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希也觉得俩小儿越长开越像她,若是照相,和她小时候的照片放一起,能分不出谁是谁。
“可能长大就不像了。”
李斯连连笑,“听你们到咸阳,我就连忙赶过来。你们这是要出门?”
“先去给陛下问个安,我们稍后再坐下好好说话。”徐希抱歉的笑笑。
李斯看了眼还等着的江御,“好,那我们之后再说话。”
徐希把两小儿拎上马车,一左一右揽在怀中,大小三张脸更像了,同样的眼睛,同样的透亮清冽,笑容纯真无辜。
尤其小阿星笑着朝他挥手再见,“李丞相再见。”
小鹿鸣也学着挥手再见,“再见,李丞相。”
李斯整个后半生,最警惕防备的人就是徐希,打从心底里觉得威胁很高,但与她相处共事又很容易被她拉拢到同阵线。刚对她出过一次手,就被她发现警告。
不仅她,还有她身边得用的人,教出来的弟子。胡亥是天生不一样,王离是收的人情,王禹是看王绾的体面,徐英是她自己堂弟。认真说就一个韩信,小小年纪,已经用兵如神,计谋百出。
底下小的,管禾与荆轲的儿子荆小窦,几岁小儿,见识已堪比大人,全是心眼子。
这俩与她一模一样,还是血脉亲传,以后教出来会成什么样?
陛下看到这样的两小儿,只怕要高兴坏了,更偏心她。
那他所做......
公孙萚从他恍惚的脸上收回目光,让时解赶车。
马车到了宫门外,公孙萚接俩小儿抱。
结果都不愿意,非要阿母拎着。
江御笑着解释,“宫中撵车就在宫门内,陛下特意吩咐的,徐子可坐撵车。”
“刚回来就这么嚣张,不妥当。”徐希说着,把俩小儿拎上了撵车。
江御看着没再多劝,吩咐内侍赶车。
嬴政伫立在廊下,背着手,早已经等着了。
远远看到撵车行来,徐希跟随在车侧走来,还是数年前的模样,老远就朝他挥手,不像生育过的稳重。嬴政却笑起来。
“陛下!”徐希忍不住招手喊了声。
两个小儿也不知天高地厚,摇着小手学话,“陛下!陛下!”
一家三口,老远就激动的呼喊着奔向自己,嬴政心下颇有些感动,待人到近前,看到俩小儿的长相,微愣了下。
“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徐希和公孙萚大拜见礼。
嬴政上前扶二人起来。
徐希望着嬴政打量,看他鬓边已经带了几丝霜发,心下酸涩,“三年未见,陛下竟然添了华发。”
嬴政哈哈一笑,正要说两句老了,看她眼眶湿润了,一时也感慨万千,“朕第一次听你讲六国可灭时,福卿还是个小童,小小年龄,一口笃定的可灭六国。跟朕讲四大名将,如何对战六国。一晃眼,快二十年了。”
“我还风华正茂,当挥斥方遒。”徐希顺嘴的接上话。
嬴政神情僵了瞬,鹰眸幽幽凝她一眼,“你当真是一点没变。”
“陛下别嫌弃,给你看看我家小儿。”徐希一把抓着俩孩子到跟前,又教俩人说话,“给陛下问安,陛下万岁,万万岁!”
小阿星和小鹿鸣惊奇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特别高大的嬴政,听阿母的话,俩小短胳膊合在一起,抱着小手,奶声奶气道,“陛下问安,陛下万岁,万万岁!”
嬴政望着这俩小儿,当真是和徐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与一旁的公孙萚只乍看有些微相似之处,他伸手把俩小儿接过来,竟然也不怕他,逗弄了几句,才两岁多的小儿,已会说很多话了。
“这两小儿颇有些不凡,相信长大后,定能继承福卿大志。”
徐希嘴角微抽,“那是不可能的,我才是最牛的。”
嬴政:“......”
三年未见,再听她这种欠欠的发言,依旧牙根痒痒,手也痒痒。
“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观察水中的虫卵和浮游物。四岁得出喝生水会腹痛。”徐希抬着下颌自夸。
公孙萚笑看着她,一脸认同。
嬴政再看玩他两侧垂珠的小阿星和小鹿鸣,顿时有点傻乎乎的感觉,“这俩小儿不会被坑着长大吧?”
“怎么可能,我可是亲生的阿母。”徐希否认。
嬴政很怀疑,看了看公孙萚,也指望不上,顿时怜惜小阿星和小鹿鸣了。
当即就赏赐了一堆东西。
看俩小儿玩起来,与徐希说起她任职之事,“你目前有何打算?”
“我去年就收到了王翦老将军的信。”徐希道。
“太尉?”嬴政拧眉。
徐希笑着点头。
“只管军政,大材小用了。”嬴政不满。
“管军政,也有要事做。我对此不算太熟,虽学了一年,但还差得多。活到老,学到老,也算是一种挑战。以后史料记载,徐福,一个做过左右丞相和太尉的女子,多牛啊!”徐希嘿嘿。
嬴政深深望着她,“你还怕李斯?”
“怕啊。我当左丞相,王绾死了。我当右丞相,李斯死了,前任丞相克星?那我可历史留名了。”徐希不愿意。
嬴政沉默了一瞬,竟然觉得她很有道理,“你是想搞什么事?”她既接任太尉一职,定是搞事情。
“明面上,就先收复双岛和滇国,雒越。”徐希笑。
“朕想知道私底下的。”嬴政道。
徐希指着锦鲤池,“陛下爱吃鱼,我看陛下池中的有几条特别大的鱼,准备钓上来,给陛下加餐。”
嬴政一听就心下了然,面色冷厉,“都当朕老了。”
“陛下威武雄壮,威震四海!若非爱民如子,与民修养生息,几个宵小,安敢造次。”徐希拱手笑道。
嬴政睨她,“马屁精也一点未改。”
徐希嘿嘿笑,“陛下,我想吃蒜香排骨。”
嬴政蹙眉看向江御,宴请菜肴交给了江御负责,御厨那里有她和公孙萚的喜好,应该也有俩小儿的喜好,“可有蒜香排骨?”
“奴马上去让加上。”江御道。
徐希扭头问公孙萚,“你想吃啥?”
公孙萚看看嬴政,并无不悦,笑着道,“青椒肉丝。”
“还有青椒肉丝。”徐希补充。
江御笑着回话,“这个有。小公子和女公子的吃食,也都是平常爱吃的,还有几样新鲜的。”
嬴政背着手看着几人,很是有些嫌弃,“年近而立,还像没长大一样。”
徐希嗐了声,“长大那是别人的事儿,跟我有什关系,我只负责长心眼儿和长脾气。”
嬴政吸了口气,“那你等会多吃点。”
徐希也没客气,膳食摆上桌,她比嬴政,比公孙萚吃的都多。
俩小儿也跟她一样好食欲,自己拿着勺子抱着碗喂自己。
嬴政看着都多吃了不少饭。
从王宫出来,徐希揉着肚子,“我吃撑了。”
公孙萚从马车壁橱里拿出一竹筒拧开给她,“先喝点山楂酸梅汤,飧食就不吃了,喝点莼菜汤。”
徐希嗯声,小口小口喝着。
“陛下身体如何?”公孙萚又问。
“倒没什么大问题,食量比之前小了点,注重养生就无碍。”徐希捉摸着,她成了太尉,把陛下也拉出来练练。
公孙萚这三年除了她和俩小儿,其余时间全用来研习星命,若陛下身体没问题,他会更有把握。
嬴政也在与蒙毅说话,“福卿一点未变,朕又有了她怒怼朝臣大杀四方的感觉。”
“臣感觉,徐子要搞不小的事。”蒙毅很想参与,现在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已经没几人再提她当年吭死楚王负刍,吭死齐王建的事。看徐希的态度,她这次要坑死一群人。
嬴政轻笑,“想去?”
蒙毅很诚实的点头。
“可能有你配合的时候。”嬴政虽不想参与,但很想看戏。
这戏徐希次一天就给他看上了,演武场上,一声震天巨响,几乎整个咸阳的人都听到了,以为天塌地动,惊慌躲避。
却见天上升起一个一朵火热耀眼的蘑菇火云绽放开来。
徐希扭头笑眯眯的问嬴政,“陛下!这个大烟花好看否?”
嬴政余光扫视一圈,朝臣们惊惧的脸色发白,甚至有不少人吓的摔在地上,大笑一声,“好看!”
徐希又问一众朝臣武将,“诸位,这大烟花可好看否?”
冯劫嘴唇哆嗦,惊怒的指着她,手颤抖不停,说不出话来。
公输琦已经双腿发软,看徐希的眼神,仿佛看到了罗刹,瘆的脸色煞白。
其他人也不遑多让。
李斯的脸色尤其精彩,想笑笑不出来,徐希就是个大杀器,有她在无人敢反秦国,想攻占哪就能攻占哪。陛下会视她为心腹,无人能及。
知道她回朝定会搞事,没想到她直接放了个高炮,炸的满朝文武大臣倒了一半。
看陛下兴致高昂的大笑,睥睨的眼神横扫身侧,如果徐希要上奏他李斯造反,陛下都会砍了他全家的头颅。
萧何、曹参、周勃、吕雉几个都是没见过徐希点炸弹的,虽然知道是她做的,但从未有这一刻震撼,地动山摇,气浪喷在身上,衣袂被吹的猎猎作响,甚至站不稳。
“这要落在敌军的大营......”卢绾喃喃。
“全死光!”刘季接上话。
侯廉高举着手大声回话,“好看!牛逼!主君一人堪比百万雄师!”
卢菲菲也激动的嗷嗷叫,“主君!此烟花为世界之最!主君之能,陛下之外,你为第一!”
刘季扭头看两人,这俩狗腿子也太会夸了?怪不得徐希看重他们。
李斯也赶紧表态,“君房,你这一威力太大了,足以震慑四海九州了!”
其他人也纷纷称赞,“真乃神兵利器也!”
“徐子真乃神人也!”
徐希直接说明,“我想当太尉。”
无人反对,甚至连跟她辩驳一番兵法军功的都没有。
嬴政当场把徐希拜为太尉,掌管大秦所有军事。
这才叫摘桃子!李斯心中戾气升起。他承受骂名,让出功绩给萧何,三年改军法。结果她回来成了太尉,掌管所有军事。
改军法时,王翦和内史腾都避开势头,她现在回朝就要摘走。
萧何余光一直注意着他,看他眼中戾气滚过,忍不住冷笑。
回到家就跟徐希提醒,“李斯此人,面上放权退隐,却是以退为进,你如今拜为太尉他都恼恨,若真做了右丞相,顶掉他的职位,指不定如何跳脚。万万得防备死。”
“他比我官瘾大多了,七十三的人了,还想进一步,进哪去?”徐希哼道。
“想为他儿子李由铺路,但九卿之中,能短时间升任丞相之位的,只有廷尉。韩非子比他小几岁,身体比他还硬朗。他都不愿意退,韩非子也不愿退。”周勃忍不住笑。
徐希拧眉,“李由?治理一地还行,让他做丞相,还要我们这些大贤大才做什么。”萧何、曹参、周勃、陈平、卢绾都是丞相、太尉。轮也轮不到别人。
周勃、萧何是知道她脾性,都认同的笑起来。
只卢绾愣了下,朝徐希拱手,“太尉以为,当朝有几人能当丞相?”
徐希直接朝他拱手,“先生就是其中一个,在座的哪一个都当得丞相与太尉。”
卢绾嘴角抽了抽,“太尉谬赞了。”
徐希笑,“不是丞相之才,我不招揽。”
萧何补充,“确实是阿希举荐我务必招揽卢兄,称卢兄有丞相、太尉之才。”
吕雉已经忍不住笑意了。
卢绾都被整不会了,他就多守了几年孝,这几个同乡好友都成了丞相之才,太尉之才?
萧何笑了笑,跟徐希说起具体行事,“王翦老将军身体已经不行了,从改军法就不怎么问朝政,改军法随稳步进行,但没有一个强力整改军政的人,并不算成功。你任职后,有的事忙了。”
徐希不惧这个,“我手下有将,新一套的军法军纪还有改正之处,军粮军饷不拉胯,先富一部分,带动大部分。”
“特训兵?”周勃对这个感兴趣。
徐希点头,“对,不过特训兵是特训兵,贵精不贵多,专用解决复杂军事行动。精兵还是必要的,以后扩张版图稳定下来,势必要裁军。”
“那个大烟花,看起来杀伤力十分凶猛。”周勃对这个也十分感兴趣,但也畏惧它的杀伤力。
“只此一颗,起个威慑作用。”徐希不准备再造,只是为了对外宣布,大秦能造这样的武器。
周勃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萧何笑看了眼卢绾,微微挑眉。
卢绾颔首,他看见那大烟花时,确实吓住了,恐徐希是个残暴之人。如今有天雷仙丹,已经足够威震四海了。那大烟花太可怕了,若落入别人之手,会更可怕。
好在徐希是个清醒的人。
换了一身新制太尉朝服,徐希正式回朝。
冯劫当场就弹劾了她一本,“女子本为善,徐福却造出如此凶残之物,危害天下,陛下如今还拜她为太尉,由她掌管军事,只怕她暴露本性,为天下黔首带来大祸!请陛下责令其销毁所有凶残大烟花,贬黜其太尉之位。”
公输琦也立马站出来,“臣附议。”
赢期、赵义等人也都站出来,“臣等附议。”
嬴政目光威严冷峻的看着朝臣,心情很好,“福卿有何话可说?”
徐希出列拱手辑礼,“臣为了太尉一职,耗费了十几年积攒之物,花费三年制成了大烟花,只此一枚,下一个要造出来,得等下一个十八年了。”
这话说出来,显然没人信,天雷仙丹已经造成了大炮,墨家钜子领着一帮弟子还在造比大炮更厉害的火器。
“我们可以不用,但我们不能没有。如今休养生息几载,周围小国又蠢蠢欲动,以为我大秦改个军法就乱起来,无力御敌,屡屡犯境,伤我大秦黔首。此物一出,相信他们自会老实,该割地割地,该赔款赔款。”徐希沉声道。
朝中武将们不少敬佩她能强国富民,但她一个女子,又从未带兵打仗,没有一点军功,却坐上了太尉,总是心中不服。听她这话,她要让周边小国都割地赔款?她比王翦大将军还霸道残暴!怎么突然有点兴奋,想拜?
内史腾率先站出来,“末将以为太尉所言乃真理,为天下万民,神兵利器可不用,但为保护自家国土和黔首,神兵利器不可无。”
“如今已天下归一,再打打杀杀,不讲德理,我大秦名声又将如何啊!”公输琦提起就咬牙,对内学堂、私塾教材用徐福注解的书,还要学她的思想。对外正副典客侯廉、刘季没一个能弘扬大国之礼与大国之德。现在又上位一个徐福成了太尉。
徐希冷笑,“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若军事不强,无人与我们讲礼仪道德,我们的下场就是为外族入侵,瓜分,覆灭。”
“秦国如今正强盛,周边皆是小国,徐福你危言耸听。”公输琦怒道。
“你要的是不起大的战事,我要的是边境百姓安稳,天下太平共和。”徐希甩他个道不同的眼神。
公输琦气的脸发青。
陆贾此前只听说徐福的传奇事迹,百姓人人称赞的女丞相,但朝中儒士、朝外贵族、各地豪绅对她几乎没有好话,看来她比想象的还要难搞。她是谁都不惧,自有一套思想道理,非常容易使人认同。理想,又实际。
徐希察觉到他的视线,一个眼神扫过去。这陆贾可也是个牛人,周勃、陈平不和,他一力说和两大势力,合伙灭杀吕氏。
陆贾与她对视,微笑颔首,一拱手。
徐希直接一个挑衅的眼神。
但陆贾没上当。自古天妒英才,她虽少年成名,而立之前已经做到了丞相之位、太尉之位。但也要做得长久才是真本事。
徐希看他不出声,蹙了蹙眉,看来儒家要出个厉害人了,怪不得淳于越牙都掉光了,还那么开心,不是因为她接手改军法,而是儒家出了个陆贾。
淳于越还真担心陆贾在朝会上针对徐希,他如今好不容易凭借才学才能坐上御前行走之位,陛下欲给儒家一席地位,若此时攻讦徐希,定会为陛下厌恶。
好在他有分寸,没有出声。
辩理,朝中大臣几乎无人能敌得过徐希,以为她成亲生育守孝三年,智慧多少会退化些,所以才拿大烟花来威慑众人。谁知道她依旧巧言善辩,还多了几个武将追随。
她当太尉是要彻底改军法,否则不会推萧何上位,那些个武将不是反对改军法吗?为啥会追随徐福了?
朝会后,徐希就正式带着周勃、吕雉接手处理所有军事。
邸报也发出去,正式对外公布,朝中造出了威力更大的大烟花,爆炸范围多少,声响多大,一颗威力能炸平一个大营。边境百姓的安稳又提高了一成!
出了孝期的左丞相徐福,起复回朝,接手太尉之职,继续贯彻执行改军法,并加强边境军事化,边境百姓的安稳又提高了两成。
秦嘉拿着抄录的邸报快速回到府邸给景驹和张良,“徐福回朝了,成了太尉,她放出了个大杀器,你们看。”
景驹看着纸上大烟花的图,旁边描述的威力,瘆的脸色发白,咽了下口气,“这......可是真的?”
“若是在咸阳燃放,整个咸阳的人怕是都看到了。”张良提醒。
“对,对。马上派人去查。”景驹忙吩咐。
秦嘉应诺,立马下去安排。
景驹实在戚惶,抓住张良,“先生救我!”
张良嘴角抽了下,既没有胆,干何要造反?
但面上只能宽慰他,“此物威力无穷,怕是仅此一颗。”
“此话当真?”景驹现在就想确认。
“等待看消息便是。”张良道。
景驹稳不住,来回转了一圈,吩咐底下所有人行事都收敛起来,务必低调。
半月后,咸阳的消息传回来,这大烟花仅此一颗,还极其难造,非十几年不成。
景驹狠狠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也不排除是假消息,为了让敌人放松警惕。我曾读过她的注解,此乃战忽之策。”张良解释。
景驹顿时又紧了皮,“此物定是机密中的机密,我的人定然接触不到,请先生教我。”
张良摇着羽毛扇,高深莫测道,“独木难成林。”
景驹眸光一转,“先生是说,让我拉拢其他六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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