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任冬迎蜷缩在地上,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真的好痛。
他翻身跳下窗户后,没有一点缓冲的余地,顺着斜坡一直翻滚到了树林里,最后被一片灌木丛抵挡住。
脖颈似乎被划了一道,有粘稠的液体流出来。但伤的最重的是他的右小腿,不知道被什么碰到了,一阵钻心的剧痛,任冬迎眼前阵阵发黑,半晌才喘着粗气缓过来,咬牙忍住到了嘴边的呼痛声。
缓缓呼出一口无声的颤抖的气息,他展开手掌,原本握紧成拳的手里有一块被带下来的玻璃碎片。
手心被锋利的碎片割破,有铁锈味的血渗透出来,但任冬迎无暇顾及这些,他用玻璃碎片摸索着一点一点划破绑住他手腕的绳子,待双手自由后,他手掌撑地,忍着腿上的剧痛一瘸一拐地往树林深处走去。
黑暗之中,任冬迎借着疼痛产生的清醒和力量,不断越走越深,周围的树木也原来越密集。他看不清方向,但也不敢做任何记号,怕被看出来。
雨水打在身上,他的衬衣已经完全湿透,手心的血也被冲刷干净。不知走了多久,他的力气渐失,药物带来的作用逐渐盖过疼痛,开始发作。
任冬迎脚下一软,被一根横过来的树枝绊倒,重重跌到一个半坡下的小空间里。
就在此时,一束灯光沿着刚刚任冬迎走过的地方远远照射过来,任冬迎身体一僵,他背靠在小小的空间里,一动不动,直到那束灯光照向了别的地方。
陆之远的声音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响起来:“别躲了,学弟,出来吧,你躲不掉的。”
任冬迎头部传来一阵一阵的晕眩,他死死咬住下嘴唇,待身体又攒了一些力气,没有出声,朝着前方未知的地方一点一点走去。
耳畔是自己沉重的呼吸声,霎时一道闪电再次横空劈下,一瞬间照亮了任冬迎苍白的脸颊,他的嘴唇红润的有些不正常,乌黑的眉眼却冷静沉着。
手电筒的光线始终在树林里不断照射着,陆之远抬脚迈过一根倒下的枯树,锐利的眼睛不断横扫着,最后敏锐地定在一点上。
手电筒的光朝着那一点照过去,在灯光的尽头,一个清瘦的身影闪进一棵树的背后,在树干的掩护下,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我看到你了。不要躲了。”陆之远喊道。
他快速朝着那个方向追去。
一时间,雷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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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辆车,他们去了城西的郊外。”警察指着调出的监控说。
陈阳:“能查出车牌号吗?”
警察摇摇头:“查过了,车牌号是假的。”
陈阳皱着眉头,看着不断驶过的车窗外的景色,手紧紧攥成拳。杨阅阅扶着他的肩膀,无声安慰着他,眼里同样带着担忧。
沈乔一遍一遍来回看着那个监控,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暂停在了一分十二秒,那是任冬迎正在跟车主说话的时候,沈乔看着车主带着口罩隐藏在车内阴暗处的脸,突然道:“我认识他。”
“什么?”
“他是以前陆之远家里的司机,在陆家很多年了。”
“陆之远?”陈阳知道,这是任冬迎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人。陆家原本在a市也很出名,结果一夜之间就宣布破产,这事还上过新闻。
“他绑架小迎想做什么?!”
沈乔盯着电脑屏幕的脸色阴郁,他隐隐想到一种可能,沉声道:“我们得赶紧找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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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铺天盖地打在头顶的树叶上,剩下的顺着缝隙打在任冬迎脸上。
他背靠在一棵巨大的树后,陆之远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
“你为什么不能试着接纳我呢,学弟。”他轻声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六年前就是。”
任冬迎从胸腔里缓缓呼出一口气。他的双眼现在已经习惯了夜视,朝前方看去,全是一望无垠的树木和脚下泥泞的泥土,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而不出三分钟,陆之远就能找到躲在树后的他。
他已躲无可躲。
任冬迎闭上眼睛,他的声音因为剧烈的行走而微微发哑,低声道:“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来恶心我了。”
陆之远的声音一顿,很快就循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他的目光紧紧落在那棵树上,仿佛要透过树干看清躲在背后的那个人。
“你根本不是喜欢我。你只是为了利用。”任冬迎平淡地说。
“我喜欢你。”陆之远毫不犹豫地说,“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现在就带你走,我们去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任冬迎顿了顿,“你不怕丛星泽找到你?”
陆之远闻声沉默了下,然后冷笑一声:“我怕他?
“我只会向他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他淡淡地说。
树后的人突然轻笑了下:“你抓我,就是要拿我去威胁丛星泽。你怎么知道他会听你的。”
“他会的。”陆之远语气有些复杂,“我知道,因为他就是个随心所欲的疯子。”
任冬迎的笑敛了些,他低声道:“这倒是没错。”
“你知道我脸上这条疤是怎么来的吗?”陆之远突然说。
“你离开的那年,他准备出国的前一天,他来找到我,用刀片划的。”
陆之远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高瘦挺拔的少年找到他,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打倒在地上,他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愤恨地看着少年一脸平静地蹲在他身前,将指尖的刀片捏在手心里,最后落到他的脸上。
锋利的刀片划破皮肤,有血珠渗出。
丛星泽就这么平静地,在他脸上划了长长一道,临走的时候,他说:“表哥,以后每天看看自己的脸,不要再胡闹了。”
“我会一直看着你。”
他是在威胁他。
他一个即将要离开的人,有什么资格,竟然在临走前还来威胁自己?
陆之远愤恨地握着他的手腕,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像丢垃圾一般扔下自己,转身离开。
后来陆家当然很生气,甚至一度差点停掉两家之间的生意往来,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背地里的。但是a市毕竟还是丛家的家业更大一些,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只会让别人从中得利,最后还是丛盛答应让利三分,这件事才渐渐过去。
“我真后悔,等你从冰岛回来后一直没有去找你。”陆之远说。
“我当时怕你看到我脸上的疤会厌恶。”
任冬迎戳穿他:“你只是害怕丛星泽报复你而已,跟我无关。”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还有,无论你脸上有没有疤,我都不喜欢你。”
陆之远的呼吸一下子粗重起来,他突然笑了:“没关系,现在不喜欢,以后日子长了也会喜欢的。”
他不再浪费时间,抬脚朝那棵树后走过去。
就在陆之远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任冬迎突然自己从树后走出来,在他愣住的那一瞬间,任冬迎突然伸出手,手里的玻璃碎片狠狠朝他劈头划下去——
陆之远反应很快,偏了偏头,那原本要落在他头上的玻璃碎片偏离航道,在他的右脸疤痕旁边又划下重重一道。
陆之远怔怔地抚上争先恐后流出血液的侧脸,眼神彻底暗了下来。
任冬迎喘的很厉害,他顺着无穷无尽的树木一直跑,汗水混合着雨水从额角流下,腿和手心已经痛的麻木,他只管朝前一直跑,没有回头。
陈阳应该已经发现不对劲了,他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只要再拖延一点时间,还需要一点时间......
任冬迎这么想着,却没看清脚下的路,重重踩进一个很深的水坑当中,身体倾斜,就在快要倒下的时候,身体突然被一个炽热有力的手臂接住。
任冬迎身体僵了僵,猛然抬头,看到一个本不应该在这里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
丛星泽低头将他扶起来。他的头发、脸颊都被雨水打的湿透,薄唇紧抿着,身上的黑色外套触感也是一片湿濡,裤脚和鞋沾满了泥点,像是在这片树林里走了很久。任冬迎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你......”任冬迎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在抖,抖得很厉害,要说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剩下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丛星泽眼中一片漆黑,他蹲下,卷起任冬迎的裤腿,露出那血肉模糊的那一块伤口,声音沉沉:“疼不疼?”
任冬迎没说出话来,于是丛星泽重新站起来,目光望向他身后,轻声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陆之远在看到丛星泽的那一瞬间就僵住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失声问道。
丛星泽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他的眸底隐藏着极深的情绪,此时快要压制不住,他轻声道:“你找死?”
陆之远被他的口气激到,眼底泛起红色,声音狠戾:“我找死?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次一次来坏我好事。你以为你今天能带走他吗?”
丛星泽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状态让一旁的任冬迎看得提心吊胆。他是见识过丛星泽打人时的样子的,他现在的样子明显不太对劲。
“丛星泽。”任冬迎怕他失去理智,低声喊了他一句。
前面的两个人闻声都转眸看向他,任冬迎抿了抿唇,“小心点。”
丛星泽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而陆之远却仿佛被那一句话刺激到,他红着眼睛狠狠朝丛星泽扑了过去。
瞬间,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丛星泽拽着他的衣襟,脸上面无表情,一拳狠狠打在陆之远的脸上,没等他反应过来,又锢住他的肩膀,咔的一声,陆之远的一直胳膊就以不正常的姿势扭曲着,他呼痛般吐出一口气,望着丛星泽的目光越发愤恨。
突然,他左手伸进衣服外套里,拿出来的时候,指尖多了一抹亮色。
那是一个刀片。
他不顾右手的剧烈的疼痛,抬手在丛星泽手上划下长长一道伤口,鲜红色的血瞬间流了出来,顺着手掌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的泥土里。
而丛星泽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他的表情分毫未变,只是捏住陆之远的左臂,又是咔的一声,陆之远的左手也被卸了下来,刀片拿不住,掉在了地上。
这时候几乎已经成了丛星泽单方面的殴打,他卡着陆之远的脖子,一圈一圈打在那张早已经鼻青脸肿的脸上,直到这时候,他通身的戾气才仿佛控制不住,略微露出一点端倪。
陆之远被他制在手里,毫无招架的能力,好像已经晕了过去。
丛星泽一脚踹在他的心口,正欲再上前,身后颤抖的声音传来。
“别打了,丛星泽。”
任冬迎站在那里,脸色苍白,乌黑的眼睛望着他,重复了一遍,“别打了。已经没事了。”
直到这时候,听到他的声音,丛星泽才突然有了一种心脏重重落回原处的感觉。
浓重的狠戾的情绪消退,转换成另一种很深很重的情绪,那里头似乎包含了很多东西,但是从丛星泽面上分毫看不出来。
他没再去管一旁晕死过去的陆之远,而是朝着任冬迎一步一步走过去。
任冬迎看着他走近,抬起头,茫然无措的样子,仿佛迎合般的略微张开一点口。
下一秒,一只大手重重捏住他后颈,将他重重按向自己。
四片嘴唇瞬间贴合在一起,呼吸交缠,气温迅速攀升,在炽热的温度当中,丛星泽重重吻着他。
一道闪电猛然劈下,照亮了这一方空间里彼此纠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转眼又归于黑暗。
任冬迎颤抖着伸手,在舌尖彼此勾缠的时候,他抓住了丛星泽的衣摆,指尖用力。
直到一吻结束都没再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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