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新娘【倒v开始看过的读者请勿重复购买】
姜易安就像一阵风, 都不用撒手,转眼就没了。
风把字正腔圆的“富强民主”送进段郑耳朵里, 他对镜头说了句有声音, 追着跑过来。
看到姜易安抱着柱子皱成一个小包子,还在哆哆嗦嗦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给自己壮胆,他笑死了:“小姜,就你这样你还说你不害怕?”
姜易安:“呜呜呜呜呜呜。”
“没事, 没追来。”段郑回头望了眼, 去掰姜易安紧紧扣在一起的手。
他对旁边的跟拍摄像说:“你看, 他的手在抖诶。”
姜易安的摄像老师依言推近镜头, 别说那双手, 姜易安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又好笑又可怜。
“你要再这样抱着不撒手, 我就自己走了啊。”段郑威胁。
“别别别别别, 段郑哥你别走呜呜呜呜, ”姜易安连忙伸手抓住他, 他依旧不敢睁眼,“你别丢下我呜呜。”
孩子实打实的害怕, 抓着段郑的掌心全是冷汗。
段郑也没丧尽天良到这种事情还逗他, 笑着半搂住他,哄着:“不丢下你不丢下你, 别害怕,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很安全,什么都没有。”
姜易安深呼吸。
深深深呼吸。
颤抖地睁开一只眼睛, 四下看了看, 这是一个古镇,窄巷矮房石板砖, 无一不营造着那种渗人的阴森。
寒风卷起地上枯败的落叶,就很那么回事。
姜易安“哇”的一下又闭上了眼。
段郑好笑,感觉自己跟哄孩子似的:“又怎么了?”
姜易安哼哼唧唧,语带哭腔:“我腿软了。”
QAQ
段郑笑死了。
跟拍摄像非常有眼里地顺着这句话,给他那双腿拍了个特写。
姜易安树懒一样环抱着段郑一根胳膊,蹲在地上,试了好几次才颤颤巍巍站起来。
如果说开始游戏前,段郑挂在他身上是做节目效果,现在他这个一米八的高个可是实打实的将所有重量,都寄托在段郑身上。
他恨不得变成一直纸钻段郑兜里去,一直再往他那边挤,导演组那边就见镜头里两个人,在街上走了一条笔直的斜线。
中年男人就不运动本来就虚,挂着他这么大个沙包,可把段郑给累得不行。
走了这半天也没再有个什么东西冒出来,小镇安安静静,旁边除了段郑又有好几个摄影老师跟着,姜易安缓过来不少。
突然,一阵冷风刮过,什么东西轻轻地贴到姜易安背上。
姜易安直接原地蹦起来,段郑猝不及防被他推着硬生生撞到了旁边的墙上。
段郑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姜易安还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哥哥哥啊啊啊有人摸我!!”
段郑看了看:“没人,你别太紧张了小姜,你哥我身子骨可禁不起你这么折腾。”
姜易安非常小心地伸手在自己后背摸了摸,抓下来一张纸。
这是一张画像,画像色彩诡异迤逦,画上的女人穿着血红的嫁衣,盖着红盖头坐在莲花台上,她小腹高耸,怀里还抱着一个笑得格外诡异的婴儿。
女人身边站着扎着双髻的无脸女童。
这张画像色彩迤逦诡异,大红大绿大白,光是看一眼都渗人得不行。
中式恐怖的精髓,就在于这种深入骨髓的精神攻击。
姜易安看了一眼就不行了,直接把画像塞给了段郑。
段郑也被画像透露出来的诡异给吓了一条,他皱眉:“这是什么画像?”
话音落地,前面路口突然邦邦响了两声,干冰白雾从分叉口弥漫而出,和画上打扮一模一样的一行人从雾里飘出来。
迎亲的唢呐锣鼓声,在寂静的街上比喊魂还吓人。
两人掉头就跑,除了段郑“卧槽”了一声之外,姜易安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因为转身太急滑了一下,在地上摔了一跤,手忙脚乱爬起来,一声不吭,撒丫子狂奔。
摄影老师扛着摄像机在后面追,特写里,姜易安又闭上了眼睛。
他双唇紧抿,嘴角向下,梅开二度地撞到了一颗树上。
负责他这边的导演组都要笑疯了。
索性这棵树不是什么大树,树干也就大腿那么粗点,姜易安撞上去倒不像之前那样被拍红了脸。
身后摄影老师吭哧吭哧的喘气声,让姜易安觉得自己还在人间。
他抱着树蹲在地上,同样吭哧吭哧喘着。
姜易安左右看了看,一整个委屈小狗:“段、段郑哥呢?”
他又被吓哭了,两个眼眶红红的,湿漉漉的睫毛一缕一缕,可怜得不行。
跟拍摄影听着耳麦里导演组的指挥,好好给他拍了个脸部特写。
而姜易安也要被吓疯了,比遇到鬼更恐怖的是,他和段郑走丢了!!!!
啊啊啊啊啊啊!!!
他不要一个人!!!
姜易安眼眶含泪,看到晚了几步从街头转过来,看到他后停下来扶着膝盖喘气的段郑,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他敞怀向段郑跑过去,抱住人后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呜呜呜哥,段郑哥,还好你没丢。”
QAQ
段郑摆了下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显然给累得够呛。
当时看姜易安甩到段郑本来还想回头去扶他,结果人根本用不着他,从地上蹦起来就射了出去,一眨眼就离段郑好几米远。
跟踏马会飞一样!
一路追过来,简直要了段郑老命。
他上气不接下气,敷衍地拍了姜易安胳膊两下,全当安慰。
两人也不知道跑到了多远,这边吹锣打鼓迎亲的动静也不小,但到现在快一个多小时,两人愣是没遇到其他人。
缓过来,段郑选了一条路,对姜易安伸出手:“走走,弟弟。”
他们还得去镇外找自行车。
姜易安抱住他胳膊,轻声说:“段郑哥,你刚才看到了吗?”
段郑:“啥呀?”
姜易安静了静:“那个迎亲的队伍和刚才那张画像上一模一样。”
他们当时是站在一个T字形三岔路中间的那条路上,迎接队伍从右边的路口出来,直对着右边前进,并没有往他们这边侧过。
两人几乎是看到人的第一时间就跑了,段郑就只看到前排举着迎亲幡和奏乐的人。
哪里和他们看到的那张诡异画像一模一样?
“我看到新娘了,”姜易安说,“新娘穿着喜服,跪坐在莲花台上……”
而且……姜易安抿了抿嘴,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看错了,晦暗的街道里,新娘子穿着一身喜服跪坐在莲花台上,了无生气地垂着头,红盖头缀着的麦穗跟着“喜轿”一颠一摇。
新娘的双手垂在身侧,被宽大的袖袍挡住,但他总觉得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从新娘的袖袍里延伸出来。
是用【条】作为量词的东西,也跟着“喜轿”晃动。
太诡异了。
姜易安:“!!”
“山神娘娘!”姜易安福如心至,“那个新娘,会不会就是祭礼的祭品?”
他们是来参观山神娘娘的祭礼的,但无意间发现了祭礼的真相,要救出祭品。
结合导演组给的信息,姜易安觉得自己并没有猜错。
段郑:“?”
段郑:“!”
“走!”段郑说,“回去看看!”
姜易安:“???”
他疯狂摇头拒绝,小脑袋直接晃成拨浪鼓。
他死也不会去!
段郑:“那我自己去,你在这儿等着。”
姜易安:“???”
他双眼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了什么要命的鬼故事。
在这种恐怖故事里,落单的人是会撞鬼的!!!
第23章 画像
他视死如归地闭上眼:“死就死吧, 走!”
段郑:“?”
他开玩笑问道:“如果让你选,和鬼待在一起你——”
“我宁愿死。”姜易安丝毫不带犹豫的。
慷慨就义的模样逗得段郑直乐。
段郑带着姜易安回到刚才的路口, 阴兵过境之后, 三岔路口安安静静,只有一些还没散去的雾气和满地多出来的画像。
段郑望着左边那条路:“我们可能得追过去看看。”
姜易安:“……”
他能怎么样,他又不能拒绝。
姜易安看着地上画像,松开段郑的胳膊, 改成捏着他手腕, 屈膝顿了下去。
于是段郑就发现身边多了一只小螃蟹。
姜易安屈腿移动着, 小心翼翼地一张张捡起地上的画像。
一边捡还一边喊他:“段郑哥你靠近我一点, 那边捡不到了。”
最后再段郑的帮忙下, 一共十几张画像, 全都到了姜易安手里。
这些画像都是一样的, 像上的女人盘腿坐着, 一只手抱着孩子, 另一只手掐着莲花指。
那是佛教手势。
但是为什么要给献祭的祭品画像呢?
孩子又是什么意思呢?
姜易安没看出个所以然,把画像叠在一起翻了翻:“嗯?”
两人沿着迎亲队伍的方向走了好长一段路, 也没遇到什么, 段郑转头:“发现什么了吗?”
姜易安说:“这些画像上,盖头的弧度不同。”
他重新把画像排列了一遍, 像翻连环画一样一翻, 果然能明显看出新娘头上的红盖头,有一点轻微的起伏。
如同被风掀起一般。
但起伏太小了,并不能看出什么。
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线索, 迎亲队伍又消失了, 两人最后还是决定按照一开始的打算,先去镇外找自行车。
铛——
突然, 死寂般的小镇上,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声撞钟声。
也不是撞钟,这种声音不像撞钟那样清脆,反而很沉闷,特别在反复多次响起后,像极了家里老人装修时,用铁锤将钉子敲进墙里的声音。
铛铛铛铛——
敲钉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且越来越激烈。
这种声音敲得人头脑发胀,连带着段郑都有些受不了,姜易安更不用说,在初听时就头皮发麻,他埋着头也不敢往四周看,紧紧挂在段郑身上,两人脚步飞快,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妈妈!!!
我要退圈!!!
姜易安迎风流泪,心里把导演组这样那样翻来覆去地揍了一顿。
恨不得抬个大炮把这个小镇给炸了。
这回姜易安跑的时候没忘记段郑,一直紧紧拽着段郑的手腕,就是可怜了体虚的中年男人,他一瞬间幻视了遛狗时,家里二哈横冲直撞,他在后面使出吃奶劲也拽不住对方的场景。
累。
好累。
太他大爷累了。
到后面,段郑已经不知道怕了,只想赶紧让姜易安停下来:“姜小安,能不能……让哥哥我……喘口气……”
段郑真的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没吓死……我先被累死了……”
他边喘边说,一副爱谁谁反正他不干了的模样,把运动衫拉链从脖子下面拉到胸口。
姜易安也有点喘。
停下来发现铛铛铛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他松了口气,看了眼时间。
他们十点多开始进的小镇,现在马上就要到凌晨了,还没什么进展。
他单手叉腰站着,因为喘气胸腔起伏,两人一坐一站相对无言,姜易安往周围看了看,才发现他们已经快到镇外。
段郑休息够了,伸手让姜易安拽他一把。
姜易安刚握住他伸在半空中的手,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声猫叫,“喵”的一声,吓得他瞬间蹲到段郑身边。
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缩在段郑怀里。
“没事,就是只猫。”段郑拍拍他,伸手逗猫,“咪咪~”
踩着房顶瓦片的黑猫身形矫健,蹲在两人正对面,幽绿的双眼在晦暗的夜里诡谲非常。
它直直盯着他们,喵了几声。
姜易安把段郑拖走。
开玩笑,黑猫在恐怖片里都是不详的预兆好吧,再留在那里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东西啊!
没走两步,通往镇外的小道上有人脚步匆匆。
姜易安扭头又想跑,被段郑拽着:“跑什么呀,那是张涵。”
那么大的个子,整个小镇都找不到第二个,段郑一眼就认了出来。
“段哥?小姜?”张涵叫道。
姜易安一身白又顶着头金发,在夜色里也很好认。
三人相聚,段郑发现前一刻还离不开自己的姜易安,悄悄往张涵身边靠了靠。
段郑:“……”
怎么有种女友钓到金龟婿后就看不上自己这个穷小子的背叛感???
姜易安问:“你找到自行车了吗?”
通往镇外就这么一条路,从那个方向过来,显然张涵已经找过一遍了。
张涵闻言脸色奇怪:“找是找到了,但那辆自行车在墙里。”
姜易安:“?”
段郑:“?”
“在墙里?”两人疑惑,自行车怎么会在墙里呢。
“我也很奇怪,那辆自行车有一大半都被嵌进了墙里,虽然是那种土泥巴的墙,但还是需要工具才能挖出来。”张涵说,“而且那辆自行车没有车座,轮胎也没气,链条也是坏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得先挖出来才知道。”
导演组只说自行车是坏的,没说还被嵌在墙里这么离谱啊!
但好歹也是有个方向。
姜易安把他和段郑遇到的也大概给张涵说了。
“画像?”张涵回忆,“我来的路上也遇到不少,不过都在墙上贴着,看着都没啥区别我就没管。要回去看看吗?”
姜易安喉头滚动,左手抄起段郑,右手挽着张涵,游戏开始这么久,第一次说话这么有底气:“走!”
张涵凭记忆,领着他俩往他看见画像的地方去。
三人一路走,很快钻出街道到了一个广场,小镇的广场不大,搭着一个老旧的戏台子,旁边一棵盘根错节的粗壮古树,树枝上系着很多红色丝带。
风一吹,丝带飘拂,枝丫颤抖,树叶摩擦簌簌响着。
宛如幽怨啼哭。
姜易安登时就不敢动了。
相反张涵非常淡定,脸上看不出一丝恐惧。
“过了这个广场就是,”张涵说,“这边我都搜完了,我记得有家专门卖农耕用品的店,应该可以找到点挖自行车的东西。”
段郑害怕但不多,对他来说一惊一乍的姜易安更吓人:“看看去。”
姜易安不走不行,只能藏在两人身后,小心翼翼地往广场内踱步。
突然身后啪的一声,他直接窜起来蹦到了张涵背上。
就跟猫碰到什么东西吓了一跳原地起跳一样。
张涵人还没反应呢,身体倒是先做出反应,双膝微屈,稳稳一接。
姜易安:“……”
张涵:“……”
两人都僵住了。
段郑笑倒在地上。
后面三人的跟拍摄影老师都笑得直抖。
反应过来的姜易安闹了个大红脸,连忙从张涵背上下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身高摆那儿,姜易安把他当成大哥了……
大哥,弟弟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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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求子
“没事哈哈。”张涵也觉得好笑, 一想到他刚才双腿一迈扎马步的样子他自己都憋不住。
连带着姜易安也跟着笑起来。
段郑说:“就是风把商店门吹开了,看把你笑得。”
姜易安破拐子破摔:“我太害怕……”
这么一闹, 倒是冲散了广场的慑人气氛。
笑着笑着, 姜易安皱了皱鼻子:“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有点像……”
“烧纸!”几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这种味道,只要是祭过祖的人都很熟悉。
段郑四处看了看,看到某个房子后面飘出一缕白烟, 往那儿一指, 三个人走过去。
“等等——”走了几步, 姜易安紧紧拽着两人衣角, “我看到那里有人。”
段郑很神奇:“这么黑你也能看见?”
之前迎亲的队伍也是, 他都怕成那样了, 还能看到新娘的异样。
姜易安也不想, 他恨不得变成瞎子:“我视力还可以。”
这哪是还可以, 明明是很可以。
三个人放慢脚步, 离得近了,隐约能听到对方嘀嘀咕咕的碎碎念:“……山神娘娘保佑……”
山神娘娘?
三人对视, 那边蹲着烧纸的群演突然回头往他们的方向看了眼, 一副被发现很慌张的样子,把什么东西丢进去, 又急急忙刨了下火堆, 跑了。
“别跑!!!”张涵抬脚就追。
姜易安根本没拽住,他和段郑你看我我看你,两脸木然。
大哥, 恐怖游戏, 你去抓NPC你会不会有点太离谱???
安全感-1。
姜易安又变回了那个非段郑不可的姜易安,他伸长脖子望着前面:“段郑哥, 刚才那个人丢了个东西进去,你快过去看看。”
“小姜,”段郑语气幽怨,“你特别像个渣男你知道吗?我是你的糟糠妻,只有在外面那些莺莺燕燕抛弃你的时候,你才会想起我的好。”
“瞎说,”姜易安说,“你明明就是我的白月光。”
明火已经熄灭,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火星在灰烬堆里闪烁。
群演跑路之前,那封信丢得恰到好处,一点也没被烧到。
两人拆开一看,这是一封求子函。
村民祈求山神娘娘给他们送个儿子。
张涵很快回来,看着不太高兴。
他说:“我把刚才那人抓到了,结果导演说我伤害NPC,扣了我二十点生命值。”
姜易安和段郑齐齐笑了出来。
张涵:“你们礼貌吗?!”
“对不起,给你伤口撒盐了。”姜易安把手里的求子函递给他。
张涵看完:“山神娘娘会是送子观音吗?村民们信奉她,是因为求子?”
姜易安摇头,线索太少推断不出来。
他们决定赶紧去广场对面把画像撕了,带上挖自行车的工具,去找一下其他人,把大家得到的信息汇总一下。
这个广场应该是小镇的商业中心,周围不少开着门的商铺,就是节目组专门拿给他们找线索的。
找着找着,那个铛铛铛敲钉子的声音又想起来了。
几人恰好在一家五金店里,姜易安当场就将手里正在翻的盒子顶在头顶蹲在了角落里。
几分钟后,声音消失。
姜易安正要起身,突然瞟到货架后面有只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妈妈!!!!!”他当场魂归西天,跪了下去,抱着段郑小腿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塞到墙里去。
张涵过去片刻后,拿着一个老旧的记事本过来:“只发现这个。”
翻开一看,这是一个账本,记录着日岭村几月几日,谁家来这家店里买了什么。
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翻到后面,账面开始有血迹渗出,姜易安“哇”的一声就把账本丢了出去。
但这明显就是个任务线索,最后还是由胆大的张涵带上了。
再无所获之后,三人带着一些修自行车的工具,准备离开广场。
结果还没等几人迈出商店门槛,一阵熟悉的唢呐声响起,迎亲队伍抬着新娘从一条巷子里出来,吹吹打打朝着另一条巷子过去。
张涵天不怕地不怕,当场就要跟上去。
姜易安不想去,一边咧着嘴无声啜泣,一边半推半拉地被拽着跟过去。
突然,小广场四通八达的某条街道内传出好一阵哄闹。
“站住!!!”
“抓住他们,有人破坏祭礼!!”
……
方甄和新人男演员从里面狂奔而出,方甄眼尖地看到刚从柜台后面出来,准备去追迎亲队伍的几人。
“啊啊啊啊快跑!!!”他们狂喊。
小广场是个圆形,目前的处境类似于迎亲队伍已经越过了广场,而方甄两人从另一面杀出来,身后坠着一群举着锄头斧子的残暴村民。
姜易安等人抬腿就跑,五个人慌不择路向着一个方向狂奔,说话只能用喊,一张嘴就灌了满嘴风。
“他们为什么追你们!!!”
“因为——”方甄说,“我们把祭品给他们放跑啦!!!”
偷家被发现,追逐战这不就来了吗。
“今天这个节目录完,我高低得瘦个两三斤。”段郑吭哧带喘。
跑着跑着他发现姜易安身上多了一串东西,随着他跑动晃晃悠悠。
“小姜,你脖子上是什么?”
姜易安埋头狂奔,没回他。
张涵是个老恐怖游戏玩家,深知这些追逐战的套路:“我们也不用跑这么快吧,这些NPC也会根据我们速度调整自己的速度,不会追上我们的。”
“不行!!!”方甄说,“被抓到的人要被带回去给他们当祭品!!”
姜易安一听,跑得更快了。
被抓回去当祭品不就是一个人被关小黑屋吗?!!
导演组你不是人!!
他本来就在前面,就落后张涵一点,此刻在强烈的求生欲下,已经超出张涵一个身位。
这场追逐那叫一个壮观,五位玩家在前面跑,各自的跟拍在旁边扛着几十斤的摄像机追,十几个村民打扮的群演在后面骂骂咧咧地赶,三架无人机全方位在天上飞。
换个BGM就是热血竞技体育戏。
导演组无情的声音响起:“段郑、方甄、张涵……姜易安五人激怒村民,进入追逐战,倒计时十分钟。”
也就是说十分钟后还没有甩掉村民NPC,他们就算没被追上也要被拉回去当祭品。
成为祭品他们没有办法指望剩下的两个人在六点前,阻止祭礼把他们救出去,等于直接game over了。
出局不说,还得一直在另外两人完成或者失败之前,一直被关小黑屋。
这他妈谁顶得住!
前面两条岔路,姜易安顺势拐进左边那条,他跑在第一个,后面的人完全是下意识地跟着他一起左转。
小镇里到处都是长短不一的小巷,姜易安在这里面根本打不着方向,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别说群演,连其他几个嘉宾都转得头晕眼花。
结果还真把村民给甩掉了。
五个人靠在一条窄到两个人并排都打挤的小巷子里,扶墙的扶墙,撑膝盖的撑膝盖,半天都没人说话。
段郑看清面前晃的东西后一阵无语:“你哪儿来的大蒜?”
姜易安跑热了,拉开外套,里面套着一件长T。
一串圆滚滚的大蒜挂在他脖子上,刚好因为他弯腰的动作晃在段郑眼前。
“刚才那商店,墙上挂着的。”他说,“节目组放那儿,应该是重要道具吧。”
导演组:“……”
不是,那只是道具组布景的道具而已。
“大蒜辟邪。”新人男演员说。
“但辟的不是西洋鬼吗?”段郑双手交叉在胸前比了个十,“和十字架一起,我们这是东方鬼,它们也吃这套?”
姜易安:“当然,天下鬼都是一家,辟邪的东西分什么东西洋。”
第25章 吓哭
缓过来之后, 两组人相互交换了信息,方甄和新人男演员一组, 发现了被关在祠堂里的少女, 也就是明天祭礼的祭品,两人想办法把少女给放了,结果惊动了村民。
方甄心有余悸:“太吓人了,你们不知道那些群演多敬业, 要不是南方拦着, 我当场就要被他们拖进去换上喜服了。”
“少女穿着喜服?”姜易安问。
“对。”方甄点头, “看着可小, 感觉就十六七八岁吧。”
新娘是祭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但是村民供奉的不是山神娘娘吗, 献给山神娘娘的, 怎么会是新娘呢?
方甄他们也发现了不少画像, 因为数量太多觉得有点不对, 所以都撕了下来。
南方, 也就是那位新人男演员都递给了姜易安。
三分画像加起来,一共有三十几张, 姜易安一张一张整理好, 新娘的盖头比之前掀得更高了,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
还得回去再找找。
“救命!!!!”
凌厉的尖叫刺破夜空, 众人神色一凌, 靠外的张涵率先奔了出去。
一行人鱼贯而出,向着呼救声传出的方向跑过去,正巧看到被方甄他们放走的少女被村民找到, 要把她带回去。
少女在最近的深巷口挣扎, 她小半边身体陷进黝黑的巷内,一双双仿佛是从地狱探出来的手按在她穿着喜服的肩膀和手臂上。
明明是在录节目, 但节目组氛围渲染得特别到位,演员情绪饱满,就连姜易安都忘了恐惧,生怕少女被深巷吞噬。
“放开她!!!”几人齐声冲过去。
然后众人脚步齐齐顿在巷口,眼睁睁看着扮演少女的群演几步退进人群后,跟着其他村民npc一起举起菜刀。
导演组:“再次激怒村民进入追逐战。”
踏马的!!!!!!
节目组我要鲨了你!!!!
五人再次开始逃命。
不管这群NPC再凶神恶煞,他们也是人,姜易安倒是不怎么怕。
跑过某条街看到墙上的画像时,他还有空伸手把它们从墙上撕下来。
就是地上的没空停下来捡,他这会儿再胆大也是暂时的,他可不想被关小黑屋。
不幸的是,段郑因为实在跑不动,选择去小黑屋休息。
他看着姜易安:“小姜,你可一定要来救我。”
姜易安:“对不起段郑哥,你要是被关小黑屋,我恐怕来不了。”
段郑:“说好的白月光呢?”
村民NPC恶狠狠地按住段郑:“其他人继续追!”
以为献祭保平安的剩下四人:“?”
跑着跑着,他们就被群演赶到了后山,一进入后山,姜易安发现群演也不追了,不仅不追,还都当场跪了下来,对着这座山拜了又拜:“山神娘娘……”
原来是导演组嫌他们速度慢,来赶进度的。
天黑,镇上好歹还有灯,山上只能靠着朦胧的月色勉强视物。
枯树摇曳,投映在地上好似张牙舞爪的厉鬼。
“嘤嘤……”
幽怨悱恻的哭泣,不知道被哪股不长眼的风送进几人耳里。
姜易安本来就抱着张涵胳膊走得极为困难,当场就跪了,瘫坐在地呜呜哇哇抱着他的腿说什么也不走了。
那哭声实在明显,几人紧紧抱成一团。
张涵是这群人里胆子最大的,最初一瞬间的恐惧过后就缓了过来,将所有人护在身后给他们开路。
姜易安全程不敢睁眼,根本不知道是谁把手伸过来,把他从张涵腿上卸下来,他嘴里呜呜咽咽的紧紧扒着对方。
方甄见他一直在抖,拍拍他的背,摸到他连外套都快被冷汗浸湿。
可见有多害怕。
“小姜别怕,都是假的。”她安慰着。
越往前走,断断续续的哭声越是明显,姜易安又进入了无声的自闭模式。
他感觉前面带路的人停了下来,方甄倒吸一口冷气,旁边南方连镜头都没顾上爆了句粗:“卧槽……”
姜易安直往身边人怀里埋,抖得更凶了。
如果他睁眼,他就会看到面前的山坡上,大大小小全是坟包。
有的坟包看着已经有些年月,而有的坟包看着很新,新从地下翻出来的土都还带着潮湿的颜色。
多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坟,再配上女人幽怨的哭泣,恐怖效果拔群。
“呜呜好痛啊……呜呜……”
“救救我……”
“呜呜呜呜……妈妈……”
……
如果这时候,再有个人影从众人面前一晃而过——
心脏骤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几人吓得拔腿就跑。
姜易安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就跑,但这并不妨碍他因为同伴的尖叫而崩溃,哇的一下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叫一边跑。
依旧是闭着眼睛跟着前面人横冲直撞,好几次都差点跌倒,但都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
山路颠簸,地上全是沙石,姜易安不知道按到什么,冰凉潮湿的手感和同样按在地上的左手完全不一样。
他下意识抓了一下,摸到一个又硬又圆又有些扎手的东西。
他鬼使神差睁开眼,发现自己从坟包里拔了个头骨出来。
节目组的道具头骨,沾满泥土,钉着几根锈迹斑驳又细又长的粗钉,闭合不好的毛边还有些糙手。
他直接僵住。
方甄一巴掌把他手里的头骨拍出去:“快丢掉快丢掉!”
姜易安一整个魂飞魄散。
他这下是真的绷不住了,嘴里呜呜咽咽喊着妈妈,紧紧抱着他脖子上的大蒜。
张涵在前面:“前面有座庙!”
一群人跑过去,姜易安那张脸上全是泪痕,双眼哭得通红。
他还止不住的抽抽,听到方甄震惊到有些失语的“你们快看”时,才抹了把眼泪,往周围看过去。
他们所站的地方,与其说是小山,不如说是丘陵,站在山顶环绕四周,一圈一圈全是坟包。
不仅是他们上来的那一面,是整座山,全是坟。
一山的坟,围着他们身后的庙。
看清这一幕时,几人都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悲凉。
虽然他们还不知道这些坟里埋的是什么,但一山的坟,别说碑,坟前连根树枝都没插,非常惨烈和悲壮。
姜易安转头,身后的小庙也非常萧瑟,破墙烂瓦,呼呼往里关着寒风。
门匾上挂着的红绸已经断了一头,红绸颜色老旧,垂在半空,风过时会晃两下轻轻撞在门匾上。
破旧门匾上的字像干涸的血迹。
上面写着——
山神娘娘庙。
第26章 山神
几人绕着神庙半天找到线索拿到了藏在门匾后面的钥匙。
解锁开门, 紧闭的庙门嘎吱一声,涩得人牙酸, 姜易安闭着眼在同伴的提醒下迈过门槛。
庙里很黑, 伸手不见五指。
“得把灯打开。”方甄说着四个人朝三个不同的方向散开,往墙壁上摩挲,姜易安紧紧跟在张涵身后。
地上不知道铺着什么东西,乱糟糟的, 又很容易绊脚, 张涵提醒其他人小心。
“我这边路被挡住了, 好像……是围栏一样的东西?”黑暗里, 姜易安听到南方的声音。
哐当——
不知道谁踢到了什么, 姜易安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一直到有人摸到开关, 开了灯。
即使闭着眼, 也能感受到眼前蓦地亮了起来, 虽然光线微弱。
“我天。”方甄惊呼。
姜易安跟着张涵往前走了几步, 他察觉到所有人都驻足在一起。
“小姜,”方甄叫他, “你快看, 山神娘娘!”
姜易安:“吓人吗……?”
几人沉默片刻,在想要怎么回复他:“不吓人, 我们都见过。”
姜易安深吸两口气, 躲在张涵身后缓缓睁开眼。
从门外灌进来的风拨动着庙堂内的幡布,头顶灯泡光亮晦涩,但足以看清山神娘娘庙的全貌。
和脱落的墙皮相比, 坐在庙堂中间莲花台上的山神娘娘, 一身喜服颜色艳丽非常,她头盖盘龙秀凤的红盖头, 怀里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掐着莲花指,腹部高耸。
和姜易安手里那些画像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就是神像旁边的侍童,那两个女童不仅头顶双髻,头顶正中,还被什么东西扎着。
那东西长长一根,顶端是个小小的圆盘……
“是钉子!”南方和方甄异口同声。
话音刚落,小镇内又响起了那个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的铛铛声。
钉子,又是钉子。
姜易安盯着手里的画像,如果这些画像是村民信奉的山神娘娘,那新娘又是怎么回事?
新娘是祭品肯定没错,但新娘为什么会和山神娘娘打扮一样呢?
视线下滑,看着娘娘像上高耸的小腹,姜易安猛地一惊。
不,不一样。
山神娘娘是求子的。
“她怀里的孩子,是男孩儿吗?”姜易安问。
剩下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他们也不知道。
但张涵还是get到了姜易安的意思,他想起了他们之前在路边遇到的那个村民。
快速翻阅了求子函,南方自告奋勇:“我看一下。”
他对着山神娘娘像拜了拜,说着无意冒犯的话,踩着莲花台和旁边的供桌爬上去。
片刻后他从上面跳下来,心有余悸地扯着衣袖囫囵擦掉自己的脚印,又拜了拜,才说:“是个男孩儿。”
几人沉默片刻,张涵说:“先找找其他线索吧。”
姜易安跟屁虫一样跟着张涵,小心翼翼在神庙里搜索着。
“为什么山神娘娘庙是这样的呢?”方甄一边找线索,一边发出疑问。
姜易安打量四周,确实很奇怪。
和庙里颜色鲜艳的“漂亮”山神娘娘像相比,这座神庙太破旧了,墙壁是砖石砌成的,房梁老旧,庙里到处都是围栏,地上旧到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被褥堆叠着。
姜易安飞快地往被子上踢了一脚,又烫脚似的收回腿。
被褥裹着什么东西,叮叮当当响了一下,像是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
他拽了拽张涵衣角:“里面有东西。”
张涵蹲下一掀。
姜易安蓦地睁大眼。
被褥下垫着稻草,稻草堆和地上,全是干涸的陈年血迹,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链垂在地上,因为他们的动作晃荡着响了几下。
铁链另一头,连接着一枚钢筋弯成的圆钉,深深地钉进石墙里。
旁边是两个缺了口的瓷碗,碗边贴着干硬的米粒。
另一个碗底积着厚厚的污垢,像是水碗。
仿佛有人像狗一样被锁在这里。
“快跑!”突然,南方大叫一声。
庙里电灯开始疯狂闪烁起来,屋外狂风大作,呜鸣四起。
姜易安第一个跳起来冲出去,庙外四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许多新娘和头顶细钉的女童,缓慢地往神庙移动。
“快跑快跑快跑!!!”跑在最后的南方推着门口的人狂喊。
生死存亡之际,姜易安也不腿软了,闭着眼睛往山下冲,脖子上的那串大蒜被他抡出残影:“别过来啊啊啊啊!!!”
甩得太用力,在山脚下时把串着大蒜的绳子给甩断了。
大蒜呈抛物线往后飞,砸在了他身后新人男演员的脑门上。
南方被砸得一懵,余光瞟到一团白色脸都白了:“什么、什么东西??!!”
他好一顿拍,生怕自己像姜易安那样抓到个骷髅头。
导演组一顿狂笑,总导演盯着显示屏,安排群演把女爱豆那组赶过去让他们一行人汇合。
到现在,所有线索基本已经给完了。
另一边,姜易安一行人跑下山,确认没新娘女童之类的追下来之后,他直接瘫软在地。
他又累又怕,默默抹着眼泪一个字都不想说。
其他三人休息了一下,方甄问南方:“你做什么冒犯山神娘娘的事了?”
“我在一个侍童手里,发现了这个。”南方摇了摇手里的册子。
这本册子上记录着哪年哪月日岭村的哪户人家来求愿,又是哪天谁家来还愿。
而他们求的只有两件事。
一求妻。
二求子。
求子他们都知道,怎么山神娘娘除了送儿子还管娶老婆?
躺在地上的姜易安抓了抓身边人的衣角,张涵把烂泥一样的人从地上拽起来。
姜易安坐着,拿过册子看了看:“我觉得我可能知道了。”
三人同时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姜易安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新娘就是所谓的山神娘娘。而新娘其实是被拐来的……我和段郑哥,第一次遇到迎亲队伍的时候,我有看见新娘是被铁链锁在莲花台上的。”
只是当时他没看清,也不能确认。
南方张张嘴:“什么……”
方甄率先反应过来,女生在这种事情上天然比较敏感,她想起杂乱的山神庙。
求妻,求子。
女生被拐卖进穷乡僻壤的小村庄,为了防止她逃跑,她被人用铁链锁着,长年累月被侵犯变成了一个泄欲和生育的工具。
山神娘娘有求必应,是她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所有人都因为这个真相而沉默。
虽然山下向他们拥来的新娘依旧可怕,但姜易安不得不认为:“她们可能是在向我们求救。”
“不是可能,”方甄说,“肯定就是。”
相比起村民们喊打喊杀,一定要把他们抓回去当祭品的架势,新娘和女童根本没有做出任何要伤害他们的动作。
只是存在既恐怖罢了。
女人和小孩,在鬼故事里都是超恐怖的存在。
“但祭礼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几人想不通。
“喂,他们在这儿!”女爱豆和相声演员从街角拐出来,女爱豆直奔方甄,抱着她好一顿嚎,“甄姐你不知道有多可怕,我生命值都差点掉光了。”
她摁亮手机给大家一看,只剩下岌岌可危的十点。
嘉宾聚齐,大家都很高兴,就是扫了一圈后发现唯独少了段郑:“郑哥呢?”
“他去小黑屋摸鱼去了。”
方甄问他们都有什么发现,女爱豆都快被吓哭了:“就是你们有听到那个钉钉子的声音吗?那个声音其实是村民在往他们家女儿头上钉钉子来的。”
她汗毛直立:“全都是小女孩,他们想要生儿子,往那个已经出生的女儿头上钉钉子,为的就是要吓退孕妇肚子里的女孩,让她害怕不敢来!”
“而且我们还发现了这个,”她拿出一张收据,“有些人会把家里适龄的女孩儿卖给牙婆。”
交换完信息的嘉宾安安静静。
寒风吹来后山的啜泣。
“我知道了。”姜易安说,“日岭村举办祭礼,又叫请娘娘,其实就是从人贩子手里买女孩儿,但没钱请娘娘怎么办,只要把家里大大小小的女孩儿卖出去就行了,所以新娘是祭品也是山神娘娘。”
第27章 填词
导演组:“恭喜各位发现日岭村祭礼的真相, 开启主线任务阻止祭礼,距离六点的祭礼只有两个小时了, 还请各位抓紧时间。”
几人决定去祠堂把段郑救出来, 救出祭品祭礼就无法举行了吧。
姜易安却始终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这回加上跟拍一群人浩浩荡荡有十来个,阳气很足,他都不怎么害怕了。
前往祠堂的路上非常安静,并没有什么吓人的东西冒出来, 只是之前还干干净净的街道上, 散着很多画像。
他们一张张地撕下来, 全都汇总在姜易安手上。
到这里姜易安才发现, 如果将新娘的盖头掀开, 看到的会是一张被堵住了嘴泪流满面的脸。
“你们不觉得, 太安静了吗?”姜易安问。
非常安静, 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的钉钉子的声音也消失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 四点半。
“确实太安静了。”有人附和他, 一行六人加快脚步回到祠堂,却发现里面黑黝黝的, 方甄奇怪:“我和南方来的时候明明是亮着的……”
他们推开门进去, 还不忘嘱咐大家小心点。
结果出乎意料地安全。
没有村民没有新娘没有女鬼,就连之前关新娘的房间也是空荡荡的, 连段郑都不见了。
一行人又分散着在周围简单找了找, 什么都没有。
“好像小镇的人全部都消失了一样。”
“不,”姜易安陈述事实式壮胆,“是导演把群演全都撤了出去。”
导演组:“……”
入戏懂不懂亲?
总导演:“回头把这句话给他剪了。”
“别呀导演, 多有意思呀。”摸鱼许久的段郑, 跟着导演组一起凑在一起,被一脸正气的姜易安逗得不行, “你看他语出惊人,多有节目效果哈哈。”
小镇里的人可没他这么悠闲,明明都走到了最后一环,突然给他们唱个空城计,让他们怎么玩?
几人坐在广场的戏台边。
“新娘是祭品,但现在新娘变成了段郑,段郑是男的,也没办法给他们生孩子,会不会其实我们已经阻止了祭礼?”
“祭品是新娘……段郑哥确实当不了祭品……”姜易安重复着,突然意识到,“我记得方甄姐姐你之前说,你们放跑新娘之后,你差点被当场抓去换上喜服。”
方甄点头:“对,当时……南方明明和我在一起,但他们只抓我。”
姜易安说:“当时段郑哥被抓了之后,村民依旧追着我们跑,有没有可能他们主要是想抓你?”
“新娘是祭品,也是山神娘娘,也是那些在铁钉下侥幸活下来的女孩子……”
姜易安脑海里闪过游戏开始后得到的所有信息,导演站在嘉宾面前举着喇叭告诉他们,唯一通往村外的交通工具是那辆二八杠的自行车,这次游戏的主题叫孤村迷雾。
孤村……
姜易安脑内电光一闪:他说:“其实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对不对?”
众人:“?”
“如果我们看到的这些都是假的呢?”姜易安说,“迎亲队伍是假的,女鬼是假的,村民也是假的。我们进来的时候这个村子不也是这么安静吗?”
几人点点头:“然后呢?”
“假设这些都是假的,但这里发生过的事情,后山的娘娘庙和坟肯定不是假的。张涵不是说他看到的自行车到处都是坏的,甚至还嵌在墙里吗?“
张涵点头。
姜易安说:“如果跳出我们遇到的这些剧情,去看本质呢。少女被人贩子拐卖到了偏远的山村,她想要逃但她逃不了,如果自行车代表的就是她渺茫的希望,那自行车被嵌在墙里是不是就说得通了?那些都是她逃跑的阻力。”
“我记得导演一开始就说,那辆自行车最多只能载两个人,而祭礼的祭品又是新娘……”在姜易安的话里,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方甄和女爱豆,连她们都互相看着对方。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那是不是只要把甄姐和我送出去,我们就算通关了?”
“试试吧,试试。”
眼看着时间不多,几人说定后就分组行动,很快就找齐了工具去村外挖自行车。
和姜易安猜测的一样,全程没有任何人出现阻止他们,又是挖又是修,等那辆二八大杠能正常骑走,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大家熬了一夜,都很疲惫,张涵从试骑的自行车上跳下来,推给了方甄和女爱豆。
这车没有后座,只能有个人坐在前面。
两人踩着脚踏骑出去十几米,恰好一束阳光从地平线冒出。
“六位嘉宾成功阻止祭礼,任务成功。”导演组举着喇叭,“录制结束。”
工作人员一窝蜂涌了上来,递水的递水,补妆的补妆,掏露营椅让他们休息。
总导演:“一会儿还有一个最后结束给大家发金条的镜头要录,然后再辛苦大家录个后采,今天熬了一夜,各位老师都辛苦了!酒店早饭已经给大家准备好了,一会儿回去大家吃完饭再休息吧!”
张媛媛给姜易安拿了套干净衣服,她一直跟姜易安和段郑那队的导演组在一起,知道他这一晚上被吓得不轻,就算最后那两个小时情绪已经平复下来,这会儿看着眼眶也隐隐有些发红。
可给她心疼坏了。
“没事吧,小姜。”她把保温杯递给姜易安。
杯子里水温正好,姜易安咬着吸管灌了半杯,摇摇头连话都不想说。
可太有事了。
张媛媛:“等节目播出之后你会吸一波粉,你表现得特别好,节目效果满分。”
虽然本人被吓得很惨就是了。
但真的好笑。
张媛媛在心里敲木鱼。
姜易安幽怨地看着她。
心累。
一个是被吓的,一个是这期节目主题太沉重了,别说他,其他嘉宾录完都笑不出来。
特别是方甄和女爱豆,方甄还行,她社会阅历摆在那里,还能忍一忍,女爱豆录完就直接红着眼睛钻车上去了。
等她们换完衣服下来,五个男人互相推脱了一下,也依次上车换衣服。
换完衣服,七个人再次排排站,导演宣布了游戏结果,除了段郑外的六位玩家都获得了金条奖励。
镜头扫过来时,导演问姜易安作为本期的代班MC,有没有什么想对下一期就回来的聂星淳说的。
姜易安对着镜头晃了晃手里的“假”金条:“聂星淳,你这还不得好好谢谢我。”
一顿说笑,节目组宣布打板,姜易安这一期代班之旅完美结束。
通宵录制,大家都被耗空了体力,上车后所有人都瘫在大巴上。
姜易安又累又困,闭着眼睛瞬间就睡着了,梦里顶着红盖头的新娘向他飘过来,给他吓得一激灵,猛地从座位上坐起来。
窗外日光大亮,已经快到酒店了。
姜易安崩溃捂脸,他这辈子都不要再参加这种要命的综艺了呜呜呜呜。
他想起那一山的坟包,彻底没了睡意,点开手机上的编曲软件。
这首曲子,姜易安只用了三个小时就写完了。
他尝试过要填词,但是提笔写了好几个版本,都是开头没两句就写不下去。
他好像没有资格,站在女性立场上去描述她们的苦难,他没有经历过,生而为男,他永远也无法感同身受。
第28章 送曲
最后姜易安把曲子发给了方甄。
没过多久方甄就敲响了他酒店的房门。
她卸了妆, 素着脸,随意地扎了个低马尾就过来了:“小姜, 你的这首曲子我听了, 我很喜欢,你说要送给我?”
她难掩惊讶,姜易安编的这首曲很成熟,各方面的成熟, 方甄是专业歌手, 自然知道他这个水平的作曲人是什么价钱。
而他却说要把这首曲子送给她, 他们关系应该还没有亲密到那种地步。
另一方面是惊讶于姜易安编曲的速度, 再录节目前的路上, 她听到的可只是几个和弦。
方甄看着姜易安眼下黑青的眼圈:“你回来一直都没睡?”
“太吓人了, ”姜易安哭丧着脸, “心有余悸睡不着。”
而且写这首曲子的时候, 他时常闪回录制现场, 音乐里透露出来的恐惧,很大一部分来自他本人。
这首曲子是一首非常典型的民族风摇滚, 有唢呐有二胡还有柳琴, 音调萧瑟闷噪又明亮。
像什么呢?
像戈壁黄沙里本该肆意生长的荆棘被折断,像翱翔高空的苍鹰被剪掉利爪和翅膀, 野蛮荒芜又带着深深的绝望的曲调, 像谁在嘶吼咆哮。
如果不是参与了今天的录制,方甄平时听到这种类型的音乐,她只会从技术角度去分析, 因为她是唱情歌出身的, 被媒体称为所谓的情歌天后。
她能说出这首歌哪里好,但因为和自己的风格相差甚远, 她其实很少迈出舒适圈去尝试这些新的东西。
但就是因为今天这期节目,她知道姜易安的曲子在唱什么,她也想唱。
她也有好多复杂的情绪想要发泄。
方甄:“你知道我一听你这首曲子,脑袋里就冒出来两个字吗?”
姜易安问:“什么?”
“圣女。”方甄说,“把她作为这首歌的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姜易安笑,一侧虎牙尖尖的:“这首曲子现在已经是方甄姐姐你的了,叫什么你说了算。”
“谢谢你小姜,不过姐姐我还是第一次尝试这种曲风,这种类型的词我也是第一次写,我估计得磨一下。”
姜易安的房间不大,两人并排坐在床上,激烈的音乐声从姜易安连接着电脑的音响里泄出来。
“那也肯定比我填的好。”姜易安说。
床上、桌上,到处都是被他揉成一团的纸,征得同意后方甄随便展开两张看了看:“挺好的呀。”
“不好。”姜易安不满意,怎么个不满意法呢,他说,“我就想不出来,圣女这种名字。”
没有歌名,没有词,不知道姜易安是在什么情境下写出这首曲子的人,听着也只是一首普通的民族摇滚。
但方甄的词,会给这首曲子赋予全新的价值。
方甄更喜欢他了:“等我把词磨出来,我发给你看。这首歌你介意我到时候把它发出去吗?”
姜易安当然不介意,歌写出来就是要给大家听的呀。
不过他还是让方甄在作曲人那里,写他的马甲。
“‘小姜同学’?”方甄惊了,“你就是写《TA》的小姜同学?”
姜易安:“姐姐也听过?”
“不是,你不知道你那首歌已经火到官方了吗?”
姜易安:“?”
他拿过来一看才发现,是不知道哪个网友用《TA》剪了个华国一路走来的视频,最后姜易安十秒钟的清哼里,闪过的全是国旗升起的画面。
这个视频本来播放量就不低,昨晚被华国好几个官方博转发之后,还冲了个热搜。
而姜易安看着这个视频的第一反应就是——
失策了,他卖给音乐平台的版权合同签早了!!!-
二十多个小时没合眼,又是体力消耗又是脑力运动,姜易安又累又困,送走方甄后他才有空去洗个澡。
从浴室出来,姜易安连头发也没吹,裹着浴袍把自己直挺挺往床上一丢,湿漉漉的头发很快在枕头上洇出一团水渍。
姜易安侧躺着闭上眼。
眼前全是满山坟包和敲锣打鼓同阴风作伴的迎亲队伍,新娘垂着脑袋,红盖头在空中晃晃悠悠……
他猛地睁开眼。
外面日光大亮,透过纱帘尽数撒进房间,屋内所有的灯都开着,也无法驱散姜易安心里的恐惧。
他崩溃地在床上蛄蛹半天,也不敢闭眼,爬起来吹头,吹着吹着,热风从衣领灌进去,吓得他猛地往后一转,动作太急闪到脖子,姜易安一脸痛苦面具地捂着脖子蹲下来。
姜易安想睡又不敢睡,连带着本就沉重的心情也是多云转阴。
他挨个给姜澄等人发了消息,但这个时间大家都忙着工作,不说大哥二姐,就连平时秒回的姜澄也半天没有回复。
姜易安更不开心了。
他突然意识到,小姜易安的好友列表里连个可以放心骚扰的朋友也没有。
穿越这么久,一直避免去想曾经的姜易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始怀念起自己曾经的队友。
他两年练习生生涯,时间不算长,出道的时候还是未成年,是队里年龄最小的,一直到组合解散前都是圈内知名团霸。
他能无法无天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队友纵容他。
他们五个人从练习生开始就一直在一起,关系非常好,就算最后组合解散,他们依旧是娱乐圈里相互之间最好的朋友。
别人永远也约不上档期的歌,只要队友需要,再忙姜易安也会抽空写。
参加综艺遇到那种给好友打电话,让对方说出特定词不然就要惩罚的游戏,不管打给谁对方都能一秒get。
特别是每年队长杨卿宇的忌日,就算跨越半个地球他们也要赶回去看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队友的想念转移了注意力,姜易安emo着emo着,就睡着了。
一觉无梦,直接从下午睡到第二天早上张媛媛来敲门。
姜易安是最后一个离开酒店的,回程依旧自掏腰包给自己和媛媛升了舱。
张媛媛非常不好意思得表示自己去坐经济舱就可以了。
彼时两人正推着行李箱往候机厅去,姜易安戴着墨镜目不斜视:“不可以,我的经纪人就得和我坐一起。”
霸道得像那种家里一定要拉着你和他一起玩游戏的小侄子。
张媛媛是在典型的打压式教育下长大的华国女孩子,是别人送她一颗糖她也会感到负担,找着机会就要回礼两颗糖的那种人。
更别说来回升舱就花了姜易安两千多。
姜易安看出她的不安,将墨镜勾至鼻尖,用一种神神秘秘的语气对张媛媛说:“我的好媛媛,你这样想,你看我们俩一起跑通告你陪我熬通宵,你还得照顾我,公司才给你发多少工资,对吧?”
“但我的通告费可比你多太多了,所以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对我来说又不算几个钱,你就自私点,我给你花钱你就使劲儿薅我羊毛就行了。”姜易安晃晃半空的保温杯,“实在负担,你就帮我打杯水吧,要那种刚刚好的温度。”
明星的高收入,在全网都不是什么秘密,粉丝每次心疼自担减肥辛苦工作辛苦的时候,就会被网友嘲笑心疼哥哥前先看看你自己的钱包吧。
特别是业内最基层的打工人,007待命不说,工资到手也是真的没几个钱。
但真的把这种情况摆到工作人员面前来说的,张媛媛入行时间短,反正她是第一回遇到。
她直接被姜易安这个清奇的角度给逗笑了,甚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张媛媛有个朋友的哥哥,之前是个素人,后来参加某个综艺之后也只能算在某部分受众人群内小有名气,就这样他一年的商务纯收入都有五百多万。
明星一天赚的钱是她卖命好多年的工资,花他几个钱又怎么了?
第29章 偶遇
她不仅坦然了, 还能打趣姜易安:“刚刚好是怎么个刚刚好法?你在为难我胖虎。”
“胖虎可以的。”姜易安把杯子塞给她。
温南一那边让助理筛了好几份职业经理人的简历出来,姜易安终于有空挨个打开看看。
他一边浏览这些简历, 一边寻思给自己找个助理的事情得尽快提上日程了。
一头金发的人窝在候机室的单人沙发上, 他两边手肘分别撑着扶手,仰头靠着椅背高举平板,几乎没有坐像可言。
楼明宴一走进候机室就看到这一幕,他脚步一滞, 稍有迟疑。
需要打招呼吗?
可是说什么呢?
好像有点尴尬, 不如装作没看见?
反正他也没注意到自己。
楼明宴正准备转身, 那边本来看着平板的人调整了一下坐姿, 恰好和他四目相撞。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碰, 楼明宴也没办法装没看见了, 微微点头:“姜先生, 好巧。”
“真的好巧, 这也能遇到。”姜易安脸上堆着笑, 拍拍身边的空位,招呼楼明宴过去坐。
和之前每次见面都西装革履不同, 今天楼明宴穿得比较休闲, 深灰色的长风衣里是一件半高领的修身毛衣,隐约绷出漂亮的胸肌轮廓, 他气质安静内敛, 迈步过来跟走秀似的。
他坐在姜易安旁边,动作间带着一股稍显苦涩的木质调香水味。
被他直直盯着,楼明宴不由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黑色的半高领毛衣恰好卡在他喉结的位置, 说话时滚动的喉结在衣领里上下滑动。
既禁欲。
又性感。
姜易安不得不一百零一次在心里感叹, 楼先生真的是好大一个帅哥。
他笑着凑过去:“楼先生要不要进娱乐圈,我签你怎么样?”
楼明宴:“?”
大概没想到姜易安突然来这么一句, 他迷茫了一瞬,还真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才拒绝道:“抱歉,我可能对娱乐圈不太感兴趣。”
姜易安笑得更开心了。
不管是他慢半拍的反应还是他认认真真回答问题的样子,都太可爱了。
姜易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楼明宴看了眼姜易安伸到他面前的掌心,那双微微下垂的狗狗眼透着疑惑,然后非常迟疑地将自己的手放进姜易安掌心。
他指尖微凉,碰到姜易安暖和的手心时,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然后姜易安笑倒在了沙发上。
虽然他是无意识的,但楼明宴的反应也太可爱了。
楼明宴才意识到是自己会错了意。
他赧然一笑,想要收回手却被姜易安握住指尖。
两人的手有着明显的不同,姜易安虽然也是一米八的高个,但他骨架小,手指又长又细。楼明宴却是非常典型的男性身材代表,骨架大胸腔厚,就连手都比姜易安大了两圈,骨节分明的手指是那种非常有力量感的好看。
他们都很白,但一个暖白一个冷白,肤色差还是很明显的。
张媛媛抱着保温杯远远看到这一幕,狠狠一惊。
这是她能免费看的吗?
不是不是,众目睽睽之下姜易安牵着个男人手干什么?!
那边的楼明宴也同样疑惑,他抬眼:“姜先生?”
“楼先生有人说过你特别像xi……”小狗吗?
姜易安及时刹车改口:“一种可爱的小动物吗?”
楼明宴摇头:“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
姜易安松开他,笑道:“那现在有了。”
“小姜你的水。”张媛媛把保温杯递给他,转头看向楼明宴,“这位……”
看清对方脸时她的话卡在嗓子眼,哪来的大帅比???
“这是我的邻居,楼先生。”姜易安给两人做了个介绍,楼明宴对郑媛媛道,“你好。”
他语气平静而冷淡,虽然礼貌但并不热情,更多的是自身修养使然,天然的距离感让张媛媛不敢向他多搭话。道了声好就连忙坐到姜易安另一边。
然后她发现两人之间一直都是姜易安在主导话题,那位楼先生很多时候的回答都有一种要把这天给聊死的感觉。
比如姜易安问他是出差吗,他只说一个是,问他是不是回沪城,他说是去港城,姜易安说上次的布丁很好吃,他来一句你喜欢就好。
虽然也是有问必答,但每一句都让张媛媛确定换成是她,这天绝对聊不下去。
甚至让她这个局外人如坐针毡,也不知道在替谁尴尬。
反正他俩看起来都不尴尬。
楼明宴的航班比姜易安早,他看了眼表和姜易安道别。
姜易安:“回沪城见。”
楼明宴:“回见。”
他一走,一直脚趾抓地的张媛媛松了口气:“小姜,你这邻居也太难聊了,和他聊天很费劲吧?”
“嗯?”
姜易安正准备喝水,闻言转向她:“没有啊,我们聊得很愉快。”
张媛媛:“?”
“而且怎么会很难聊呢,他很可爱啊。”姜易安不解,“你不觉得吗?”
张媛媛更不解,她回忆着对方站起来的伟岸身姿,冷淡严肃的面容,实在把他和可爱两个字联系不到一起。
她满脑袋问号:“我大概不觉得……吧?”-
综艺录完之后,姜易安又进入了抠脚期。
虽然前两次出圈给姜易安带来了不少关注和流量,但在没有过硬作品的前提下,本质上也是昙花一现,那点因为美貌而来的热度,并不能给他换来什么高质量的资源。
不过倒是有不少品牌免费送了很多衣服过来,但整体都是一些小品牌和带货合作,通告方面短时间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个人商务依旧是零。
这种上一回班,抠脚大半个月的日子对曾经经常连轴转,恨不得把二十四小时掰成四十八小时来用的姜易安来说,很舒服。
如果对红没什么执念的话,当个娱乐圈糊咖其实非常快乐,又有钱(相比苦逼打工人)又有闲(依旧相比苦逼打工人)。
姜易安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坐在露台上发一上午呆,下午再抽抽空去面试职业经理人,就算回家的时候在小区迷路,也能坐在其他单元楼大厅,一边和那栋楼的物业管家闲聊,一边等着他的物业来接他。
悠悠闲闲,好不快乐。
哦对,他还去沪大办了复学手续,小朋友在家抠脚期间大概是为了转移注意力避免自己闲下来乱想,不仅要上高强度的声乐课和舞蹈课,还抽空把他因为勇闯娱乐圈而中断的学业捡了起来,像个超人似的不睡觉死命学。
他本来就是个聪明蛋,加倍努力下,还辅修了第二专业。
总之就是把自己的时间和脑子,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不过他大一只上了不到半年,就休学了。
在其他方面取得成绩对比如何努力也惨淡的事业,让他更加怀疑和否定自己。
姜易安重回校园当起大一新生,由三个小家长轮流给他当司机。
每天都有不同豪车停在学校门口,自然引起了不少学生注意,大哥二姐还好,都是低调的商务SUV,姜澄那是车库里就找不到一辆低调的超跑,光是引擎轰鸣都能让路人侧目,偏偏他只要没比赛,就是时间最多的那个人。
姜易安对此只想说一句话。
“说。”前方车流缓慢,姜澄烦躁地屈指点着方向盘。
姜易安:“再快的超跑也干不过早高峰。”
姜澄:“……”
谢谢你。
第30章 父母
姜澄一路憋屈地堵到沪大, 油门一停就让姜易安滚蛋。
姜易安老老实实滚了。
天气越来越冷,姜易安穿得很厚, 下车时虽然引人注目, 但很快混入人群里,和千千万万的大学生没有什么区别。
一个是他把头发染黑了并且大部分时间都戴着口罩和帽子,另一个是他还是个糊咖,“姜易安”这个名字并没有火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就算有人好奇, 也不会把爱豆和就读985的学霸联系在一起。
娱乐圈, 人均九漏鱼, 爱豆更是重灾区。
这要是真的, 还不得被粉丝吹到天上去。
他每天准点来, 按时走, 既没在学校交朋友, 也没被人发现, 大学生活过得舒适。
《That Day》第9期节目正式上线前,和姜易安联系最频繁的人是方甄, 她给姜易安看她给《圣女》那首歌填的词, 告诉姜易安这首歌的词是她和另外一个音乐人一起打磨出来的,她还在录歌那天把姜易安给邀请到了录音室。
不过在那之前, 姜易安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干。
一直在国外的姜父母, 终于结束工作回国了,唯一还和父母住在一起的姜澄,在爸妈到家的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姜易安。
本着撒娇先卖惨的原则, 姜易安打算先把自己关阳台吹他半个小时冷风, 不过他在外面站了不到五分钟就不行,哆哆嗦嗦钻回屋里, 冻得他指尖发麻,泡了半个小时的热水澡才缓过来。
姜易安天生骨架小,整个人又薄又细,连内脏都比一般人小一圈,体脂也低,想要练点肌肉需要比正常男性付出更多时间和精力。
但小朋友却练了一身非常漂亮的肌肉,不过因为过度健身,自身体质跟不上,实际非常体虚。
姜易安这段时间没怎么去撸铁,好吃好喝地养着,依旧很容易感冒。
仅仅只是浅吹了五分钟风,第二天姜澄来接他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打喷嚏了。
好在并不严重,出门前姜易安又给自己灌了包感冒冲剂。
然后带上他准备的秘密武器出了门。
他裹成粽子拉开副驾门,姜澄看着他抱在怀里的购物袋,里面装着一个方方正正又扁扁的包装盒,他伸手扒拉了下:“你拿的什么?”
姜易安不给他看:“秘密。”
“切,我还不稀罕看呢。”
“哼。”
姜易安皱皱鼻子,他鼻音严重,姜澄直接伸手掀了他帽子往他额头和脸侧摸了摸:“又感冒了?”
“有点着凉。”姜易安心虚。
好在姜澄倒没往其他方面想,就是难免念叨两句:“你看这才多久你就又感冒了,自己身体什么样不知道吗?”
“吃药了。”姜易安说,“我错了哥哥,别骂了。”
姜澄顺手就把他的毛线帽往下一拽,直接埋了姜易安半张脸:“到家量量体温,你每次感冒都要发烧。”
“哎。”自己理亏,姜易安乖乖应着,抬手推帽子解救自己的眼睛。
结果怀里一轻,他的秘密武器被姜澄劫持。
姜澄拆开包装,图差点没笑死。
“小姜同学,所以你是打算跪指压板?”
“你觉得怎么样?”
姜澄说:“你怎么想的,能给哥哥说下你的思路吗?”
姜易安扶了扶帽子:“我是这么想的,你看跪榴莲不好保持平衡,而且妈妈嫌臭,键盘也不疼,搓衣板实在不好买,没有比指压板更合适的了。到时候我就抱着爸爸妈妈大腿声泪俱下地忏悔,他们那么疼我,肯定会立刻原谅我。”
姜澄深以为然地点头,亮出自己的大拇哥:“没人比你更会拿捏爸妈了。”
姜易安尾巴翘上天:“是吧?”
趁着红绿灯,姜澄点开五人群聊:【还有十分钟到家。】
姜母/姜父:【已就位。】
温南一:【比你们先五分钟到。】
郁寒洲:【还在开会,你们先吃。】
姜澄:【……@姜母妈,小姜同学给你们准备了惊喜,建议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
姜父:【还有惊喜?#捂嘴笑】
姜澄:【#推眼镜】
姜家。
白晟远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老婆,你说小安会给我们准备什么惊喜?”
姜烟抱臂站在客厅,打量着沙发,纠结自己一会儿坐哪个位置,闻言转头,皱眉:“小安马上就到了,你还系着你那破围裙。”
“哦哦哦,”白晟远连忙摘下来递给家里阿姨,“忘了忘了。”
姜父厨艺不错,因为姜易安要回来,特别下厨做了两道他爱吃的菜。
他翻开一本杂志坐下,翘着二郎腿:“我等下就这样怎么样?他进来我也不看他,让他知道爸爸因为他之前的事情很生气。”
姜烟端着茶杯:“那我坐你旁边喝茶?”
“三少爷回来了。”一直站在门口望眼欲穿的管家探头进来说了一句,忙忙跑下台阶,姜父母伸着脖子从窗户望出去,姜澄的车已经驶进大门,油门轰鸣由远及近。
姜烟把白晟远推回去,两人装模作样,一个人翻开书一个人端起茶。
摆足了架子。
坐在客厅都能听到院子里车门碰撞和三人说话的声音。
外面那么冷,有什么话非得站在外面说?!
姜烟性格急躁,拧着眉要和老公对一下脑电波,抬眼一看白晟远居然因为听到姜易安声音红了眼眶???
姜父泪腺浅,又是全家最宝贝姜易安的,当初听到老婆意外早产赶去医院的路上,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一边开车一边哭生怕老婆孩子出事,后来更是天天眼巴巴地守着保温箱,经常看着里面巴掌大又是吸氧又是连着各种监护仪的姜易安抹眼泪。生怕小耗子似的小人儿熬不下去。
出息!
姜烟用眼睛骂人,听到上台阶的动静,踢了白晟远一脚,甩得太用了,挂在脚尖的拖鞋直接飞了出去。
姜烟:○口○
她慌慌张张把没穿鞋的脚背到另外一条腿后。
姜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从来不把生孩子这事儿放在心上,比如怀郁寒洲的时候临产前一刻她都还在开会,羊水破了还能躺在救护车上有条不紊地安排工作,急得差点哭在去医院路上的只有初为人父的白晟远罢了(当然,即使当了四回爹,也没什么长进)。
总之到姜易安的时候已经是第四胎,姜母姜母自诩身经百战,七个月还能踩着高跟鞋从竞品公司手里抢走相关项目。后来意外早产,因为不足八个月,姜易安当初差点没救回来,后来十岁又生了场重病差点翘辫子。
她一直对没能给姜易安一个像哥哥姐姐那样健康的身体而感到亏欠。
不过她比姜父冷静,虽然也没好多少就是了。
当父母的就是矛盾,姜易安当初不愿意退圈,孩子不听话,他们生气。后来姜易安要退圈,怕孩子受委屈,他们心疼。左盼右盼把离家小两年的人盼回来,又想起当初姜易安有多让他们伤心,说不回家就不回家连电话都不打一个,他们又不高兴。
总之就是要狠狠给那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一个下马威。
两人深吸一口气沉下脸。
姜易安跨上台阶进了门,阿姨过去帮管家接外套。
姜烟冷哼:“不是说死在娱乐圈也不回家吗?”
白晟远觉得老婆这话有点严重了,说好给孩子递台阶怎么还把遖鳯獨傢人给架起来了?
之前还说看都不看姜易安的老父亲,清了清嗓子,准备唱红脸。
还没等他说话呢,就见小儿子从背后拿出一个指压板丢在地上,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爸,妈,我错了。”
他眼眶红红,鼻音浓浓,小眼神可怜巴巴:“你们不原谅我就不起来。”
姜父母:“……………………”
想套路儿子,结果儿子当场表演了个跪指压板,我是该生气还是该笑还是该原谅他?
挺急的,在线等。
第31章 父爱【倒v结束】
刚好温南一换了身家居服从楼上下来。
她看着客厅里这荒谬的一幕沉默片刻, 和姜澄挤在一起咬耳朵:“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姜澄举着手机录像,看热闹看得很起劲:“你就说惊不惊喜?”
温南一:“我说你一会儿可能会被老妈揍。”
姜澄抱着她胳膊:“好姐姐, 你不得保护我啊?”
温南一对他温温柔柔一笑, 冷酷抽出手:“说什么呢,好姐姐当然是给老妈递藤条了。”
姜澄问:“你猜他们能抗多久?”
温南一:“我看老爸马上就要扛不住了。”
话音刚落,就见白晟远终于有了动作,老父亲沉默地放下杂志, 沉默地拉起姜易安, 沉默地踢开指压板。
哇的一声就把姜易安给搂怀里了:“你这傻孩子, 爸爸怎么可能真的生你气, 呜呜抱着好硌人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姜易安埋首在姜父怀里, 心情还挺复杂的。
一方面这是小朋友期待很久的港湾, 一方面他又很难不去想现实里的父母在失去他后有多难受。
沉重和酸涩压得他心里发苦, 三分演都变成了真情流露, 反而不想被父母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将脸藏在姜父肩头不说话。
父亲身上熟悉的味道让他很安心。
他不吭声,连姜母都慌了, 原本看出他卖惨演戏还想绷一绷, 这下也连忙站起来不断摩挲着他的后背:“怎么了宝贝?”
她手掌温暖有力:“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给妈妈说, 老妈帮你收拾他!”
“对!”白晟远抱着他哄小宝宝一样左晃右晃, “爸爸妈妈都在呢。”
“爸爸妈妈都在呢。”姜澄犯贱复读,对温南一摊开手,“那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咱们俩姐弟是不是也应该抱一个?”
温南一一脚把姜澄给踢飞。
被踢飞的姜澄顺手把老妈的拖鞋给捡了过去。
他拽掉姜易安帽子, 动作粗鲁地胡噜了两把姜易安头发:“你宝贝在想要怎么自然又不做作的从你们那里拿回他的全部家当。”
姜易安拍开他的手抬起头,眼眶通红但却笑盈盈的:“嘿嘿。”
他以前可是手上长根倒刺都要囔囔的全家都知道的性格, 明显一副有事但藏着不说的模样更让人心疼了,姜父恨不得再往他账户里打他个几百上千的零花钱。
姜易安连忙阻止了他失去理智的老父亲:“不至于不至于。”
姜易安零花钱不少,小时候也没少跟着哥哥姐姐学投资,小金库颇丰,作为公司运营初期的启动资金绰绰有余。
他谈起公司发展规划条理清晰,完全不同于他曾经一脑门热非要扎进娱乐圈的冲动莽撞,姜父母互相对视,纷纷沉默。
这两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换来现在的沉稳,他不说,姜父母也不敢问。
但他们不问,又一副欲言又止好心疼的模样,姜父还疯狂往他碗里夹菜,把他碗堆得冒尖不说,夹着夹着还会红下眼眶低头狠叹一口气。
姜易安:“……”
他放下筷子,正色叫了声爸妈:“我这两年真的没受什么委屈,虽然当爱豆当得不怎么样,但是经纪人也没有苛待我……”
姜澄:“啧。”
姜易安知道他应该没把孙武的事告诉父母,在桌下踢了他一脚,继续道:“我就是单纯的看开了,清楚自己不适合这个职业,撞上南墙懂得回头了而已,你们真的真的真的不用为我担心。”
说着还抽了张纸巾递给老爸。
姜父推起眼镜擦了擦湿润的眼眶,拿起手机:【呜呜呜呜他以前根本不会说这种话。】
叮——
姜母、姜澄和温南一的手机同时响了一下。
姜易安认真干饭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姜澄分享:【[宝爸送儿子上学后泪崩:到底是孩子离不开父母,还是父母离不开孩子?]】
温南转发:【[家庭教育的真相:孩子的分离焦虑其实来自父母的过度保护。]】
不知道发生什么但要保持队形的郁寒洲:【[教育心理学:家长适当地学会放手,更有利于孩子的成长。]】
白晟远擦了擦眼镜,拿出做学术的架势一脸严肃地点进去。
姜烟在群里发了几个句号:【……哪来那么多鸡汤?】
姜澄:【什么鸡汤什么鸡汤!这是教育学!】
姜澄:【从我爸高中送我去赛车集训,当着所有人的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愿意撒手那天开始,我到现在已经收藏了一百篇相关文章了,终于在今天派上了用场#点烟】
姜母:【……这些年你受累了。】
温南一:【我好像是在国外上大学我爸早中晚三个电话的时候收藏的。不过我这个给他发过了,只是发完他从一天三个电话升级到了五个问我‘乖女你是不是嫌爸爸烦了QAQ’……欲言又止.gif】
姜澄:【太惨了……】
姜母:【…………你也辛苦了。】
温南一:【不辛苦命苦.jpg】
郁寒洲:【我这个好像是姜澄初中入学的教育讲座上,隔壁家长分享的?记不清了。】
姜澄:【嗷,对!我记得那天老爸带姜小安去医院了。感谢小姜同学将我从令人窒息的父爱中解救出来#祈祷#祈祷】
温南一:【#祈祷#祈祷谢谢我的两个弟弟】
郁寒洲:【#祈祷#祈祷谢谢我的两个弟弟】
姜母:【#祈祷#祈祷谢谢我的两个弟弟】
姜澄:【?】
姜母:【保持队形保持队形】
姜澄:【所以你知道当初姜小安为什么那么叛逆非要去娱乐圈了吧?】
白晟远:【这些话是不是应该在没有我的群里说?】
温/姜:【专门说给你看的。】
四个人的手机响来响去,这边刚放下手那边手机就响起新消息提醒,有些人还一边打字一边对视做些小表情。
已经明目张胆到,姜易安想忽视都不行的程度。
他夹了块白嫩的鱼腹喂进嘴里,随口说:“聊得挺高兴吧?”
“啊?”姜澄看他一眼又转回手机上,“你也加入呗。”
“我也想,”姜易安又吃了口青菜,简单清炒的时令蔬菜又脆又甜,“但我好像不在你们这群里吧?”
桌上四人齐齐一僵:“……”
姜易安甜甜一笑。
叮叮叮——
他的手机接连响了下。
群聊整整齐齐一家人有5条未读。
姜澄:【哈哈】
温南一:【哈哈】
姜母:【哈哈】
姜父:【哈哈】
郁寒洲:【哈哈?】
姜易安:【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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