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即位的第十天,他第一个赏封的并不是帮助他顺利即位的东林党人,而是他的乳母——客氏,一个乳母不仅能在宫中多待了十余年,还被封为了“奉圣夫人”,这在国内的历史上,都是罕见的存在。
然而这一切虽然荒诞,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纵使朝廷中的东林党人进谏,想要将客氏和之前的李选侍一样,一起移出宫去。
但客氏是客氏,李选侍是李选侍,两个人在朱由校这个最终抉择人心中的地位就不一样,李选侍是一个后来上位的人,客氏是实实在在跟朱由校度过十几年的时间。
众臣进谏,朱由校因为压力也就由着他们,然后自己也在这期间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在顺从那些臣子的话,将客氏弄走以后,整天茶不思饭不想,表明自己就是要客氏在宫中,不然生活不下去。
这群人生气,但是也没有办法,那可是皇帝啊,连皇帝都这么做了,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为了一个想要占据宫中的女人,让自己的皇帝都生活不下去吧,这不就是本末倒置了吗?
于是这群人不得不又让客氏回来,别再折腾了,再折腾他们也没办法直接到宫中去找朱由校,把他从一堆木屑和工具之间抓出来,拎着领子给他说危害。
就这样,客氏在宫中的地位彻底没有变动,后宫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被她掌管,甚至还让下人称呼她为“九千岁娘娘”。
而她“对食”的魏朝跟一个人颇有渊源,甚至是那个人入宫介绍人。
这个人,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九千岁”魏忠贤,输了赌博,自宫改名就为了进宫里当太监的猛人。
已经年过半百仍然没有得到什么权利的魏忠贤此时就这么盯上了客氏,生于隆庆二年(公元1568年)的他,已经在宫中经历了好几个皇帝的更替。
自万历年间入宫,经过了短暂的泰昌帝,如今又来到了天启。
年轻时代作为一个赌徒,自然决定再去赌一把,“朋友妻,不可欺”这句话他当然知道,但是不妨碍他作为一个无赖,只能说人不要脸,什么事情都没法制约他。
所幸,他赌赢了,在和魏朝之间的争夺之中占了上风,成功让朱由校下了一道圣旨,给魏忠贤和客氏赐婚,一步一步地凭借客氏的权利地位走上了他这一生的巅峰。
从此魏忠贤得以用正当的理由接近朱由校,朱由校爱屋及乌,也开始宠幸这个可以当他父亲,甚至爷爷的宦官,什么事情都拜托给魏忠贤。
然而魏忠贤少年时候家境贫寒,也就不能读书识字,而朱由校的教育更是一个悲剧。
因为他爹泰昌帝朱常洛在万历帝还在的时候,就没怎么被重视,直接把这带到了下一代,导致朱由校十六岁了才开始学习。
也就是朱常洛登上皇位才开始的,学了没一个月就成为了下一任天子。
这两个不识字的人碰在一块会变成怎么样,当时朝廷上的大臣都觉得不容乐观,常常忧心忡忡,思考如何与宦官的势力对抗。
而东林党此时内部分裂,哪一边的人都想要铲除异己,在天启三年这个京察年之后,闹得沸沸扬扬,齐党,楚党,浙党都投奔了魏忠贤,因此魏忠贤的势力也逐渐变大。
因为信任,所以朱由校将政事交给了魏忠贤,甚至还给他赐名为“忠贤”,想要让魏忠贤这个人成为一个忠臣。
朱由校这个盘算,可以说是大错特错,朝廷从此陷入了宦官干政的困境,忠臣贤臣一个两个全在势力纷争之中,根本没有闲暇时间去跟朱由校讲宦官干政的危害。
而朱由校整天不是在自己宫里折腾一些木工活,就是和他父亲一样沉浸酒色之中,压根不想管那些他看不懂的奏折批示。
譬如前文说到的那个神仙木雕,朱由校在做好以后,就将它放在了桌子上,恰好就被来找他的魏忠贤看到。
这个宦官在宫中从事多年,知道察言观色,怎么阿谀奉承才能让自己得到皇帝都宠爱,从而得到更多的权利。
他在朱由校的身后,对这副神像啧啧称奇:“陛下果真是心灵手巧,竞能将天上的神仙都雕刻得栩栩如生,若是神仙本人来到这里,也会感到惊异的吧。”
“哪有这么像啊,这只是朕臆想出来的罢了,并不知道神仙究竟是何种面貌。”朱由校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他拿起这个木雕,“只不过是朕碰巧听过她的声音,真实面貌凡人怎么能够见到呢?”
魏忠贤听了朱由校的话后,大吃一惊:“陛下怎会听到神仙的声音?或许是哪个人来诓陛下的呢?陛下可曾了解到声音的来历如何?”
那些话只有朕一个人听到,难道还不算神仙吗?连宫中的一些事情都知道,甚至准确无误,怎么会是诓他的。
已经全然相信是神仙的朱由校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可若是那个神仙连先帝在位的事情都知道呢?朕可是听见她说了万历和泰昌的,更何况她若不是神仙,朕这宫殿怎么会没有一个人跟朕通报有人在外面?”
“只有朕听到她的声音的。”朱由校将木雕放在桌上,他坐在木雕前准备再看看木雕还能多做出什么细节来。
他自言自语,让魏忠贤找不到地方再问些什么,他在心里思索片刻,马上就着神仙这个话题向朱由校“请教”:
“陛下,斗胆一问,这个神仙在您听来,是一个怎么样的神仙?”
朱由校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后者赶忙低头:“陛下息怒,咱家只是有些好奇这位神仙究竟是何方人士。”
这一句话,让眼前年轻的明熹宗陷入了沉默,他迟疑地回答道:“是一个……朕说不上来,但是总觉得她对于人间凡事有些兴趣,不像是之前的人说过的那样,高高在上的。”
他摆了摆手,说道:“唉,算了算了,提起来也会咩有多少人信的,不管它,来看看这个木雕还能再加什么细节?”
魏忠贤走过去,结合朱由校的话,眼珠子一转,道:“陛下,您不是说过,那位神仙对人间凡事感兴趣么?做一个这位神仙与人间亲近的木雕,有何不可呢?”
话音未落,那个在木雕上面心性是个孩子的朱由校马上跳了起来,眼睛发着光,他拍手叫好:“好,就这么办!一个是有神性的神仙,一个是有人性的,的……”
他的话陷入了卡壳,先前没有读过多少书的朱由校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词语,烦躁地闭上嘴。
过了许久朱由校才说道:“好了,朕要歇息了,明日再说这木雕事吧。”
“那陛下早日歇息,咱家先行告退。”
朱由校的手艺一天比一天精进,他看着自己做出的大大小小木雕,神情动作不尽相同,穿着也不一样,仔细看会发现这些木雕都是同一个人。
说是同一个人也不准确,这些木雕的脸都有微妙地区别,五官也不一样,就像是制作者一直在调整着这之间的界限和差异。
只能根据气质来判断是同一个人。
是的,这个朱由校是彻底沉迷在想要做出那个神仙的木雕,作为一个没看过多少书的皇帝,看不懂奏折也就只能做木工活,宫中也没有人愿意去给他临时补习知识,好好当一个合格的统治者。
有一些老臣看到朱由校现在的情况都摇摇头:“大明怕是要完啊。”
朱由校的皇后是天启二年成为他的皇后,跟千年前汉朝第二任皇帝都皇后名讳一模一样,都名曰张嫣。
天启皇后一来就和客氏魏忠贤两个人结下了梁子,客氏为了解决私仇,特意在张嫣怀孕的时候找个自己心腹的宫女暗算她,使得她被迫流产。
朱由校连这个都不追究。
如今时间来到了天启五年的五月十八日,张皇后在申时就已经回到了宫中,而客氏和魏忠贤与朱由校三个人一起在湖上游玩。
山清水秀,湖中清风拂面而来,碧波荡漾,朱由校的心境非常愉快,他现在随身带着雕刻木雕的工具和一块小木头,现在他正在做的那个马上就要成型。
所以他并不怎么想要将这个工作拖到后面再做,而是选择在船上把它做完。
那是他最得意的作品,历经多年,终于能够做出自己心中最理想的模样。
当初那个神仙说了什么,朱由校已经记不到了,他对于那件事的印象只有自己琢磨了好多年的神仙形象。
甚至思维发散,给那个神仙想了一个完整的人生故事。
后面那个神仙来不来,朱由校都不在意,若是不来,他不会一直纠结这件事。
神仙嘛,大部分人一生都见不到一次,能偶然碰到一次,已经是足够幸运。
过了半晌,这个木雕雕琢完毕,朱由校将那个木雕递给了旁边的客氏看,客氏在大舟上对这个赞赏有加,她并没有接过那个木雕,怕是掉在湖中。
听到赞赏朱由校心生愉悦,他长呼一口气,要同艘小舟上的两个小太监将船划到湖中间,他想去湖中看看。
若是当初他长点心,一定会记得当初那个“神仙”所说的那句话。
“天启五年的五月,朱由校跟一些人在船上喝酒,船划到了湖中间,大风来的时候将船吹翻,船上三个人都掉到了湖中。”
只记得“天启五年的五月”都能谨慎一些,因为现在正好就是这个时间点,然而他是一点都不记得。
船划到中间,风也逐渐变大了起来,朱由校浅酌一杯酒,心情愉悦地想要在这里多呆一会。
风逐渐变大了起来,那两个小太监发现船摇摇晃晃的,若是待会有一阵大风过来,船可能会倾覆。
“陛下,要不我们回去吧,风太大了。”其中一个小太监担忧道。
朱由校酒意上头:“这点风而已,不必担心,继续在这里划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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