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冬迎顺着窄小的楼梯下去以后,想到刚刚那个男人刚刚说的话。
“我这可不是失物招领处,不帮忙代收东西。”他瞥了眼任冬迎递到他面前的那根吊坠,重新埋下头,“他的东西,你自己去给他吧。”
任冬迎盯着手里的东西,在拐角的阴暗处站了一会儿。片刻,他手指微蜷,重新把细绳挂到了脖子上,吊坠放进领口被衣服挡住,然后走了出去。
白天酒吧人不多,放着舒缓好听的音乐,吧台边只有一个看起来年轻的男孩儿在那里低头刷着手机,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是一张陌生的脸。
男孩儿对他投以询问的目光,放下了手机,“要喝点儿什么吗?”
任冬迎:“谢谢,不用了。”
“我想找一下丛星泽。”
结果男孩儿眼里疑惑更深:“那是谁?”
见他一脸茫然,任冬迎这才反应到自己的荒谬,他怎么能想当然地认为他在这里就人人都认识他。
他突然就对自己出现在这里产生了一种荒唐的感觉,像是突然醒悟了什么,任冬迎转身欲走,结果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调子,“你来找星泽啊,他就在这里。”
任冬迎迈出的脚步定在那里。说话的是一个剃着寸板的男人,模样有些熟悉,正笑吟吟地注视着自己。
良久,任冬迎才从久远的记忆当中想起了他,是第二次被丛星泽强行带来时,当晚认识的那个人。
叫,齐永鸣。
“想起我来了。”齐永鸣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他挥挥手让那个男孩儿下去,然后自己上了吧台,也没问他喝什么,自己给他调了杯酒,递给他。
任冬迎没说别的,伸手接了过来,简单道:“谢谢。”
他记得这个人和丛星泽似乎是很好的朋友,既然被他发现,那丛星泽大概率也已经知道他过来了。
“星泽在休息室。”似是看出任冬迎心中所想,齐永鸣站起来说,“我还没和他说你来了,我现在直接带你过去找他吧。”
“不用了。”任冬迎没动,说,“我是想过来还他东西的,既然他在休息,那我改天找机会再给他。”
齐永鸣并没有追问他想还的是什么东西,而是看向他,叹了口气道:“他不是在休息,而是受伤了。”
任冬迎本想离开的动作一顿,“他怎么了?”
齐永鸣摊了摊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就是前段时间他突然消失了一夜,然后突然就来我这儿了,不过我倒是没看清他伤的有多重,好像是有很多血……”
“你也知道,他那个脾气,不想说的事谁也问不出来。反正……不说就不说,我也懒得管咯。”说完,他睨了任冬迎一眼,又长长叹了口气,很无奈的样子。
任冬迎皱了皱眉,又抿紧了唇,没再说话。
那天他上了警车就被直接带进了医院,后来听陈阳说过丛星泽当天做完笔录就回去了,他当时发烧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丛星泽当时竟然……受伤了?
“就是这里了。”齐永鸣把他带到休息室门口,“你确定要进去看他吗,其实他伤的可能也没有很严重,不过也不一定……”
“但是如果你执意想进去看看他的话那就进去吧。噢,他现在应该睡着了,你直接进去就行不用敲门。”
任冬迎本来犹豫着要去触碰门把手的手指又收回去,他迟疑地看着齐永鸣自然又好像有点儿飘忽的视线,总是觉得他哪里怪怪的。
齐永鸣却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用担心的眼神朝门板上最后看了一眼,离开了。
就是他的最后这一个眼神,让任冬迎犹豫了片刻,还是重新触碰到门把手,按了下去。
刚踏进去一步任冬迎就瞬间感觉到外面和休息室的温度差,房间里面很冷,是空调开的很低的那种冷。
任冬迎呼吸放轻,垂眸完全走进去,然后把门轻轻关上,门板发出细微的咔哒的声音。
做完这些,他转身,准备朝本以为躺着人的床上看去,可当他抬起头的那一刻,他的身体霎时一僵,整个人似乎都被定在了那里。
本来应该受伤躺在床上的人现在正好端端地站在床尾,他精赤着上半身,裤腰有些松垮,手搭在皮带上,隐约还能看到一侧的人鱼线。
丛星泽也是一副意外的表情,他手下的动作停住,沉沉看着贴在门板上一动不动的任冬迎。
“……哥?”
任冬迎僵硬地转动眼珠,迟滞地跟他的对上,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目光漆黑,问:“哥,你找我?”
丛星泽胸膛的热度让任冬迎被空调吹的冰凉的脸隐隐有温度上升的趋势,他别开脸,若是仔细听,就能听出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发抖:“你,不是受伤了吗?”
“齐永鸣说你受伤了,你……没有?”
丛星泽沉默了下,说:“没有。”
任冬迎听到答案后的第一反应是想立刻转身就走,但是还没有恢复的僵硬的身体跟不上他的想法。就在他动作的时候,腿上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被碰了一下,他疼的几乎要弯下腰去,脸色瞬间发白。
紧接着他就腾空被人一把抱了起来,被人放在了床上。
丛星泽拧着眉卷起他的裤腿,看到那上面裹住的一层纱布,好在没有出血。
任冬迎坐在床上发着呆,他知道自己是被齐永鸣骗了,可是他又对轻易就上了这种当的自己产生的一丝茫然。
无数的想法在他脑海中盘根错节,他一时间理不清,但此刻,他又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不想再继续自我折磨下去了。
他这六年时间所以为的走出来,只是在时间的长河中把那段记忆放到了心里最深处的地方,不敢碰,所以不会痛,便以为自己痊愈了。
可事实是,他直到现在都不曾走出来。
而面前这个人,是造成他发生这一切的源头,此刻他却单膝跪在自己面前,握着自己的小腿,像是在赎罪。
任冬迎不想在浪费余生的时间去浪费在纠结和回忆过去的事情了。
在这一刻,他突然就想找一个人,牵着手一起走进明媚的阳光下。
他想试着,把未来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想法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当他决定这样做的时候,他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那是一种决心丢掉自己沉甸甸的枷锁,身体突然变得轻盈起来的美好感受。
“丛星泽。”任冬迎叫他,语气很平静。
“你那天说,你爱我。”
丛星泽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是。”
任冬迎沉默了下,道:“那我们就都和过去和解吧。”
丛星泽手里还握着他的小腿,出乎意料的,他说:“不。”
任冬迎抬头看他。
“过去我不懂怎么爱人,伤害你的那些,我永远都不会忘。”
“但是以后,我想弥补。”丛星泽说,“哥,你说你以前没有爱过人,那从今以后,试着爱我,行吗?”
空调运作的细微声音被放大,酒吧外海浪翻滚的声音似乎都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任冬迎长长呼出一口气,动了动嘴唇,轻声说:“好。”
丛星泽的眼眸幽深,呼吸也粗重起来。
那双永远漆黑的眼睛里,情绪浓重得似乎要溢出来。
任冬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因为下一刻,丛星泽突然抬高他的下巴,在这方安静的、无人打扰的角落,探身吻住了他。
任冬迎于是说服自己闭上眼睛,任他舌尖探入,第一次放纵自己去全身心投入到这个吻里。
他们一坐一跪,唇舌勾缠,偶尔分开毫厘,但紧接着又会以更深更重的力度重新贴合在一起。不知道吻了多久,门口有人试探着敲了两下门,轻咳了两声。
任冬迎才在灭顶的窒息当中颤抖着推开了他,四目相对,他们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你们……没打起来吧?”齐永鸣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太妥,这么久没有声音,他忍不住喊了一声。
任冬迎抿着唇想站起来出去,被人一把拉住手腕。
丛星泽看着他,探身又在他眼皮上亲吻了一下。
他声音还带着哑,说:“谢谢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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