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自然是没有扔的。
薄诗把那件风衣送去洗了,取回来后就一直放在衣帽间,没再动过它。
这段时间薄砚给她请了不少老师,文化课和专业课培训都是一对一,所有课程针对a大提前录取来准备,方方面面都安排到了详尽。
因为家里主要的生意在国外,爸妈这两年常驻新加坡,所以她的学业就全权交给了薄砚负责。
听他二位打电话来问起薄诗留学的事,薄砚也都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
结果一转头,就朝妹妹诉苦。
“为了让你留在国内,哥回头少说得替你挨顿骂。”
薄诗刚上完提琴课,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我记得你当年要留在国内,也是跟爸妈大吵了一架吧?”
因为薄砚吃不惯新加坡的东西,所以宁死也不去那儿读书。
“是啊。”薄砚感慨,“当时年少轻狂,把爸气得半死。”
“哦……所以你才选的金融系?”
“差不多吧。”薄砚摊手说,“毕竟不选这个,我也没法读a大。”
因为是他老子出钱捐的楼,读什么专业自然也由薄父来选。
虽然他本身对金融也不抗拒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薄诗敷衍点头,“那你这年少轻狂,费的代价还挺大。”
“……”
薄砚撇了撇嘴,不跟她计较。
“哦对了。”突然想起什么,薄砚又说,“学业忙得差不多的话,有空也可以出去玩玩。”
“之前不是给了你几张邀请函吗?我记得是喷漆艺术展之类的……你没事就约几个同学出去玩,别老闷在家里。”
薄砚一向自由散漫惯了,对妹妹这副宅家态度很不理解。
对他来说,只有书呆子才爱闷在家里。
“晚上哥有个局,要不要带你去?”
他看了眼手机,随口说:“徐年那小子为了哄妹妹高兴,组了个艺人局,你要是感兴趣,今晚可以和我一块儿……”
“没兴趣。”薄诗打断他,“你自己去就行了。”
“……行吧。”薄砚耸了耸肩,没怎么在意,“那你自己在家休息,我这两天不回家,让陈妈别做我的饭。”
又夜不归宿。
薄诗啧了一声,回他:“知道了。”
索性也管不住,只能由他去了。
只是不知道程宿屿那种性格的人,是怎么和哥哥玩到一起的。
明明一个冷淡,一个放浪。
……
想到程宿屿,薄诗又想起那天他把自己送回家时,那个昏暗的夜晚。
就在自己家门口,院落屋檐下。
程宿屿垂着眸把风衣披在她身上,自己却只穿了件里衣,清瘦的身形在风中有些单薄,一言不发站在原地时,冷白的皮肤愈显病态。
程宿屿身体不好,薄诗是知道的。
所以她没接受,只让程宿屿把风衣拿走,“我不要。”
他要是吹伤寒了,难过的总是自己。
薄诗不需要他的可怜,她只要一个结果。
但无论拒绝与否,程宿屿都没有说出口。
“薄诗,乖一点。”
青年垂眸没听她的话,还是把风衣披在了她肩上,一直到最后,也只是岔开话题,平静朝薄诗道:“回家吧。”
那一刻,她猜测自己眼角应该是红了,因为程宿屿抿了下唇,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是愣了一下。
薄诗吸了吸鼻子,无端觉得有些难堪。
不是因为程宿屿的拒绝,而是因为他避而不谈。
“……那我回去了。”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闷闷道:“对不起,今天打扰你了。”
嘴里说着违心的话,她转身往院子里走。
脚步匆匆,像是要掩饰什么一般。
薄诗深吸了口气,低头快速眨了眨眼,急着要把背后的人甩开。
可下一秒,手腕却被突然拽住。
她结结实实怔了一下。
握住她的那只手骨节细长,手背微微用力绷起,皮肤呈现不健康的苍白。隔着那层薄薄的皮肉,能看到上面淡青色的筋脉。
……是程宿屿。
闻到熟悉的药香味时,薄诗指尖颤动了下,露出一瞬的惊愕。
还没等她抬头,就听到背后那人,似乎是叹了一声,带着酥酥麻麻的痒,还有转瞬间温热的触感——她的眼睛被盖住了。
薄诗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程宿屿在静了片刻后,声音也从上方响起:“……不用对不起,也没有打扰。”
他顿了顿,语气带点无奈:“还有,别哭。”
“……我没哭。”
薄诗听到这句话时,面上恍惚了一瞬。
她下意识强撑着开口,回头想要解释,但原本只在眼眶里打转的水光,却在被他轻轻摸了下头的时候,陡然间落了下来。
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下来。
夜晚的冷风带着怵人的寒气。
“……你不要看我。”
薄诗回过神来,哽咽了一下,她自暴自弃地垂着脑袋,用极小的声音说。
“嗯,不看。”
看着她抿成条线的唇,以及快烧到耳根的热度,程宿屿答应了。
他低头敛目,又给她递了块手帕,“擦擦。”
薄诗沉默接过。
她一言不发地站那儿擦眼泪,程宿屿就在一旁静静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等薄诗终于平复完心情,有勇气抬头看他时,程宿屿才俯身弯腰,从她手里将用过的手帕接过。
“好点了?”
“……嗯。”
“那回家吧。”
“嗯。”
“还有。”
“……嗯?”
青年说到这儿一顿,垂眸看了她半晌。
从他那双雾蒙蒙的眼中,薄诗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人总是模样清冷,却又有着说不出的恹态,有种羸弱的苍白。
薄诗看不懂他。
好半天才像是认输了般,程宿屿微微撩起眼皮,目光对上她的,长睫轻轻颤动了下。
而后开口,语气平静。
“薄诗。”他说,“不想出国的话,就别去了。”
“……什么?”
她愣了下,下意识反问。
“我的意思是说。”
程宿屿一顿,慢慢垂下眼皮,“不论结果如何……”
“做你想做的事吧。”他说。
……
后来好多次回想起来,那晚的月色,仿佛都比往日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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