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热爱变火海 > 1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跨年夜烟火砰砰作响。


    曲柳在副驾闭眼装睡,其实这是她睡觉的点,但旁边的人破坏了睡觉的氛围。


    她索性睁开眼,欣赏焰火。


    过去她不是点烟花的那个角色,跑来跑去折腾,还不如揣着手,一开始就找个远远的地方站着,点开手机准备录像。


    现在手机里还存着两个恋爱时跨年的视频,卓岸两指捏着星火明灭的香烟,点燃引线,烟花绽空,他却不抬眼瞧,反倒朝她奔来。


    ——柳柳儿烟花有什么好看的。


    他在旁边皱眉,叼入烟嘴吸了口,烟雾缭绕里看她,实在琢磨不透她对着噼里啪啦天空入神的样子。


    异地恋,每逢见面,恨不能每分每秒对方的眼睛都黏在自己身上才好。


    其实曲柳结婚后甚至会想,卓岸这人,其实十分适合跟他谈一段恋爱,异地的,一月见一回,少年的眉眼嗓音俱深情,见面后他全身心的投入,着实令人有种被偏爱感,是个无可挑剔的满分恋人。


    就连煲个电话粥,也是他难舍难分。


    结婚后冷不丁的,角色就整个加倍颠倒过来了。


    她曾清夜扪心自省,问题应该出现在她选择错了身份,她不该放下一切待在家,久而久,对方的情绪、只言片语,无不例外都会在她心里放大千百倍,以至深深受困。


    “你还记不记得,大三我带你到郊外放烟花,结果两人冻感冒在酒店躺了两天?连元旦也点的外卖,你说你没力气开门去取,可踹我去的时候可不缺力气。”卓岸说一半将自己给逗笑,肩膀微颤。


    曲柳嗯了声,“记得。”


    卓岸侧耳等她下文,半天没声,合着她也没有什么想说的,就干巴巴的两字把他打发了。


    -


    “你很奇怪。”


    饶是已经回家洗完澡,卓岸系了条黑色浴袍出来,他也没能过去在车里冷场的坎儿。


    盯着她,硌硌棱棱来一句。


    闻言,曲柳扫了眼他的浴袍,领口随意敞开,从脖颈到胸口一眼能看见冷白的肤色。他现在倒是不奇怪了,不裹着高领衣裳,不别别扭扭了。


    “是你多想了,我最近有点累,先睡了。”她翻被子躺下。


    卓岸拇指和食指故意捏住被角。


    她扯不动,半边身子露在外边。


    腾地坐起身,抬眼向他,“我不想跟你吵架。”


    话一出卓岸反倒畅快不少,登时接茬:“吵啊,有什么不满趁现在通通发泄出来好了!”


    “我没什么不满!倒是你,怪里怪气的,明天元旦我还要去我妈妈家,没工夫跟你耗。”曲柳吼完拍了一巴掌他的手,下最后通牒,“放开。”


    卓岸不顾手背泛红。


    反而一把揪得更紧,“我怪里怪气?曲柳你讲老实话,你以前跟现在,是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在你眼睛边晃来晃去,你看我一眼吗你?不是看手机么就是捧本故事汇翻,要是我在你旁边坐一坐,你情愿去卫生间呆半天不出来!”


    一而再的吵架解决不了他们之间的根源问题,动静太大明天还会招来杨秀水的询问,她显然不如卓岸犯了性子不管不顾,情愿放弃领地,趿起拖鞋出门去燃燃房间避祸。


    见她要走,卓岸捉住她手肘往回带,她一屁股跌坐回床垫,头顶是压抑的低吼:“不讲清楚别想跑。”


    “那好,索性就说个清楚,你自己想想,自己最长的时候多久不回家,我发你消息好几天才回,我给你发燃燃的一百天照片,你问我这是谁家小孩子,怎么这么丑,好,谁让燃燃是我想生下来的,我对你不做要求。就说我们俩,当初是你先提要领证结婚的吧?你把我娶回家,又不回家是什么意思?涂个新鲜?你说忙,可夏明韬他们约你你怎么就那么有时间呢!你就不会关心关心我吗?”


    她的讪笑并不释怀,“哦,你也会关心我,前提是你觉得我对你的态度不舒服了,你才会问一句,或者像现在这样要跟我吵个清楚,其他时候呢?你有关心过吗?有关心过我每天高不高兴、做了什么吗?你没有!说到底,你眼里只有你自己,谁也比不上你重要。”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平缓。


    “……燃燃都三岁多了,一天一个样,我哪记得他一百天什么样……说来说去就是我不够关心你。合着我这阵子下班就往家跑是摆设吗?你讲讲道理,是你把我当空气好不好?”卓岸说到后边找回了主场,也来气。


    曲柳突然抑不住泪水丰盈,冲出眼眶,抬头质问他:“有区别吗?哪天有点什么突发状况,我永远都是被抛下的那个!你甚至连陪我看场话剧都不高兴抽时间,除非我生气,才能换你点功夫赏光。”


    “算了我不跟你吵,也不是一次两次因为这个事情费口舌了。”曲柳眨眨眼憋回湿润,神情绻绻,商量的口吻,“很晚了,睡觉吧行不行?”


    “我很困了,卓岸。”早起晚睡她简直吃不消了。


    良久僵持后,卓岸松了手。


    她得以卷过被子,翻过身便听到他的低喃:“我不吵,你说过的话要算数就是了。”


    什么话?


    抱着鹅绒被的曲柳脑子倏地发懵,好一会儿恍然。


    对于互相的承诺,他们都是骗子。


    -


    大半夜,卓岸翻来覆去无眠,索性跑去书房,找人用黑科技恢复他删除了几百年的聊天记录,终于找到了曲柳所说的百日照,照片里的小胖娃娃粉雕玉琢,戴着小福帽,五官七分像她,隔屏幕都能闻到奶香味儿,他当初怎么会说丑呢?


    再往下滑,通篇都是白底黑字,绿底的回复少得可怜。


    他甚至为曲柳多年如一日的耐性动容折服。


    不是一次两次为这事费口舌?


    可他实在没什么印象,大约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把人哄高兴后就将根源问题抛之脑后了。


    怪不得夏明韬说他情愿在曲柳身上栽一万次跟头也不情愿长长教训。


    为了眼下栽个狠跟头后能及时爬起来,他逐一看完了以往忽视的一些微信消息,又把一直屏蔽的幼儿园消息通知群给点了开来,百无聊赖地翻看,试图提取些有价值的信息。


    猛地,拇指在一张大合照旁停滞。


    ——曲柳嘴角弯弯,颊边梨涡若隐若现,水一样软和流动的眼睛,笑靥呈现的光华是他久久未见的。


    合照里,大人孩子穿统一的运动服,消息日期显示为12.25,圣诞那天。


    男人望着镜头的眼神漆黑空洞,端方的脸没什么表情。


    唯独唯独,后曲柳两人比肩而立,连衣服也是款式无差的蓝白相间,一粗一瘦的两条手臂几乎要粘上了。


    这种满屏溢出的阖家氛围,那条粗膀子怎么不干脆揽着她好了!


    指节重重叩了叩屏幕,转念,卓岸拨通了同样在合照里的一个男人的电话。


    “喂,”那头是惺沉沉的鼻音,浑然不解:“小卓总?你知道现在是凌晨三点半吗,你是夜猫子成精了?跟你讲过,我明天还有早会了。”


    “圣诞那天你去了培英幼儿园的活动?”这头的人满心不睬对方的微辞。


    “嗯,替朋友去的,怎么了,就这事情值得你大半夜来吵我。”赵拂简直五体投地,若非看中他是卓岸他百分百要把电话给扔马桶。


    卓岸两指抵着屏幕,不停将照片放大、碾小、放大、碾小……最终视线停顿在那张小麦色的木头脸,“和曲柳站一块的男人,你——认不认识?”


    “不是你家的司机么,你来问我。”赵拂拇指将额角揉了又揉。


    呼吸清晰的一阵沉默。


    “我的意思是,曲柳跟他,算了,问你也起不了作用。”卓岸满脑子毛线乱成一团,放弃似的径直挂断电话。


    另端的赵拂无声张了张嘴,也点开相册保存的那张照片,准确无误的。


    -


    翌日元旦,杨秀水早餐时果然问了问曲柳,他们小夫妻昨晚吵架为的什么,被曲柳给搪塞了过去,她现在应付起婆婆并不算难事。


    “妈,我带燃燃去看看他外婆,中午不回来吃饭了,你这两天和老同学玩得开心。”曲柳临走前说,“燃燃,跟奶奶再见。”


    “奶奶再见!”卓燃回头招手。


    杨秀水跟他招完手又问:“卓岸人呢?”


    “在书房办公吧。”曲柳昨夜眠浅,枕边人起身的窸窣她想忽略也难,直到今晨没见他回来,所以她猜。


    “这小子,真该陪你去一趟,既然他忙,那下次吧,替我同亲家母问个好。”杨秀水客套归客套。


    早年杨秀水和吴茹在私立高中的职位晋升有冲突,杨秀水成功当上副主任一路坦荡,而吴茹阴差阳错成了图书馆管理员。


    直到退休,吴茹对这件事永日没办法释怀,她私以为杨秀水靠丈夫疏通了关系,是以小两口婚礼过后从未提过亲家间要再见面;


    杨秀水这头也没主动开口,但她在曲柳面前从未批判过吴茹的过去如何如何,大概是成功人士的视角,旁人渺沧海之一粟,都不值一提吧。


    不渝路小区旁边的地铁站出口有卖烤鸡腿和炒栗子的小贩,热气氤氲腾升。


    卓燃趴着车窗眼珠子要粘上了,馋猫一样舔嘴角,他肠胃养得比较娇弱,吃外边的油和酱料容易拉肚子。早餐小鸟胃不愿吃几口,到现在一直没吃零食可能饿了。


    于是她变宝似的,从随身背的帆布包拿出一盒自己烘烤的芝麻肉干,给他垫肚子。


    抽绳解开,书本一并放在里面。


    “郑荻叔叔也吃,”卓燃同时在后视镜扬起手臂吸引他注意,一面爬下座椅,把肉干连同玻璃盒一起塞在前座的扶手箱上,大方说,“这个和果脯一样,也是妈妈亲手做的哦,超级好吃了。”


    自打幼儿园活动,卓燃越来越亲近郑荻。


    而郑荻也很捧场,隔日便剩个干净的空盒子原原本本放在那,曲柳见状则会将其收回包里下次再用,仿佛是三人间的一种小默契。


    读懂卓燃的意思,郑荻脸上依然古井无波,如往常一样轻轻点了点头。


    在车库停好车,市医院却来电话说吴茹骑车发生车祸。


    一听,手脚陡凉,卓燃喊了她好几声妈妈她才晃过神,刻不容缓让郑荻开车去市医院。


    一路上她悔之晚矣——就不该事先支应吴茹。她是因为得知自己会带卓燃回家,才早早骑电瓶车去附近超市买菜,否则平时这个点通常在舞蹈团排练的。


    吴茹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从小是吴茹陪她写作业、上补习班,她上大学后吴茹甚至一度想辞掉东城的工作卖掉东城的房子,陪她四年在外地,即使被她劝阻,也挡不住吴茹奔波两地和女儿见面,可以说吴茹单薄的世界几乎是被她占据的。


    紧赶慢赶到医院,才知道吴茹人已经在普通病房了,松下口气。


    一见她,吴茹从被窝里掏出自己碎屏的手机,碎碎念:


    “一大早真是霉死了,买个菜也能被车撞翻。不过啦,脚踝骨折而已,我就怕你着急忙慌,正想借个手机给你回电话呢,哎呀,燃燃宝贝也来啦?不行,这儿病毒多,你还是赶紧带他回家去。”


    “撞你的人呢?”曲柳蹙眉扫了圈。


    “年轻人态度挺好的,不停对我抱歉,他也是着急上班才没注意到我,我反正没什么大事,让他先去公司上班了,也省得人家被扣薪水。”吴茹半躺在病床支着条残腿,一心招手逗卓燃玩,“给我留了名片,随时联系他都行。诺,桌上的果篮还是他买来才肯走的呢。”


    “……你倒是心大。”曲柳没好气。


    “你妈妈才不心大,到时候医药费发票我都一并发给他的,他还答应给我一笔营养费,敢食言的话我要到他单位闹的。”吴茹拿着人工作名片算盘打得精。


    这人总是搞偏重点,“吴女士你的身体呀!看你半点也不介意,伤筋动骨一百天的知不知道。”


    吴茹还在摸卓燃脑袋,听他心疼地问:“外婆疼不疼?”


    “不疼不疼,外婆一见到燃燃都能去学校操场跑个五公里了。”吴茹想外孙想得紧,但凡腿没事肯定要将人凌空抱起三百六十度荡一圈,嘴里一边喊坐飞机咯。


    曲柳叉腰:“你麻药消了试试!”


    市医院窗口饭菜不合吴茹口味,曲柳把卓燃留在医院病房,回不渝路开火做了一个糖醋小排、一份丝瓜鸡蛋,外加炖好的栗子鸡汤,在碗柜里翻出只硕大的不锈钢保温桶,装里面提回医院。


    却在医院缴费大堂穿近道去住院部时被人冷不丁从背后一撞,哐啷声脆响,盒盖分家,洒了个一滴不剩。


    母女俩今天还真是如出一辙的背时。


    菜汁四方流走,满目狼藉,而撞上她的中年男人步子一歪,身体窜了出去,摔个四仰八叉,卷了一身的汤汤水水。


    后头跟着冲出来一个顶着浓妆、头发烫成大波浪的女生,收回踹完男人的腿,抡起包拼命砸向地板上的男人,辣椒嗓贯耳:


    “畜生畜生!扒钱扒到医院来了!”


    “知不知道医院的每一分钱都是救命钱!”


    “钱呢?还不快交出来!”


    人丛围涌,事迹的结尾是男人把一叠红钞掏出,落荒而逃,而女生拍了拍皱巴的包,一道弧线背回肩头,将钱尽数还给人群中正抹眼泪的老阿姨,对方一双枯手颤巍巍接下,身子止不住往下掉,要屈膝跪谢她。


    被女生及时兜住。


    安慰好受害者,她转头看向一开始被殃及的曲柳,视线一对上,水泠的眼睛微瞠,怔愣半晌,一丝挣扎游移过。


    “不好意思,害你东西洒了。”她找回声音说。


    对方音色听上去年纪不大,打扮却夸张成熟,顶着辨不清五官本色的浓妆,尤其是双耳的一排银钉十分惹眼。


    短短几分钟,曲柳看明白原委,内心那点洒了食物的愤然已被这场事故核心的善恶冲散,她忽觉庆幸,庆幸吴茹脚踝上过钢钉便静待痊愈,不致于危急生命,也庆幸苦主的救命钱被追索回,一切的意外都有个好走向,至于保温桶东西,洒了就洒了吧。


    “没关系。”曲柳拾起桶身与盖子。


    “我赔你一份吧。”女生朝背影说。


    -


    病房里,吴茹半躺,苹果皮削成铅笔花似的,再切成小块喂给在玩玩具的卓燃。


    见她进来,手里提着在食堂打包的塑料盒以及一个空保温桶,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


    不期被温软的身子抱住,一面紧忙刀刃朝自己,一面说:“哎呦看着点刀。”


    怀里人不管不顾,撒娇嘟囔:“妈妈,你以后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吴茹不由心疼,拍拍女儿的背,轻轻的,“我们小柳怎么啦,我没事的,好好好,妈妈答应你,今后一定一定万事小心,一根头发丝都不少。”


    听完曲柳软软“嗯”了一声,这才松开。


    刚说要赔她饭菜的人名叫万淼,唯一的妹妹得了脑瘤,而她每晚在七情卖酒,将才凑够的手术费,即使现状已经万般艰难,术后痊愈率也微乎其微。


    曲柳忘不了她拨拨自己的发梢,烟熏妆的大眼睛看向食堂打饭的人群,强忍泪沫的模样。


    曲柳赖在医院,要陪吴茹待到晚饭后,卓燃习惯早睡,于是郑荻先送他回家。


    停完车,小家伙软乎乎的手塞在他大掌里。


    郑荻一顿,五指蜷曲牵起他往里走,他一般不入内,但一楼空空荡荡,没人能接手孩子,索性任由卓燃拉他往二楼去,听对方叽叽喳喳介绍自己房间在哪。


    冷不防的,碰见整夜未睡,假期在家补眠了大半个白日的卓岸。


    他穿着身稠黑的睡衣,乱发支立,叼着只喝完水的空玻璃杯,指腹扶壁,一双迷瞪瞪的睡眼却在瞧见来者时陡然清醒,眉头倏地紧拧——他没能忘记昨晚那张氛围奇佳的大合照。


    眼神冷凝,看待入侵者的惺憁,嗓音沉沉:“怎么是你,曲柳呢?”


    对方嘴巴绷直,没有开口的意思。


    抽出小手的卓燃奔向他,边喊:“爸爸!”


    离近了踮脚拼命拉拽卓岸的袖子,等他配合地蹲下,才用仅有两个人的声音凑在他耳边说:“郑叔叔是小星星,说不了话。还有哦,外婆腿受伤了在医院,妈妈要陪外婆,让郑叔叔送我回来的。”后半句话音量正常。


    听完,卓岸暂且不顾计较杵在他眼睛头的男人,换了身衣裳,准备赶往医院,拾了车钥匙去车库开车,。


    一晃而过,余光瞥见隔壁保时捷后座的包,帆布的,鼓棱棱的,随意歪倒。


    像慌乱中,被主人遗弃在那。


    这车的备用钥匙他也有,搁在书房抽屉里。


    显然上次同样的包放在惹眼的门边斗柜,太过刻意,打开后里头也并没有他想要的结果。


    而近来,曲柳不接话茬、不愿争吵,越发冷淡到令人捉摸不透,却又每日雷打不动往外跑。


    不外乎都背着这款包。


    他捏着车钥匙,隔窗垂视,且没有第一次的自我唾弃,心跳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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