你真可怜！我、小二子和小胖子，等你回家请你吃好的，弥补一下你受伤的心灵！”
我对自己沦落到这么惨的境地，也实在是无语了！
第二天，叫醒我的时候，章佳明告诉我，他已经买好了早饭，顺便把他的车取了回来，现在就停在楼下。
我睡眼惺忪地开始洗漱，接着吃早饭，然后意识才慢慢清醒了。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机，才8点半。我不爽的想，要是去坐长途车，我还可以再多睡半小时的。也不知章佳明的驾驶技术到底如何？我今天可以算是冒着生命危险乘坐他开的车。早知道，我应该去买一份意外人身险的！不晓得一会儿去网上刷一份，是否还来得及？
听说副驾驶座伤亡率最高，来到楼下后，我抵死不坐章佳明身旁的位置，而是强烈要求一个人坐在后面。
章佳明在我的坚持下，无奈点头。
之后，我密集监视章佳明的开车技术，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动作。
当发现他的车开得很稳，并没有发生任何违规或因不熟悉车辆的使用而出问题，我便开始放心地呼呼大睡。
我睡得正香时，被章佳明大力推醒，“猪，到服务区了，吃中饭吧。”
我此时整个上半身完全倒在了后座，身上盖着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毯子，只有双腿还在座位下。我懵懂地爬了起来，“几点了？”
“十二点三十五分。”
“哦。”
下车后被冷风一吹，我才彻底清醒过来，这时才想起来计较章佳明刚刚叫我的那声“猪。”
我刚想开口说话，锁好车子的章佳明转身对我道：“我去一趟厕所，你先去食堂排队。”
我想着他这四个小时辛劳开车，便决心不同他计较了。
我排队排了一会儿，章佳明就来了，“我来排队，你去厕所吧。”
“哦。”
其实我没什么尿意，早上主要都用来睡觉了，没怎么喝水。不过，按照以往的经验，路过服务区必定得上一趟厕所，免得之后想上没条件。
女厕所门外，总是“蔚为壮观”的长队。等我从厕所回来，章佳明已经将饭买好了。可见吃饭的队伍，都比不上女厕所的队伍来得长。
“还有两个小时，就可以到家了？”我问坐在对面的人。
“应该没可能。我们吃好饭，散散步、活动活动再走。今天我开得慢，路上车也多。”
我想着，章佳明也好长时间没开车了，再加上连续开车是很疲劳的，难怪他要求多休息一会儿，也难怪他平时更愿意陪我坐长途车回家。
吃好饭，章佳明让我陪着他在服务区散步，无聊地转了好几圈。之后，他无视别人的围观，自顾自地做着各种伸展运动，还逼着我和他一起做。我嫌丢人，敷衍地动了动，就停了下来。
由此，我充分体认到——自己开车的好处是可以自己掌握时间，随时决定继续还是休息；坏处是长时间驾驶的疲劳和维持机械规律的动作不变，身体一下子未必能够适应。
在我看来，章佳明的身体素质算是不错的。如果他都觉得累和不适应，可以想见长途汽车驾驶员的辛劳了。其实，如果不是章佳明小气，他和小鹿一路上可以轮换着开回家的。这样，他们两人都可以省力一点。但事已至此，我多说无益。
“你待会坐我旁边。”
“为什么？”
“你觉得你刚才那种睡姿，如果出意外，会不会很惨？”
我立即保证道：“我一会儿可以系保险带。”
“你不陪在我旁边督促我陪我说话，你就不担心我疲劳驾驶把你开到沟里去？”
我大言不惭道：“我对你的驾驶技术和意志品质一向都很放心的。”
“是吗？”
我用力点头。
“那你就更应该坐在我身旁。那个位置你敢坐，才说明你对我真的放心。”
“……”
我本打算上车后，还是钻进后座，看章佳明能奈我何！可是任我怎么用力，后座的门都没开。章佳明替我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请吧。”
我无奈地坐了上去，不忘和他确定道：“你这几年真的一次车都没开过？”
章佳明对我讽刺道：“刚刚是谁说，对我的驾驶技术和意志品质一向都很放心的？”
我无语看苍天，看来以后这种大话还是少说为妙，以免害死自己。
一路无话，章佳明开了唱片机，放的是法语抒情歌曲，听了让人心情很是舒畅。
不过听了时间长了，还是有些无聊，我找身旁的人随意聊天，“你会法语吗？”
“嗯。”
“你什么时候学的法语？”
“小学五年级，我妈替我报了一个兴趣班。”
“那除了英语、法语，你还会别的语言吗？”
“后来我还学过日语、德语、西班牙语。”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这个家伙居然会五门外语，而我从小学开始学英语，就学这一门还学得不怎样，真是气人！
“怎么不说话，莫不是你自卑了？”
“你到底会不会聊天？聊天就是尽可能让双方都感到愉悦。你这样专门冷场，让人家怎么说下去？”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的英语一直学得不怎么样。”
他这一本正经的道歉口吻，我怎么想都还是觉得他在讽刺我。
我转过脸，对着车窗咬牙切齿。
“回去我教你，保证你短时间内突飞猛进，怎么样？”
我狐疑地看着他，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任何一门语言，语音都是基础，高频词汇和常用语法就这么多，速成并不是难事。你这么聪明，学不好英语并不是你的错，而是教你的老师一直都不怎样。”
这话听着顺耳多了，“你是想证明，你比我所有的英语老师都厉害吗？”
“这一直都是事实，我还用的着证明吗？”
这平淡的语气，透出的是绝对的倨傲，果然很有章佳明的风格。
默了一会儿，我又问身旁的人，“你什么时候开始练习足球的？”
“高一的时候，足球队缺人，体育老师硬是拉我去，我对别的位置都没兴趣，觉得守门员还不错，就练了三个学期。高二下的时候，体育老师换人了，开始组织我们练习排球，我没什么兴趣，就和同学们在一起打兵乓。”
“你的乒乓打得怎么样？”
“和你打羽毛球的水平差不多。”
“打羽毛球，你可一直是我的手下败将。”事实上，到目前为止，打羽毛球我还没有遇到可以抵挡我的人。
章佳明浅浅勾起嘴角，并没说话，似乎并未对我的话感到不满。
我对他这奇怪的反应感到不解，“你笑什么？”
“没什么。”
既然是闲聊，我也没太计较，于是又换了一个话题，“你小时候学过乐器吗？”
“五岁的时候被逼学了钢琴，后来初一考出十级证书，我妈终于放过了我。”
“可怜的娃！”我感叹到。
“小时候是挺恨的，现在想想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起码学别的乐器上手会很快。”
“你还会别的乐器？”
“嗯，学过笛子。”
“我也学过哦。”
“我知道。”
“我是自愿学的。”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听外公说的。”
“对了，你为什么一直称呼我外公外婆‘外公外婆’，而不是叫他们‘廖爷爷廖奶奶’？”
“这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
“你说嘛！”
“……”
“佳明哥哥，我想知道原因。”
我明显感到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
之后，章佳明把车停靠在了路边，“我奶奶的心愿，你一直是知道的。如烟阿姨后来生了一个女孩，我奶奶很高兴，一心想要实现这个心愿，所以就逼着我改了称呼。”
“那你就改了称呼？我觉得你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那时候我年纪小，身体也不太好，很少来奶奶家，所以不好意思不听大人们的话。”
章佳明说得无懈可击。可我从他奇怪的态度中感到事实不是如此简单，他应该隐瞒了我什么。但以他的性格，我就算拿刀逼问他，他不愿说的话，他肯定还是不会告诉我的。大不了等我回家后，我自己问老人们，我就不信我找不出事实真相。
“回家后，不要再问任何人这个问题，有些事情会让人引发不开心的回忆，你要是孝顺懂事，千万不要问我爷爷奶奶，也别问外公外婆。”
“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的为什么！我那时候年纪也小，很多事情不记得了，但我知道这不是一个让老人们喜欢的话题。”
我还是感到很疑惑，暗自思索着要不要听章佳明的话。
“听话，囡囡。”
“你怎么知道我的乳名？上了小学之后，外公外婆都不这样叫我了。”
“我知道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切，不就因为你比我早生几年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所以，现在你是未成年人，我是成年人，我还要尽监护人的责任。”
这欠扁的话，果真让人气闷，我被他气到无语。
章佳明重新发动车子后，我们再也没有聊天。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