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闲尽管撒谎避掉了秦纤巧的惩罚,但这借口在他父亲谢松那儿可不顶用,结结实实挨了两板子才被归心与秦纤巧拦下来。


    “都回家了你还打他做什么!”


    秦纤巧不满地问,归心只瞧着谢长闲。他这时倒是出奇的乖巧,挨打也闷不吭声,紧抿着双唇委屈又倔强地拉着秦纤巧的衣裳。


    谢松猛地拍拍桌子,秦纤巧立马瞪眼过去,他便硬生生将气收回去,语气生硬,“来人,带他下去关禁闭,跑了几日便关几日。”


    谢长闲松开自家娘亲的衣裳,不服气地瞪着眼哼哼一声,转身自己就跑了,门外有人跟上他。


    秦纤巧也带着归心离开,先给她安排好房间,待次日谢松气消后才带着归心去拜师。


    归心有意想问几句关于过往的事,但谢松夫妇为重建十方宗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她,谢长闲又被关着禁闭她见不到。


    好在已经找到了人,来日方长。


    十方宗重建选址在安阳城后十里处的凌日涧。


    重建宗门的消息一经宣扬出去,便引来无数修仙能人前来报名,其中许多都是以往十方宗的弟子,还有十方宗散掉之后没有加入其他宗门的长老。


    十方宗在修仙界并不是什么不见经传的杂门杂派。


    当年十方宗的少宗主归弦出世时引得九天雷鸣,连绵雨过,云霞中若有龙凤腾翔,各地灵脉灵气大涨,彼时正是修仙界被魔域连连进攻大败之时。


    他灵根极好,乃千年难遇的修仙奇骨,被几个宗门尊主断定为天选的成仙之人,是上天也无法忍受魔域行为而给予修仙界的希望。


    十方宗因此从普通门派几乎一跃成为可以与四大宗门比肩的存在。


    修仙界士气大涨,魔域人心惶惶。


    魔域前圣女为稳定人心不惜冒险进入十方宗迫害归弦,以自己毕生之力将魔气灌入尚是婴孩的归弦经脉之中,见逃脱无望又以全身之血为引对归弦下了毒。


    魔域前圣女就此丧命,但归弦也性命堪忧,便是各大宗门之主用尽全力也仅仅暂时保住,维持着表面的希望。


    修仙界在与魔域之间的不断摩擦战争之中也隐隐占了上风,直到三年前归弦身体不堪重负死于毒发,双方才又堪堪持平。


    但十方宗却在他死后匆匆解散。


    如今重建,就连四大宗门都派人送来贺礼,可见那十多年十方宗地位。


    那日下着雨,却还是挡不住前来报名与贺喜的人。就连谢长闲也被破格提前结束禁闭,出来迎客。归心作为弟子也在山门处忙碌,她穿着十方宗发给她的衣衫,是白裳红边的,样式简单方便。她戴着面纱,只在后面做些记录的事情,山门前是另外两位长老。


    她身侧是穿着打扮都很正经的谢长闲。


    他穿着浅色衣衫,不时偷偷往嘴里塞两颗糖,只有浅笑回礼时才有那么片刻的正经,这时他身上似乎出现了另一个影子。


    归心有些恍惚。


    正此时,山门外却忽地安静下来,抬眼望去,两队穿着魔域特制服饰,举着魔域旗幡的人硬生生将人群分成两边,在山门前站定后,一人自分隔出的路径中走出。


    他戴着面具,双手负于身后,声音沙哑:


    “魔域离沧地携灵珠十万,星月石万颗,云光纱千匹贺十方宗重建。”


    周围众人无一敢说话,无人知晓魔域此番行径是何目的,只得纷纷暗地里做好了准备。安阳城本就离三年前魔域与修仙界划好的分界线不远,魔域趁机过来也不消多时。


    “自三年前归弦死,魔域与修仙界便约法三章,和平相处,如今修仙界往日大宗门重建,离沧地携礼贺喜也无人欢迎吗?”


    那人声音仿似镰刀割过野草一般,沙沙的粗,他周身气息如同萦绕着看不见的一团黑,令人浑身不舒服。


    归心悄悄牵住谢长闲的手,谨慎的观察着形式。可那小子只顾着看外头的热闹,被归心拉住还疑惑地回头看一眼。


    里面终于得了消息,谢松夫妇亲自前来接待。


    “原是离沧地第一魔使,劳代我向步尊主道谢,来者是客,请——”


    那人在谢松夫妇的陪同下行过归心面前,淡淡扫她一眼,后停下脚,归心立马牵紧了谢长闲的手,握着笔的手在桌面上倒是淡定地没有任何反应。


    她呼吸都屏住,那人停顿片刻后却道:“把礼记好了,我家尊主说了,过几年他大婚十方宗得全部给他还回去。”


    此话一出,众人语塞,唯有归心放下心来松开谢长闲的手,她略微俯首,提笔一一记下。记好之后,那人才满意地点点头。


    他略多看归心一眼,声音里带着笑意:“字写得不错。”


    归心低眸不言,谢长闲突然将手放到她肩膀上,鼻尖嗤笑。


    嫩生生的声音带着鄙夷,“嘁,还没我写的好看,你的眼睛若是知道你是这眼光都恨不能自己瞎了。”


    秦纤巧正要拉住他,那人便摆了摆手,这才作罢。


    待人都散去,一切恢复正常后,谢长闲才又偷一颗糖丢嘴里,用气声问她,“你认识他吗?”他眼睛滴溜溜看着归心。


    归心勾了勾唇,眉眼微弯,“听说过,但不认识。”


    “那你刚才那么害怕干嘛?”


    归心愣住,随后歪头笑着,语气无辜,“我没有灵根呀,他可是能让宗主出来迎接的人,再说了他还是魔域的,若是不坏好心,我随时可能丧命。”


    她倒是没想到这师弟心思竟这么细,一般来讲,应该是认为她想保护他才是,他却能察觉是她在害怕。


    这样的想法下一瞬就消散了。


    谢长闲说:“那你也不能拉着我啊!要是他真动手我不也被你连累了吗?”


    听着他的控诉,归心无奈地笑了,这样的弟弟,若是他还在应当也会觉得很有趣。她揉了揉谢长闲的脑袋,耳边是他不停地小声碎碎念,“我就会点三脚猫功夫你也是看到了的……”


    魔域势力三分,琉光宫因为接连出了几位圣女而略微占据主位,离沧地和雪殿不分上下。


    此番,仅有离沧地派人前来送礼,其余两方没有任何动静。


    好在离沧地第一魔使没待多久便先离去,茶余饭后,众人皆在悄声谈论离沧地尊主此番是何用意。


    次日,众人散后,各大宗门的宗主却都纷纷收到第一宗门镜极宫发来的信函,秘密出发前往镜极宫。谢松夫妇离去之前将谢长闲托付给归心,只道过几日便归。


    谢长闲却如脱缰的野马,满山门窜,仗着自己有灵根能驭灵气归心追不上到处胡作非为。


    归心无奈,也只得跟在后面处理。


    “归心师姐!我师父刚刚交给我的灵剑……断了啊哇——”


    “师姐!我刚为咱宗门种下的第一波灵草,它们才刚刚发芽,你要为它们做主啊!”


    “师姐……”


    一时之间,接连几日,宗门里到处都是呵斥师弟,呼喊着师姐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冤枉,一个比一个凄惨。


    宗门里那些长老们与谢长闲却不太熟悉,想惩罚又不敢下手,眼看着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宗门刚刚重建,事务繁多,也懒得管,便尽都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几日过去,宗主夫妇也还未归来,却又要到那日了,归心准备下山一趟。


    “你去哪儿啊?”


    这两日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人影,只能从不同山峰的师弟师妹们口中得知他又干了什么事的谢长闲从她身后出现。


    归心掂了掂手中的篮子,“下山买点东西。”


    “走路去?”还不到她肩膀的人儿眼神很鄙夷。


    归心:“你忘了吗?我不会灵力。”


    她话音刚落,身后没声,片刻后,他便御剑飞到她面前,得意洋洋的笑着,“上来,我带你去买,就你这般下山采买,明儿早都还回不来。”


    归心看着他在剑上摇摇晃晃的模样,面露犹豫。


    “上来啊,宗门里不能御剑,快着些,若是被发现可就遭了。”他着急地拉她一把,归心便顺势上了他的剑。


    一瞬间,身旁林影若风从眼角闪过,根本看不清形状,速度极快,耳边呼呼声几乎就是全世界。


    “上了我的贼剑,你就得听我的了,回头我爹回来若是问起,这几日的事情可要守口如瓶啊,师姐。”


    他还不会建立防护罩,也可能灵力不够分,只能将所有灵力用在御剑上,说的话全被凛冽的风吹了个乱七八糟。


    归心怕那风将他吹着,悄悄替他建起一道防护屏障。


    谢长闲:“师姐师姐!看到没!谁说我资质普通的?我是天才啊,你瞧我灵力又上涨了!”


    一路他都闹腾得很,归心瞧着也觉得开心,比归弦总是皱着眉头心事繁重的样子好多了。


    但谢长闲到了安阳城采买也是不跟着归心,到处逛,好几次归心要找不到人的时候,他又从她身后钻出来,盯着她的钱袋子。


    “师姐,你饿吗?”他将将问完,又掀开归心盖着竹篮的那层布,里头是寻常人家白事或是特定时候才会采买的纸钱香烛一类。


    “师姐,你买给谁的?你家人祭日临近了吗?”


    谢长闲震惊的模样让归心心中有些起疑,她带着他往酒楼的方向走,顺便温声问他,“往年你家中没有准备过这些吗?”


    谢长闲似乎认真思考了下,摇摇头,不悦皱眉,“我爹娘好生生的,准备这些做什么?师姐你要祭奠谁?”


    归心顿住脚步看着谢长闲明亮熟悉的眼眸,她沉默了。


    少时,她才轻声道,“祭奠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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