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颓不流起身，灰霁就已经自然地提起了他的旅行皮包：“走吧。”
检票员默认他们是一起的,把两张机票叠在一起撕下票根,又递给了灰霁。
这点隐秘的关联让灰霁开心起来,他把两张票根一起揣进怀里,非常自然地充当起了助理的角色，和颓不流一起上了大巴。
飞机停在远机位，他们需要和别的乘客一起乘坐大巴登机。
头等舱安检不用排队，颓不流上车时还有座位。只是随着经济舱乘客进入，车上的人越来越多,有个抱婴儿的妇人站在他身边,在摇晃的车中艰难地保持着平衡。
颓不流起身,把座位让给对方。
“谢谢你啊！”妇人抱着孩子坐下，又举起婴儿软乎乎的胳膊说,“宝宝，快说谢谢叔叔！”
婴儿太小不会说话,只是扬起一双水灵的大眼看着颓不流，看了一会儿，就咧嘴笑了起来,一双小胳膊兴奋地在空中晃来晃去。
还怪可爱的。
颓不流心头微动，伸出食指轻轻碰了下婴儿手指,却没想到被对方一把抓在了手心。
颓不流怔了一下,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想收手，但又担心控制不好力道，弄伤了孩子。但在车上让一个小婴儿抓着手指，也太奇怪了。
“看来宝宝很喜欢叔叔呢,但这样会给叔叔添麻烦的。”还是妈妈哄着婴儿松了手，又抬头和他道歉，“不好意思啊，孩子太小，控制不了自己的反应。”
“没事。”颓不流收回右手，神情透着淡淡的窘迫。
他行事一向游刃有余，没想到竟然败在了一个婴儿手里。
“真可爱。”就在这时，他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
“闭嘴。”
颓不流有些恼怒地呵斥。
灰霁：“我是说刚才的婴儿。”
颓不流：“……”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就是欲盖弥彰，画蛇添足。
“你不觉得很可爱吗？”灰霁小声说道，“婴儿会有抓握反射，会本能地抓住一切靠近手掌的东西。”
“但你知道吗？其实不只是婴儿，人类都有这样的本能，会本能地抓住一切对他好的人。”
“不要混为一谈，”颓不流抬眸看他，神情严肃而冰冷，“抓握反射是正常生理现象，因为婴儿大脑皮层发育不成熟，神经系统还不能准确调节肌肉。”
灰霁沉默半响，意有所指地问：“既然你知道自己会被抓住，那当初为什么还要冲他伸出手？”
机场穿梭大巴摇摇晃晃往前行驶，路过一架架冰冷的飞机。
“没什么，”颓不流终于收回视线，神情冷漠，“看他可怜而已。”
话音刚落，他右手就被人抓进了手里。
男人的手掌又粗又大，指节也硬邦邦的，像是一条锁链缠绕着他的手指。
颓不流抽动右手却纹丝不动，终于沉下了脸：“你越界了。”
“是你先越界的。”青年往前一步贴近他的身体，荷尔蒙气息伴随着玫瑰花香传来，霸道而甜腻地入侵他的感官。
“颓总，”灰霁贴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早在你让我做你的狗时，不就应该做好被我缠上的准备了吗？”
“放手！”颓不流后退一步，却撞上了身后的栏杆。
灰霁堵在他面前，不给他任何退路：“狗确实很听主人的话，但如果被主人抛弃，它会疯掉的。”
颓不流终于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直落了下来：“这就是你的报复？在公共场合肆意发疯。”
“这算什么？”灰霁轻嗤一声，湿热的气息洒在他颈侧，“若不是顾忌你的心情，我早就摘下帽子、取下口罩，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怀里的玫瑰送给你了。”
很疯狂，但确实是灰霁能做出来的事情。
没有任何一个经纪人，愿意看到自己的艺人闹出这种阵仗，尤其是对象还是他自己。
灰霁似乎颇欣赏颓不流的忍耐，凑到他耳边继续道：“你不知道我克制了多少遍，才忍住只是牵你的手。”
拥挤不堪的大巴里，灰霁把颓不流困在栏杆和他身体之中，借着羽绒服的遮挡，肆无忌惮地玩弄着颓不流的手指。
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手背，粗大的指节缠绕着白玉般的手指，刚开始还只是暧昧的挑逗，然而在颓不流想要躲开时，男人粗大的骨节又紧紧嵌入他的指缝，不让他有丝毫逃脱的可能。
颓不流一向洁身自好，还从未与他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亲密得近乎狎昵……
不知不觉中，他耳廓染上一抹薄红，声音也不似平日里那般冷静：“放手！”
他是真的生气了，甚至没能控制住嗓音。
灰霁还没动，颓不流身后，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怯生生收回手，羞得涨红了脸。
“对、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她站不稳，抓着大哥哥挨着的栏杆，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衣服。
颓不流：“……”
“不是说你，他刚才骂我呢。”灰霁开口安慰小女孩儿，右手却越发肆无忌惮地纠缠着颓不流右手。
女孩儿眨了眨眼，有些不解：“为什么要骂你？”
“因为我刚才没站稳，拉住了他的手。”灰霁说完，握着颓不流的手抬起来，也不知是展示还是炫耀。
颓不流终于找到机会抽回右手，狠狠给了灰霁一手肘。
后者吃痛，终于没敢再造次。捂着肚子直到大巴停在了机舱门口。颓不流从灰霁手中抢回行李，头也不回地上了台阶。
两个小时的飞行时间里，他们全程没有任何交谈。直到飞机落地，颓不流和千里汽车的工作人员碰头。
工作人员愣了愣，有些惊讶地看向灰霁：“这位也是和您一起的？”
灰霁：“你好，我是颓总助理。”
工作人员震惊了，影视公司的助理都这么帅气吗？
颓不流大发慈悲地看了灰霁一眼，终究还是没有赶他离开。
半个小时后，颓不流抵达了科技展会馆，工作人员带他们去了千里汽车的休息室。
“二位可以在此稍作休息，”工作人员介绍道，“许工现在正在参加分论坛，大概还有40分钟结束，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不用招待，”颓不流站起来，“我去展台看看。”
“好，那我陪您过去。”
灰霁说是助理，态度也陡然端正起来，安静又听话地跟在颓不流身后，没有任何僭越。
科技展主展馆划分给了新能源汽车，颓不流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千里汽车”巨大的展牌。
秘书见颓不流感兴趣，让技术人员给他介绍了一番千里汽车的技术创新。
颓不流本职工作就是造车，听完技术人员的介绍，也大致知道这个企业的水平在哪儿了。
整体来看，这个世界的新能源造车技术，比他原来的世界落后了3年。
哪怕是业被称为界龙头的千里汽车，自动驾驶还在测试中，只能作为辅助；而且车内中控台交互也不够智能，唯一的优势是自研发动机技术很扎实，带着老牌车企的品牌基因。
而展厅内其他的一些新能源车企就良莠不齐，甚至有一些只有一个花里胡哨的概念，用令人眼花缭乱的智能软件做包装，但至关重要的清洁能源并未解决，也就是趁着风口热骗骗冤大头。
颓不流逛完一圈把行业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见时间没剩多少，准备返回休息室。
然而当他路过千里汽车站台时，却突然听到一道焦急的声音。
“不是说下午4点才过来吗？瑞斯先生怎么提前到了？还去了羲和汽车那边！”
“啊？你说刚才那个老外？他就说过来看看。我说我们技术人员不在，他就去隔壁了。”
“你真是……那是许总之前一直想合作的德国车企零件供应商，但现在对方还在考察我们，你不留着他就算了，怎么还让他去了竞品那边？”
“那我又不知道，而且脚长在他身上，人家要走，那我总不能强行把他留下吧？”
“哎算了，我去通知宁秘书，你就留在这里，等人过来后把他赶紧留下。”
“好，也知道啦！”
颓不流顺着二人谈话方向望去，对面展台旁有一个国外中年男性，他对面站着一个穿西装的俊朗青年，似乎在向他介绍那款新能源电动车，有不少媒体围在旁边拍摄。
灰霁已经盯着那边看了很久了。难道是认识的人？
颓不流问千里汽车的工作人员：“羲和汽车那位是谁？”
“你问和瑞斯先生说话的啊？”工作人员应道，“季翰默咯，羲和汽车的ceo。”
本书主角攻季翰默？
颓不流对此人印象全无，只记得一个简单的名字，当初看文时，他甚至没坚持到主角攻出场。
灰霁怎么一直在看他？巧合还是旧识？
颓不流还没有理出头绪，旁边的工作人员突然“靠”了一声。
“组长怎么还不回来？那个瑞斯又过来了！”
工作人员说完，立刻挂上微笑走到瑞斯面前。可惜他是销售，对技术只是略懂皮毛，虽然态度热情，但瑞斯看起来似乎一直兴趣缺缺。反而是隔壁羲和汽车的工作人员跟了过来，还在费力推销着自家车的好处。
看到这里，颓不流大致懂了。
这家零件厂商有一项很厉害的技术，而千里、羲和正彼此竞争独家合作权。
千里、羲和是国内两家龙头新能源车企，投资和规模都相当，发展也几乎同步，若是一方能率先一步拿下订单，就能一定程度上遏制对手的发展。
这个瑞斯似乎和许总约好了，但不知什么原因提前过来，手下的工作人员这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眼看那位销售表情越来越僵硬，频频抬头看向远处，颓不流知道，他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
偏偏那个瑞斯还在问，千里汽车的电池布局，发动机发明专利。这些复杂的问题，就算是工程师来了都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销售简直要急死了，难道这个合作要砸在他手中吗？
就在这时，身旁一道清晰的嗓音突然插了进来：“千里汽车有独家自创的电池组布局，以及控制管理系统，请看这里……”
颓不流很顺利地接过话题，瑞斯一听就明白，他是真正懂技术的人。他以为颓不流是技术人员，还问了他好多问题。
二人聊得火热，剩下销售一脸懵逼站在一旁。虽然他暂时脱离了困境，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眼前的男人英语流利、调理清晰，更重要的是他似乎真的很懂技术。
记得刚才是许总的秘书带他来的，难道是公司的技术大牛？
工作人员看向颓不流，表情瞬间崇敬起来。
看着一旁摆臭脸的羲和工作人员，他有些得意地翻了个白眼。
这些人也太坏了，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趁着他们领导不在当面抢客户，还好这个帅哥帮他解了燃眉之急。
羲和汽车展台，季翰默看向侃侃而谈的颓不流，缓缓皱起了眉：“那人是谁？”
秘书：“星尘文娱的总裁颓不流。”
“颓不流？小苏前经纪人？”季翰默沉下了脸，“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千里汽车扯上了关系？”
秘书身体顿时一僵，连忙道：“抱歉，我这就去查。”
……
千里汽车展台。
瑞斯终于从颓不流这里了解了想知道的信息，满意地点点头：“你刚才介绍的技术很厉害，如果真的能够按照这个方向发展，一定能改变汽车行业的局面。我们也很愿意和这样的优秀企业合作。”
颓不流颔首：“合作愉快。”
见事情似乎没有搞砸，一旁的销售也跟着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西服，戴着红色嘉宾证的清秀男人走了过来。
顿时一激灵，连忙弯腰致敬：“许总。”
“瑞斯先生，”许晏大步朝他们走来，越过颓不流对瑞斯伸出了手，“抱歉，我刚结束演讲，来迟了。”
“没有，是我来早了，怕耽误你工作，就自己先过来了。”瑞斯笑了起来，拍了拍颓不流肩膀，“不过你们的员工很优秀，有这样优秀的员工，也难怪千里汽车发展越来越好。”
他们的员工？
许晏这才回过头，有些惊讶地看了颓不流一眼——年轻而英俊，从未见过的脸庞。
他心有疑惑，现在却不是多问的时候，只得收回视线继续谈合作。
“颓总，许工已经在休息室等您了。”秘书过来提醒他。
颓不流点点头，转身回到了休息室。
许知义已经在里面等他了，他是真的喜欢做模型，拉着颓不流聊了一大通电影设定，美术设计，颓不流有备而来，每一个理念和需求都说得明明白白。
许知义是工科出生，又很喜欢传统文化，中式赛博朋克的设定简直完美戳中了他的点，令他大呼遇到知己，恨不得立刻回去钻进工作室搞创作。
颓不流：“那合同签……”
“哎合同，瞧我这记性，纪大了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许知义一拍脑门，又保证道，“不过你放心，这个订单我一定好好儿给你做，我是真心喜欢，价钱都是次要的。”
“爸，”就在这时，休息室大门打开，风尘仆仆的许晏走了进来，“德国瑞斯工业的合作已经谈妥了。”
然后他看到了坐在一旁的颓不流，惊讶道：“你是刚才的……？”
看着二人的互动，许知义有些意外：“你认识？”
颓不流点头：“在展厅里有过一面之缘。”
“何止一面之缘，他刚才帮了我大忙。”许晏说完，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许知义听完后大笑出声：“那颓总可是帮了你好大一个忙，得好好谢谢人家。”
“我也是这么想的，”许晏看向颓不流，目光真诚地发出邀请，“我手下正缺你这样的人，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来千里汽车工作？不管你目前在哪家车企工作，我愿意给你双倍的待遇。”
颓不流摇头：“谢谢你的邀请，只是我从事影视行业，不懂造车。”
影视行业？
许晏愣了愣，眼中兴趣更胜：“那我更要请你加入了，不懂造车都能搞定瑞斯，那更证明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商业奇才，我没有理由放走你这样的人。”
许晏许诺了优厚的条件，可惜颓不流依旧拒绝。许晏没辙，开始让许知义帮他。
“可拉倒吧你，”许知义没给儿子面子，直接道，“你挖客户都挖到你爹头上了。”
许晏：“你客户？”
“可不是，你别打人家注意了，颓总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人家要拍科幻片呢。”许知义对儿子说。
许晏不得不遗憾放弃。但是离开前，他加了颓不流微信，希望保持联系，以后有机会合作。
这次颓不流没有拒绝。
闲话聊完，终于可以谈工作了。许知义看完合同，目光在合作金额上停顿了许久。
颓不流：“价格有问题？”
许知义摇头，又说：“你们剧组也不容易吧？”
颓不流以为对方担心他们付不出尾款，主动解释：“是有一定困难，但不会影响到你们这边的权益。”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知义放下笔，直接道，“这样吧，我是真心想结交你这个朋友，这笔订单就不收你报酬了。”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大方，颓不流不由得愣了一下，下意识摇头：“不行，这对你们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公不公平我说了算，”见颓不流推辞，许知义又说，“实不相瞒，我做微缩模型就是为了开心。我不缺钱，但缺你这么愿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电影立项后，他遇到不少落井下石的人，但也有许知义这种，愿意向他伸出援手。
颓不流心中充满感激，起身向许知义鞠了一躬：“多谢许工，我们剧组一定不辱使命。”
电影资金本就紧缺，许知义的免单无疑是雪中送炭。
合同签完，许知义留颓不流吃了晚饭。饭局结束已经是深夜，颓不流定了第二天早上的航班回程。
颓不流没有喝酒，精神还算正常。但灰霁却帮他挡了不少酒。只是灰霁喝酒不上脸，脚步也依旧平稳，颓不流一时看不出他究竟喝醉了没有。
只是当他们进入电梯，被人群挤得靠在一起，他这才感受到了灰霁身上的酒气。
电梯打开，颓不流前脚刚刷开门，后脚灰霁就跟了进来。
颓不流单手抵在门口，示意到此为止：“你没自己的房间？”
“没有，”灰霁站在门口，似乎还有些委屈，“我经纪人没给我订。”
颓不流：“……”
“那你自己去订。”
灰霁想了想，摇头：“不要，万一酒店工作人员里有变态，半夜偷偷进我房间怎么办？”
“……”
“我帮你定总行了吧？”颓不流说完，转身准备下楼。
灰霁却一把拉住他，带着酒气的呼吸霎时落了下来：“别走。”
颓不流身体顿时一僵，还没来得及拒绝，男生的身体就贴了上来：“让我抱抱。”
或许是灰霁今晚在饭局帮他喝了很多酒，亦或是他刚才说话时的语气确实有些可怜。
颓不流有片刻心软，错过了最佳拒绝的时机。
算了，就一个拥抱而已。
颓不流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默许了对方的行为。
得到允许，灰霁这才搂紧双臂，把他揽入怀中。
这是一个带着酒香的拥抱，很温暖，心跳声也很剧烈，剧烈到甚至分不清究竟是灰霁还是他自己的。
没过多久，走廊中间的电梯打开，有本层楼的住客进入走廊。
害怕灰霁被认出来，颓不流出声：“可以了，放手。”
男生没动静，像是一只粘人的大狗狗。
“灰霁！”
“乖，再让我抱会儿。”男生双臂收紧，另一只手几揽着他的腰。颓不流几乎被他半抱起来，只剩下脚尖踩着地毯。
“够了，”颓不流踮起脚尖，有些慌乱地伸手推灰霁，“松手。”
“别乱动。”
男生却顺势搂住了他的腰，带着醉意的嗓音随之灌入耳中：“你也不想在这里被我强吻吧？颓大经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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