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娜的身体落了下来。


    就像每一个越是费力攀爬到高处,就越是会被期待摔落的玻璃瓶,她即将绽放在肮脏的地面,完成粉身碎骨的使命。


    路飞曾在海军基地的时候在速度上输给了英雄救美的剑客,而此刻,他比任何人都快,手臂在米娜的身上缠绕了无数圈,如鸟笼一般将她挽回了自己的怀抱。


    山治跑向米娜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被路飞拉过的她,身体给途径的空气迅速涂抹过了油漆般的浓重血腥味。


    米娜的衣服几乎都烧成了灰烬,一些黑痕给她的身体留下斑斓的纹路,与源源不断的血流,在被她称作船长的男人手臂里蜷缩。


    他的草帽掉在了地上,指缝被不断滴答落下的血液积蓄出一个又一个捧溢而出的血泊。


    “医生——”


    不知道是谁最先吼出了这句话,也许正是路飞。场面混乱至极,激动的人群奔流中,逆行而来了一名绿头发的男人。太阳高悬,他的正脸背光,无声地从上而下俯视生死未卜的女人。


    他拔出了刀,锃白的光划亮阴晦的脸色。有人驻足观望武士的举动,和道一文字在空中转了半圆,割下了几束之前没有被削减平整,此刻纠缠在她触目惊心的伤痕上,长短不一的发丝。


    “喂——医生来了!”


    乌索普大喊着飞奔而来,他的身后跟着戴圆眼镜的老医生,那克医生和阿健一样,曾亲眼看着贝尔梅尔养育两个女儿长大,他看着血肉模糊的米娜流下泪水,握着她腰肢的双手不断颤抖。


    “快……快点送到我的诊所,”他快速地做了紧急处理,哽咽着说,“再不快点就要…就要来不及了。”诺琪高已经和其他村民合力搬来了担架,路飞急切地向他喊:


    “大叔,这样太慢了,我直接抱米娜过去吧!”


    “不行,”那克趔趄着站起身,将绷带不断缠绕在她的腹部,“肚子伤势非常严重,中途似乎进行过一次止血,但是伤口二次崩开了,必须躺在……”


    “我知道了,”路飞没听完解释就打断了他,这时候他身上流露出一种当机立断的领导者气势,握住了担架一头,山治立刻抬起架脚。


    “路飞,”金发男人形象全无地吼道:“你最好跑得比谁都快,但也不能太快——”


    “总之不能让米娜小姐再次受伤,听懂了吗!”


    乌索普抓住那克医生的白大褂,“大叔,快上来,”说着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我背你过去,你走得太慢了!”


    那克隔着圆眼镜感动于小娜和他们之间的伙伴情谊,一条鱼人手臂忽然拦在了他的眼前。


    “等一下!”


    路飞身边也围上来多名鱼人,啾在人群中沉沉开口:


    “没想到阿龙大哥……别说米娜,你们这些低贱的人类男人也别想离开这里!”


    山治的表情漆黑:


    “不要在这种时候给我和米娜小姐添麻烦啊,现在没时间和臭鱼烂虾打交道!”


    武士拔出了刀,诺琪高咬住嘴唇,从地上捡起尖锐的石头,站在米娜的担架前。


    忽然,一艘军舰此刻撞破了水池前的横门,巨声隐没了一切,众人看过去,砖块四飞迸散的中心挂着海军旗,一道身影站在船头的甲板。


    “到此为止。”


    鹤中将威风凛凛地看着低处的人群:


    “阿龙海贼团,你们被包围了。”


    她的头发飞舞,沉声宣布道:


    “我代表海军,在此正式讨伐你们。船长鱼人阿龙和所有干部以及下属,在这座岛屿犯下的罪行将由我海军总部中将鹤,向世界政府禀报,将你们押送至司法岛。”


    “以正义之名,向你们降下制裁。”


    无数强壮的女海兵从四面八方冲进了基地,群龙无首的鱼人们只能进退两难地与她们缠斗起来。


    “你说什么,海军?”


    啾愤恨地看了一眼昏迷在不远处的克罗欧比,咬紧牙关,“居然冒出这么多烦人的家伙……”他双腿下沉,鼓气一跃而上,出现在高昂的船头,挥拳击向鹤中将。


    她叹了一口气:


    “真是不听话。”


    年老的女人闭上眼睛,举起双手,金手镯碰撞在她手腕上。在几乎没人看清楚的眨眼之间,鱼人的身体就变成了薄如蝉翼的平面,被洗涤了所有邪恶,如晾晒的衣服般飘扬在了船头。


    见此,本已经做出战斗姿势的索隆一言不发地关合刀鞘,“锵”地一声,震醒了乌索普呆滞的双眼。


    “没时间了,”他向路飞喊了一声:


    “快带米娜去治疗!”


    几人抬着担架向可可亚西村迅速跑去,不知为何,本该同时拦截草帽海贼团的海军居然轻易地让他们离开了。鹤中将的双手支撑在船边,下巴放在手指上,她的视线只是移过来看了一眼,便继续指挥部下抓捕鱼人。


    村民们跟着路飞熙攘跑向村庄,他们身后是一片混乱,基地有鱼人的惨叫声,有女海兵的怒吼声,有刀和剑的撞击声。


    是金属碎裂的惧鸣,是无穷无尽的血液浇灌沃土一般肆意倾泻向这荒蛮乐园的声音,是风的声音。那些风筝好像此刻都回来了,辗转在这上空,目睹曾经濒死的奇迹,又转动起新的齿轮。


    *


    鸟鸣。


    这是属于可可亚西的风铃,悠长回荡在岛屿的天空。


    这个季节有时下雨,有时艳阳万里,几个日夜穿梭,日升月落。终于在某个下午,这些鸣啼声唤醒了她昏沉的梦境。


    米娜朦胧地睁开了眼,她先是反应了一会,才看见摇曳在窗前的白色布帘,一时忘记了自己此刻身处何处。


    她试着转了一下脑袋,浑身被麻醉镇定的伤口瞬间传来像被隔了一层薄膜般的痛感,使她情不自禁喘了出来。尤其是背部牵拉到腰间的位置,刺麻酸痒。反倒是肚子上的伤口被缠绕着厚厚的纱布,不知道涂了什么药水,是全身唯一没有多少感觉的地方。


    静谧的阳光透过圆形的窗户落在挂着点滴的手背,她蹙起眉头,不顾疼痛抬头环视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白色的医用矮柜和立架,开了小缝的窗户玻璃外隐隐传来了熟悉的吵闹声。


    “…我让你洗干净土豆的皮,为什么要放到抹布桶里洗啊,臭草帽!”


    “不许说草帽的坏话!我的草帽可是在那个鱼人基地差点丢了,好不容易…”


    “喂!你们再这样大声会像上次一样被那个风车大叔赶出去的!”


    “真是受不了……”


    有脚步声逐渐从远处走近她的房门,米娜憋气坐了起来,短短十几秒她的额头上蓄满了冷汗,木门被推开,身穿白色汗衫的男人踏了进来,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向她的方向,在与她对视的瞬间,他的身体停滞在了原地。


    他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绿脑袋,你干什么堵在门口?”


    山治火大地挤过他的身子,“你每天偷跑进米娜小姐的房间就算了,现在挡什……”话音未落,他也看见了坐在床上的米娜,声音立止,“米娜小姐醒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山治下巴全是胡茬,劲瘦的身体变得清瘦了一些,索隆倒是没什么变化。


    她觉得应该表示谢意,很明显这段时间都是同伴们在照顾她,可是还没开口,笑容先出现在了她的脸上,因为路飞和乌索普捧着药碗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高高堆叠的木碗占据了视野,他们直直撞在索隆和山治的身上,四个人前赴后继倒在地上。


    伴随山治下意识“可恶!”的叫声,和乌索普大喊“你们为什么在那里不动啊?”的抱怨,大片的药汁撒了一地。


    扑在地上的路飞听到了“噗哧”的笑声,他右手压着草帽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米娜坐在黄棕色的木架床上,阳光撒在她的身上,白色布帘摇漾一旁,花盆里是明亮的雏菊。干净的,纯净的,再没有恐怖血腥的画面,以他的视角,被金球记录了下来。


    “噢噢噢!…米娜醒了!”


    路飞欢声雀跃地站起身,乌索普的眼睛也后知后觉地亮起,两人爬起跑到她身边,路飞弯着腰开心大喊:


    “你睡了好长时间啊,那个医生大叔还一直说再不醒过来就危险了,”他的指头戳着米娜的头发,“真是吓到人了!”


    “看来我们需要医生当同伴,啊,不过还是先找音乐家,对吧?”


    山治从地上爬起来,倒地的时候他被垫在最底下,此刻黑色正装上全是褐色的药汁,他听到路飞的话咬牙切齿地说:


    “就说为什么是音乐家啊……”


    没想到她却微笑着回应了路飞,“海贼都都唱歌开宴会,音乐家确实很重要。”


    路飞勾住乌索普的脖子:


    “果然米娜比谁都理解这种浪漫!”


    山治没再管这个话题,整理了两下领结,推开了他们,殷切地朝她问道:“米娜小姐,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说着他凶狠地瞪了两个闯祸精一眼,“给你准备的药汁被这群混蛋弄撒了!”转过头,他迅速对着她切换出柔情蜜意的表情:


    “我会叫医生做新的过来,你再休息一会吧。”


    “谢谢你。”


    她的短发错落在脸颊边缘,为病弱白皙的脸增添了一些气色,“不过,比起药我更想吃山治君亲手做的料理。”


    “可以请厨师先生为我大展身手吗?”


    山治看着她可爱的笑容,满脸通红,激动得头顶喷气:


    “当然没问题!乐意之至,我的小姐。”


    不知什么时候,索隆坐在了床沿上,山治感到有些不快,但瞥见之前洒落的药汁在绿藻头的白色衣服上相较自己的黑色西装显得更狼狈,他哼了一声,堆起笑容向米娜侧身行礼:


    “那么我这就去烹饪与您相配的餐食,让您能够在大病初愈后享受味蕾的愉悦。”


    说完他哼着小调,准备拿起门后的拖把,路飞惊喜地扭头拦住了他:“饭?我也要!”


    乌索普在旁边煽风点火,“我也要!我也要!”


    “没你们两个臭家伙的份!”


    “小气!山治最小气!”


    厨师不断推开路飞和乌索普烦人的脸,米娜看着他们三人,久违地感受这轻松的一刻,忽然,坐在一旁的索隆握住了她挂着输液针的手背。


    “你需要什么吗?”他问。


    米娜看了他一会。


    “啊,我的背包。”


    她说:“我忘记它放在哪里了。”


    索隆站起身,打开靠墙的抽屉,拿出了她的包,“在这里。”


    米娜拉开拉链,里面的东西和之前别无二样,一些她特意布置的细节也没有变化,看来不曾被人翻动过。


    她的手在里面摸索着,自然地和索隆攀谈:


    “说起来,我睡了多久?”


    “四天。”


    “……”米娜的身体顿住,可能是果实能力让她保持了清洁,她原本没有感受到任何不对劲,但一说四天没有洗漱,她忽然浑身不适起来。


    “阿龙他们……怎么样了?”她继续问。


    “被海军抓住了。”


    索隆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海军总部的人,在这个岛上。”


    米娜放在包里的手握成了拳,面不改色地说:“真少见。”


    “以前明明村里的大家试了无数次向海军求助,现在倒是奇迹般地出现了。”


    “如果早一点出现,我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索隆仍然盯着她,像要解决最后的试题般缓缓开口:


    “米娜,”他说,“你做得很不错。”


    “我没想到你是个这样有骨气的女人。”


    他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炙热的体温掌控了她冰冷的身体,米娜安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他一定不舒服。她想。


    这样频繁的身体接触,在上周目的时候,只有他感到很不安的时候才会出现。


    真奇怪。


    实际上,罗罗诺亚·索隆,是个天生就很难放着弱者不管的男人。他是个在男性叙事里被无比推崇的“真正的男人”。


    如果说世俗对魅力的定义,是强大又温柔,那么他就是诠释了魅力的人。他对弱者向来温和平易。这种顾念并不局限于性别,他不是那么浅薄的男人。实际上,他对任何一个需要依靠他的存在都很慷慨。


    比如乔巴很难给自己修蹄子,所以在一些风和日丽的午后,船后方的甲板上总会出现他给有着蓝色鼻头的驯鹿修蹄的画面。比如乌索普在战场上藏匿于他的身后虚张声势,他也不厌其烦地总是给予对方被保护的资格。


    说起来,明明这艘船上的主要战力,除了他,还有路飞和山治,但米娜在上周目的时候曾惊奇发现,任何一个弱者在真正受困的时候,总会不约而同地寻求索隆。他给人无比安心的感觉。就像枝繁叶茂的巨树,这些影绰的枝叶让你舒适,你也深知当有敌人计划袭击的时候,这些耐心包容你的枝杈,会成为最锐利的棱角剑锋,抵御外界的戕害。


    如果一个本该受他庇护的存在,忽然不需要他了,鸟儿从层叠的树枝里飞了出去,树应当会祝福。如果它飞到了很高的天空,树会喝彩。


    毕竟总有不同的小东西恐惧风雨尘沙,躲进他的身体,它们也总会在天晴之后选择各自不同的前进方向。他从来不拘着任何人。他是可以完全依靠自我站立的大树,土地到处都是养分,被他人恐惧的骤雨狂风反而滋补了他,强大是他无私的根源。


    但是如果,要离开的恰恰是那只他最在意的鸟儿呢?如果是那只蹦跳在他奇伟的树冠和碧绿的枝叶里,羽毛颜色最得他心意,唱的歌最让他快活的鸟儿呢?


    理智上他是理解她的,他和她有着相同的执念,她向上飞,他向上长,如果她是一个男人,他一定会和她成为挚交。但是她是个女人。还是个让他感兴趣的女人。私心是无法控制的,它浇灌了他的固执,必须要找个缘由,他想,必须不能拥护她草率的决定,必须让她回心转意。他们坐在床上,体温互相渗透,追逐彼此的眼神,他没有退让,她也没有。


    果然,他说话了。


    “但是下次别这么辛苦了。”


    “我们是同伴,你完全可以依赖我们。”


    “……还是说,你选择一个人战斗,是因为不信任大家的羁绊?”


    空气戛然凝固,金球照在米娜的脸上,还在摆脱路飞打闹的山治动作顿时僵滞,眉心紧缩,看向他们。


    她的手指下意识收紧,来了,她想。


    她的战争确实很出彩,但是这份出彩并不稳固,即使她曾和月亮演练了无数遍,从米卡伦直接开启初始地图的二周目仍然还是没有给她过多润滑的空间。即使她铺垫了很多示弱的台词,她的强大仍旧稍显唐突。可是她没有更多准备时间了,这已经是最优解了。


    米娜急速地思考着。她的同伴们是好解决的,即使强势如索隆,也只是缺少了安全感,不单是对她的,更是对他一直仰赖的等级和原则的不安,她并不讨厌有私心的男人,人人都有私心。然而观众不好糊弄,他们当中有些人是对她怀有真切恶意的。


    女主角必须是完美的。既柔弱又不拖后腿,既坚强又不抢风头,既要有用,又要没用。可当她真的完美了,真的变成了这样的存在,又会被怀疑背地里的真心。


    米娜在心底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是个危机,但也是她预谋已久的机遇。


    “我的养母曾经告诉我,要成为即使面对困难,也能露出笑容的女孩子。”


    她跳过了他不好回答的疑问,像是怀念什么似的低了下头:


    “曾经我很沮丧,因为我的体力很差,我的力量很弱,所以我选择拼命学习航海术,甚至几经辗转找到了一枚恶魔果实,那时我开心极了,以为这下可以用头脑和果实能力弥补自身体能的短板。”


    “但是……”


    她自嘲似的轻轻笑道:


    “也许我真的是运气最不好的那一类人,吃下的恶魔果实居然是被称为最没有用的水水果实。”


    “那时候我很痛苦,一直在哭,”几乎同时,难以抑制的泪水掉落在了她的羽被,水渍扩大,“但是我遇见了你——”


    米娜抬起头,和路飞对视,“那是我最彷徨的时候,我的钱快要攒得差不多了,但我提不起勇气与阿龙对峙,你给了我勇气,船长。”


    “我想要回应这份心情,于是下决心解决问题。在跟索隆和你分别之后,回乡的途中我去了普卡洛斯岛,在那里的交易所将我们在之前猛犸海贼团拿走的假海图卖了出去,补足了一亿元最后剩下的金额。”


    金球的光芒倏地一闪,她仿佛毫无所觉地继续说:


    “而真正的海图……”


    “在我这里。”


    山治截停了她的话,拉开胸前的衬衣,从里面拿出折叠成薄薄一片的纸张,“米娜小姐在让我传达口信的时候将这个交给了我。”


    他取出香烟想要点燃,似乎想起烟味对她伤势恢复影响不好,又把打火机收了回去,她的泪水让山治有些烦躁,过滤嘴被他咬出几道痕迹。明明除了那些话,米娜其实还说过很多其他的事,但他自发地坚信那只是些巧合。看来那些与她的暧昧给了他虚假的信号,他昏了头,下意识美化了米娜的形象,尤其在了解她的残酷命运之后,他认为真正的女神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自己有义务对一些事情守口如瓶。


    虽然即使他不这样做,米娜也准备好了弥补漏洞的说辞,但是他的体贴,无疑给她省去了很多麻烦。


    金球飞舞在上空,她之前让观众疑惑的地方得到了解释,即使有一些问题仍然存在,也被这股浪潮暂且带过了。


    系统不断传来提示音,米娜被笼罩在圆形的光束中。


    与此同时,在谁都看不到的背包里,她藏起来的手指动了几下,一只黑色电话虫无声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神色在金球软化的视线里显得楚楚动人,她说:


    “与大家的羁绊,对我来说比什么都珍贵。”


    在谁也不知道的深海,一具女人的身体从逐渐升起,她是那样疲乏不堪,却又那样庞大无匹。她牵拉不存在的线,一点一点从谷底开始攀爬,将自己救赎了上去。那么多的风筝陨落在她的左右,她们看着她的背影,这份胜利是翘望已久的,甚至在她们欢呼之前已经要消失了。


    没人能想到,这是一段故事的开篇。


    曾经那是他们的故事,现在是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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