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楼是两个周前,被他父亲的秘书,从海城送来的安城。
梧桐幼儿园是安城最好的幼儿园,按理说是不接插班学生的,只是架不住沈楼父亲的秘书人脉很广,最后硬是在开学前两个周,破格将沈楼送进了梧桐幼儿园里,并办理了寄宿手续,让沈楼提前住进了学校。
沈楼是沈家提不上台面的私生子。
沈家是大家族,家教森严,沈楼父亲的一次酒后乱性,让他和外面的十八线小艺人有了沈楼。沈楼父亲给了女人一大笔钱,让女人拿钱离开,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后来,女人攀上了高枝,新男朋友要带女人远走高飞,前提是不能带着拖油瓶的沈楼。
女人欣然选择了爱情,她带着沈楼,连同沈楼父亲曾经给她的那一笔钱,找人一起送回沈家。
沈楼的意外出现,无疑是在沈楼父亲脸上扇巴掌,让他想起多年前失控的人生。
男人怎么会待见他这个素昧谋面的儿子。
小孩子普遍都敏感,自打沈楼住进父亲家后,他很快就察觉到了父亲不喜欢自己。
甚至是厌恶。
父亲家里还有一个小男孩,比沈楼大一点,是沈楼的哥哥,长得很好看,是沈家的掌心宝。
小少爷故意搞坏西装礼服,只用哭一声,父亲就会将错误甩在沈楼身上。
小少爷冲沈楼狡黠一笑,将他限量版的笔塞进沈楼手里,下一秒,小少爷尖叫着,指责是沈楼偷拿了自己的东西。
再比如在没人能看到的阁楼里,小少爷嘻嘻笑着将沈楼从阁楼上推下去,然后迅速跑掉。
沈楼知道辩解无用。
他始终一言不发,不为自己辩解,沉默地接受着来自父亲的惩罚,长兄的刁难,继母的白眼。
住进沈家的一周后,沈楼父亲叫来秘书,让秘书把沈楼弄走。
沈楼站在书房门口,听着父亲在里面冷冷说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你把他给我解决好。”
秘书支支吾吾,“解...解决?”
沈父淡淡,“你现在做事还需要我教?”
当夜,沈楼便被秘书接出了沈家。
第二天,秘书带着沈楼来到安城。
第三天,沈楼就住进了梧桐幼儿园。
临走前,沈楼溜进小少爷的书包,带走了小少爷心爱的画本,画本里装着小少爷从学画画开始的所有作品合集,是小少爷最得意的作品。
在驱车来安城的高速路上,趁着秘书去洗手间的时间,沈楼撕碎小少爷的画本,将画本碎片扔进不同地区休息区里的垃圾桶里。
漆黑的夜色下,沈楼站在垃圾筐旁,沉默地看着那些被撕碎地纸片。
沈楼也不知道他这次在梧桐幼儿园里会待多久。
只是秘书在临走前,将他拉到幼儿园的角落里,将一叠现金塞进他的书包,嘱咐他把这些钱藏好,不要被人发现。
并拍着他的肩膀,小声交代他,“小楼,你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了。”
在来到梧桐幼儿园的两周里,沈楼将幼儿园的角角落落,都给观察了个遍。
寝室角落床位的后面墙上,有一个废弃很久的接电口,里面落着厚厚的一层灰,应该是很久没被人打扫过了。
沈楼选择了角落的床位,并将秘书给他的钱,全部藏了进去。
与此同时,沈楼还发现了幼儿园的活动区的滑滑梯。
这里很隐蔽,滑梯通道上有几处窗户,可以让他俯瞰到整个幼儿园的全景,还不容易被人发现。
所以在没有上学的日子里,除了吃饭休息时,剩下时间沈楼都很喜欢待在这里。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沈楼依旧待在滑梯里。
阮沅出现在幼儿园里的第一秒,沈楼就观察到了他。
因为阮沅的长相太过突出,阳光下的阮沅穿着蓬松的棉服,帽子上围着圈白色的毛毛,让沈楼联想到了糯唧唧的会拉丝的糍粑团子。
沈楼还注意到。
阮沅被一个漂亮女人送进学校,临走前女人还亲了亲阮沅,老师们挨个摸了摸阮沅脑袋。
在学校里,阮沅被一群小朋友们众心捧月地围在中间。
沈楼很快得出结论,阮沅是幼儿园里的明星小朋友。
和他在沈家的那个小少爷哥哥一样。
过往的经历使沈楼深谙,越是长得漂亮,越是能一呼百应的小孩,便越是阴毒,会用各种方式陷害别人,仗着有张漂亮脸蛋,为非作歹,颠倒黑白,逃脱惩罚。
当沈楼的视线和阮沅撞在一起时,沈楼没有着急移开视线。
他要告诉阮沅,他不是可以被随意欺负的人。
但沈楼也没想到,阮沅会一路追他到滑梯里。
伴随着阮沅的靠近,沈楼藏在背后的手暗中握紧。
阮沅小小一只,不会是他的对手。
可他也没想到,阮沅在跑到他身边后,什么也没做,只是气喘吁吁地盯着他看。
唇角漾着圈不明的笑意,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正当沈楼决定要离开时,谁料阮沅竟会一把按住他,跪在他面前,脑袋埋在他的脖子上,蹭啊蹭,同时嘴上喋喋不休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大黑,你终于回来了。”
“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啊。”
“大黑,你说是不是蚂蚁哥哥带你找到我的呀?”
“那我们等下可得好好感谢蚂蚁哥哥了。”
“大黑大黑大黑。”
边说,阮沅边往他脖子里拱,像是条成了精的貂皮围脖。
“大黑,你怎么才回来找我呀?”
“你都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
“大黑,你真坏!”
沈楼不理解阮沅说的话,就在他要推开阮沅,起身离开时。
阮沅却突然松开了抱着他的手,阮沅一拍脑袋,“大黑,你该饿了吧,我都忘了。”
说着,阮沅从兜里摸摸,最后很不好意思地摸出一粒糖果,递到他面前,“大黑,我今天上学着急,出门没有带粮,只能委屈你先吃糖了。”
沈楼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他看向身前的阮沅。
阳光下,阮沅半跪在他身前,仰头看着他,一脸期待他吃掉糖果的表情。
沈楼又看向阮沅手中的糖。
是颗包装很漂亮,外围写满英文的精美糖果。
沈楼没有去拿糖,他不用猜就知道,只要他接了糖,阮沅等会就会告状,说他偷了他的糖。
沈楼最后看了眼阮沅,起身就要走。
阮沅忙去拦他,同时捧着糖果的手,伸得更高,“大黑,你怎么不吃糖了呀?”
沈楼绕过阮沅往出走,他不想和阮沅有过多纠缠。
阮沅再一次拦住他,仰头看着他,“大黑,你为什么不理我?”
“啊,你是不是没吃过糖呀?”
说着,阮沅一脸了然,他指指手中的糖,一本正经地真介绍起来,“这是糖,好吃的,甜的。”
阮沅这样子,仿佛是在故意拖住沈楼的脚步。
沈楼余光瞥见滑梯外,正有一群小朋友带着老师,陆陆续续地往滑梯这边走来。
那群小朋友一看就是阮沅的拥簇者,这会儿要上来为阮沅伸张正义,惩罚他这个“坏人”。
尽管阮沅还在拉着沈楼裤腿,沈楼此刻耐心耗尽,他猛地抬起脚来,挣脱开阮沅的束缚,大步低头往出走。
阮沅没想到沈楼现在会走。
在他的印象里,大黑虽然看着凶巴巴,但其实从来不会欺负自己。
就算被他摸烦了,也只是摇一下尾巴罢了。
所以他一个没准备,正巧碰上沈楼猛一抬脚,阮沅手上失力,向一旁倒去。
“哐堂”一声,阮沅的脑袋撞在滑梯的墙壁上。
沈楼回头看向阮沅。
阮沅捂着个脑袋,坐在地上,也正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撅着个嘴,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刚刚要给沈楼吃的糖果,现在就掉在地上。
他的大黑不认识他了,现在还对他凶巴巴。
偏在这时,阮沅那群“爸爸妈妈”们带着老师冲上滑梯。
看到这一幕,为首的几个一向活跃,喜欢当意见领袖,热衷扮演爸爸妈妈们的男孩女孩们,一齐冲到阮沅身前,双手敞开护住阮沅,同时她们向老师大声报告道,气势汹汹,“老师,你快看,就是他欺负的阮沅!”
其他小朋友们跟着叽叽喳喳,为阮沅保驾护航,“他是谁呀?”
“老师我们怎么之前都没有见过他?”
“他还敢欺负我们阮沅!”
“是想打架吗!”
“来啊,谁怕谁?”
沈楼是学校新转来的学生,同学们不认识是正常的。
老师先将两拨人隔开,她站在沈楼身前,避免矛盾升级。
沈楼一副意料之中,无所谓的表情,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又到了他要被认定为坏人,被排斥的阶段。
面对面前的情况,老师有些无可奈何,她刚刚不在场,也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师回头看向沈楼,她今天也是第一次和沈楼见面,她不了解沈楼的性格,只感觉沈楼比同龄小孩要看上去成熟些,个子也要高一点,“小朋友,你能告诉老师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尽管沈楼刚刚没想过要伤害阮沅,但事情已经发展成了这样。
沈楼只能站在原地,他看着对面的新同学们,等待惩罚,不做任何解释。
沈楼比其他小朋友要高一点,单眼皮,看上去有点凶,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刚还起哄着要打架的小朋友们,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正当老师头疼这事儿要如何处理时,被小朋友们护在身后的阮沅,他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小朋友们的大腿,硬是从后面挤出一个脑袋,一张小脸可怜兮兮的,“娜娜老师,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老师抱着他走出来,“真的吗?”
“骗人鼻子会变长长。”阮沅的意思是他才不骗人呢,说着他又扑腾着从老师的怀里跳下去。
阮沅走到沈楼身边,面对着同学和老师们,阮沅指指身边的沈楼,“他是来找我的。”
“他没有欺负我。”
“刚刚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大家不要凶它,好不好?”
既然班崽都这么说了,阮沅他那群校内爹妈,这才安静下来,勉强相信了沈楼没有欺负阮沅,不再叽哩哇啦想着要打架了,但对于沈楼到底有没有欺负过阮沅,他们仍持怀疑态度。
老师松了口气。
别人班上的班霸,一般都是很能打的皮小孩,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得听他的话。
偏他们班上的班霸,就是阮沅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天天在过家家里给人当大家当崽的阮沅。大家不仅护着阮沅,阮沅说什么,他们也都听。
就很神奇。
老师看向刚刚还那群义愤填膺的小朋友们,耐心教育道,“既然是我们误会了人家,我们现在要和人家说什么呢?”
人群里传来稀稀拉拉的几声,“对不起。”
有些小朋友是真心实意地道歉,也有小朋友上下打量着沈楼,想知道新来的同学是什么人,一来就让阮沅这么护着他。
沈楼没想到最后是这样的处理结果。
刚刚是他误会阮沅了吗?
眼看事情处理完了,也到了上课的时间,老师催着小朋友们快点离开滑滑梯,下去上课。
因为担心阮沅头被碰伤,老师抱起阮沅,带阮沅去医务室看看头伤。
阮沅路过沈楼时,故意用手碰碰沈楼的后背。
沈楼看向阮沅。
阮沅又扭过头去,不看他,只哼哼两声,抬高下巴。
刚刚虽然不是大黑故意推到他的,但他也主动帮沈楼解围了。
他现在还没有原谅大黑之前凶凶他的事儿。
他还在生气呢,很生气。
得哄。
沈楼:?
他不理解阮沅这是再做什么。
小朋友们陆陆续续地下了滑梯,被其他老师带去上课的班级。
阮沅被老师抱去医务室,路上阮沅想让沈楼跟着他一起去。
但阮沅不想自己去叫大黑,他不想先向大黑低头。
于是他只能拜托老师帮他去叫大黑,“老师,你可不可以叫大黑和我一起去医务室?”
老师没明白,“你说谁?大黑是谁?”
阮沅重复,同时他又指了指人群末尾的沈楼,“大黑呀。”
老师笑着更正阮沅的错误,“他不叫大黑,他叫沈楼。”
“啊...?”阮沅脑袋转不动了。
他的大黑怎么现在改名叫沈楼了?
啊,这是什么情况?
大黑怎么变成沈楼了?
阮沅一脑袋扎进老师的脖中。
想不明白,脑袋要晕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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