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番外一
咿!
没等人通报, 沉重的殿门被卢瑛用双手推开。不苛守皇宫的细末规矩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何况是陈洛清亲口下令卢瑛进殿不需要通报。
“洛……”她本来气鼓鼓地要上殿大喊一鼓作气,结果才张嘴就看见陈洛清趴在御案上,浑身透着疲倦, 便不由自主地收了声。
侍立在御座边的内侍赶忙蹑手蹑脚地快步过来, 对卢瑛深躬:“英侯。”
“陛下这……”
内侍凑近她悄声道:“睡着了。早上看完您和亲卫的演练后就一直处理公文,吃了午饭都没休息。刚刚才趴着睡会。”
卢瑛听罢,脸蛋上绷着的怒气顿时就消了一半。她点点头, 对内侍道:“你们下去吧。”
“英侯……”
“我在这, 放心。”
内侍略微犹豫, 还是领命退下。毕竟在没有外人场合里, 命令出自于英侯那和出自陛下也差不多了。
殿门被内侍识趣地掩上。卢瑛脚步轻盈, 踩在殿石上几乎没有声响, 转眼就走到御座旁。她弯腰把陈洛清抱起, 自己挤进御椅,让媳妇靠着自己睡舒展, 不用趴桌岔气。陈洛清被她拥抱, 迷迷糊糊想醒, 却困得实在醒不过来, 侧个身在小火卢子怀里安心睡去。
鼾声起,香甜的呼哈让卢瑛的怒火随呼飘散。她轻柔抚摸陈洛清的脸颊鬓角, 心疼这个笨蛋累到困晕。不久前才千叮咛万嘱咐要多睡觉保重身体,事情一多起来又开始熬心血了。
咋就这么爱工作呢?爱到比爱我还爱吗?
卢瑛心疼中又有委屈, 想着两人正常生活的小日子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异常遥远。就连这样的相拥都要陈洛清睡晕才能抱媳妇入怀,更别说久违的春宵一刻……
哎……
卢瑛叹气, 小心地调整身体让陈洛清睡得更舒服些。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陈洛清终于转醒,在卢瑛怀里伸了个悠长的懒腰, 然后咂嘴:“我睡着了……小火卢子……天黑了吗?”
“刚掌灯。你饿了不?”
“啊……”陈洛清张个大嘴打个哈切,靠着卢瑛坐直身体使劲揉搓眼睛:“还好,让他们把晚饭送到这来吧,我们一起吃点。”
“你还要看?”见她醒来就惦记公事,卢瑛来之前就积攒的怒火不打一处来。
“今天都是急件,最好不要拖到明天。我争取入睡前看完。”
“行,反正天亮了入睡也是入睡,明天再入睡也是入睡!”
“嗯?”陈洛清听出卢瑛语气不对,正好完全清醒了过来:“你来找我吗?”
“我……”
我来干啥的?哦……哦!
卢瑛被陈洛清睡着一打岔,终于想起了自己兴师问罪的目的。她轻推开陈洛清,站起身挪到一旁:“我是来问你,为啥要把小上官贬去永安?!”
“贬?”陈洛清既然睡醒,自然知道她在问谁。“她是太学武科的学生而已。如今给她补实缺到永安,无论大小已经是官员了。表面实际都是提拔她,怎么是贬呢?”
“你可拉倒吧!你就是听我夸过她几次心里不舒服,今天看我们演武她表现出色更是心里不痛快,找个理由把她赶出京吧?!”
陈洛清冷笑道:“她是你的得意学生,听你夸她,我没有不舒服。今天看到她的样子,我确实心里不痛快。”
“你……”卢瑛一脸你简直不可理喻,气得说不出话。
“当着我的面,敢对你眉目传情。这样大的胆子,留在京城实不妥当。去晋阳手下推行改革,倒是很合适。”英侯是陛下的女人,皇宫中谁人不知。如果陈洛清所见为实,那这个小上官确实胆大得不知死活。
“眉目传情?!”卢瑛被陈洛清扣帽子,简直气炸:“胡扯!我对优秀的学生格外重视些,哪里不应该?不也是为了给国家选拔人才吗?你吃啥飞醋?!”
“我说的是事实。她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哼!可笑!扣帽子谁不会啊?”盛怒下,卢瑛开始借题发挥发泄委屈:“要说吃醋,也该我吃!你和丞相隔个几天就叽叽喳喳密谈,一谈谈一宿,真够亲密的!现在我都难得陪你过夜!原来是另有其人了!”
“卢瑛!”陈洛清从御座上蹦起,双拳紧握,脸绷得骤紧:“我和丞相哪天不是为了公事?!丞相顶着压力推行新政,有多少对手在诽谤她、有多少贵族想攻击她?!没有我做后盾她会举步维艰。我不给她支持行吗?!我不和她亲密行吗?!”
“行!你和她志同道合都想着公事,就我一心都是私事,行了吧?你们想亲密就亲密,别给我和我的学生泼脏水!”说完,卢瑛转身就走。
“你去哪?”
“我的学生被你赶走了,我去送送她,行吗陛下?”不等陈洛清答话,她摔门而去。那么重的殿门,居然被她甩手摔得砰磅作响。
可怜的殿门咿呀洞开,陈洛清一拳砸在御案上,砸红了拳头,气红了脸:“有病吧?!”
内侍吓得赶紧跑进殿来,对陈洛清躬身请命:“陛下,要不要把英侯追回来?”
“让她去!”
“陛下……”
“让她去看看我说的到底是不是事实!我有没有泼她宝贝学生脏水!”
“陛下……”内侍满脸堆笑道:“刚刚您睡着了,是卢大人陪在您身边,您睡得可香了。有道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误会吵开了不是坏事。”不是内侍敢偷窥,实在是鼾声一道殿门关不住。
“床头床尾……你还一套一套的。”陈洛清泄劲,倒回御椅,公文也无心再看,撑着下巴苦恼思索:她到底发什么邪火?
再说卢瑛一气之下出了宫,趁着月色飞马而去。在陈洛清的主导下,朝廷规范教育,以太学开科,设文、武、农、医、工五门。朝廷给上京的士子士女在京城造了宿舍,供他们生活,名为京下学宫。卢瑛知道地方但没来过,此时也没多想,策马扬鞭就穿透夜色。
这个季节,遍开京城的楉树花开花谢。入夜之后,风一吹便是满城尽落花。学宫外守夜的士兵看有白衣白马在漫天花瓣中披月踏花而来,不禁精神一震,横刀喝道:“来者何人,停下!”
卢瑛在马上顿足轻点,手执腰牌旋身落站在守卫前。守卫们看清腰牌和腰牌上面的字,赶紧收刀行礼:“参见御前卢大人!”
“让开。”
她今晚没有好气,不耐烦和其他人敷衍,径直找到了上官的房间。
轻敲房门,有人开门,脸上泪痕犹见。见是卢瑛,她惊喜非常,喊声中都有了哭腔。
“大人!”
卢瑛被迎进屋,借光不亮的蜡烛,看清屋里的简朴陈设。床上凳子上都铺着衣裤,看来行礼还没收拾完。
“大人,您坐!”上官慌忙把凳子上的裤子抱到床上,用袖子擦拭桌椅,还没站稳又要去烧开水:“我去灶上看看有没有热水,给您泡茶。”
“别忙别忙!”卢瑛赶紧拦住她,满心都是愧疚:“这么晚还在收拾?”
“诏命是明天就走……”上官低下头,轻声道:“我还想明早去找您,告别……”
卢瑛咬唇,违心安慰:“机会难得,要在永安好好干。永安晋太守很厉害的,跟着她多看多学,多为百姓做实事。做一个好官……”
“大人……”上官抬起头,泪水涌出眼眶:“我不想升官!我只想跟着您学习!”
“陛下有命,不得违拗。”吵归吵闹归闹,卢瑛绝不会在外人面前拂陈洛清的面子,亦不会让媳妇当众为难。
“可是……我……”
上官哽咽不止。卢瑛正想离座上前安慰几句,忽地就被她撞进怀里!
啊?!
“大人,我有句话要说给你听!”话还没说,唇先凑上。卢瑛瞪大双眼,立即举掌挡在她唇与她唇之间。撞怀里没防备,亲吻可不能再不防了!
“唔……大人!”
“你别跟我说!有啥话都咽了!吞了!忘了!我不听!今晚就算告别,一路平安!”惊吓像豆子一样,一字赶一句地蹦出卢瑛之口,然她后推开怀里的不速之客,翻身就跑!
守卫见她蹿出来,躬身行礼:“恭送卢大……诶?跑那么快呢?她到底来做啥的?”
奋马催鞭,落荒而逃,拉出一线飞花。
到了宫里,卢瑛又推开大殿被她摔过的门,张口就囔:“洛清!你说的还真是……啊……陛下呢?”
内侍微笑回她:“陛下在寝殿等您。”
卢瑛脚下点地,扭身就去了寝殿。殿门一开,暖风阵阵。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卢瑛只想快点见到媳妇,并不多在意。走过前厅,穿过帷幔,床前矮案后,坐着她的陈洛清。
好像和吵架前的陛下也不太一样。
脱了繁复的御袍,解了沉重的金冠,陈洛清身穿淡色薄衣,长发披肩,柔柔地倚案而坐,像是等着她回家。
“洛清!”
陈洛清提起案上酒壶,斟满两个酒樽,推给她一个,微笑道:“把气喘匀再说。”
卢瑛盘腿坐下,操起酒樽仰头喝尽,然后长喘一口气,对媳妇倾诉:“我刚刚去见了上官,你说得还真是没错!她……”
“好了。”陈洛清举手阻止,故作别扭不让她再说:“不用细致描述,免得我听了生气。”
“啊……她……她只是年纪小,对这些事还搞不清楚……”
“好。”陈洛清起身坐到了卢瑛身边,又给她斟酒,柔声道:“我不会迁怒她。谁年轻的时候不曾为情所困?我相信你的眼光,认为她是可塑之才。她去永安历练,对她不是坏事。几年之后再看,也许就能大用。”
“卢瑛松了口气,放下心后愧疚可就对着媳妇了:“我……是我不好,我不该说你和丞相。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公事……我心里不是那么想的……我就是嘴上……唔……”
美酒送上唇边,卢瑛端住酒樽,两相碰杯,一同饮尽,然后被陛下钻入怀中。
“洛清……你没睡好,别喝多了。”
“是我不好。最近只顾忙国事,忽略了小火卢子。让她脾气这么躁。”陈洛清在卢瑛怀里呼闪眨眼,脸颊微红。“大虾精……”
“大虾米精?你为啥突然说起这个,怪吓人的。”既然陈洛清认了错,卢瑛可就理直气壮起来。她搂紧媳妇,以头相蹭:“就是嘛!都是你的错。”
“嗯,我的错。但退一万步讲,你就没错吗?”
卢瑛不料陈洛清话锋一转:“我有啥错?”
“你想我了可以直说,为什么憋着发火,还去撩拨其他小姑娘?”
“谁撩拨其他小姑娘了?!”
“人家可都忍不住当着我的面眉目传情了!”
“你再说眉目传情!”卢瑛果断吸取教训,不与她斗嘴。她一把搂住陈洛清,用吻拦住噼里啪啦,然后抱起媳妇在怀,扭腰丢到床上。“我还不忍了!”
“哎呀!”
“今晚咋说,不再看公文了吧?”
“你要愿意帮我把公文搬到床上,我也可以看。”
“我跟你拼了真的……”
“哈哈哈……”陈洛清笑够,不再逗她的小火卢子。她把卢瑛扯到怀前,伸手要解腰带。卢瑛按耐不住,抓起她的手亲吻,却吻到了一丝墨味。
借着烛火定睛一看。
“啥玩意?这小黑手。”
“哦……批公文太多,沾到了墨。”
“你换了衣服,备了酒,勾搭我,都不洗洗手吗?!”
“这个这个……忽略了……你不是也没洗手吗?”
“那……我们一起去洗?”
“行。”
不喝了,不忍了,不看了,洗手去,床头吵架床尾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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