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刁持枪而立,见那眉头至额角纹路飞扬的清瘦少年手中银锁宛如毒蛇般盘旋在周身,许久未动。
围观众人亦是眯眼,静候他,雨雾如绵密飞花。
少年江入梦手持暗金玉骨伞,将这场险恶异常的战斗全程目睹,方才少宫主的锁链银光遮天,心惊动魄,此刻他胸腔中犹如擂鼓。
他又去看那持枪的俊美男子,那人脸颊上有三四个锋利伤口,丝丝血色衬得他更夺魄瑰绮。
林刁有着垂鳞纹的炭黑外袍也被杀意凌然的银锁划破,露出里面的肌肤,可见方才战斗凶险。
江入梦:若不是林兄进步神速,恐怕就要因内力稀薄而被锁链勒断脖颈。
即便雀玉声银锁血气逼人,但林兄对战时的疯狂与成长速度的迅猛也是在叫人更加窒息。
这两位天之骄子,已经让众人分辨出了一二上下。
林刁:“你在想什么,有什么值得你在这时候去想。”
林刁身姿玉立,气势浩然壮阔,勃发着野性,他此刻已经看不到周围的任何人,那一黑一白的眼眸中只剩下阴冷又清瘦的高挑少年。
林刁:“我在这里,你还能够去想别的,看来是我不够努力。”
围观众人为这暧昧又强势的发言惊呆了。
“你——”
雀玉声眸中情绪暗涌,锁链缠绕漂浮宛如毒蛇盘弹身躯。
他还未将话说出来,只见那俊美瑰异的男子手腕翻转,长枪便旋风般飞出一片令人耳痛心惊的呼啸,天风威涌。
“说什么废话!打就是了!”
林刁才不管他要说什么、想说什么,只想满足自己急迫的战意。
雀玉声此时便是想停也不被允许啦。
他看着满身兽性不驯的青年再次杀过来,只能抬手以内力运持银锁,无骨银锁,灌注内力,立刻蹦得堪比钢枪。
众人睁大眼,此时两人对打,一个宛如吞天巨兽仰天发狂凶癫,一个胜似地府射出抓捕巨兽的阴魂幽锁。
两人若说方才是全力相拼,如今便是豁出性命,什么也不顾了。
顿时场面便不可控了,原本细雨转眼立刻倾盆,仿佛天公也在为二人垂目和彩,洒下彻骨甘泉。
地上的黑水被掀起,那滔天气势,仿佛二人立于海面,将黑海掀翻一般,漫天波涛,使众人视线受阻,只能看到二人焦灼一起,银光与枪鸣闪动呼啸。
巨浪飓风令众人干净后退,罡风刺眼,武功稍有不济的边立刻惊呼飞身往寺庙屋檐去。
“好痛的风雨!”
“躲躲躲!赶紧躲!”
“哎哟我去,别搡我!”
“我的鞋!”
外廊立刻空了大半,连本在雨中的江入梦都干净飞身躲开,此时这外廊只剩下詹州大人诸人与些许憾幽宫随从。
牧骁一掀靛蓝外袍,便将非要出来的杨柳儿护在怀中,他二弟三弟转身便在他高大的身后,口中惊呼着粗话。
飞雨水浪被两人掀得漫天,又以雀玉声的内息爆射,林刁大笑着呼道:“爽快!爽快!”
一边笑一边舞动长枪,将那密若蚕卵的水珠全部击飞,水珠便向四方倒射。
噼里啪啦打在了寺庙的门窗石墙上,留下一排排密集的小洞。
詹州大人倒吸一口气,这林刁若说方才还是被雀玉声的内力压着打的话,现在却……
他温柔的眼眸现在已没有了温柔,侧头看向一旁石柱上的痕迹,又去看像只疯狗似的狂笑的青年,视线无法转移。
“哈哈哈哈!来!来!来!”
林刁笑得獠牙森白,浑身鲜血狼狈却叫人手抖心颤,他声音盎然癫狂,上衣破损露出那一身雄性肌肉,大胸肌鼓起的幅度令人口干舌燥。
“不够!不够!不够!快一点啊!凶一点啊!”
躲在屋顶上的几十人眼神微妙,目瞪口呆,这男人疯了吗?
这男人满身暴烈,那是属于男人的热血与激情,他浑身鲜血,伤口被雨水冲刷淌下汩汩胭脂色,他是如此疯狂又如此热烈,令在场人的心不自觉被吸引。
林刁高声呼唤雀玉声,要他更狠更快,要他索取自己的性命。
雀玉声本就凶性,也早已全力以赴,此时也被他狂热的话语弄得失去理智。
“闭嘴!闭嘴!”少年眉目阴戾,恨他被自己重伤竟也如此畅快。
一旁憾幽宫众人从未见过少宫主这般失态外露,他们少宫主向来冷静自持,矜俱贵重,手段虽狠却也清正堂堂。
从少宫主八岁那场痛哭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少宫主情绪起伏。
看着场中那表情痛恨的少宫主,众人心中急切又担忧,不少人已握住了刀剑,准备时刻冲上去。
詹州大人眼眸流转,斜睨过去,随着他的眼神,八男四女站的位置变了。
紫黑长袍的大汉头戴铁环抹额,厉色道:“詹州大人,您要插手我们憾幽宫的事?”
“诸位不急,这胜负还未生,大家看着呢,你们冒然上去岂不是堕了憾幽宫的名头。”詹舟眸中柔光流转,说的话却拿捏得稳稳的。
的确,这么多江湖好汉在场,他们就这样冲上去简直是自打嘴巴子。
场中还在激斗,飞雨似箭,那林刁一边打一边狂笑,像一只疯癫的狗子,还时不时要说些激怒人的话,惹得那少宫主出手更阴狠。
江入梦见憾幽宫的手下们再次站稳,放下了握着刀的手,他握紧伞柄,转头再次看向场中,伸了伸脖子想看的更真切些。
杨柳儿也从未婚夫婿的斗篷里钻出头,她额间那宝珠粲然,此时从高大英俊的男人怀里探头,像只被袋鼠妈妈兜着的小袋鼠。
锁链飞射,长枪直刺,一片火花带闪电,二人动作极快,脚下步伐踩着极为相似的阵法,只能看到一片虚无黑影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像是两缕厉鬼幽魂。
詹州大人却看得十分清楚,憾幽宫少宫主那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他心中叹气,这雀玉声为何抓着林刁不放呢,究竟是由怎样的隐情?
令人费解。
他温柔的双眸看着那俊美青年,林刁肩头已被锁链穿透,锁骨被击碎,身上血腥味愈浓,而明明已经连拿枪的手都在抖,他却还在嚣张大笑,豪情热血,锐不可当。
若是能在这场战斗中活下来的话,日后这天下最璀璨的明珠非他莫属。
詹舟大人看向另一位少年,这也是位惊才艳艳之辈,当年这少年出憾幽宫独闯江湖,一人便杀尽江湖悬赏上百余恶人,又孤身上万米至高的玉壶山,在山上几经濒死,临死前破镜重生,可敬可叹。
不仅林刁握着兵器的手在抖,雀玉声绕着银锁的手也在抖,他不仅手抖,他是全身都在抖。
“你抖什么。”林刁眯着眼露出笑,不怀好意。
“你又抖什么。”雀玉声不甘示弱,也露出笑。
两人虽笑着,却并非惺惺相惜,而是凛然杀意,这两股杀意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竟形成了另一种叫人说不出的怦然。
林刁虽然打得满是是伤却心中爽极了,此时虽然左边锁骨断裂,左手抬不起来,但他浑身的旺盛精力依旧饱满,天问神功流转不息,恢复速度极快。
雀玉声也发现他伤口已不再流血,眯了眯眼,冷然:“你学的是天问神功。”
“自然是天问神功。”林刁勾唇,“天问绝学,岂能不学?”
雀玉声的伤口肌肉也收缩起来,不再流血,他盯着林刁赤|裸且雄性荷尔蒙蓬勃的上身,眼神又痛又恨,又悲又艳。
少年牙齿咬得咯吱响,腮帮鼓了起来,眼角糜红。
他这幅娇弱花朵似的模样叫林刁的战意兴致缺缺起来,搞得自己像是在欺负人似的。
那眼神看得林刁浑身发麻,他心中一动,终于想起来这雀玉声认得自己这件事。
雀玉声先前就知道自己今天是不能达到目的,而林刁看着这破孩子稚嫩的脸,咋了咂嘴,有些兴味索然了。
二人战意一弱,观战大家都是明眼人,也就不再憋着,屋檐上的开始互相交流起来,屋檐下的也侧头私语。
“看样子你不想再和我打,接下来你这些手下们怎么说。”
林刁自然发现了雀玉声的伤口也在愈合,他一跺枪杆,在地上发出铿锵声,“给个章程出来,是要群殴还是要一个个上!”
“老子今天就在这儿,和你们战个痛快!”
逃跑?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今天就是死在这儿,他也不会挪动一步。
他这话实在嚣张又热血,原本准备散了的众人又立刻站定,双眼发光,心情激越,眼中倒映那持枪的俊美男子。
如说先前众人被他俊美外貌迷得不知今昔,那此刻就是为他一腔豪情和热血战意而倾倒迷恋。
“卧槽,是条汉子!”
“这林刁究竟师出何处?听他说话我真是热血冲头,心跳如鼓!”
林刁也听到了那句话,他侧头往屋檐那个问话的书生装扮的侠客一笑,转身面对寺庙众人,,一拱手,长|枪垂立在身前,朗声爽快道——
“我乃问天涯林刁,师父便是李庭江!”
“原来是李前辈!”
“榴花满盏香,金缕多情曲。说的不就是李庭江?”
“还有同出问天涯的重吾前辈与泰长留前辈!”
“是也是也,云尽仙君重吾,春庭仙君泰长留,二人皆是风骨缥缈,听说当年为了他俩儿不少侠女都争风吃醋,哈哈哈!”
说起这问天涯,即便时隔一代人,这些江湖小小辈竟然也侃侃而谈,显然听过家中长辈吹牛皮。
此时见林刁说起自己师门,众人恍然,自然是知道这位当年名动四方的老前辈,只可惜这李前辈已经销声匿迹数十年不见踪影。
那书生面带笑容赞叹:“原来林公子是李前辈的徒儿,听闻诸多前辈曾赞叹问天涯收徒极为严苛,如今见林公子才知道,家中长辈没有胡说。”
听到对面那俊美男子如此洒脱出声,道明身份来历,雀玉声抿唇,睫毛里满是厌恶,紧蹙眉头,想要怒斥但却不能开口,那怨痛尽数吞在腹中,宛如无数毒针,让他痛不欲生。
可恶!可恶啊!
这等腌臜之地竟然在江湖中有如此清骨盛名,雀玉声眼眶发红,痛恨不已,却不敢表露出来。
林刁虽说痴迷武学,但也不是什么能轻易糊弄的人,他看了雀玉声那苍白清阴的面容好一会儿。
雀玉声便听到这俊美男子忽然说话。
“这么算起来,少宫主还是我小师叔的儿子,我应该叫你什么?”
林刁勾着唇捅人刀子:“师弟。”
他一个称呼下来,场内一片诡异寂静,显然大多数人都听过憾幽宫泉兮老魔当年一人杀光天问崖,只留下个李庭江。
如今天问崖已经销声匿迹,但憾幽宫可是如日中天,泉兮老魔剑骨天成现在更是在鼎盛的时候,现在谁敢接这话?
原本雀玉声还想着留着人一命,遵守约定,今日只自己一人对他,绝不让护法长老们出手。
但林刁这疯狗太会刺激人,一出口便让这经受无数磨砺的少宫主失去了理智,正中红心,戳在他柔软的心口。
江入梦一脸崩溃:娘诶……
他看向一旁这来自憾幽宫的长老们,个个都是眼韵神光的江湖滚刀肉。
江入梦:林兄,你放心,我定全力将你的尸首完完整整的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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