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五百年后

    临到走前,周凉安终于生出一点怜爱心情,他伸出手碰了碰倾奇者绯红发烫的脸颊,无奈叹气:“这么不能喝酒啊,阿散。”

    黑发少年的身影有意挡住了丹羽看过来的视线,但是倾奇者这个傻乎乎的孩子,还睁着无辜迷蒙的眼睛,试图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诚恳补充:“不会唱……但是,舞剑……”

    说着他就从腰间抽出了那振新刀“绀田切御舆”,抬手转腕。今晚的月光皎洁,像是流萤或缎子似的流淌到了他的刀剑上,把剑光也衬得更加美轮美奂。

    桂木虽然是侍从,却不是沉默寡言一贯老实的性格,看着这一幕也坐不住了,嘴唇动了动。御舆长正的目光中流露出了慈爱,像是看小辈似的当即举起酒杯:“桂木想上去就去,我来和丹羽的拍子。”

    言罢,丹羽开始击拍,御舆长正和歌,倾奇者和桂木在火堆前对月而舞,宫崎大师索性当了气氛组,充当歌声中的合音部分,把这曲原本带有哀婉朦胧气息的经典稻妻曲子唱出了朋友们意趣相投的快乐。

    受到氛围的影响,腼腆的金太郎都小声跟着哼唱起来,他的眼中晶莹一片,不知道是映上了火光,还是性子过于敏感纤细。画师阿望已经铺开了长长的绘卷,不满足于只记录下大踏鞴长正的模样,而是想把今晚的朦胧,今晚的美好意境,还有今晚大家的欢乐都画下来。

    “……真好啊。”周凉安从没来到稻妻之前就在期盼着这一幕出现,现在终于实现了,而且还不会经历日后那场悲剧。他不由得脱口而出的感慨。

    “既然这样,我也来加入其中吧。”周凉安不是那种孤僻性子,看到大家热闹,他只会跃跃欲试的想跟着一起享受快乐。他就反手一摸,从背包中拿出来一把风雅的金蓝色桧扇,单手撑开,手臂斜下一个优美的角度,黑发少年气势汹汹的起身走向场中,额边的发丝飞扬,脸上露出了坦然的笑容:

    “既然有舞剑,那么也该有扇舞了!我学的不精巧,粗劣之舞不要被大家嘲笑。”

    说着,他已经背过身去,垂下眼帘望向了自己的右手指尖,侧步旋身,缓缓侧举起了桧扇。黑发少年圆场回眸后,桧扇立了起来,遮住大半,只剩下那双美丽得仿佛琥珀融化的金棕色眼眸……

    这是旅途中,岩藏闲来无事教给周凉安的舞蹈。

    稻妻的古舞姿不是端正或者大开大合的,也不是柔美的,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风雅,每一份转身侧旋或者抬臂,桧扇的每一次挥动,开合或者旋转,都透着不多不少的火候,优美之下带着能将人拖入其中的意境,正配今晚的朦胧月色和把酒高歌。

    所以倾奇者也是很多次见到过的。

    不管看多少次,他都一如既往的惊艳,但比起最初的惊艳和赞叹,现在的人偶少年学了剑。场上的他一见到阿凉手持桧扇走来,就投过去了一个了然的含笑眼神。蓝紫短发的少年人自然的随着扇舞角度挥动他手中的名刀,两人在歌声中配合默契,身影交错间眼波流转,相视一笑,扇舞又与剑光交织,美轮美奂。

    少年武士桂木:“……”

    那他走?

    三个人的表演,却只有他格格不入。自己捡回来的人偶,还不是只能含泪宠着。

    丹羽看得失笑,却碍于手掌还在膝盖上击打节拍,没法遮掩表情,只能忍俊不禁的低下头好歹掩饰。御舆长正的歌声却渐小,差点断了,但这异样只出现了一瞬,他就恢复了常态,只是在大声歌唱中神色有些迷离,才看得出他陷入了追忆之中。

    ……御舆长正认出来了。

    那舞蹈,是他们御舆家传的天狗之舞,但因为从小御舆长正都只是一个养子,没有鬼族血统,没有角也没有翅膀,他不可能跳的像母亲兄长那样好,所以道启兄长为他做过一些细节部分的改编,那是只在地面上也能舞动的姿态。

    已经有几十年没有看见过了。

    再联想一下这次被送回御舆老家中休养的母亲虎千代,清醒后的她对离家出走多年的道启丝毫不提,御舆长正一直很不解,但现在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唱起歌来也更加释然了。

    ……一场酣畅淋漓的篝火大会就这样结束了,大家闹到后半夜,才三三两两的散去归家,空气中还弥漫着好闻的食物香气,巨大的篝火堆几乎燃尽,只剩厚厚的灰烬和树木残枝散发着余温,没有冷去。丹羽和宫崎兼雄几人横七竖八的醉倒一地,倾奇者更是因为被灌了几杯酒,自从舞剑下来就早早醉去,脸颊绯红的伏在石头边上,枕着手臂没了动静。

    在场的也只有画师阿望因为全程都在奋笔疾书的作画,只有这会儿结束了才能歇口气,找些大家烤在火堆里的堇瓜、炙鱼肉来吃,所以清醒着。周凉安看看四周,从背包里取出一件和服外衬,盖在倾奇者身上,怕他着凉。

    “总不能让他们醒过来后,在历史记录里骂我太偏心……最后一面还是留个好印象吧。”周凉安一顿,嘟囔着又拿出几件外衣,一一给在场醉过去的大家披上了。

    “凉安先生。”一道低弱的声音传来,原来金太郎也没有醉过去,他今晚喝的也不算少,腼腆的青年却目光清明的从远处阴影中站了起来,意外的很能喝酒。金太郎很敏锐,看向周凉安的目光中也透着一丝说不明的惊异意味,或许他从刚才的话中猜出了什么意思。

    但最终金太郎也没有问相关的敏感话题,而是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道:“你要走了么?”这话一出,阿望也跟着看了过来,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担心:“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正常的告别。”周凉安苦恼的挠挠发丝,手指碰到了左耳上戴着的虚空终端。他从宴会结束后就知道了,大概是他改变了时间线的原因,离开的时间就是今晚了。这次回去后,金手指大概需要充能一段时间才能继续使用。

    既然这样,周凉安不想面对离别,干脆就选在这样一个时机。

    他心里充满了对朋友们的抱歉——平心而论,如果他的朋友一去再也不回,这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的话,对方还不告而别,那他一定会很恼火,而且印象深刻记下来很久。

    但人就是很双标的生物。周凉安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愿意直面,今晚的氛围来用作无声的告别刚刚好,朦胧梦幻到就像是一场瑰丽的梦,梦中周凉安存在,梦醒了,周凉安也就如同精怪似的,跟着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这样就足够了。

    人偶少年还枕在石头上歪着头,醉的很沉。他压在自己的胳膊上,把脸颊都压出了一道痕,所以眉头不舒服的微蹙着,从脖子到耳根都是微微发红的,看来他估计会直接醉到明天早上了。

    “阿散……”周凉安很爱他这副无知无觉的纯粹神态,过去这大半年里怎么看都看不腻,虽然现在见不到那双温柔干净的漂亮眼睛了,但周凉安很轻易的就能想象到阿散专注望着他的样子:

    少年人的眼睫毛很浓密,眼型也很圆润帅气,他看的那么专注,像是在看全世界一样,爱重而温暖,惊得回过神后就会视线游移到一边,耳朵有些发红,露出一副努力维持镇定的羞涩神态,无措而在意。

    所以周凉安想了想,半跪下来,浅浅的伸出双臂再次拥抱了一下倾奇者。画师阿望和金次郎顿时都礼貌的转开头,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只是眼角余光还在偷偷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想一直和阿散在一起。”周凉安认真的许愿,“所以我会很快找到下一个时间线的你,等着我。”

    “所以在这之间,要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哦。”黑发少年垂下了头,凑了过去。发丝和夜晚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动作,只能远远看到黑发少年和蓝紫发的少年两人身影几乎交叠在了一起,像是在耳鬓厮磨,又像是在悄悄亲吻。

    下一刻,黑发少年的身影突然原地不见了。

    像是鬼魅一样,没有任何缓冲的,就是一下子消失了。

    这个变化惊到了阿望和金次郎,两个人吓得跳了起来,赶紧冲过去查看。人偶少年还在原地无知无觉的睡着,但是脸上的碎发被拨开了,露出光洁的额头,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些什么。但他的耳朵上,多出了一个奇怪的绿色饰品——那是叫做凉安的少年游商一直戴在耳朵上的那枚。

    “……”阿望和金次郎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明白了些什么,神情有些梦幻。

    从这一天起,踏鞴砂的人们再也没有见过他们的老朋友、少年“阿凉”。

    ……

    周凉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变成了熟悉的尘歌壶的景色,他打量着周围,眼神恍惚。像是恍若隔世、感觉已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没错。

    之前还在蒙德的事情就像上一世发生的那么久远了。

    远处隐约能听到派蒙气恼的抗议的嗓音,肯定是空又在逗她了,但是周凉安已经顾不上去和他们打招呼了。他反应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离开了尘歌壶,双脚踩在了蒙德的土地上,他直奔蒙德图书馆。

    因为虚空终端不在身边了,而黑发少年现在有一件事情非常非常迫切的想要立刻知道——

    时间线被他这样大幅度的修改过之后,历史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转变?

    第62章 真的改变了?

    “这么急匆匆的吗?”图书馆里,管理员丽莎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慵懒轻柔,舒适的像是秋日午后晒太阳的猫咪。

    她自在的倚在桌前,面前摊开着一本书,不远处的圆几上还摆着一杯茶,惊奇的注视着旋风一样猛然冲进来的周凉安。

    “丽莎姐姐,有没有关于稻妻近五百年历史大事件的书?我现在急需!”黑发少年带着一脑门汗,嗓音肉眼可见的焦急。

    “稻妻啊,楼上第个书架都是关于稻妻历史的,你可以翻找看一下。”丽莎给出了粗略的建议,而不是更明确的书名。

    以她的敏锐,看得出少年人这会儿很急,却又不像是单纯想看历史资料的模样,为了方便少年人自己寻找该有的资料,她干脆指了书架。

    ‘……帮大忙了!’周凉安在二楼看到书架的时候,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感激想着的,这里的资料一应俱全,他四处粗略飞快打量了一遍,就抽出了一本近代史,一目行。

    ……

    时间线被他改变之后,历史肯定是有不同的,但让周凉安诧异的是,表面上来看,差异性居然不多——

    稻妻从近年来一直在闭关锁国,这不是雷神下的命令,而是雷神意志的体现——致命性的无数雷霆从某一天开始,突然分布在稻妻外围的海域,将所有想出行进入的船只打得支离破碎。

    而雷神大人本人据书面统计,已经约有五百年左右没有公开露面过了,所以在得不到本人确认的情况下,那些雷霆被视为她意志所向的这件事,也就被大众所信服了。

    那么雷神闭关不出的这五百年里,是谁在治理稻妻?

    周凉安望着书籍上小小的墨字,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记载显示,是雷神之子、神明的继承人‘散’殿下。辅佐他的人是雷神眷属“八重神子”与稻妻早期知名武士“岩藏之胤”。

    可惜的是,不管是散殿下还是八重神子都不是普通人,只有岩藏是寿命短暂的人类,在五百年前他就早早去世了。在他死后,由他传下来的岩藏流剑派后人一代一代的,继续与八重神子一起辅佐殿下,发展至今。

    “岩藏……”周凉安喃喃着,收拾了一下心情。虽然他早有预料,但这种听闻熟识的人逝去的记录还是让他心里沉甸甸的。

    也不知道岩藏后来有没有钻研好机关之术,下次去稻妻再看看有没有魔偶剑鬼的存在好了。

    周凉安暗暗记下了这件事。

    但他其实也松了一口气,至少阿散的历史发生了改变,他过得很好,那就没问题了。

    周凉安对于眼前最紧要的一件事查到了答案,暂时心满意足了,他开始放缓动作,用适中的速度继续翻阅着,试图了解别的细枝末节信息。

    五百年前稻妻曾与至冬国一度交恶,关系紧张,源自臭名昭著的博士谋害神子案,据说博士被关押至今,仍未结束刑法。

    也是从那件事开始,雷神苦心造诣暗中养育着的孩子,那位散殿下的身份也隐瞒不住了,才渐渐为大众所知……

    “呃……”周凉安看得表情十分微妙。

    他敢肯定雷电影和阿散之间是没有什么感情的,说雷电影对他的关照比对阿散的多都没毛病。

    这些年让阿散管理稻妻,估计也是雷电影在暗中处理雷电将军还没结束,腾不开手。

    当年博士案的来龙去脉也是周凉安全程经历的,但是现在历史被这么一模糊,瞧瞧都记载成什么了?

    阿散变成了雷神私下偷偷抚养疼爱着的孩子,为了免去大众对他的过度关注和名声上的烦扰,给他一个快乐童年,隐瞒多年不动声色,一直到遇刺案才不得不暴露出来。

    在不知情人的眼里,估计以为阿散是什么备受疼爱又尊贵的实权身份呢。周凉安却没有这样的乐观,他很清楚雷神对阿散的真正看法,也清楚神之子这种称呼和地位什么都不算,沙子一样风一吹就塌没了。

    毕竟——在不老不死的神明所统领的国度中,神的继承人能用来做什么呢?就算旧神出了事,也会有新神孕育的啊。

    至于其他的细节,例如踏鞴砂相关,就再也没有提及过,大概是因为五百年太长,踏鞴砂又太小,他所熟识的那些人就这样变成了历史上的尘埃,书中短暂一笔带过的文字。

    ……

    周凉安最终放下了书,喟叹的长舒一声:“呼……”

    只要知道阿散没事,阿散的惨痛过去被改变了,他的心结就彻底消失了。

    他也不急着去找阿散了。金手指还得充能过段时间再用,现实里的阿散这会儿还在被封闭着的稻妻里管理国家吧。他很久没回蒙德了,差点都忘了愚人众觊觎风神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掉,上次女士偷袭了周凉安,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后续。

    这么想着,黑发少年放松的从图书馆里走了出去,轻松的神态和冲进去时的焦急形成了鲜明的反比。

    看得丽莎若有所思。

    她回想了一下,突然叫住了周凉安:“等一下哦,急匆匆的小可爱——”

    “嗯?”

    “最近注意一下安全。蒙德城里,好像来了一些不速之客。”丽莎嘴角仍然噙着朦胧而捉摸不透的笑意,透着亲近的慵懒,正是这种神情会让别人很容易误认为她对自己有意,周凉安却提高了警惕。

    他和丽莎也算熟识了,看得出丽莎越是戒备或者在紧张,就越容易露出这种捉摸不定的神秘笑容。

    ‘不速之客会是谁?和什么有关?’

    黑发少年在脑中飞快的思考着,值得丽莎这么慎重的提醒他。

    ……蒙德的大事只有一件,受伤很重的女士负责不了继续追查风神的线索,也没办法在后续夺走风神的神之心了。有风神线索和重伤女士的人又都是周凉安。

    所以愚人众会派一位新的执行官过来?!而且那个执行官很可能上来就先对周凉安不利!

    ‘不妙啊,偏偏是这个时候。’

    周凉安脑中越发清醒,心脏揪紧,回想起来在他前往五百年前时,温迪刚去找钟离处理小草神相关的事情了——

    要是在这个关口,新执行官来袭的话,周凉安连个帮手都没有,刚好是自身最薄弱的时候。

    “谢谢丽莎姐姐,我知道怎么做了。”周凉安回过神道谢,心中已经快速组织起了对策。

    第一步,赶紧去须弥再找来一个虚空终端和小草神联系上,她在过去这段时间里关键时候帮了不少忙。

    第二步,马上培养他的第二队,草神国家队——或者说队伍里最重要的角色“钟离”得赶紧往毕业的方向肝了!

    第步,叫上尘歌壶里的旅行者,他这个游戏主角也是不可或缺的一大帮手……

    周凉安盘算着,心中发狠。实在不行他就去稻妻和阿散相认!把愚人众前世执行官拉过来,看看这次你们谁打得过谁!

    他就不信了,这么多安排还扛不住接下来的新执行官?

    第63章 第六席执行官散兵

    周凉安考虑好了一切,但他唯独没有意识到一件事——愚人众的执行官来的那么快。

    那是在丽莎告诫他的第二天。

    事实上,周凉安才休息了一个晚上,和尘歌壶里的空、派蒙吃了顿晚餐。对于旅行者二人组来说,黑发少年刚离开了没几天,回来就变得热情了很多,像是许久未见似的。

    空虽然不明所以,但他很欣赏凉安大哥的性格和实力,感激之下也有心亲近,所以度过了氛围很好的一个夜晚。三个人都喝了点酒,第二天空还是凭着强大的意志力爬起来,想开展外送服务。

    周凉安抱歉的告诉他可能得暂停几天,因为他外出的时候把虚空终端弄坏了,暂时联系不上他们的朋友纳西妲了,没有这位很能干的小朋友帮忙,外送服务发展不起来,而他想搞来新的虚空终端还得费点力气——

    “让我来帮忙吗?”空有点诧异的重复反问。

    “虚空终端近期在须弥的使用是不分来人身份的,但是精确到了每个人的身份记录,我已经有一个了,但我提供不了弄坏的原因。”周凉安解释。

    他也不想让教令院早早注意到自己,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空带过去,借用他的ID领取一个新的虚空终端。等联系上小草神,他们再细究之前的虚空终端去哪里了,或者说在外流转了五百年后还能不能用的这个问题。

    但周凉安没想到,他们连跳跃锚点去须弥的时间都没有,自由的风就吹来了一缕信息——

    ‘有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蒙德,准备去找你,老友,多加小心。’温迪爽朗温润的声音从风中很低微的传来,发出郑重的提醒,‘我们会在暗中给你帮助。’

    ……谁和你是老友了?

    周凉安默默这么嘀咕着,倒是心安了不少。温迪这是已经从璃月回来了吗?还是还没有去的意思?不管是哪个,他话语中的“我们”都让人在意。

    难道钟离也来了?

    周凉安感觉他的底气一下子充足了起来。不管愚人众今天来了哪个执行官,他都不怕了!但是,该有的保险还是得做的。黑发少年开始邀请空和派蒙一起去:“刚才我从风中收到了消息,之前袭击我的女士,她的愚人众同伴今天来到了蒙德,似乎正在找我。你们要和我一起过去吗?”

    “也是执行官吗?”小派蒙露出了一点害怕的瑟缩样子,小手抓住了空的一缕发丝,歪头等待他的决定。空却压根没有犹豫的答应:“我们去!如果他们要对凉安大哥不利,我当然要帮忙。”

    他对心里的猜测更加笃定了。

    如果凉安大哥不是风神,怎么会从风中听到这些消息?愚人众的人也不会这样死缠着凉安大哥一个人不放。他们的目标就是夺走神之心,所以等会儿他得想办法保护好人才行……不,这点人不够。

    空连忙又让派蒙去悄悄通知别人:“派蒙,你飞得快,快去把迪卢克老爷和琴团长找来。”

    “要悄悄地,对吧?”小派蒙平时看起来憨憨的,这时候却飞的极快,她机警的一溜烟就没了踪迹。

    “我们去蒙德大教堂前面的广场吧。”周凉安福至心灵的,这么说道。

    那里建有风神的巨大雕像,是蒙德城的特殊象征地,又离愚人众们租下的歌德大酒店不远,地方宽阔方便打架。周凉安隐约觉得,如果他迟早要因为蒙德主线的事情和愚人众执行官干一架的话,选在这个地点很有宿命感。

    “等迪卢克老爷或者琴团长一起到了,我们再过去比较好?”空边走边有点忧虑的给出建议。

    “不,可能来不及了。”周凉安的金手指时钟微弱的一弹动,他心中似有所感,摇了摇头。

    他们所在的位置本身距离骑士团或者广场就不远。这种距离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察觉不到什么,但是对于风神巴巴托斯或者实力强大的愚人众执行官来说,近在咫尺,对方很可能已经发现他了。

    不过周凉安也一点都不怵,有温迪在,甚至钟离也可能来了,两位神在背后托底呢。今天就算是至冬国的女皇来了他都不会怕。

    “呵……我们没有找你,你倒是挺自觉的。”陌生而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那是敌人听到了周凉安的话,意识到他们的存在被识破了。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下一刻,蒙德城洁白色的石阶转角上,走出来了两道身影,周围也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不少愚人众成员,将他们包围在内。空的脸色大变,举起了单手剑,警惕的想把周凉安掩护在身后。

    “……!!”周凉安的脸色也大变,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来者的熟悉打扮。他难以置信的将质问脱口而出,“阿散?!”

    “……你怎么会去加入愚人众的?!”

    那两道陌生的身影,一个是穿着宽大漆黑的兜帽长袍,将自己严严实实笼罩在里面看不清一点面容的神秘人。另一个就是穿着华丽衣衫、头戴斗笠的蓝紫发少年。人偶少年气质出众,是他不久前还在魂牵梦绕着的身影。少年人居高临下的那样望着周凉安,嘴唇微抿,宝石般的眼眸瞥过来,冷漠而平静,像是看待一个陌生人那样陌生。

    周凉安难以置信之下拼命用眼神去搜寻着,但对方的眼神平静无波,没了当初的温柔和害羞,没了看向他时的坚定和暖意,甚至因为他的表现,那双熟悉的眼眸中流露出了一点不耐烦,染上了嘲弄的杀意:“……别用那种名字喊我!”

    人偶少年冷冷的说着:“现在的我是愚人众的第六席执行官,散兵。”

    ‘散……散兵?’周凉安感觉自己彻底糊涂了,脑子一片混乱,他情不自禁后退了几步。这剧情是绕回去了吗?但是为什么阿散不认识他了?而且还变回了散兵?时间线不是改变了吗?阿散不是在稻妻治理国家吗?难道说,这个人不是阿散?但是不管怎么看他都是散兵,而且就算是原本那个散兵,也是认识他的啊……

    周凉安抬头看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心中一阵针扎似的刺痛。

    ……他怎么都想不到,今天来取他性命的愚人众执行官,会是阿散啊。

    这其中的问题,大发了。

    黑发少年是愣住了,但敌人们可不会愣住。那个全身笼罩着的神秘人手指微动,其他愚人众就收到了指使,猛然扑上来,开始发动了攻击……

    第64章 暴露

    “小心!”作为从一开始就很戒备的空,他的警惕心是最强的,当即厉声警示一句,抬起手中的剑就凝聚起了风元素,击退了侧面的一个愚人众。

    但等空用眼角余光一看,却惊得魂飞魄散,吓得差点破音了:“凉安大哥?!”

    黑发少年好像是被什么巨大的打击搞得失魂落魄,回不过来神了,眼看着一群敌人蜂拥而上,他却站在原地不躲不闭,只是失去了力气似的呆呆注视着敌方的那位少年执行官。又像是带了点破罐子破摔似的,‘都随他去吧’似的放弃了的神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

    空不懂。

    “快躲开啊!”但空还在奋不顾身的转身扑过去,嗓音喊得有些嘶哑,试图挽回些什么。他心里已经泛上来一丝绝望,带着苦涩的气息。因为他很清楚,这种站位来不及了,除非凉安大哥自己回过神来做些什么。

    他可是风神啊。

    ‘……这个人在做什么?’这也是散兵心中泛上来的一丝浅淡疑惑。

    每位愚人众的执行官都是各有重要任务在身的,像是这种几位执行官为了同一个任务汇聚一堂的事情已经很久没发生了。但是这次女士在蒙德身受重伤,险些身死。据她汇报,敌人不仅掌握了失踪几百年的风神的线索,还拥有罕见的时间能力,极有可能是风神在蒙德的‘化身’或者‘代理人’之类的存在——绝非普通执行官的实力可以敌过。

    这也就是散兵和另一个同事出现在这里的渊源。

    能出动两个执行官一起来对付的强大敌人,他们当然不指望那些打头阵的普通愚人众就能打得过。但事实是,面对这些人的围攻,所谓的强敌——一个看起来很没有精气神的普通黑头发的少年,竟然连一点躲得想法都没有,只是那样看着散兵。

    黑发少年震惊而伤心的瞪着他,好像在质问他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一样,理直气壮到好像他们天然是认识的一样。又愚蠢到……仿佛是他带来的属下发起了攻击,对方就失去了躲避的力气,甘愿死去、不,或者说是生是死都没问题了一样。

    这种态度让脾气恶劣执拗的散兵都不由得动摇,怀疑自我了一瞬,在脑海里迅速检索记忆,未果。这个人不是他认识的故人,或者说……他认识的故人本来就没有几个,其中绝不包括这个少年。

    那么这个少年的奇怪态度就有理由了。

    散兵的态度变得更加恶劣了,他唇角勾起一抹恶意的嘲讽笑容,眼眸里却冷沉的不含一丝笑意:“你那是什么眼神?这种把戏对我已经没用了,还是说你以为这种表现就能……验证什么?”

    多可笑啊。

    这个黑发少年把他和某人搞混了。但他可不是那位尊贵的稻妻神子,而且至冬国愚人众也和稻妻交恶至今。

    他余下的话没有说出来,只含在舌根下面引而不发,却让人都能感知到,人偶少年平静无波的面容下,已经酝酿起了雷霆般的暴怒。那是散兵最讨厌的,也从来没被人戳过的雷点逆鳞——被弄混了身份,被和他最讨厌的那个人弄混了身份。

    ……都是因为那个人的存在,才导致五百年来他的野心都被狠狠压制着,他内心深处的执念至今不得实现。

    所以散兵刚才没有开口澄清,而是恶劣的默认了下来,借机报复的说出了这些锥心的话,他满意的看到了自己想达成的效果,但离奇的是……黑发少年的眼神也刺痛了他。

    ‘为什么?’

    散兵在一瞬的快感后罕见的感受到了摸不着头脑的无措。

    ……

    周凉安的拳头硬了:“…………”

    其实刚才,他在见到阿散仍然变成了愚人众执行官后,真的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有一瞬间他觉得这世界线爱怎么发展怎么发展好了!反正不管怎么搞,最后都会被强大的惯性甩回原剧情上去。他和阿散的谈恋爱算什么?他做的努力都算什么?那段踏鞴砂的过往也直接烟消云散了是吧?

    所以那一瞬间周凉安是真的没在乎自己的死活。

    任谁绞尽脑汁,想尽了办法从五百年前开始布局,搜集了他能做的一切事情和帮手来阻止某件事发生,那件事还是兜兜转转的发生了之后,都会诞生这种丧气感的。

    但空没愣着,在暗中惊到的温迪也没愣着。

    就算周凉安站在原地没有动,温柔的微风也席卷而起,围绕着他却仿佛变成了一面铜墙铁壁,又灵活的仿佛战斗者的手脚,一照面就把围攻周凉安的愚人众们卷走失去了战斗力,那缕微风还调皮的吹了回来,拂面而过。

    周凉安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只能暗瞪不知道在哪里看着的温迪一眼:‘别闹!’

    也多亏了温迪的安慰,他回了神,才听到散兵在那里冷笑着说出的一堆刺心的话。

    黑发少年听着听着,攥在身侧的拳头就硬了。他承认,他是被散兵的那些话伤到了,但他越听嘴角的冷笑就越大,越听心里的气就越盛,已经要忍不住了。

    直到散兵脱口而出那些话后,他自己也露出一丝困惑来,人偶少年这副似有所觉的迷茫神情反而彻底引爆了周凉安的怒气,他冷笑着召出自己的西风长枪,在空气中用枪尖撕裂开一条巨大的空间裂缝,危险的虚空和让人清醒的雷霆威光便一起冒了出来。

    “你这个混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周凉安带着满腔火气的徒手抓住一心净土的一角,连武器都顾不上了。他一路猛冲,狠狠的向散兵砸了过去。他或许技艺不足,但他气势可怕,黑发少年几乎是追着敌人一路猛砸的,偏偏被他攥在手中的武器是…一片神的领域。

    ‘这是什么恐怖的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饶是见多识广的散兵,也不得不在这种恐怖攻击下稍微退却,目光略有些震惊匆忙,他后退着绕起了圈子——没有神的能力前,谁都不敢这么硬碰硬。

    “抓到你了!”周凉安的动作却突然一转,目光转向了离他很近的神秘人身上,目光一厉,把一心净土砸了过去。那个和散兵并肩而站的人似乎也是执行官,却一直低调的被忽视了。

    现在那人突然被盯上,距离又近的避无可避,浑身汗毛都冷竖了起来:“……!”

    他的黑袍骤然炸起,鲜艳的蓝光从其中炸开,化为一道冰墙将周凉安的攻击挡下——虽然没有什么用的在层层碎裂,一时间看不清其后的情况了,但这熟悉的一幕让周凉安一愣。

    那个不得不炸开外袍、暴露了面容的陌生人也是一愣。

    “你是……?”周凉安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他迟疑的目光透过在空中层层碎裂融化,逐渐消失了的那道冰墙,努力追寻着这位愚人众执行官的身影。那位愚人众执行官也同样透过面具和冰墙碎裂的缝隙,默不作声的盯着周凉安的面孔,从记忆中寻找着什么。

    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了。

    啊。

    “——博、士!!”周凉安咬牙切齿的脱口而出。冰墙后的愚人众执行官是个戴着面具的陌生人,无论从身形还是从相貌或者哪方面都和博士毫不相干,但是他骤然遇袭时的反应,却和五百年前周凉安对付他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啊,是你。”陌生执行官的嗓音也危险的沉了下来,视线冰凉的落在了黑发少年身上,他也认出了这个人在五百年前和他的初见。

    第65章 博士死

    周凉安如坠冰窟。

    这张脸……这张熟悉的,陌生的、让他痛恨着的、刻骨铭心的脸。

    他从来都不相信命运是这么难改,不管怎么搞敌人都会像打不死的小强那样反复出现!!

    黑发少年简直要气疯了,起了杀心。他直接抬起双手,左手上幻化出了魔法书,右手上是闪着寒光的长枪,背后的空间裂缝里仍然散发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涌出了紫色的亮到看不清的雷霆,巨大的一片阴影几乎吞没少年人的身影。周凉安毫不犹豫的使出了自己所有的最强能力:“星命定轨!!”

    神秘莫测的蓝色星盘出现,复杂的符号和数字让人晕眩,它像幻影一样可以将人吞没其中,禁锢一段时间。

    这一次博士没能躲过。

    他故技重施扔出的面具在爆炸前就被周凉安识破,用泡影提前罩住了。紧跟着的——就是雷神的大招,周凉安目前杀伤力最强的一式:“梦想真说!”

    轰鸣的雷霆在耳边猛然炸响,嗡嗡的几乎让人失聪,威严的巨大眼睛睁开,终于冰冷的合上,像是不忍看到接下来的一幕,生出了怜悯。如果这是游戏,高额的伤害就会从被打到僵直的博士身上弹出。

    但现实是周凉安根本没有掉以轻心,他清楚能成为执行官的人都有两把刷子,放在游戏里就是必定有什么必须破解的机制才能一招制敌。经过上次对战,诀窍应该就在博士携带的几幅面具上。蓝色的是冰系能力,那么别的几色呢?

    所以他没有停歇的抬手紧接着放出了别的大招:“美妙旅程!”

    火红色的圆形点赞符号出现在他周围的地面上。

    “裁雨留虹!”明亮的蓝色水汽光晕盘旋而上,围绕着黑发少年形成了半透明的几柄小巧薄剑,看起来却很无坚不摧。

    “旋火轮。”最后一个大招的名字周凉安比较难以念出来,终于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一点羞耻。但——他这样的游戏萌新能很快凑够一队殴打愚人众执行官的毕业队伍,全靠这套平民阵营“雷神国家队”中的香菱在几重buff叠加后的恐怖战斗力。

    喋血的风火轮打着转来了,配合上他练度最高的雷神,一刀一个小朋友。

    周凉安杀疯了。

    “唔……咳咳,咳。”这次博士没能像五百年前那样,在围攻下找到机会溜走。面具青年踉跄后退着,捂住了嘴,有刺眼的鲜红痕迹滴落。暴怒的黑发少年攻击犀利到几乎让他难以招架,但这不算什么。

    博士清楚自己不擅长战斗,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比他更强。他引以为傲的一直是自己聪明的头脑和先进的技术。

    所以现在还不算困局。

    但……

    这一次他根本找不到逃走的时机。博士半抬起头,微微喘息着,冷汗贴着他的面具滑下,示弱后冷眼观察着的他却顾不得抬手擦拭,心中漫上一丝寒意。

    ‘因为他被锁定了。’

    那是神的气息,三股。

    最弱的来自黑发少年身上,源自他能使用的雷神之力,巴尔泽布的力量。这点博士已经清楚了,他这么多年来的手段积攒一下还是可以勉强应对过去逃走的。但其实那不弱,只是和另外两股神的气息相比而已。

    围绕在博士身边的微风,轻柔而和缓,几乎不用在意。博士却能感觉到其中的暗藏杀机,那股微风下掩盖着的冰冷感……仿佛是针尖在无声的戳着他的脊背,若是他行事稍有偏颇就会收紧套索,将那致死的针尖刺入皮肉。

    这是风神巴巴托斯无声的警告。

    最后一股气息来自大地,好像隔了很远,但又好像近在咫尺,好像博士踩着的每一寸土地都在拒绝他,沉默的潜伏着酝酿一个爆发,那股悬而未降的危险感也是从容不迫的,风格极为鲜明。

    所以博士猜都不用猜就明白了,岩神……摩拉克斯也在这里!

    他的心坠入了谷底。

    为什么这些不常聚的神明突然扎堆了?他不明白缘由。但他很清楚,这一趟别说自己拿不到神之心了,远在至冬的女皇大人应该也要失望了……他们的谋划……这几个神明已经自发团结在了一起。最后的大业还能成吗?

    ‘他这一次,应该是逃不了了。’

    前所未有的死亡窒息感扼住了博士的喉咙,让他心跳加速,血液上涌。所以博士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最后的筹码,那个和旅行者正打成一团的人偶少年。

    他突然开口:“散兵!你想代替我成为第二席吗?”

    成为愚人众的第二席执行官,成为整个执行官制度中排名前三的心腹,成为丑角最信赖依仗的同事,成为至冬女皇能投下青睐一瞥的存在,也将名副其实的……深度掌握愚人众和至冬国高层的所有机密。

    散兵的目光突然变了。

    “……!!!”那是一种被深深压抑、小心隐瞒埋藏了许多年的贪婪和狂热的渴望。人偶少年笔直的站在原地,身上的危险感稍纵即逝,像是一个出剑既结束一切的顶尖刺客。然后,他猛然扑向了周凉安——以一种完全无视了旅行者攻击的、以伤换伤的姿态。

    “哈……我就知道。”周凉安简直气笑了。

    博士除了蛊惑阿散还会干什么?但博士这是垂死挣扎。他今天不管干什么——铁了心的——一定要让博士这个混蛋——给我死啊!!!

    黑发少年的眼神凌厉,透着疯狂,他高高跃起,额发被风吹拂得四处摆动,也同样无视了散兵袭来的攻击,脱手就是烟绯的大招攻击‘凭此结契’,巨大的火球连同周凉安背后那片一心净土,都被他拖拽着投掷了出去。扔出了攻击后筋疲力尽的黑发少年跪倒在地上,没有力气再抬起手臂,目光却死死的盯向那道身影。

    “扑哧”。

    这道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却又重的仿佛天地都在震颤。面具青年整个身影都被一心净土吞没了进去,他却不会像日后的旅行者那样还好运活着,而是……像湮灭的粉末那样安静的消失不见了。

    从头到脚的。

    甚至有点不真实。

    ‘博士死了吗?’这一瞬间,周凉安愣愣的想着。这是本尊死了还是哪一个切片死了?五百年后的这个博士有没有从阿散身上研究出切片技术?

    “凉安大哥!”不远处的旅行者焦急喊了出来。连同刚带着骑士团的人过来的小派蒙也猛然捂住了眼睛,发出惊叫。

    啊,是扑过来的散兵。

    周凉安被他猛然撞翻,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却没有痛感。周凉安诧异的低头一看,被他套在身上的护盾没有被触发,散兵竟然没有瞄准他的致命处攻击,而是掐住了他的脖子、制住了他的双腿——那是一种试图制服他、想让他失去战斗能力的挟持方式。

    “我和多托雷不一样。”散兵冷漠的居高临下瞥过来一眼,说着。似笑非笑的上扬嘴角似乎在嘲笑周凉安太过大惊小怪了。他自己即便亲眼目睹了同事的死亡,也是无动于衷的,那双蓝紫色眼眸中现在满是炽烈的陌生野望。

    “……”躺在地上的周凉安深呼吸着,胸膛起伏,他疑虑的注视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偶少年,暗中打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先别过来。

    现在的情况好像回到了五百年前,但又好像情况完全掉了个个……劫持人质的变成了散兵,被劫持的人质成了周凉安自己。他们的亲友们还在周围担心的看着。

    好笑的是,周凉安不觉得危险,他好像总能屏蔽掉散兵对自己的伤害,或者说对散兵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心。他在信任什么?

    躺在地上的周凉安跑神了,很不合时宜的在认真思索着这个问题。

    “……他太分不清事情的轻重了。”散兵仍然保持着掐着黑发少年脖子的姿势,骑坐在身上冰冷叙述着。他不满这个敌人的跑神,那种轻慢的态度有点激怒了他,所以他收拢了五指。

    “咳咳……”周凉安适时的咳嗽了两声,做出一副快喘不上气的表情,脸庞开始慢慢憋红。然后他就感受到那只手僵住了。僵硬的手指挪动了一下,在它的主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先下意识松开了一点空隙。

    “总之——”散兵更加冰冷的加重了语气的开口,压抑下去心中的那点发慌,试图把注意力都扯回正题上。

    他没有忘记,女士重伤,博士身亡,都仅仅是为了一颗风神的神之心。只要他能带着这颗神之心回去,他就可以代替博士成为第二席执行官,达成五百年来他梦寐以求着的那个愿望。

    而达成这个目标的途径,唾手可得,现在就在他面前。

    ——散兵不是笨蛋,刚才战斗中有一些风向很诡异的涌动着,它们在护着这个黑发少年。这代表风神巴巴托斯就在关注现在这场战斗,或者说……这个女士也不能确定身份的家伙,确实是风神巴巴托斯本人。

    直接试图杀死黑发少年,可能会得到神之心,也可能会像刚才的多托雷那样,被莫名其妙暴怒的黑发少年或风神反过来杀掉。可是散兵从一开始就有一个最大的把柄握在手中还没有使用。既然这个把柄被他知道了,那他为什么不更巧妙的去使用这个捷径来当办法呢?

    散兵保持着掐着黑发少年脖子的动作,俯下了身体,在他的耳边顿了一下,才轻声的问:“……你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人偶少年的蓝紫色眼眸中神情莫测,有些复杂,他直直的望了过去,不觉得黑发少年会被他的态度蒙蔽。但他也仗着黑发少年一开始对他态度上的那点不同,指望以此为把柄来刺探些什么。因为他很清楚一件事情——

    他扑过来的时候没有去杀黑发少年,是出于权衡利弊后的理智判断。但黑发少年呢?

    这个陌生的少年人故意没有抵抗,现在也被他抵在了地上。

    黑发少年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我啊。”周凉安细细咀嚼了一下这个问题,才缓缓抬起了眼帘,语气轻飘飘的发幽:“我是……”

    第66章 演戏开始

    “我是……”

    周凉安顿了一下,语气发轻,那若无其事的嗓音莫名还让散兵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像是恶鬼在耳边的低语,“我是你在五百年前亲吻过的……但没有得到任何承诺的人。”

    是的。

    周凉安心里也很幽幽。

    散兵刚才的问话同样噎到了他,因为他在不假思索准备开口的时候,突然发觉当年的倾奇者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承诺,而当初的周凉安认为人偶少年太过稚嫩,有些雏鸟情节,哪怕是对他的喜欢也可能只是不成熟的判断。所以他趁机讨要名头是一件趁火打劫的事情。

    当年的周凉安就很乐见其成的想让两人进度放缓一下,好看看许多年后重逢的时候,倾奇者是不是终于明确了内心的想法,能对他开口表达喜欢,那样他可以顺理成章的和阿散在一起。又或者……那时候的阿散已经不喜欢他了,他也可以平静的接受(或许)。

    ……但无论有什么样的前因后果,他们两个的关系没有确认都是事实!!

    导致现在周凉安说不出任何特殊关系。

    他在这种被掐着脖子威逼着吐口的情况下,盯着散兵的目光不由得有点恼火,情绪都快变成实质性的了,写满了‘瞧瞧你做的好事!’的字眼。

    “……”散兵下意识的默默避开了黑发少年充满谴责的眼神。

    这种语气加上这种犀利的内容,呃……

    就算是散兵,他的脊背也不由得僵了僵,下意识气虚的去开始回忆自己当年有没有干过这么一桩亏心事。但下一刻,散兵反应了过来:

    他自己的记忆中绝对没有这种事情,也就是说,是稻妻那位尊贵的神子!那个传说中事事完美、性格也很温柔和善的人偶居然干出来过这种情感上的渣事!

    对于自己和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原因,散兵心知肚明。他反而更困惑了、或者说更愤懑了,还生出了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以及一些泡在醋里的嫉妒。他不理解这个黑发少年为什么还能这么纵容渣男……也不要偏爱和神子长得一模一样的敌人!

    但现在受益人是散兵自己。

    他说不出别的话,有力的五指下没有继续收拢,而是留出了些距离,彻底移开了。蓝紫发的少年执行官唇角只剩冷笑,他居高临下的保持着这个姿势,命令自己硬着心肠维持气势,冷声开口:“你想从我这里拿走一些东西……我清楚。我也想从你这里拿走一些东西,你清楚吗?”

    ‘这个爱屋及乌的黑发少年清楚不清楚,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一点,从说出这句威胁开口,他自己就和五百年前那个神子一样的渣了。’

    ‘……啧。’

    人偶少年松开的那只手移到了侧面,白皙有力的手指伸过去,按住了周凉安心口的位置,那力度很轻微,但是知道的人都清楚,这双看起来脆弱的手多么有力,他随时都能穿透人类的身体掏出心脏。

    “……”周凉安也是这么觉得的,他的心口位置感觉凉飕飕的,好像提前感觉到被掏心的幻痛了。

    不妙啊,风神巴巴托斯被掏心能没事,那是因为他不是人。周凉安要是被这么来上一次,他小概率还能复活,大概率就投胎人生重开了。

    “真生疏啊。”就在这个紧要关头,温迪啧啧称奇的声音极其细微的响了起来,小的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熟悉的爽朗少年音中带着满不在乎,像是不理解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似的,还在试图八卦周凉安和愚人众执行官的关系:“这个人以前和你有关系吗?他可不像谈过恋爱的样子,好笨拙的威胁方式哎!”

    谁这么离谱的打算用一个虚无缥缈的“关系承诺”去换一颗珍贵的“神之心”啊。这个愚人众执行官打探情报的方式未免太过笨拙,但他的依仗也足够自信……美人计,有时候是很奏效。

    所以温迪单方面的宣布同意了,没等到周凉安能够回答,他就急着看戏的催促着、从善如流的说:“——但我接受了!凉安小哥,你快答应下来。”

    周凉安:“?!?!”

    几个意思?

    他到现在还在和散兵你来我往的拉扯周旋,无疑是看着自己这边场面站上风,所以想趁散兵逃走之前好好套话弄清楚情况,顺便激发一下阿散的记忆,他还想试探一下阿散对他的特殊反应到底有多少。

    但是温迪图谋好像比他更大,这是打算借着散兵的手,把神之心交给至冬国吗?!说起来这次的事确实闹大了……女士重伤,博士身亡,仅存的执行官散兵如果还不能把东西带回去,愚人众接下来的手段恐怕会变得非常激进或者下作了。

    所以现在交出神之心是个好时机。

    然后就剩具体操作了,以前周凉安,骑士团,包括温迪商量的大致核心是——他们可以在最后送出神之心,但憋屈的挨打被夺走和掌握利益后再给出,是两种不同的方式。同时温迪那边恐怕还要隐晦的应对天空岛上沉睡的那一位,所以他给出神之心还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做障眼法……

    怎么同时达成这两个目的,才是骑士团和风神之间沟通的难题。

    ……

    现在,周凉安明白是时机到了。

    他安静的聆听着微风在耳边的窃窃低语,明白了温迪的全盘计划,又抬起眼帘瞥了一眼小派蒙身边站着的琴团长、凯亚和迪卢克老爷等人,确定了一遍大家的站位。

    ‘很好,可以开始演了。’

    ……

    把周凉安控制在地上的蓝紫发少年只以为他心里在作激烈斗争,所以才这么磨蹭,不耐的催促了一句:

    “——怎么样?”

    “记得你说的,你是我的男朋友了。”周凉安冷不丁的这么说了一句。

    “但是,这一个承诺才不够,我还要……”到了后半句话的时候,黑发少年用耳语般的音量在散兵耳畔说完了。然后他才主动伸手,深深的给了少年愚人众执行官一个拥抱,才猛然把对方推开。

    “……?!”在那一瞬间,散兵猛然瞪大了眼睛。

    被推开的他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几百年来引以为傲的强大力量都没能在这一刻平衡住他的身形,散兵不可思议的捂着自己的胸膛,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心口,像是刚被无形的刀深深扎了一次,他的神情精彩得近乎哭泣,一时间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他无措的死死盯着周凉安,眼神复杂而不可思议,嘴唇嗫嚅的动了一下,还是没能问出来具体的话,失去了所有攻击性的力气。

    “就是现在!”有个骑士看准时机厉声喊道,其他人也一拥而上,趁愚人众执行官失神的这一瞬间想要去营救人质,或是对敌人发起攻击。

    仓促上前一步的散兵只好调转方向,逃走了。

    ……

    “呼……哈……”少年人偶不知疲倦的不停歇奔跑着,发出低低的喘息声,眼眸中却空茫一片。

    他的斗笠歪系到了肩后,蓝紫色的柔软发丝被风吹的凌乱不堪,额上一片湿腻的冷汗,华美的敞怀和服也跑凌乱了。即便是这么一副不堪的狼狈仪态,散兵也没有回过神去整理一下,还在无知无觉的捂着自己的心口,死死的,手指都用力到发白了。

    ‘怎么……’

    ‘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人偶少年一团乱麻的想着,仍然大脑空白一片,他不敢松开手,却又忍不住想一次次的确认。终于,他还是极其小心翼翼的揭开了衣衫,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胸膛。

    是的,他也是天生的容器,神明的残次品造物……所以他很清楚他的胸膛中空无一物,他也很清楚自己在渴求着什么东西。但是,就在刚才,有个黑发少年无知无觉的完成了他梦寐以求的愿望……

    散兵的手再从胸膛中拿出来的时候,一捧柔和的暖绿色亮光从他的指缝间露了出来,照亮了这个麻木数百年的人偶少年空白的脸庞:

    “…………”

    第67章 他有心了

    这是一颗神之心。

    散兵久久的凝视着被自己双手捧着的棋子状物品,眼睛一眨都不敢眨,脸上一片空白:“……”

    是梦吗?

    这种东西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被他获得?

    散兵设想过很多种夺取的情况,确定风神的身份然后硬来,或者设立一些陷阱下毒再偷袭,又或者用蒙德人的安危把风神假意引出来。还有和自己的同事们进行强攻之类的(虽然刚才失败了)。

    还有美人计。

    他只是试图从黑发少年那里获得更多的信息,尽可能的攫取更多而已。他问出刚才那句话,哪里是在真的问‘神之心’?

    但偏偏,他获得了一颗真的神之心。

    “……”散兵像是雕塑或者木桩子一样定定盯着自己手心中捧着的东西,神情阴晴不定。他想到了刚才黑发少年傻乎乎的神情,深深拥抱他之前那种真挚而执着的眼神,还有最后索要的补偿……

    连个契约都没有立下,单方面的先把交易物神之心给他了,那个家伙是傻吗?!就不担心他拿了东西就跑,不顾后续的补偿?

    散兵在心里严重怀疑着这一点,想大声的斥责嘲讽谁,但他却说不出一句批评的话。对于能把‘心脏’都掏给了他、赤诚一片的人,散兵连嘲笑讥讽的想法都生不出来——一旦生出来就会变成愧疚。

    反而是这种浓烈的情感,虽然有一点不正确——好吧是很多的不正确,但这种过于炽烈的、纯粹的情感,却能让散兵却步。他在努力忽视或者压抑面对这种感觉,但是刚才黑发少年给出神之心的举动,还是狠狠击穿了他的心脏,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战栗了。

    散兵突然意识到……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黑发少年的名字。当初女士说过,那个敌人叫什么来着?他当初没有认真记住。

    散兵现在也对于那位稻妻神子更加看不顺眼了。

    ——因为黑发少年完全是一腔真心错付了。他这样天真的舍弃自己的心防去付出,自以为放低姿态会得到更多认可的行为,只会被不在乎的人连皮带骨吞没得渣子都不剩,比如五百年前辜负了他的稻妻神子。到底还有什么资格让他念念不忘到现在??

    “我们不一样。”散兵喃喃的说着,终于回过了神,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不敢再多看,小心翼翼的把神之心装了回去,感觉自己的胸膛里暖洋洋的。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好像不再彷徨和迷茫了,这就是他的人生为之存在的意义一般。哪怕下一刻就要死去,他也死而无憾了。

    “……”人偶少年低下头,把一只手摁在胸口的位置,闭眼安静感受了一会儿,享受着这短暂的安宁。他很难说得清,这种满足感是来自自己的胸膛里跳动着一颗“心脏”,还是因为这颗心脏是他梦寐以求的“神之心”,又或者是黑发少年误打误撞送了他一颗属于他的心脏的这种行为——就像画龙点睛一样。

    他有心了。

    ……拥有了心的人偶,要去做一些他现在该做的事情了。

    散兵低下头,戴好了头顶上的斗笠,将蒙面的紫色薄纱垂了下来,系好细绳。他的双手柔软而灵巧的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和服,抚平衣料上的褶皱,又将腰侧坠着的宝石配饰与羽毛稳好,等一切都恢复成了愚人众执行官该有的气度,散兵才不慌不忙的转过身去,重新向蒙德城的方向走去……

    ……

    蒙德大广场前的台阶上。

    刚才散兵逃走的时候,卫兵们追他而去,旅行者和小派蒙却第一时间奔向了倒在地上的周凉安:“凉安大哥!”“你没事吧?!”

    看着一大一小两张关切的脸,周凉安揉着头发坐起来,耸了耸肩,故作轻松的说:“我没受伤。只不过我需要……马上去追琴团长,然后离开蒙德了。”

    “凉安小哥,发生什么事了?”这是随后而来的凯亚和迪卢克,虽然迪卢克没有说话,但他看起来也很关注现在的情况。

    “愚人众总是这么捣乱也不是个办法,我也不擅长战斗……”周凉安说到这里面露为难,有些羞愧自责的模样,“巴巴托斯大人为了救我和蒙德城的未来,不得不选择把神之心交给刚才的人了。”

    “什么?!”小派蒙发出了惊叫,一同叫出声的还有安柏。她震惊的睁大眼睛,捂着嘴难以相信。

    “这和琴团长有什么关系?”迪卢克还能沉得住气,冷静的问,敏锐的顺势点出了重点。刚才就是琴团长一马当先,带头领着骑士们就去追击敌人了。

    “愚人众不会再来干涉蒙德的一切,并且会将博士女士的资产及一些政治矿产上的资源相让当做补偿。有了这些丰厚的资源,应该可以让大团长法尔伽率领远征队伍出走后的蒙德城恢复几分元气,不再那么虚弱了。”周凉安连忙补充,“这些都是刚才风神巴巴托斯大人下达的神谕,我要赶紧去告诉琴团长。”

    “巴巴托斯大人还说,他不愿意大家为失去了神之心的他而遗憾,他认为,正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才能使蒙德变得更加自由。反过来理解……这也不失为巴巴托斯大人治理国家的一种策略哦,因为我们可是崇尚自由的风之国度蒙德啊。”

    黑发少年认真说着,发觉大家脸上都有些动容,感性一点的人眼眶都湿润了。连空都沉默的攥住了手指,然后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注视着他,钦佩又惋惜:“……”

    做了亿点点润色的周凉安:“?”

    发生什么事了,好像有一种他不知道的事情背着他兀自发生了。

    暗地里听着的温迪:“?”(他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好听了?除了商量好的交易方案,他不是只说了一句‘没了神之心,我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的去喝酒了’吗?)

    总之,周凉安还是去追琴团长了。

    他不担心拿走神之心的散兵会不履行承诺,因为温迪有告诉他,刚才这件事是在岩王帝君的眼前发生的,换句话说,这桩交易得到了岩王帝君的见证,如果不想受食岩之罚,或者说愚人众还想要岩神的那颗神之心的话,这桩交易后续一定会被散兵料理得圆满妥当。

    这样一来,蒙德城得了实惠,散兵也以为自己得到了好处,风神抛出了他早就想拿走的烫手山芋,外界人还以为这是由于愚人众的逼迫而不得不给出的——这性质和原剧情中给出的还不一样,因为风神爱人,他不忍自己治下的民众受到伤害,不愿看被威胁了性命的周凉安死去,又想给蒙德人民换取一个更美好的未来,才被迫交了出去。况且蒙德也不算吃亏,至少一死一伤了两位愚人众执行官,并没有弱了声势。

    这样的结果只会被大家称赞。

    后续具体的交易细节,只等琴团长熟稔于心,然后什么时候去和愚人众进行交涉了。

    ……具体细节周凉安不再关注,直接当了甩手掌柜,准备和旅行者一起去须弥一趟了。但他听说,那些不愿意照做的女士残党后来都被散兵修理了一顿,摁着头老老实实的去骑士团履行了承诺。

    出发前,周凉安还在沉思复盘这次的来龙去脉。看来就算没有散兵博士来蒙德的突发事件,温迪原本也打算由岩王帝君见证这次的神之心交易,然后想办法做戏在明面上表现出他的苦衷。只不过那样的效果就没有现在的好和逼真了。

    黑发少年特地避开了人的低声询问:“温迪,你和帝君这次结伴出行,是上次讨论好了纳西妲的事情吗?”

    神明和神明之间的联络平时其实没有那么亲近,不然也不会在小草神被囚禁几百年后,风神岩神都毫不知情。但这不代表他们在得知后还会无动于衷。

    “如果按照你说的新任草神是自愿被子民所囚,我们也没有办法。”温迪的声音再次细小的随风飘来,“这是钟离——咳,你知道摩拉克斯现在叫这个名字,这是钟离托我的转述。”

    周凉安心中有点失望,但还能稳得住。如果神明完全不管,温迪上次就不会直接冲过去找钟离喝酒了。他耐心的继续等待聆听着。

    果然,下一句话温迪就骤然一转:“所以比起我们去救出她的身体,更该做的是让她的灵魂自由。在她真正需要我们到来的那一天之前……我和钟离都肯许她的灵魂自由来往我们的土地哦!”

    周凉安心下明白,这是指小草神借用他身上的虚空终端来体验异国风情的方式了。而且听话音,将来去救小草神的那一天,温迪和钟离都不会真的袖手旁观。黑发少年心中一片暖意,感激的笑了:“那我先替她谢谢你们了。”

    好有安全感!

    不愧是神明,连温迪也是,稳重认真起来的时候也太有当人底气的自觉了。

    “凉安大哥!让你久等了!”正说着,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垮着脸瞥向身旁的小派蒙,“都是因为某个家伙什么早餐都想尝尝,我们才来晚了……”

    “每天早上都想吃不同的早餐,这不是很正常的决定吗?”小派蒙叉着腰无辜猫猫头,说的很头头是道。两个人开始斗嘴。

    “但是付摩拉的人是我啊!”空很无奈的翻起死鱼眼,吐槽。

    周凉安一看,很明智的没有参与进去,而是熟练的打起了圆场,转移话题:“那我们现在去须弥?等我们办好了虚空终端,我请你们吃须弥的特色美食!稍后你们不是还要去璃月吗?我可能会先去一步,汇合后我还可以请你们吃璃月的大餐哦。”

    “须弥美食!还有璃月大餐!!唔……吸溜!”小派蒙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一脸馋猫像,彻底忘了刚才的争端了。

    空却看起来突然有点心事重重,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凉安大哥,你不打算……在蒙德待下去了吗?”

    “因为现在,你看,风魔龙的事情还没有平息呢。”空好像是想竭力暗示一点什么,又忧虑的怕说错话贸然伤到对方。周凉安被他这种呵护脆弱珍宝般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茫然的回答:“……我相信有你们在就可以解决了,至于我,本来就不擅长战斗嘛。”

    周凉安洒脱的耸耸肩,说着说着弄不明白干脆也不想了,恢复了一开始的开朗模样,挺直了肩背骄傲站好,引以为傲:“所以我就不掺和了。我接下来也会去璃月,唔,寻找一些提升力量的资源。”

    周凉安的一队已经开始养了,角色“钟离”什么都好,就是升级所需要打的“无相之岩”在璃月的地盘上,现在蒙德的主线要结束了。等他去拿了虚空终端和小草神联系上,好好弄清楚阿散在这五百年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可以去璃月好好提升自己的战斗力了!

    保命在提瓦特大陆上才是根本嘛。

    只有一点——让周凉安不明白的是,空和小派蒙听完后看他的眼神为什么莫名更复杂沉重、欲言又止了。

    黑发少年:“……?”

    第68章 蒙德篇结束

    周凉安一向性格洒脱,有什么话不喜欢憋在心里,他能一直憋得辗转反侧,抓耳挠腮。所以黑发少年在短暂半秒钟里判断了两人的这个话题好像不牵涉什么敏感东西以后,就果断问出了声:“空,派蒙,你们为什么表情复杂的看着我?”

    “没有没有,我是在敬佩凉安大哥你对蒙德做出的贡献!”空连连摆手,有些被抓包的局促感,不好意思的移开了眼神,“你的牺牲太大了,这种心胸让我尊敬,所以我想祝愿你这次璃月之行能够有好的收获。”

    他顿了一下,眼神变得认真了很多,语调温暖:“但也请不要忘了,蒙德还有很多人在期待着你回去。”

    “……我会时不时回蒙德的,因为我们的跨国外送业务后面还要继续办呢。”周凉安自然回答着。他当然也舍不得蒙德认识的那些朋友们,每到这时候他都由衷的感激锚点这种东西,可以让他出门想去哪个国家去哪个国家。

    但周凉安这么回答的时候,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怪异的情绪。

    空的用词好像哪里怪怪的?

    虽然他确实做出了一定的努力和牺牲——他把原蒙德剧情改变了,还撂翻了两个愚人众执行官,又演戏假装他被劫持给出神之心,幸运的是没受伤,万一不幸他还得在演戏中流点血。但这一切跟他的心胸有什么关系??

    黑发少年脸上写满了茫然。

    在耳边的哪一缕微风中,温迪的少年音好像突然没憋住,漏出来一声笑的气音:“——噗嗤!”

    周凉安:“???”

    “这还不明白吗?”一道熟悉而陌生的男性嗓音淡淡的从人头顶上飘过,天使的馈赠酒馆后门联通着一个位于二楼的窗台,红发男人正倚在那上面,不知道冷眼看了多久,“在风魔龙来袭的时候出现在蒙德城的黑头发异乡人,能操纵风的力量,能给出风神之心,说着不擅长战斗还能打败两个愚人众执行官,你这样的人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他安静沉默的凝视着下方的黑发少年,那副打量的神情虽然淡淡的,但和往常一比,着实也有些微妙的不同对待。

    “迪卢克老爷?”周凉安抬起头,惊异的品了品他这段话的意思,又看了看刚才的空和派蒙,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所以你们是在猜测我和风神的关系啊?”

    他心里有了不详的预感。

    好吧,温迪为了掩人耳目(主要是天上某个人)所以把神之心寄托给他,好让他浑水摸鱼的被胁迫着交给散兵的这件事……可能的确会给别人带来误解。

    “这还用猜吗?!”小派蒙脱口而出。

    她充满信任的望向红发男人,之前一起行动的经历让她很放心这位正义人的可靠程度,兴奋的在空中转了个圈,“迪卢克老爷一定也看出来凉安大哥的身份了吧?”

    红发男人沉默了两秒钟,点了下头:“我猜测他恐怕是……”

    “风神巴巴托斯!”空掷地有声的脱口而出。

    “巴巴托斯大人的新眷属!”小派蒙叉着腰满脸自信。

    “……风神的,朋友。”迪卢克冷静的话语也不由得为此迟缓了几秒,因为他们个人在同时说出来身份的时候,吐露的话语居然截然不同。明明他刚做过很明显的暗示。

    周凉安:“?”

    小派蒙:“??”

    空:“???”

    周凉安连忙澄清:“看我的长相就明白,我不是蒙德人,怎么可能是风神巴巴托斯啊。我只是和他交好,神之心被暂时寄存在这里而已!”

    “暂时交好……凉安大哥,你真的不是风神巴巴托斯吗?”空脸上写满了便秘,是有很多槽想吐,但是又一时间不知道该先说哪个好的那种痛苦面具。他只能再次确认少年不是在开玩笑。

    瞧瞧之前他们经历的那些事情……凉安大哥有风神之心,有风神之力,在风神眷属一出事就来得比谁都快,还拥有隐秘残卷中传说的风神有所了解的时间之力,这些东西凑在一起,谁能不觉得凉安大哥是风神啊?!!(破音)

    “所以我才以为凉安大哥是风神大人的新眷属啊!”小派蒙也一脸茫然,看黑发少年的反应明显也不是,她想不通自己哪里猜错了。

    对于小派蒙的这个答案,以及她为什么没有觉得周凉安才是风神巴巴托斯,周凉安都不做评价。

    他饶有深意的看了那个小飞翔物几眼,就把视线转向了迪卢克,有点意外:“迪卢克老爷猜对了,但是,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吗?”

    经过刚才空的控诉,周凉安自己也有点惭愧的反思,他这些表现怪不得会被人错认……这肯定都是巴巴托斯想偷懒摸鱼搞的鬼!!他就想扔了神之心好卸任去痛快喝酒呢!

    周凉安清楚他现在和风神巴巴托斯是互利互惠的关系(比较平等且互坑),所以称得上一句朋友没有错。但是迪卢克老爷怎么没有被迷惑呢?

    “因为我先调查过一个叫温迪的吟游诗人。”迪卢克的话不紧不慢,说出来却直指人心。他陷入了沉思:

    ……风神雕像那么大一个就摆在广场上,和温迪的形象几乎一模一样,难道就没有人注意过吗?

    只不过他的疑心不是从这里开始的。而是一开始风魔龙事件的时候,叫做凉安的时空冒险家还没出现前,那个吟游诗人的行踪和言行举止就格外可疑。他知道很多隐秘,还不动声色的引导着大家,才让大家知道了风魔龙的真身是风神眷属特瓦林。为了引出愚人众,温迪还提议让他们找回风神的琴,并且他怀念的进行了弹奏……

    从那时候开始,沉默不语着观察的迪卢克就怀疑温迪的身份了。

    只不过后来出现的凉安进行的一系列行动像烟雾弹一样,让迪卢克有些区分不清。可他暗中监视的吟游诗人总能完美的甩掉他的监视,消失不见,又像风一样很离谱的在另外一个很远的需要他的位置出现。

    综合这些行踪报告,痕迹证据和性格分析,迪卢克直到刚才黑发少年问出口的那一刻,才真正坚定了想法,确定了真正的风神巴巴托斯到底是谁。而能够应下对方的拜托,关系这么密不可分却又不卑微、配合良好的“凉安”,他对此只有风神朋友这一个可能来解释了。

    “不愧是迪卢克老爷。”周凉安鼓起了掌,又报以敬佩的眼神。不愧是蒙德的布鲁斯韦恩!看问题直指本质,直觉又敏锐的不可思议!

    他心里幸灾乐祸了起来。

    让温迪刚才还在风里看戏偷笑他!现在马甲瞒不住了吧?温迪倒霉了,他就开心了!蒙德城该是谁管理的以后还是谁的责任,别想把这锅往他身上甩!他连风神眷属都不是呢!没有一点关系!

    ‘巴巴托斯,你以后干点正事吧!’

    撇清了黑锅的周凉安神清气爽,只对被忽悠的最惨的空感到一点抱歉。

    这位可怜的金发旅行者已经乌云笼罩的蹲在地上碎碎念了,受到的打击有点大,去须弥办理虚空终端的全程路上,他羞耻的愣是一个字都没和周凉安说,脸红成了番茄。

    “总之,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们都是朋友不是吗?”周凉安在最后得到空递给他的虚空终端后,还是努力开口安慰人,他想到了自己和小草神以及雷神的渊源,空要是不做好心理准备,后面迟早还得被反复打击好几次。这么想着,周凉安才想赶紧提前打点预防针。

    “嗯嗯,凉安大哥,我们是朋友!”小派蒙连连点头,又化身成了旅行者的声带,代替羞窘过头暂时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空开口,“——哎呀,旅行者就是有点羞涩,他误解好久了,过几天就好啦!”

    “是这样的。”空清了清嗓子,发红的耳根也不那么烫了,他不自然的恢复了神情,认真和周凉安做了道别,“虽然之前是我想岔误解了,但是凉安大哥对我的恩情还是要报答,过后业务随时喊我帮忙!我这边帮忙救回特瓦林后,就要向璃月出发了——我们到新的国度再见吧。”

    “再过两个月?”周凉安算了一下时间,“刚好那时候璃月会有一年一度的请仙典仪,是很隆重热闹的活动,我们到时候见!”

    他挥手和空道别,接下来就不需要他操心了,同样能使用锚点穿梭的空和小派蒙会直接回到蒙德,他们将在这里分道扬镳。(或许在每天晚上能碰见也说不定,因为周凉安给出了洞天文牒,允许他的朋友们每晚到尘歌壶里入住。)

    “璃月啊……”周凉安喃喃着,回想起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是先出现在璃月港的。璃月的风俗习惯也都和现实世界里他的国家类似,穿越后最先在璃月醒来就像是一场注定的缘分。

    “回吃虎岩看看吧,苏二娘的摊子应该还开着。”周凉安打开地图上的锚点,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原地。他想念刚穿过来时吃的那一顿中原杂碎了。

    本来他还想定居在璃月,每天在那里吃早饭呢,变着花样把一整条街的美食都尝一遍!这可是他心里暗暗许下的目标。结果后来,因为蒙德和稻妻、穿越时空这一连串猝不及防的冒险而没顾得上。

    ……

    熟悉的小街,熟悉的小吃车吆喝声,还有熟悉的霸道诱人香气。

    “二娘,一份中原杂碎!”周凉安精神一振,熟练的走到桌边坐好。“好嘞!”趁着苏二娘应喝一声,揭开锅盖开始忙活的功夫,周凉安小心翼翼的把那枚新的虚空终端戴在了耳朵上,试图呼唤起了小草神:“……喂,纳西妲,纳西妲?”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灵魂中可能掺杂了乱七八糟的世界树气息,几神神力和时间线改变前后的特殊气味。这种过于特殊的呼唤普通人无法发现,神明可能也观察不了太多,但从世界树上诞生出来、关系紧密的小草神却会非常敏感——

    哪怕隔着一个国度,在这么遥远的距离,小草神也像是从白纸上发现一个鲜艳的涂鸦那样轻易的能找到他。

    从五百年前回来这么半天了,周凉安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疑虑想要被解答,阿散身上,稻妻身上,还有愚人众和博士身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啊?!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小草神能够知道答案了。

    在黑发少年屏住呼吸的期待中,终于,他听到了虚空终端里熟悉的小女孩嗓音,透着复杂而有些重逢的欢欣:

    “……阿凉,你终于回来了!”

    第69章 唤醒阿散的时机

    周凉安注意到,小草神喊的名字是“阿凉”,加上她这种复杂的语气,应该是拥有了五百年前记忆,时间线改变之后的状态了吧?

    “纳西妲,你还记得我在穿越五百年前时发生的事情吗?”周凉安尝试性的问。

    在穿越五百年前的稻妻之前,某一次周凉安曾和小草神讨论过关于时间线的问题,他很不安自己会造成什么样的改变,虽然小草神也不清楚,却鼓励宽慰了他。那时候,他们讨论的是周凉安穿越到未来时间线上去邪眼工厂见散兵的事件,所以从时间线上来说,小草神记得是没问题的。

    但这一次,他是穿越回了过去,覆盖了新改变的时间线后,小草神还会记得之前的交谈吗?

    周凉安有点忐忑。

    “记得哦。”小草神的语气低了下来,柔和悦耳的感慨,“这种感觉很奇妙,和阿凉明明在很早的时间段就认识了,但是直到现在我才回想起来,原来你是从这里穿越回五百年前的。”

    “那你也知道这五百年中间发生了什么吗?”周凉安语气急切了起来,虽然他还想探究时间线的奇妙,但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了,他最迫切的是想知道阿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黑发少年胸膛中憋着一股委屈的郁气,到现在都还不上不下的卡着,没抒发出去呢!

    “嗯,知道哦。”小草神聪慧无比,一听就猜到阿凉到底在焦急什么,她不卖关子,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讲述了出来,“五百年前你走了以后……”

    五百年前的阿凉走了以后,倾奇者就戴上了那枚虚空终端,和小草神成了相依为命的姐弟(?),人偶之身作为包容性很强的材料,对于小草神的感官共享没有一点排异性,甚至比阿凉还接受良好。小草神的评价是,比凯瑟琳的身体使用起来还要自如,就像在用她自己的身体似的。

    但也有美中不足的一点。弟弟阿散没有阿凉那样的特殊灵魂,失去了阿凉的那股世界树气息后,小草神很难通过普通的虚空终端定位到稻妻的倾奇者身上,他俩的多次通讯中总有几次信号不良,是小草神没能找过来。

    所以小草神说的都是她所知道的那几次情况。

    一开始一切都像周凉安设想好的那样发展。在雷神闭关和将军死磕之后,硬着头皮处理杂务的八重神子不耐其烦,把倾奇者拉去当壮丁处理国家政务,美名其曰这是他该做的义务,偏偏倾奇者就吃这一套,兢兢业业的干起了活。

    从此八重神子和岩藏充当他的左右手去辅佐他,决策下达后由奉行家族照办,一切井井有条。

    但是,在突然有一天,珊瑚宫那边的大蛇子民与稻妻人民再次发生了矛盾纠纷,倾奇者亲自赶去现场平息双方怒火的时候,却发觉了事情的不简单。那位领袖身边有一个很说得上话的男人,戴着面具,本能的就让倾奇者联想到了之前的博士,身上也有着特殊的寒冬气息——小草神作证那是至冬女皇的神力,和之前的博士身上出现过的感觉一模一样。

    但这个男人和博士不同,他没有阴险狡诈的气息,他的肩膀宽厚,身形总是站的笔直,嗓音也中正平和,语调有力,每一个字眼都低沉而咬的清晰极了。他待人真诚,意见总是很中肯——这是一个光明磊落的男人,有着聪明的头脑,也很有说服别人的能力。

    和他相处的人都不会讨厌他,哪怕处于敌对势力。

    倾奇者也一样,他被吸引住了,而男人也向他抛出了橄榄枝,道破了他心中的迷茫——我看得出你心中充满了对力量的好奇,对女皇大业的向往和对秘密的渴求,一直待在稻妻每天不变的处理庶务不是你的愿望。天赐的人偶啊,你在寻求着什么?你想追随我们而去吗?你心中的空洞全部都会得到满足。

    倾奇者同意了,抛下了他身上一切的荣耀与身份,只穿着一身诞生之初时的白色狩衣,还原成最原本的状态随着男人悄悄离去。男人便也因此告知了他自己的名字:“愚人众执行官第一席,记住我的代号,我是——丑角。”

    “等等等等!”周凉安听到这里,彻底憋不住的开口打断小草神的话,满脸难以置信和茫然,“阿散……他不是知道愚人众是我们敌对的家伙吗?”

    “对。”小草神应声。

    太离谱辣!!!

    “他知道还……突然加入吗?”周凉安感觉自己的脑子不转了,话都说不利索了。想破了脑袋他都想不通,这一世的阿散到底有什么理由要加入愚人众,难道这就是剧情的惯性?他再怎么改变都会回到原本的轨道上?

    “他们的对话就是这样的。”小草神重复了一遍细节。

    “那丑角也知道阿散他在敌视愚人众吧?之前我们才把博士送进监狱啊?”周凉安不死心的再次确认问道。

    “他也知道。”小草神肯定的说。

    周凉安:“…………”

    大脑彻底死机。

    不过,‘对力量的好奇?对秘密的渴求?对女皇大业的向往?’

    丑角招揽阿散的这段话突然让周凉安想起了当初,他和阿散的一段对话。该不会……阿散想要知道愚人众在其他国家搅风搅雨,夺取神之心的真相吧?他和踏鞴砂人民有着深厚的情谊,估计他还在记恨着周凉安说过的惨痛未来(说的已经是简化版了),只是逮捕愚人众中的博士,这对阿散来说不能算是报了仇或者反击了回去。他不想再让类似的事发生了。

    而且阿散想获取力量这一条……估计不是伪装。雷神没空给阿散解除身上的力量封印,八重神子做不到这一点,阿散想要获得更强大的守护力量,从愚人众这个不择手段的组织里是能达到目的的。

    周凉安觉得自己真相了。

    不然阿散也不是单纯好奇心那么强的人啊。

    “加入愚人众的阿散没有再使用本名,也遮掩了自己是人偶之身的特殊身份。”小草神解释着,“他听完了大家的代号之后,给自己取了一个代号‘散兵’。”

    “……遮掩意义几乎等于零嘛。”周凉安努力忍住吐槽的扯了扯嘴角。

    “因为阿散想从愚人众中探查到什么机密,作为稻妻神子的身份他是绝对查不到的,所以离开稻妻的时候,阿散有给八重姐姐和岩藏留信。”小草神对于后续稻妻的状况不太了解了,但她隐约知道稻妻对外遮掩了这件事,假装他们的神子散殿下开始像雷神一样深居简出,只在天守阁里处理事务。

    鉴于他外出处理事务的次数确实不多,也就被瞒了下来。八重神子和岩藏都对此不死心,想要联系上阿散问个明白,把他从愚人众这片泥沼中拉出去。

    但阿散拒绝了。

    因为他后来某一天,发觉博士脱困了。后来才知道,那是在第一席执行官“少女”的帮助下,将一个与博士同根同源的提线木偶与博士本人做交换,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博士营救了出来。代价也是有的,小草神对战斗力不敏感,但阿散当时评价博士变虚弱了很多……在知道了这件事后,阿散就更不愿意离开愚人众了。

    “……”周凉安听到这里,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阿散他,难道是在卧底?他是想要卧底在愚人众里做什么吗?”

    杀了博士?

    铲除愚人众这个在稻妻国土上搞风搞雨的臭名昭著的组织?还是弄清楚这个邪恶组织的根本目的再去铲除?

    周凉安对于他在蒙德图书馆查到的稻妻历史也理解了。五百年过去了,岩藏虽然死了,他的后代们却仍然和八重神子维护着这个秘密,制造散殿下还在稻妻的假象。这是为了给阿散留一条回来的后路了,让他在任性之后,不至于抛下一切声名狼藉且无家可归。

    周凉安心里感受到了一阵暖意。

    不管八重神子是出于什么考虑,她的这些行为都对阿散很好。

    “所以。”黑发少年的语气开始转冷了,哪怕苏一娘已经把香喷喷的一碗中原杂碎放在他面前,周凉安也没有胃口吃了,只拿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碗里,他幽幽的盯着地面,在心中默问小草神,“……所以,阿散后来在愚人众中出什么事了吗?”

    周凉安的这句话是肯定的语气。

    如果没有什么变故发生,一心卧底的阿散也不可能变成现在这个奇奇怪怪的散兵。

    对待他的陌生也不像是演的!!

    小草神话音一顿,嗓音变得复杂了起来,好像有些钦佩和信任,但也有些心有余悸。她轻轻的“嗯”了一声,继续道:“因为稻妻与至冬国交恶,导致愚人众在稻妻的事务全方面中止了,被救出来的博士暂时不能再以本名露面,所以他把阿散要了过去,当了他的下属,对外只说愚人众新上任的第六席执行官是散兵,这才是阿散很快在愚人众中升职的真相。”

    “那段时间肯定很不好过……”周凉安闭了闭眼睛,喃喃着有点不敢想。

    他心里甚至有些埋怨阿散,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光明的身份和正常的未来,为什么他非要自己主动往泥潭里钻?责任心这么强做什么?想为踏鞴砂人民报仇可以单独针对愚人众执行官,阿散为什么非要目标定那么大,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卧底这种事值得他亲自去做吗?

    还是说阿散其实看明白了自己在稻妻中实质的尴尬地位,那样的日子一眼望到了头……

    “正是因为这样,愚人众才会信任阿散,也因为他的特殊,可以让他在愚人众中快速晋升。”小草神像是能看到周凉安的心声,纠正他,“一个饱受磨难,终于一跃而上获得了最尊贵的身份地位的人偶,却能毫不犹豫的抛下一切去加入愚人众。谁能相信他不是对抛弃自己的母亲心怀怨恨,想获取力量复仇呢?这样的身份愚人众才能放心的用,也能更快的接近机密。”

    周凉安默默点着头。

    就像谁能猜到布鲁斯韦恩一个大富豪背地里其实是蝙蝠侠,腰缠万贯的迪卢克老爷每天晚上都在城里蒙面打抱不平呢?

    而且抱怨归抱怨,他也很喜欢倾奇者,也不能说他完全不支持倾奇者做出的决定。一个责任心很强、想要变得强大起来,守护亲友人民和国家、性格温柔礼貌又善良的白散……谁不爱呢?!

    周凉安爱死了。

    “然后。”小草神把话题拉回了刚才的部分,继续讲述着,“博士是一个很敏锐和知识渊博的人,他为阿散解封力量,换取阿散的身体实验数据。他明知道阿散仇恨着他,但是放任阿散继续待在他身边。”

    “博士有什么依仗?”周凉安眯起了眼睛,意识到正题来了。

    “我不清楚,但是阿散似乎猜到了什么,也可能是相处的时候知道了什么秘密。阿散几乎不会让虚空终端出现在博士面前。”小草神忧虑的说,“有一天,他让我把他的记忆复制了一份放在虚空终端里,从那之后,阿散就把虚空终端暗中交还给了岩藏后人,我和阿散的最后联系也断开了。”

    “阿散只说。”小草神顿了一下,语调柔和了下去,“既然阿凉会在未来出现,到时候阿凉会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他说——”

    “——由你来决定唤醒他的时机。”

    周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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