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不晒的阴天,谢长闲在看归心给他抄的手抄本,归心则坐在旁边继续抄写标注解释。
林中微风徐徐,两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归心提起的笔却久久没有落下,笔尖顿在纸面上洇开一团黑点,她双眸轻垂思绪却已经飘远。
那晚祝笑后来说他从自家九星楼的渠道得到的各方消息综合猜测出——归弦极有可能在镜极宫,因为放眼整个修仙界,能在如今的情况之下保住归弦的只有镜极宫宫主羡鹤。
可她现在没有灵根,且现今没有任何理由她需要去镜极宫。
更何况前阵子她还被秦纤巧试探怀疑过,不适合立马就有什么动作。
她想或许可以从魏衍那里入手,魏衍与归弦是好友的话,那他说的话在谢松二人面前应当比她说话有用,可魏衍去空苍门帮云青青作证求情至今未归。
她心中隐隐有些着急,总有种天要变了的感觉。
要找个什么理由才好呢?
她皱紧了眉头,身后的青丝被微风吹起乱了一片,肩膀被人推了推,她才恍然回神。
身后谢长闲正满脸不愉快地看着她,“师姐,你在想什么?我方才叫你好多声你都没应我。”他坐回秋千躺椅上,闷闷不乐的模样。
归心勾了勾唇,“我突然忘记了这个心法的理解要领,便出神想了会儿,怎么了?”
她轻声问着,谢长闲见她确实在这本心法上一字未动便也打消疑虑,躺倒在秋千上,望着天,又到了学习中途的休息时间,他百无聊赖地扬着手上的手抄本。
“我在想,魏师兄不是去帮云青青作证了吗?都好几日过去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他长叹一声,“师兄不会被云青青连累关在空苍门了吧?”
见他没什么正事儿,归心便又重新提笔避开被墨水洇开的地方书写,同时回应道:“你若担心,可以去问问师父或者飞星长老。”
“不去,谅他们也不敢关魏师兄,魏师兄可厉害了。”
“那便好好看书打坐修行吧,或者我给你讲讲魔域太初枪和莲花印如何破。”归心语气中带着些微的笑意,谢长闲却笑不出来,他偏过头皱着眉看归心。
归心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回过头瞧他,眼神中带着询问,轻轻“嗯?”一声。
谢长闲便放下书,“师姐你这些日子一共教了我二十四种招式破解之法,其中魔域的占了六成,师姐你觉得我遇上魔域之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归心愣了愣,她有些无奈,她也只是想若真有那一日,谢长闲能有从魔域逃生的能力罢了。
“不过既然你想讲,那便讲吧,我听着。”
谢长闲屈起一条腿,另一条腿翘在膝盖上一晃一晃的,吊儿郎当不像是要好好学好好听的模样。归心也不介意,放好笔坐到另一个秋千上,温声细语慢慢讲解起来。
不管谢长闲能听进去多少,多说几遍他就能多记住一点,遇到危险之时他逃生的可能性也会更大一点。
或许是因为秋八月的宗门大比在即,谢长闲近来修行也努力了许多,时常自己回去之后还会打坐修行一会儿,只是还是管不住自己的玩性,静不了多久必定要分心一会儿。
不管是自个儿打坐修行还是归心与他讲东西的时候。
谢松与秦纤巧自是知道自家儿子时常逃课,却万万也没料到他是到归心这边来“上课”来了。
又过几日,魏衍与云青青终于回来了,两人一回来星峰众弟子便上前去将魏衍团团围住,却被魏衍冷眼瞪开,众人又纷纷去云青青那儿打听消息。
“没什么关系,就是那日我恰好与魏衍打过照面,他帮我做个证罢了。”
云青青对每个人都这样解释。
但魏衍平日里对谁都不亲近,跟谁都是一副冷冰冰无话可讲的模样,两人回来后却有弟子遇到过魏衍约云青青出去,无人知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却都能看出来,两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归心一直观望着没有插手去管,直到那日谢长闲气冲冲的过来。
“我气死了!云青青不知道哪里得了一柄法器,好生厉害,我原本都破了她的无双剑与定身术了,最后还是输了!”
谢长闲气得在林中来回走动,脸气鼓鼓的。
归心挑了挑眉,不动声色问:“什么法器?”
“不知道,长得有点像颗白玉珠子,雕花还挺精致的,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法术我一下子就没劲儿了,全身的灵力都跟被压制一样使不出来!气死我了!”
他气愤不已,猛地灌下两杯水又被呛住,气得他指着杯子一顿小声地嘀咕谩骂。
归心却眯了眯眼,眼神中划过一丝冷意。
那是归弦的东西,魏衍一定是知道一些归弦与她的事情,错把顶着她脸的云青青当成她了!
她不能再观望了,再观望下去损失只会更大,她得寻个由头去找魏衍。
“师姐!你教教我,怎么破那个法器的灵力压制好不好?”谢长闲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拉着她衣袖眼神祈求,委屈又愤怒,他明明已经学会了如何破云青青的招数,并且运用得很好,可他计划赶不上那边的变化,还是输了,他实在是气不过。
归心提笔在空白纸张上简单勾勒几笔,问谢长闲:“是不是长这样?”
“是是是!师姐你见过吗?!”
谢长闲看着那图上神似的法器连连点头,眼神中升起希望。
归心却摇摇头,“我帮不了你,这是法器,没有破解一说。”她话音刚落,谢长闲便又蔫儿吧了,松开了归心的衣袖,坐回对面,捧起桌面的书也看不进去。
“不过,这法器也并非万能,若你灵力在使用者之上,则不受这法器的压制。”
归心徐徐缓缓说着,谢长闲眼中有燃起一丝希望,但并不多。
“我天资不行,是不是就没机会了?”
归心笑着摇头,“我重新写个方子去让魏师兄帮你炼制几颗能帮忙吸收炼化灵气的丹药,再加上你勤加修炼,假以时日你必定可以赢过云青青。”
谢长闲一听,连忙双手捧起笔奉上,“请师姐落笔。”
他又恢复少年天性,语气迫不及待,这个动作加上他谄媚看向归心的眼神,整个人都极具喜感。
归心拿过笔用笔杆敲敲他脑袋,“好好修行才是正道。”
“知道了知道了。”
“嘻嘻,谢谢师姐,我就知道师姐对我永远是最好的。”
那方子不多时便写好了,归心本是想着再带谢长闲学习一会儿,谢长闲却等不及,自个捧着书便朝归心挥挥手,催促着她。
“师姐你快去,快去吧,我自己能学,你回来抽我都行。”
归心见他的模样,忍不住瞪他一眼,又笑笑说好,她将那张纸对着风吹了会儿,尽量让那字迹变干,慢慢悠悠地朝星峰走去。
她正愁着不知如何去找魏衍,谢长闲便给她送了正当理由来。
一路上,穿过几片小森林,走过木桥到星峰,原本已经想好要如何跟魏衍开口,她这是一次赌博,可她近来还不敢太放肆的揭穿自己的身份,便一路都在琢磨着自己和魏衍说话时的度。
她一到星峰,便立马有师弟师妹上前来接她。
“师姐今日怎的来星峰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面对他们的关心,归心只道:“有点事情想找你们魏师兄帮忙,他在吗?”
迎上来的那三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其中一人道:“那可不巧,魏师兄下山买东西去了,得晚上才回来,要不师姐你看咱们能帮上忙吗?”
他们太过热情反倒让归心有些愣住。
“那要不师姐你先回去,等魏师兄回来我们跟他说一声让他去找你,或者师姐你坐会儿等等看?”
几人也看出了归心的犹豫,归心正要道好,另一人又道:“不过,若是师姐不忙的话,可否帮我们看看这个丹药是哪里出了问题一直都炼制不成功?”
归心敛眸,轻声拒绝:“我不太懂得炼丹的事情。”
她没骗人,确实不太懂,所有修行上的事,炼丹是她最不擅长的,虽说圣女的传承里教过她这些能力,可她从未实际炼过丹。
若真说她懂,那她也只是纸上将军罢了。
那三人闻言便没再拉着她,给她寻了处位置让她坐着等。
归心安安静静地独自坐在那儿,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单手支着脸庞,阳光落在她白皙的脸庞上,仿佛给她镀上一层光,她平静温和的眼神仿佛看透世间千百种又归来的模样。
他们所说不错,归心一直等到天边晚霞绚丽铺开,才等来魏衍回来。
魏衍听闻她来便加快脚步赶来,见她坐在那处静然的模样竟有几分不愿上前打扰。
但他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归心见他来便站起身,在魏衍手势的指引下随着他往人少的偏僻角落走去。
周围没什么人的时候,魏衍便率先压低声音问她,“是不是发作了?”他问的是魔气,归心没料他还放在心上,笑着摇摇头。
“是别的事情,我说了你莫要生气,只是思来想去也还是有些担心,故而还是决定来寻你跟你讲清楚。”
她眼神含着歉意,朝魏衍颌首。
接着又才缓缓道:“我与云青青并不太熟,却也并无仇怨,只是那日我分明瞧见她似乎周身皆是黑色气息的出现在禁地过,只是那时我正被追着没有细瞧所以也不确定。”
魏衍默了默:“那日是有人扮作她的模样。”
归心并不意外却还是佯装恍然:“原是这样,只是我之前曾听她讲归弦公子是泥菩萨过江,白瞎各大宗门给他那么多好东西。我想着修仙界众人对归弦公子不应该是这个态度才是,再加上这次的情况,所以才会思量再三后还是来找你商量。”
她悄无声息地打量着魏衍,魏衍也在看着她。
“不过,既然是我看错了,那应该是我多心了,还请你莫要将此事告知别人避免误会,多谢,抱歉。”
归心朝他行了一礼,转身淡然离开。
她知道魏衍若真是归弦好友且在乎归弦,那今日过后他一定会与云青青保持距离,起码会再观察观察。
因为别人可能会那么说归弦,但她不会,而此时云青青顶着的是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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