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程宿屿垂眸看她,“醒了?”
明知故问。
薄诗用手绞着头发,心情复杂地嗯了一声,转头问他:“你刚才在和阿姨打电话?”
很难得的,程宿屿笑了一声。
“不是听到了?”他轻轻瞥眼,语气没什么起伏,“刚才人还在一个劲地问,你是谁呢。”
“……不好意思啊。”
没想到车里太过安静,这么轻的声音都会被对面听到,薄诗其实也有赧意。
刚才程宿屿敷衍了两句,说旁边是同学,也没个解释之类的,直接就挂了电话。
她为此感到有些心虚。
因为不知道俞阿姨记不记得她声音,又有没有可能认出她来。
薄诗心怀愧疚,张了张口,刚想说话:“程……”
“夜里风大,容易冻感冒,醒了就回去吧。”
可谁知这么一晃功夫,程宿屿的表情又淡下来,变回他往日里的模样,疏离如清辉。
薄诗一怔,忍不住揪紧衣角。
打断她之后,青年又开口:“你今天说的话,我当没听过。”
她咬着牙问:“我说了什么话?”
程宿屿不答。
那张光风霁月的清冷脸孔上,几乎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他只是用那双平静到毫无波澜的眸,静静注视着她。
……或许呢?
或许那杯牛奶,是只对她一人的好呢?
薄诗原本来这里的时候,心里还抱有一丝期待,可被对方这么看着时,她的心却一点点冷了下来。
大抵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反复无常,时冷时热。
心血来潮做出来的事,却叫她一人患得患失。
薄诗下车的时候,把那件驼色的风衣留在了车上,一个人向前走了几步,寒风刮得脸生疼。
眼睛也疼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
就在她轻轻低下头,心里止不住感到酸涩的时候,身后忽然咔嚓一声,传来了车门被打开的声音。
天色暗沉,薄家宅院门前的灯,只照拂了一片。
是院落檐前,不在此处。
灯光没有落在薄诗身上,可那件带着些微药香的衣服,却在下一秒的这刻,被不偏不倚盖在了她肩上。
依稀间,好像听到有人叹了口气。
很轻,像是错觉。
程宿屿天生一副芝兰玉树的好样貌,静静伫立在那儿时,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烟火气。
薄诗后知后觉,抬起头看他。
挨得近的时候,仿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有好长一阵子,他们都没说话。
直到青年终于垂下眸,安静看了她许久,才开口。
“薄诗。”他说,“你真的很不听话。”
声音沉沉,直灌入耳。
-
那天乘着夜色回家后,薄诗房间的衣帽间里,多了件驼色的风衣。
她像是藏了个秘密,怀揣着种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情,小心翼翼把衣服藏在了柜子里,生怕被打扫的人发现。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
餐桌上。
薄砚一边认真地往面包上抹黄油,一边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句,薄诗前一晚去了哪里。
“……昨天?”
薄诗少有这种做了坏事被问起,一时间心虚哑口无言的经历。
她迟疑了片刻才答:“和朋友出去吃饭,稍微聊了会儿。”
“朋友?”薄砚睨了妹妹一眼,打趣着说:“你倒是把我的话听进去,知道出门了。”
薄诗咳了一声,敷衍回答:“嗯,偶尔出门透透气,感觉也挺好的。”
“大好青春的女孩子,本来就该多出去走走。”薄砚不以为意道。
他不是刨根问底的性格,对妹妹的社交也无意多问。
因为薄诗读的是国际高中,走的又是申请类,本身可支配的时间比较宽裕,虽然平日里不常出门,但也会和徐悠等人出去玩。
所以薄诗没进一步解释的意思,薄砚自然不会追问。
只不过……
“下次要出门的话,记得提前说一声,陈妈昨晚做了宵夜,你没吃上。”
“啊?哦……知道了。”
薄诗没想到有这茬,只能勉强道:“昨天大晚上的,我怕打扰你们休息,下次会提前讲的。”
“嗯,不要紧。”
均匀抹完黄油后,薄砚放下小刀,咬了口松软的面包,又说:“还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学校官网的预录取名单已经出来了,一切顺利,等下个月应该还有一次面试,你到时候记得准备下。”
“……”
预录取、下个月面试。
没想到这天这么快就来了。
薄诗轻垂下眸,不自觉地感到有些烦躁,原本还算可以的心情也在瞬间垮了下来。
用筷子心不在焉地在碗里戳戳点点,情绪不振的时候,连她爱吃的蟹肉滑蛋都变得食之无味起来。
薄砚似有所察,随意瞥了她一眼:“没胃口?”
“……不是。”
薄诗轻轻摇了摇头,否认后又说:“我只是在想,我要是不打算出国了的话,该怎么跟爸妈解释。”
“……你认真的?”
薄砚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蹙起眉,匪夷所思看向她:“你别告诉我,是为了程宿屿?”
“不是。”薄诗垂眸,轻声答,“是为了我自己。”
这句倒不是骗人的。
她只是突然间发现,不管自己有没有喜欢程宿屿,她都不想和季家联姻。
这是客观事实,而非权衡利弊。
如果自己作为薄诗的将来,在她十七岁那年就能一眼望到头……那还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
薄诗不想过这样的人生。
“哥,我对联姻没兴趣,更不想嫁给季霖。”她抬头看向薄砚,一字一句道:“你得帮我。”
薄砚愣了下,差点咬到舌头:“我怎么帮?”
“我要留在国内,爸妈那边的思想工作,你比我熟。”
“…………”
“疯了”二字已然抵在舌根。
可因为说这话的是自己亲妹妹,薄砚只得生生将这二字咽了回去,手扶着额,头疼地看着她道:“你这家伙……”还真会给他找事做。
语气带着三分纠结,似是惆怅异常,却也没说不行。
不由自主地,薄诗心里松了口气。
她忍不住想:妥了。
求神拜佛也要找对庙。
至于为什么求的是薄砚,又为什么要让他帮……
谁让她哥向来是最有法子、且无条件偏向她的那个。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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