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楼把排骨夹回阮沅碗里,只留下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排骨。
阮沅想要把排骨夹给沈楼,沈楼端高饭碗。就阮沅那小胳膊小腿的,才到沈楼胸口处高,哪怕他不断垫着脚,也始终不能够将排骨放进沈楼碗里。
阮沅急了。
他家小狗怎么还挑食呢?
吃饭还要他去哄哄。
愁人。
阮沅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他伸手上下摸摸沈楼的后背,学着他妈妈每次哄他吃饭时的口气,“乖,大黑,你要听话。”
“你得要好好吃饭,才能长高高,变壮一些。”
“知道了吗?”
沈楼:?
低头吃饭。
这小狗怎么还不听劝呢?
小小年纪就到了叛逆期了吗?
阮沅急了,他把他装着排骨的饭碗推向沈楼,沈楼吃完自己碗里的排骨后,就必须来吃掉他的排骨。
哪怕他今天饿肚子,也得让大黑吃饱。
阮沅双手巴拉着桌子,他驼着腰,侧坐在餐椅上,脑袋贴在餐桌面上,挺着双水汪汪的狗狗眼,一瞬不瞬地看沈楼吃饭,认真监工,愉快地欣赏沈楼的吃播表演。
反正见沈楼吃饭,他就开心。
比他自己吃饭都开心。
沈楼正在吃东西,余光瞥见阮沅跟只小狗一样趴在桌上,嘴角时不时地上扬一点,挤出一个小酒窝,沈楼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这会儿管午餐的老师在喂其他小朋友吃饭。
不然要是让老师发现了阮沅不吃饭,光盯着别的小朋友看,肯定得来喂阮沅吃饭,打断阮沅的监工大业。
直到沈楼吃完饭时,阮沅还在盯着他看,同时阮沅指指面前还没动过的排骨,热情推销,“还有这个,大黑,你快点吃。”
只是阮沅的话音还没落下呢,他的肚子便传来咕噜噜的两声叫。
听见自个肚子在叫,阮沅立马用双手捂住脸,扭过身去。
被大黑发现他是个馋鬼了。
没脸见人了。
但排骨是真的好香好馋,呜呜。
这会儿都中午十二点了,阮沅早餐在家吃的,一块小点心配牛奶,这会饿了也是正常。
沈楼戳戳阮沅的肩膀,等阮沅回头后,他把排骨碗推给阮沅,示意阮沅快吃饭。
阮沅咽咽口水,一边肚子咕咕叫,一边坚定摇头,双手背后,坚决不碰筷子。
这是大黑的饭,他不能抢,“这是给你吃的,我不能吃。”
沈楼不知道阮沅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肯吃饭。
阮沅平是虽然小鸟胃,但从不挑食,甚至干饭还挺积极的,从不让人操心。
没办法,总不能让人一直饿着。
沈楼用一张餐巾纸包住排骨边缘,他捏起排骨,送到阮沅嘴边,让阮沅吃饭。
阮沅早就被排骨勾去了魂,之前完全是靠毅力在强撑。
这会儿排骨都送到嘴边了,排骨香气疯狂涌入阮沅鼻腔,这让阮沅还怎么忍?
阮沅双手还背在身后,他向前倾身,借着沈楼的手,轻轻舔了一口排骨肉,同时坚定保证道,“我就只舔一口,尝尝味道,不多吃哦。”
但有个成语说得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嘴巴一旦尝了肉味儿,怎么可能忍得住?
阮沅最后是借着沈楼的手,一连将他碗里的两块大排骨,都啃得干干净净。
一边啃排骨,阮沅一边呜呜咽咽地自我检讨,“呜呜,大黑....大黑我忍不住。”
“大黑,你快...快帮帮我。”
“我...我不能再吃了,真的不可以了。”
“可...可是我停...停不下来,忍...忍不住。”
“这这...这都是你的,我不能抢...抢你的。”
他吃了大黑就没了。
大黑本来就是纸片人小狗,再不吃骨头,身体就更不好了。
风一吹就散了。
边上老师喂完其他小朋友,起身审视着四周时,就见沈楼正蹲在阮沅面前,喂阮沅吃饭,阮沅还吧嗒吧嗒掉着眼泪,有点伤心的模样。
担心会出事儿,老师忙走过去,询问道,“小阮沅你怎么了?”
阮沅红着眼睛看老师,说话都不利索了,“排...排骨太...太好...好吃了。”
啊?
这就是传闻中的好吃哭了?
老师不理解阮沅在想什么,转头看向沈楼,“小楼,你知道沅沅怎么了吗?”
沈楼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阮沅为什么把骨头留给他。
也不知道阮沅为什么要哭。
直到沈楼喂完阮沅吃完中饭,阮沅硬是把所有的饭都吃完了,一点渣渣都没剩。
阮沅打了个嗝,自责地往沈楼肩上一倒,自我检讨道,“对...对不起,大黑,我就是小馋鬼。”
“我对不起你。”
“但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对你!”
尽管沈楼没说什么,但阮沅始终觉得,这事儿他对不起大黑。
临出食堂前,阮沅恋恋不舍地回了几次头,他想把啃完的排骨的骨头收集起来,拿回去洗一洗,给沈楼做平时磨牙的玩具。
既然没让大黑吃上肉,那磨牙玩具可不能少。
阮沅好几次都想去捡剩骨头,但都被沈楼给拦住了。
阮沅起初不理解,沈楼为什么不让他收集废骨头。
后来阮沅想明白了。
沈楼今天上午收集了喝剩的酸奶瓶子,所以沈楼喜欢的玩具是酸奶瓶子,而不是肉骨头。
不仅是挑食小狗,还是挑玩具小狗。
真是个讲究小狗呀!
他作为大黑主人,骄傲得嘞。
阮沅停下脚步,拍拍沈楼的肩,“大黑,我以后一定会给你买好多好多的酸奶。”
阮沅抡起胳膊,在身前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有这么这么多喔。”
“然后喝掉酸奶,把瓶瓶留下来给你玩。”
沈楼:?
他怎么永远都听不懂阮沅在说什么。
-
今天是周五,放学后有两天的双休假期。
梧桐幼儿园的住宿分为两种,一种是更多家庭选择的,周内孩子寄宿在学校,周末家长接回家的模式。
还有一种是像沈楼这样的,全寄宿,包括周末都在学校住,等家长有空或者放长期假日的时候,家长再来接孩子回家。
快放学时,沈楼看到校园外聚集着比平时更多的家长后,他便知道今天是周末了。
在没来安城前,沈楼和母亲过日子,他母亲很忙,也是将他送在幼儿园里全寄宿生活。
以往的每个周末里,沈楼扒着幼儿园的栏杆,看着和他一起住校的小朋友们一个个被接走,最后偌大的幼儿园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黄昏下的校园,半明不暗,空无一人,安静得可以。
像是废弃的老旧游乐场,被微风吹起轻轻晃动着的秋千,阴森又诡异。
沈楼讨厌黄昏,他喜欢黑夜。
在黑夜里,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都看不见他。
不过今年有阮沅,阮沅是第一个不怕他,喜欢黏着他,向他释放善意的同龄人。
尽管他有时候不懂阮沅说的话做的事。
沈楼看了眼阮沅。
阮沅当然也知道今天是周五,每个周五白心下班都早,她会来接阮沅放学,换谢奶奶休息。
阮沅早上和妈妈说好了,周末要去超市采购零食。
所以他一早就盼着放学,他要去给沈楼买好多好多的酸奶,回来让沈楼玩酸奶瓶瓶。
下课铃声刚一响,阮沅蹭蹭沈楼的肩膀,同沈楼说一声拜拜,照例让沈楼照顾好自己后,阮沅背起书包就跑了。
沈楼看着阮沅离他越来越远,最后一头扎进一个漂亮女人的怀里,蹦蹦跳跳地牵着手和女人渐渐走远。
他收回视线,半垂着眼眸。
夕阳西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梧桐幼儿园里除了沈楼和乔伟飞以外,所有的小朋友都被接走了。
但乔伟飞家长正在门口等他。
乔伟飞始终记挂着要去看看沈楼的行李箱的事儿。
上次他看见沈楼在往行李箱里藏着什么,他一直都很好奇里面会有什么。他想今天是周末,沈楼肯定也会被家长接走,不会在宿舍,他正好可以上去偷偷看看沈楼的行李箱。
乔伟飞借口拉肚子,一直躲在厕所里。等听不见幼儿园里的声音后,他才溜出厕所,一溜烟地跑回宿舍,蹲在沈楼床铺前,拉出沈楼的箱子,打算瞧一瞧。
就在乔伟飞刚要拉开沈楼箱子拉链时,沈楼悄无声息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在看到乔伟飞碰他东西的一瞬,沈楼眉毛向下一压,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他大步走到乔伟飞的身后,在乔伟飞身后攥起乔伟飞正在拉开拉链的右手。
沈楼站在乔伟飞身后,冷冷地看着他。
“疼!”乔伟飞吃痛抬头,对上沈楼半压着的双眼。
乔伟飞一直都知道沈楼很凶,但之前他感觉的沈楼只是气场强,但今天他感觉沈楼随时会揍他。
“沈楼,你...你干嘛,你松手!”
沈楼一言不发,握着他的手腕,盯着他看。
在两人身边的桌子上,正放着一把裁纸刀,虽然是把儿童裁纸刀,刀刃没什么实质性的杀伤力,但刀面上透出的冷色的金属银光,却不是假的。
乔伟飞觉得沈楼会在这里杀了他。
他扑腾着甩着自己的小胖手,想要挣脱沈楼的束缚,“你松手,你松手!你信不信我告老师!”
沈楼慢慢松开攥着乔伟飞的手腕,敛了敛眸。
他蹲下去,将自己的行李箱重新放好。
乔伟飞的手腕已经红了一片了,他也见好就收,撒腿就往寝室外跑,先离沈楼远远的、
估计乔伟飞也知道,他今天偷看沈楼的行李箱这事儿,是他做得不对,沈楼揍他,也是他理亏在先。
他其实挺佩服沈楼身上那股劲儿的,要不是沈楼天天和阮沅玩,没准儿他和沈楼也能成为好哥们。
跑出宿舍前,乔伟飞转头,扒着门框了冲沈楼喊了声,“沈楼,你还不回家啊?”
“是你家没人管你了吗?”
乔伟飞觉得他这话说得还挺关心人的,但换来的却是沈楼撩起眼皮的一瞥。
乔伟飞缩了缩脖子,一溜烟地给跑走了。
等乔伟飞走远后,沈楼放好行李箱,他走出寝室门,站在门口,目睹着乔伟飞被一个西装胖男人抱起来亲了亲。乔伟飞估计是不喜欢这样的仪式感,他一直在推搡着男人的脸,男人乐了半天后,拉开车后座,一把乔伟飞扔了进去。
乔家车子越开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了沈楼的视线范围内。
沈楼在寝室门口站了会儿后,他走到幼儿园花园里的滑梯处,沿着楼梯爬上去,之后半天没见他人再从滑梯里走出来。
不远处教务楼上。
园长和一位老师并肩站着,从两人的视线看过去,能将院内一切尽收眼底,包括滑滑梯处的情景。
年轻女老师叹了口气,皱眉问园长,“您能联系下小楼的家长吗?他们把孩子就这样扔幼儿园里不管,这也不是个事儿呀。”
当时沈家想将沈楼破例送进梧桐幼儿园,是直接找到了教委的关系,教委给园长施得压,所以园长多少了解些沈家的情况。他知道沈楼在沈家尴尬的身份和处境,他之前不是没有试图联系过沈楼的家长,可得到的结果都是...
.
园长没法将沈楼家里的事儿说给女老师听,只能摇摇头,意思他也无能为力。
女老师心软,“这家人怎么能这样呢?”
园长,“还是咱们多抽点时间去陪陪小楼吧。”
女老师嗔怪地看一眼园长,“小楼什么性格,能不能听进去我们的话,您又不是不知道?之前咱们的老师们,又不是没有尝试去和小楼谈谈心,但谁能敲开他的嘴?”
园长挠挠头,啧了两声。
面对沈楼这种相对早熟,身份复杂,而且心思深的小朋友,别说年轻老师了处理不来了。
就连他这个搞了几十年教育的人,也一个头赛两个的大。
他不禁想到阮沅,他每次搞定阮沅可是一搞一个准。
要是园里都是阮沅这种性格的小孩该多好。
可话又说回来,就阮沅那成长背景。建筑师父亲,首席编舞母亲,大学教授的奶奶,家里全是高知分子。经济能力好就算了。关键人家父母关系还异常的和谐恩爱,一家人拼命地宝贝一个阮沅,从来没有要二胎的想法。
这才养成了阮沅热情开朗的性格。
但有几个小孩能运气好的投胎到这种家庭?
-
园长和女老师商量了下,最后两人都没有贸然去打扰沈楼。
沈楼喜静喜独,他们给够了沈楼安静独处的时光。
不知不觉间,沈楼靠着滑滑梯外墙给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只有对面寝室区里亮着一排的灯。
沈楼靠在墙上发了会儿呆,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随后从滑梯里走了下去。
远处教学楼上的园长和老师,见沈楼终于走出来后,两人对视一眼,终于露出了个放松的表情。
正当两人要挥手叫沈楼快上来时。
远处幼儿园的大门处传来一阵响声。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幼儿园?
教务楼上的园长和老师,还有园区里的沈楼,众人齐齐望向幼儿园门口。
就见幼儿园门口处开了个缝隙。
阮沅穿着白色带帽棉服,他提着一个中号的透明塑料袋,塑料袋的袋底贴在地面上,反复摩擦着。
阮沅用双手费力地托拉着塑料袋,这才勉勉强强从门口的缝隙里挤了进来。
瞧他那造型,就像是黄金矿工小游戏里,那个拖着灰色大.麻袋的盗贼。
沈楼不明白阮沅为什么会这么晚出现在学校里。
不是放假了吗?
阮沅见到沈楼后,双眼倏地一亮。
他哼哧哼哧地拖着塑料袋停在沈楼面前,打开塑料袋一看,里面全是他之前喂沈楼喝过的酸奶。
阮沅喘着气拍着胸口,小表情里是藏不住的得意,“大黑,你快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是你最喜欢的玩具对吧?!”
“那等你玩开心了以后。”
“可不可以带我去参观一下你的窝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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