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娇嫁 > 19、第 19 章
    银花星灯渐远去,房屋零落夜暮深。空旷的土路上,一排排车辙纵横交错,叉开在一条条路口。


    秦妧坐在马车内,督促着车夫老邹再快一些,“别跟丢了。”


    蒙了一层暗色的夜空,云雾杳霭,镶星嵌月,更显熠烁,然,老邹可没有驱马赏花的心思,扭头讪讪一笑,“前面的车是世子的,大奶奶确定要一直跟吗?”


    老邹很怕大奶奶夜里追夫别有目的,譬如抓外室。不过,以世子的品行,私养外室的可能性不大,但作为侯府仆人,还是不敢撞破主子的任何私事。


    看着年过六旬的老翁纠结着一张脸,秦妧给出了定心丸,“放心,世子不是三爷。”


    这话无疑是一箭双雕,既肯定了自己的夫君,又暗讽了偷吃的男人。


    得了准话,老邹不再纠结,扬起马鞭,加快了拉车的三河马。


    前方的马车偶遇颠簸,放慢了行进的速度。裴衍静坐其中,丝毫不受影响。


    一帘之隔的车廊上,承牧提醒道:“世子,百丈之外有辆可疑的马车。”


    裴衍提起青花瓷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玉指执盏,水汽氤氲而上,缭绕在睫羽,平添容色之冶艳。


    “不碍事。”


    没一会儿,马车停在了一片竹林内。


    为了不被发现,秦妧示意老邹等在林外,一个人走了进去。


    檀栾翠绿,气味清新,本是尺树寸泓之所,却是烟雾弥漫,有些瘆人。


    捏紧裙裾,秦妧小心翼翼地跟踪,在穿过竹林后,赫然发现一座农舍。


    独门独院,周遭没有其他人。


    秦妧蹲在暗处,眼看着裴衍二人推开篱笆门走了进去。


    没了两个男子的身影,秦妧有些害怕,转身巡睃一圈,更觉瘆得慌。


    原本,她就是因为好奇跟出来的,这会儿有些后悔一时的冲动了。


    裴衍是重臣,手里的机密自然不少,偶然离府办事,无可厚非,自己不该好奇的。


    不过,也有所发现。


    她记得裴衍每次从城外回来,身上都有一股清新的竹香,很有可能来自这片竹林。


    寻了个较为隐蔽的地方藏身,她暗中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空荡荡的农家小院里,除了几只散养的鸡鸭,再无其他,光是观察,是观察不出任何猫腻的。


    **


    农舍的偏房内,身穿月白宽袍的裴衍坐在太师椅上,拿起小铲挑了挑灯芯,俾使火焰突突跳动,乱了光影,亮了视线。


    他看向被缚住双手的女子,没有先行开口。


    一旁的承牧踢了魏野一脚,示意他继续。


    魏野咳了咳,对女子扬了扬下巴,“把你两个时辰前对我讲的话,再重复一遍,切记一字不漏。”


    女子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上前,褪了妩媚,多了憔悴,满身的魅术在不解风情的男子面前,成了尘垢粃糠。


    “奴家小冷梅,是庄家戏班的青衣,于去年金秋,通过小夕梅,结识了三爷裴池,又由三爷认识了二爷裴灏,与二爷有过、有过一段情。”


    挑动灯芯的动作微顿,裴衍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你是瞧见了被关在正屋的人,认出了他的身份,才刻意提起这段事的吧?”


    “是......”


    裴衍放下小铲,掸了掸衣袂,“魏野。”


    魏野上前,“在。”


    “领罚,三个月不得饮酒。”


    魏野心里叫苦,他就一时没看住,让二爷跑了出来,这才被偏房里的小冷梅瞧见了,“属下领罚!”


    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裴衍又看向女子,“既与老二有情,又怎会甘受老三的指使?”


    小冷梅幽叹一声,想借机倚姣示弱,却又觉着眼前的男子不吃这套,“与二爷相识数月后,奴家以为日后能有所依,便想将身子送出去,求得二爷的垂怜,怎料,却被拒绝。二爷赠奴家钱两,说只当奴家是知己,没有非分之想,也不能对不起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便与奴家断了往来。戏班混杂,没有贵人撑腰,寸步难行,只能转求三爷关照了。”


    红颜知己、未过门的妻子,倒是雨露均沾。


    裴衍冷哂一声,清清浅浅。


    “你的三爷现在自身难保,不如跟我做笔交易。”


    小冷梅猛然抬头,不确定地问:“同裴相……?”


    “我不够格?”


    “恰恰相反!”


    看着女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样子,裴衍淡淡转眸,透过窗子看向熄了灯的正房,“从今夜起,给你十日,与我二弟重修旧好,化知己为眷侣。成与不成,我都不会亏待你。”


    小冷梅更为惊讶,却在心思百转间,立即同意了这个提议。左右已经没了真心,跟着谁干,都是拿银子办事,有什么区别!不过,能依附裴衍,定然要比跟着裴池有利得多。


    似乎不愿在这间房里多留片刻,裴衍起身向外走,留下一句“我喜欢与嘴严的人打交道”,便大步离开了。


    **


    等在外面的秦妧见一修长身影走出小院,立即缩在几根青竹后,可她的视线没集中在裴衍身上,而是落在了小院里。


    怎么就他一个人出来?承牧呢?


    正思量着,连视野里被“忽视”的那道身影也不见了。


    “!”


    秦妧一惊,再要仔细看时,身后徒然逼近一道暗影,自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调笑声起,带着点儿慵懒的揶揄。


    “大半夜的,跑出来做什么,世子夫人?”


    熟悉的冷香汇入鼻端,秦妧心下稍安,缓慢地站起身,顺着身后之人的力道扬起了脖颈,后脑勺枕在了男人的胸膛上。


    “唔唔。”被捂住嘴,发不出清晰的音节,她口齿含糊地答了一句。


    早已察觉到她的影踪,裴衍非但不生气,还甚觉有趣。大晚上的,不好好窝在被子里,偏要跑出来跟踪他,是想要探查什么?


    “我松开你,你好好说。”


    “唔!”


    掌心在那两片娇唇上蹭了蹭,随即慢慢下移,扣住了女子被月光映亮的脖颈,轻轻掐住,通过指腹,感受到雪肌下狂跳的脉搏。


    “说吧。”


    呼吸顺畅后,秦妧试图小幅度地挣开背后的束缚,却是越挣越紧。


    暗夜中的男人,少了出尘,多了冶艳和危险,令秦妧不自觉想起昨晚的事。


    短促的呼吸近在耳畔,炽热的体温熨烫皮肤,放肆的大手拨弄心弦,还有脏了的裙裾,都是荒唐的见证。


    从怀里拿出雕刻精致的木娃娃,她扬脖解释道:“我见兄长今夜举止怪异,猜不出缘由,有些担心才跟了出来。我什么都没看见。”


    听了前面的话,裴衍多少有些感动,至少这段时日没有白疼她,可最后那句就不对味儿了,她是在担心自身的处境,怕被灭口吗?


    在她心里,对他这点信任都无?


    大手将那截脖颈又向后推了一寸,他附身问道:“你说没看见,我就会信?”


    暗夜的裴衍,令秦妧感到陌生,像是一张皮囊下,装了两个灵魂,一个谦谦有礼、浩然正气,一个心计似海、心狠手辣。


    “那你要怎样才相信?”


    因着周遭安静,女子的声音也轻轻柔柔的,带了点儿商量的语气,与对峙搭不上边儿,任谁能铁石心肠地对她呢?


    裴衍借着月光凝睇她的侧颜轮廓,又问道:“先讲清楚,你跟出来,是担心我还是怀疑我?”


    “我从不会怀疑你外面有人。”


    “我给你‘有人’这个选项了?”裴衍擒着笑,“是不打自招了,夫人。”


    论斗嘴皮子,谁能斗得过裴相,秦妧泄气地破罐子破摔,“那你这样认为吧。”


    哪知,回应她的,不是身后的男人,而是远处传来的兽叫。


    身体忽然失去平衡,她被拢进了蜀锦面料的外衫中。


    裴衍拥着她,低头问:“听见什么动静了吗?”


    “有野兽。”


    “嗯,野兽吃人。”


    秦妧激灵一下,本能地驱向温暖,往男人怀里缩去。


    裴衍垂眸凝了会儿,忽然屈膝,以一只手勾住她的腿弯,将她竖着抱了起来,大步走进农舍,朝着另一间偏房走去,与关押小冷梅的屋子,仅隔了一间正房,而正房之内,躺着已经睡下了的裴灏。


    他们进的偏房,不似外表那么古朴,家什皆柏木,置于一张四四方方的篾簟之上,边角以文竹和罗汉松点缀,内叠砂积石修饰。整间房简约典雅,一尘不染。


    秦妧从裴衍的肩头探出脑袋,“这是什么地方?”


    “是卫岐用来放松身心的故居。”


    “你深夜来此,是突然想念卫先生了?”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裴衍抱着她坐到榻上,将两侧衣襟一拢,将之完完全全包裹在怀里,“夜里野兽频出,不宜赶路,还是等拂晓时分再回城吧。”


    秦妧点点头,作势要退离开。


    可裴衍非但没放,还扣住了她的后腰,“这样暖和,睡吧。”


    立夏已过,和衣睡下并不会着凉,可荒郊野外甚是可怖,秦妧没再抗拒,僵着身子趴在了男人胸膛。


    屋内燃着烛台和沉香,静雅宁谧,沉淀杂思。秦妧闻着沉香和裴衍身上让她安心的气息,很快涌来困意,合上了眼帘。


    裴衍倚在引枕上,隔着衣衫拍抚女子,脸上没有半点睡意。


    透过半启的门,他瞥见小冷梅从对面的偏房走出来,被魏野送进了正房。


    春宵一刻值千金,不知自己的好弟弟会不会在失意时,与昔日的红颜知己旧情复燃。


    怀里的女子发出一声轻喃,裴衍继续隔着衣衫拍她,等哄好后,也跟着闭上眼,静等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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