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被迫嫁给首辅后 > 43. 第 43 章 倒是个狠人
    平日井然有序的宁府门口聚满了人,喧闹地如同菜市场,宁府管家还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愣在那里。


    只见两蹲石狮前立了三排人,个个穿麻戴孝,当中四名壮汉还抬着一衣冠人偶,从那衣冠品阶与革带可辨认出正是郑家二爷身前的官衔,六品布政司经历,人偶正前还跪着一四岁上下的孩童,正是郑二爷的庶子,他操着稚嫩的口音,含泪朝大门哭泣,


    “儿奉族长命,迎母亲归家替父守丧。”


    这话一出,里头门道可大着呢。


    论理外嫁女要归家,丈夫在世可与夫和离,丈夫离世需守丧一年再由家族给与和离书或归家书方可回娘家,而宁英却提前回了京。


    宁家老太师人品贵重,宁家更是以家风清正而享誉四海,不应该被人拿住这样致命的把柄。


    管家先是恼羞成怒,招呼家丁仆妇将人赶走,


    “你们是哪里来的卑鄙小人,坑蒙拐骗!我们宁家可不认得你们这样的亲戚!”


    “快轰走!”


    郑家丧队早预料着他们这么做,愈发敲锣打鼓,奔走呼号,


    “宁家七姑奶奶嫁与我们郑家,是老太师在世时定下的婚事,七姑奶奶不敬公婆便罢,也不肯与丈夫同房,害我家二爷郁郁寡欢酗酒而死。”


    “死前那一日正是我们二爷生辰,他高高兴兴购来一幅古画给她欣赏,却被宁家姑奶奶给赶出房,她不喜欢我们家二爷便罢,还日日折磨他,这哪里是结亲,这分明是杀人!”


    “我家二爷腊月过世,现未满一年,宁氏却堂而皇之回家,意图再嫁,敢问老太师在天之灵,看得下去吗!”


    那壮汉声泪俱下,字字珠玑,惹来围观百姓好一番同情。


    管家见形势越发不利,一面着人去禀报主子,一面召集下人试图将郑家人给围住,将其与百姓隔绝开,


    一侍卫悄悄奔上台阶与管家禀道,


    “程管家,事情不妙,郑家是打外城门进,一路敲锣打鼓过来的,今日这事已经传遍了京城,若是赶走,事情越发不可收拾。”


    管家脸色一青,气得后槽牙都要磨碎,


    “好他个郑家,竟然出尔反尔!”


    宁家也并非没有聪明人,掌家的大夫人晓得让郑家闹下去,只会添人笑柄,很快遣了面善的管事出来,


    “天可怜见,这是一场误会,郑家的姻亲们,快些进来坐,有什么事好好说。”


    “原先咱们派去接姑奶奶的爷也分说的明白,两厢都商量好了,你们何故在此吵吵闹闹,倒是有失荥阳郑氏的风范。”


    不愧是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三言两语将不是推到了郑家这头。


    郑家人岂肯领受,亦有一面相凶悍的高个婆子从人群中列出,


    “哟,偌大的宁家,也兴空口白牙诬陷人吗?我们郑家家风持重,故而一而再再而三容忍你们家姑奶奶,什么商量好了?我们郑家要求你们家姑奶奶守丧一年,这一点自始至终不曾变过,你们七姑奶奶提前回府是何道理?”


    那嬷嬷气得冒烟,暗中明明许了郑家好处,郑家也答应了,眼下却不认账,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是无论如何,守丧乃世间人伦,再论下去也是宁家吃亏,故而嬷嬷只得打碎牙齿和血吞,重新浮现笑容,


    “行了,嬷嬷也不必在这嚷嚷,我们家主子在厅堂等候,嬷嬷进去说话吧,不过只消记得,我们宁家从来都是最重规矩的,这里头必是个误会。”


    管事嬷嬷扫了一眼四五十来郑家人,全部请进去怕是得恶心死七姑奶奶,尤其那尊人偶瞧着令人犯怵,便道,


    “还请小少爷与管事的入内说话,其余人便去后罩房歇着吧。”


    那婆子自然看出宁家的打算,指了指那衣冠人偶,


    “前些日子我们给二爷做九九八十一天的法事,天降大雨,雷劈了原先二奶奶与二爷住的院子,道人说是二爷显灵,还惦记着咱们二奶奶,嬷嬷,烦请进去通报一声,就说二爷想见你们姑奶奶一面。”


    那嬷嬷气得面庞都给扭曲了,恨道,


    “你们何苦咄咄逼人,本是姻亲世家,即便姑奶奶回来了,时时刻刻都念着你们郑家的好,你们却豁下脸面来这里闹,真真伤了情分,也伤了体面。”


    她话音一落,却见郑家人在面前哭天抢地,将她的嗓音给盖过去,那嬷嬷险些气晕,跺着脚进去禀报。


    两厢僵持,最后是当朝户部侍郎宁大老爷闻讯急急赶了过来,他毕竟久经官场,一身官威赫赫,断喝一声,便喝住了郑家人,大老爷冷眼一扫,也知事情不妙,最后一锤定音,


    “我们家老太君刚办大寿,你们郑家却要将葬事闹去屋内,这是想逼死我母亲么,也不怕天打雷劈?”


    “来个说的上话的进厅堂,其余人一边候着。”


    宁家下人赶忙将府上一些闲置的帘帐锦棚给架起,将郑家那些穿麻戴孝的下人与人偶给请去锦棚里坐着,隔绝了外人的视线,宁家侍卫再一轰赶,看热闹的人也退去了。


    郑家除了那位小少爷,也就是郑二爷的庶子,只来了年轻的媳妇与三位管事。


    大夫人与大老爷端坐在厅内,看着那孤儿弱女并三个上不了台面的仆妇,鼻子都给气歪了。


    郑家要议事也不至于弄这么些人来打发宁家,可见是故意找茬。


    以大老爷对郑家的了解,郑家还没这个胆子来对付宁家,这背后必定有猫腻。


    大老爷脸色暗青,压根不屑于开口,只朝大夫人使个眼色,示意她做主。


    大夫人便看向那年轻的少妇,郑家方才已介绍过,这少妇正是郑二爷的弟媳,


    “三少夫人,郑家是何意,不妨直说,咱们原先都是商议好的,如今你们来闹这一出,实在是叫人寒心。”


    大夫人拢着衣袖喝茶,眼神又冷又淡,还带着一股子嫌弃。


    那三少奶奶却不是个厉害的,柔柔弱弱,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她怀里抱着那个小男孩,呐声回道,


    “大夫人,我也只是个传话的,来之前,族长交待过,必须亲自见到二嫂,有些话要当面告诉她。”


    大夫人将茶盏往桌案一搁,发出清脆的锐响,


    “宁家是我掌家,有什么事与我说便罢。”


    郑三奶奶笑笑不做声。


    大夫人脸色一黑,夫妇二人相视一眼,才意识到棘手之处。


    郑家压根不想好好商议,故而只遣了个不他们一拳打在棉花上,为了息事宁人,反而不得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郑家何时有了这么高明的人。


    宁氏夫妇无声对了个眼色,最终大老爷朝仆妇使眼神,示意她去请宁英。


    宁英自然已知晓此事,她本在老太太屋里陪着老母说话,骤然听到这么一出,怒火交加,那张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如同一面镜子般瞬间便破碎了,老太君更是当场给呕了一口血,老太君上了年纪,不如年轻时能干,也不像谢老太君那般日日摸摸牌,久而久之,神色呆滞,腿脚也不如往先灵便,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主意来。


    宁家重规矩没错,上百年流传下来的家规成了强加在宁家人身上的禁锢,屋子里媳妇们都谨小慎微,不像谢家几个媳妇日日凑在老太太那里打牌,大家都规规矩矩的,束人束己。


    些许被禁锢得狠了,私下反而闹出不少骇人听闻的事。


    老太君一吐血,屋子里人仰马翻,宁英从未如此憋屈过,呕着一团火似的,再也没了往日的淡定,提着裙摆往外去。


    丫鬟扶着她,在她耳侧絮絮叨叨,“听刘嬷嬷说,那郑家人还抬来郑二爷的人偶,穿着二爷身前的官服,瞧着可瘆人了,姑娘,离开前您不是已打点好了郑家吗,怎么突然闹得这么狠!”


    宁英怒过之后,脚步缓了下来,她扶着游廊的美人靠,望了望苍蓝的天,那里一排大雁缓缓南飞,她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首先得晓得真正的对手是谁,她才能有的放矢。


    她在郑家待了整整七年,郑家是个什么底她能不知道?


    她长兄乃户部侍郎,二兄是国子监祭酒,郑家诸多子弟四处为官,无处不仰仗宁家,给郑家一百个胆也不敢如此嚣张,背后一定有人撑腰。


    想起她前段时日趁着沈家出事,奚落了沈瑶,看来是沈瑶的手笔,谢钦一贯耽于公务,不可能也不屑于玩这些手段,但谢钦底下有的是人帮着沈瑶出谋划策。


    一想到是谢家在作梗,宁英心里那口气呕得更紧了。


    她扶着廊柱深吸着气,平复心情。


    沈瑶么,岂能让她如意?


    宁英恢复往日镇定,从容来到前厅,兴许是她在郑家积威多年,那郑三奶奶瞧见她畏畏缩缩起身行了个礼,甚至推了推那小孩,


    “快些给你母亲磕头。”


    宁英听到母亲二字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小男孩穿着一身孝服,胸前绑缚着一层麻衣,个子不算矮,却十分的瘦,规规矩矩跪下给宁英磕头,


    “儿请母亲安。”


    “不必了。”宁英面无表情坐下来,开门见山道,


    “也不用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不吃这一套,有什么话直说吧。”


    郑三奶奶依着家里长辈交待,如实道,


    “族长吩咐我转告嫂嫂,二兄丧期未满,嫂嫂还是郑家人,还请嫂嫂跟着我们回去,等丧期一满再回来不迟。”


    大夫人怒不可赦,“胡闹,归家书已给了我们,还赖着我们姑娘不成?离着那郑二的丧期满也不过三月,你们这不是寒碜人吗?”


    郑三奶奶笑笑不说话。


    她就是个传话的,任由大夫人大老爷说什么,她都不回嘴。


    大夫人反倒自个儿气了一肚子。


    宁英眼底寒霜密布,“我与郑家已无瓜葛,任你们花言巧语,威逼利诱,我也不可能回去。”


    这回换郑三奶奶身旁的婆子回话,


    “禀二奶奶,太姥爷吩咐,您若不肯回去也成,那便在宁家替我们二爷守丧,二爷的衣冠咱们也搬了来,少爷也领了来,你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也可全了二爷与二奶奶夫妻情分。”


    大老爷猛地一拍桌子,


    “放肆,你们这是没事找事!”


    嬷嬷将脖子一缩,连忙闭了嘴。


    但凡宁家人动怒,郑家人便不吱声,大老爷对着孤儿弱妇是浑身的劲使不出来,怒火攻心,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其实大老爷心里已有了一番思量,实在不行,就说宁英是为母亲大寿而回府,如今住了一段时日,再回郑家继续守丧,待期满亦可回来,这是眼下挽救宁家名声最好的法子,宁家在朝中为人敬重,若是今日名声败尽,后果不堪设想。


    可惜,大老爷实在不想低这个头,就像是往日一个唯唯诺诺的属下突然在他面前趾高气昂,大老爷心里那口气没法顺下去。


    宁英那张脸平日便没什么血色,此刻越发白的阴森,她眼神发凉,


    “你们不就是想要我给个交待么?”


    郑家人看着她露出几分畏惧,宁英在郑家说一不二,就连郑家族长也奈何不了她,她们不敢正撄其锋,诚然,也无需说什么。


    宁英忽然起身大步朝外头去。


    大老爷夫妇摸不准她要做什么,一行人急匆匆跟了过去。


    刚跨出门槛,却见那宁英一身雪衣冲到那衣冠人偶前,袖下银光一闪,薄薄的刀刃划破她脖颈雪白的肌肤,一大片鲜红溢了出来。


    她如同一片枯叶般扑倒在地,汩汩鲜血在她身下慢慢绽开,被绚烂的夕阳映衬得如同一朵火红的玫瑰。


    大老爷与大夫人惊恐地尖叫一声,


    “七妹!”


    “来人,传太医!”


    消息半个时辰后传到了沈瑶耳郭里,她正在塌上任由丫鬟给她敷脸,闻讯连忙爬起来,将脸洗净,吩咐平陵进来回话,


    “怎么回事?”


    平陵神色有些晦暗,躬身答道,


    “属下原先计划让宁英身败名裂,逼着她回郑家守丧,哪知她是个狠角,当众自刎,若是死了也便罢,可惜她像是预谋好的,血是流了不少,却碍不着性命,被她躲过这一劫。”


    沈瑶难掩惊愕,


    “倒是个狠人。”


    这么狠,不好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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