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小芙蕖 > 第70章 070
    兰旭在隔壁听了一整晚。


    起初他听见异动,虽觉得奇怪,但也未往其他方面去想。自从他受刑后,便被沈蹊关押在间密不透风的牢狱里。


    周围皆是铜墙铁壁,只有一面连通着耳房,隔壁的声响清晰可闻。


    有拍击声传来,夹杂着细微的水声。


    落入兰旭耳中。


    他自幼养在兰家,被兰青之教养得很好。


    知廉耻,守礼节,懂进退。


    如今听着隔壁龌龊不堪的声响,他微蹙眉心,只觉得不齿。


    可没多久。


    隔壁传来极虚弱一声:“蹊哥哥……我遭不住了。”


    兰旭身形一下顿住。


    他没有听错。


    这声音的主人,是他的小妹——那一向乖巧懂事、从不逾矩的兰芙蕖。


    这一声娇滴滴的哥哥,仿若下一刻就能从嗓子眼儿里掐出水来。


    柔肠百转,千娇百媚。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好似悬浮在夜色上空,透过这坚实的、冰冷的铁墙,弥散在兰旭周遭。


    与之一道的,还有沈惊游的低笑:


    “什么遭不住了?”


    少女支吾,不敢言语。


    隔壁那间屋子,吱吱呀呀。


    立着的刑架好像要散架。


    兰子初闭上眼,竭力克制着情绪。


    可那两道温热的、缠.绵的吐息,却轻而易举地穿透这堵铜墙铁壁,清晰地飘进他的耳朵里。


    落入他的思绪中。


    小芙蕖在唤别人,哥哥。


    唤他,蹊哥哥。


    唤得很是亲.密。


    这是他从未见识过的娇柔妩媚,先前在兰家时,小妹也喜欢黏着他撒娇。小姑娘的声音甜腻腻的,唤出的却是那一句端庄尊敬的“兄长”。她好像不喜欢叫他“哥哥”,兰旭也觉得这一句“兄长”要比“哥哥”听上去规矩些。


    可如今。


    她却在隔壁,隔着一道厚厚的墙,呵气如兰地娇唤:蹊哥哥。


    兰旭走到墙边,想说,放开她。


    不过片刻,似乎某种感应,沈蹊抱着小芙蕖压上了他正对着的那一堵墙……


    她的声音就在耳边。


    她的身体离自己,仅是一道薄薄的铁墙。


    兰旭张了张嘴唇,却发不出什么声音。他将手掌僵硬地放上去,能感受到从对面传来的拍打的震动。她的声息随着拍打声轻颤,呼吸压下,短促而柔软。


    他掌心被震得微麻。


    那道酥.麻之感从手掌、传到小臂、再到他的肩胛骨……一路游走而上,让兰子初咬紧了牙关。


    昏黑的夜色里,他垂下一双黯淡的眸。


    长夜如磐。


    兰芙蕖感觉眼前一片天昏地暗,压根儿分不清如今是什么时辰。


    她的呼吸软绵绵的,身子也软绵绵的,任由沈蹊用氅衣裹好,抱着去另一间屋子冲水。


    全程,她像个破布娃娃,被人一扯一动。在澡桶里,她忽然感觉四肢发软,不禁抱住身前男人的脖颈。


    “沈蹊,我好累啊。”


    “我好想睡觉啊。”


    男人低下头,仔细地给她擦洗着。


    闻言,又温声哄她。


    兰芙蕖便懒洋洋地趴在浴桶里,心想,到底是谁放出谣言,说沈蹊冰冷自私不近人情的。


    简直是胡说八道好嘛。


    一边想着,她一边又伸出手,搂着男人的脖子猛亲了一口。沈蹊被她亲得双手一顿,抬了抬眼皮,“还想要?”


    “……”


    小姑娘赶忙将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不想不想。


    她会死的。


    ……


    第二天,兰芙蕖彻彻底底地累瘫在了床上。


    这一瘫,就瘫了整整三天。


    她浑身像散架了一样,连人带骨头拼凑在床榻上。


    这几天兰芙蕖也不能练弩了,索性便窝在榻上编织起香包来。她的手很巧,针脚细致绵密。她一开始想在香包上绣一朵芙蕖花,后面也不知怎的,竟不知不觉绣成了一对鸳鸯。


    二姐端着药走进来。


    见状,兰芙蕖赶忙将香包藏在枕头底下。


    二姐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还以为她是受了风寒、染了病,赶忙去医馆给她卖药、逼着她喝下。


    面对这一碗碗苦涩的汤汁。


    迎上二姐关怀的目光。


    兰芙蕖一咬牙,无奈将其一饮而尽。


    对方这才满意,收了碗,离开了。


    不过一会儿,帐外又传来脚步声。


    这一回,沈蹊掀帘入帐,看见男人,小芙蕖的脸“腾”地一红,拘谨地直起身子。


    他带了些补药。


    坐到床边,沈蹊打量了她一会儿,脸上满是歉意,小声问:


    “小芙蕖,你……还疼吗?”


    疼,怎么不疼。


    那后劲儿,她直到现在都还没缓过神。


    她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


    沈蹊慌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凶狠的。下次,下次我会注意的。”


    兰芙蕖瞪大了眼睛。


    什么?他还想有下次??


    她憋起气来,像一只圆滚滚的豚鼠。


    看得沈惊游心窝儿痒,忍不住捏了一把她的小手,问:“小芙蕖,你的身子什么时候能养好呀?”


    她红着脸想了想:“其实……其实养得大差不差了。”


    实际上,她偷偷用了芍药姐姐塞给她的药膏。


    起初她还不知道怎么用,捧着瓶子发了好一会儿的愣。后面干脆一咬牙,用手指挖出一块乳白色的膏体抹在疼处,不过少时,只觉得一阵冰冰凉凉的触感,生生压住了那道灼烧的感觉。


    沈蹊高兴地命人给她上菜。


    菜品丰盛,都是温补之物。


    对方坐在床边,看她吃完。而后凑过来,给她仔细地擦嘴。


    兰芙蕖被他盯得十分不好意思,“我自己来。”


    沈蹊一把将她抱住。


    “小芙蕖,我好高兴。从今以后,你全须全尾、彻彻底底都是我的了。等这场仗打完,从此你在那儿,我便去那儿。我沈惊游对天发誓,我要一辈子跟着你,护着你,宠着你,绝对不干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如有半句假话,我不得好——”


    兰芙蕖惊恐地捂住他的嘴巴。


    “呸呸呸,又要胡说了。”


    他微垂下眼,笑着“呸呸呸”。


    她养身子的这些天,沈蹊和义邙人又打了一仗。


    他大胜而归,回来抱着她好一顿亲。


    兰芙蕖终于能下了床。


    五天后,是沈蹊第二次受火牢之刑。


    她在帐子里踯躅了好半天,回想起先前沈蹊中了药后,竭力隐忍着的神色。


    终于,她还是不忍心,披上衣服,走出军帐。


    帐外日头未落,她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来什么,赶忙折回身。小姑娘坐回妆台前,抿了抿唇,取出胭脂水粉。


    末了,又觉得自己的妆容有几分刻意。她转过头,找了方小帕子沾了水,将口脂擦淡了些。


    而后裹紧了棉袄,往昭刑间的方向走。


    她到时,沈蹊刚好受完了刑。


    有狱卒对刑室内正在系衣带的男人传报道:“将军,兰姑娘她又来了。”


    又来了?


    沈蹊仅是一愣,立马反应过来。


    紧接着,他弯了弯唇角,唤来今日行刑的狱卒。


    “今日我未饮药之事,不许同人说。”


    狱卒们觉得上一次,自家将军遭的罪有些过,于是这次用火刑之前,并未让其饮下那碗春.药。反正安翎郡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圣上嘛……大将军捷报连连,圣上定舍不得沈蹊在此时身体出了毛病。


    闻言,狱卒虽不解,却也不敢多问,连连应道:


    “将军您放心,小的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还有后几次行火刑,也莫要与旁人说我未喝药。”


    “是。”


    沈惊游这才满意,抬了抬手:“你们都下去罢。”


    “那兰姑娘……”


    “领她去水牢左边第二间私室。”


    下人点头:“是。”


    兰芙蕖被狱卒引着,七拐八拐,于一间刑室外停下。


    把她送到了地方,对方赔着笑说了几句奉承话,而后离开了。


    她推门而入。


    这一次的房间,与上一次很不一样。


    虽说依旧有刑架,刑架依旧很挤,其上依旧有令人心悸的手铐、脚链、小鞭子……


    但这间屋子,总归有了床。


    床榻干净,被褥整洁。


    兰芙蕖想起来,先前沈蹊同她说过,他有时在昭刑间忙到很晚,所幸便在牢狱里住下,也方便他半夜起来处理公务。


    看见那张床,她脸上的热意更甚。


    她不敢再靠近床榻半步,只好守着门,听着脚步声。


    终于——


    一阵纷乱的步履声,房门被人从外推开。对方力气依旧很大,兰芙蕖的身形被人一带,猝不及防地跌入到一个宽大的怀抱中。


    他身上,是温热到灼烫的气息。


    只迎上这声息,兰芙蕖的腿就软了。沈蹊抵着她的身形,轻车熟路地将她按在墙上。


    “在等我啊。”


    微弱的灯火从侧面照落来,他垂下眼睫,用手轻轻挑起少女的下巴。


    她抿着粉.嫩的唇,亦微垂着眼。


    这张清丽的小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沈蹊忍不住笑了下,表扬道:


    “好乖。”


    而后,他直接将衣带解下,抱着她上榻。


    昭刑间的床,比一般的床要硬些。


    沈蹊压下来,亲吻她。


    兰芙蕖的头发一下摊开,鸦发铺散了满床。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轻轻推了他一下。


    沈蹊不解,半撑起身子来,看她。


    男人的身形强壮,手臂发力时,胳膊上隐隐有结实的青筋。兰芙蕖红着脸,指了指墙壁。


    他反应过来,笑了声。


    “放心,这回隔壁没有人。”


    这一回的沈蹊,要比前几次更为轻.佻。


    兰芙蕖不知道他究竟是清醒着,还是晕着。只觉得那一双瞳眸精细,唇角也带着几分得逞的笑意。许是看她今日精心装扮了一番,沈惊游时不时微侧开脸打量她。打量着她的表情,她的神色。


    她愈发觉得难耐。


    终于,紧靠着床榻的刑架受不了他们,嘎吱一声,接连着便是“咣当”一声响。


    一对手铐落下来。


    她下意识,小声提醒道:“手、手铐。”


    沈蹊:“喔。”


    他歪了歪身子,从地上将其捡起来。


    紧接着——


    “咔哒”一声,沈蹊给她戴上。


    小芙蕖:?


    ……我是让你给捡,不是让你给我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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