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洛梵还是在药材全部耗光前,炼出了一颗勉强能称为丹丸的辟谷丹。
如果忽略这颗辟谷丹凹凸不平的表面,灰红斑驳的颜色,还是挺成功的。
为了纪念第一次炼丹成功,秋野建议洛梵将这颗辟谷丹放在床头收藏。
毕竟,下一次炼丹成功还不知道啥时候呢!
没点成果激励,怎么坚持下去呀!
洛梵当然没有听他的,随意将辟谷丹扔进口中,就回起居室睡觉了。
秋野只好一个人去树林里修炼了一宿。
*
第三天的课程是史学。
对于这堂课,大家都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如果不是门规手册特别注明必须要上,说不定许多人就直接选择翘课了。
史学,对修为进阶没有丝毫好处,王木实在不明白开这堂课有什么意义,所以进了学堂后直接趴在桌上补觉了。
新的仙师在卯时三刻准时踏进教室。
他身着一身玄色的长袍,面容看起来十分年轻,二十三四岁上下。长身玉立,气质沉静,一走进来,整个学堂的氛围立马变得严肃庄重起来。
大家立马起身,齐齐对着仙师行了一礼,只有王木依旧趴在桌上睡觉。
孟清玄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让大家坐下。
简单地介绍了一句自己,孟清玄便直接进入正题。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要上史学课,认为这是在浪费时间。”
孟清玄背着手,转到了王木的桌边,声音肃穆,“其实我也不爱上,所以这门课,我只上一一个时辰。之后,你们爱干嘛便干嘛。”
“我只有一个要求”孟清玄清瘦的指节不经意般在王木的桌上敲了一下,“及格。”
“如此,你们痛快,我也痛快。”
洛梵被孟清玄的这番话引起了兴趣,隐隐觉得他的课程并不简单。
秋野坐在旁边,对她轻声私语:“据说史学是所有科目中挂科率最高的。”
“……”一听就知道这人是魔鬼。
只是令洛梵没想到的是,孟清玄的课程其实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天衍宗的。
“修真界分为九大派,三宗三谷三门,当然你们现在听得更多的说法肯定是八大派。”
“三宗乃是主剑修的天衍宗与万剑宗,主御兽的御灵宗;
三谷,则是主丹修的寒照谷、主音修的妙音谷与主符修的玄阵谷;
三门,是主器修的千机门、主佛修的梵音门、主体修的自律门。”
孟清玄的介绍未完,便被醒来的王木打断,他颇为不屑地嗤道:“天衍宗都是过去式了,似乎没有必要再拿出讲了吧孟师!”
被挑衅的孟清玄冷冷瞥了他一眼,冷冷反问:“过去式?你见证过天衍宗的辉煌时代吗?”
王木丝毫不惧孟清玄的冷视,梗着脖子与他辩论起来,“依弟子所见,这天衍宗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一夕之间就能被魔修灭掉全宗,这么弱的实力,凭什么号称仙界第一宗!”
洛梵猛地攥紧了拳头,将指甲狠狠掐进肉里才强行止住一剑杀了王木的冲动。
偏偏王木的这番言论还引起不少人的附和,由李恫带头造势,一时间贬低天衍宗的话语层出不绝。
洛梵一一记住那些人的嘴脸,总有一天,她会让这些辱她师门的人付出代价。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仇孟清玄先替她报了。
只见孟清玄朝那些人淡淡扫了一眼,灵气外放凝成虚幻的巴掌,狠狠在他们的脸上一人扇了一掌。
“见过魔修吗你们?参与过正魔大战吗你们?魔修不是你们张嘴就能杀死的!”孟清玄漆黑的眸子闪烁着愤怒的光芒,“如果不是天衍宗,修真界现在至少一半的地界都要落到魔修手上!”
“一百年前的正魔大战,若不是天衍宗相护,寒照谷早就断绝传承了!”
孟清玄的声音低沉,含着肃杀之意,“史学的目的在于以史为鉴,在于铭记而不是遗忘!”
“一百年前,天衍宗于正魔大战中拯救了无数性命,包括现在号称八大派的许多宗门,都承了人家的救命之恩。你们以为,谁都能坐上仙界第一宗的位置?谁都能被所有人心愿诚服地尊为仙宗魁首?”
“三年前,你们认为如果天衍宗的人想逃会逃不出去?”
“人家满宗都是天才!南溪真人的六弟子,二十岁就已筑成金丹!再看看你们,快二十了还是练气期修士。天道给你们修行天赋,是要你们守护苍生,而不是一昧地狂妄自大!”
说着说着,孟清玄严肃的面上忽然变得悲伤,“三年前,是天衍宗上下与魔族血战至阖宗灭绝,大挫了魔修的气焰,才让现在的八大派有机会踩在他们的尸骨上,抢占他们的修行资源、快速发展。”
“待日后,魔君郎璨出关,进军西界,看看有哪个宗门会护住你们这群丹修?”
众人自然听说过魔君郎璨被南息、任清匆、御启三人联手重创、回暗月之森闭关养伤的事情,只是惯常躲在羽翼下的人,永远都觉得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哪怕魔修现在就打上寒照谷,那也有掌门、长老们挡在前面,他们弱者负责逃跑就行。
但是当他们对上孟清玄冰冷的眼睛时,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原来是如此狭隘、可笑。
“没有谁的付出是理所应当。”
“我们寒照谷能跻身八大派,也是因为在正魔大战中的贡献被记住。你们如今能安稳地坐在这里学习、修炼,靠的都是先辈们以身证道,与魔修拼死厮杀换来的。”
“铭记血史,不忘先辈的英勇贡献,这便是寒照谷开设史学课的初心所在。”
言毕,孟清玄如来时一样,肃穆庄严地迈着步子离去。
短暂的一堂课,却对寒照谷外门甲堂的所有弟子产生足以影响一生的震动。
天衍宗这个已经灭亡的宗门,从今天开始,彻底在这些弟子的心里成为传说。
*
秋野察觉到洛梵的情绪非常不对劲。
孟清玄刚走,她就跑出了学堂,脚步飞快,秋野一度没跟上。
洛梵一路跑进了之前修炼的小树林,随后掏出那把朴实的银剑,没用灵力光靠肉身力气,将整片树林的草木砍了个精光。
她出剑的速度又快又狠,却非无章理的纯粹发泄。
起码容易被人看到的树木,洛梵丝毫未伤。
等到将这片林地清理得只剩下树时,洛梵果断收剑开始练功。
秋野惊讶地发现周围的灵气,正以一个无比夸张的速度往洛梵体内涌去,他慌张地跑到密林边缘往外看,果然有一队巡山弟子的气息正在靠近。
“洛梵!你清醒一点!”秋野不得不试图打断洛梵。
可惜洛梵此刻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灵力旋涡,秋野刚刚靠近就被肆虐的灵气打飞出去,在地上滑行了数百米。
幸好秋野的举动打断了洛梵这种异常的状态,她猝然地喷出一口鲜血,癫狂猩红的瞳孔逐渐恢复原色。
秋野拖着骨折的残腿,快速向洛梵走近,“有人来了,我们快离开这里!”
其实秋野也不知道为什么害怕被人发现,只是本能感觉到洛梵身上有很多秘密,此刻赶紧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
洛梵擦净唇角的血迹,单手揽过秋野,带着他几个跳跃便消失在了林间。
当洛梵刚刚离开,密林中便落下五人,四男一女。
四名男弟子落地后迅速在周围探查了一番,然后向女修汇报:“大师姐,没有人!被他跑了!”
凌念昔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草地,眸光闪烁,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许久后,四名师弟才听到她沉沉开口,“加强这块区域的戒备,每三天向我汇报一次。”
“另外,将本届新入门弟子的名册信息拿来给我。”
“是,大师姐!”众师弟抱拳听令。
随即,五人便齐齐离去。不同的是,四位师弟踩的都是丹炉,而被尊为大师姐的凌念昔居然是御剑飞行。
当巡查的五人离去时,洛梵已带着秋野绕过后山回到起居室。
自入门第一天起大家都在忙着修炼,经常有弟子不回起居室,大家对此都司空见惯。
只是今日秋野回来时,刚好王木和李恫也在宿舍。
王木瞧见秋野,习惯性地阴阳怪气了一句:“怎么,今天不和你家洛梵双修了?”
秋野操起门口的一双鞋子便往王木嘴上抽去,“把你嘴巴放干净点!”
“怎么,你们天天钻小树林还不让人说了?”王木猝不及防被抽了一鞋底,马上跳起来和他对打。
闻言,秋野手上的力道更重,且不自觉地用上了灵力,很快便将王木按在身下,狠狠用鞋子抽了他百十下。
“我和洛梵清清白白,容不得你污蔑!”
李恫冷眼瞧了一会儿,见王木没有占到便宜,果断出去找来了贾师兄。
王木才练气三阶,而且刚进阶气息不稳,用尽灵力反抗还是被秋野一顿暴揍。
等到贾师兄匆匆赶来将二人分开时,王木已经被秋野揍成了猪头,鼻子和眼角肿得老高。
两人的大战惊天动地,引得整个甲堂的人都跑来门外看热闹,洛梵自然也被两个舍友拉了过来。
李恫没避着人,颇为大声地将二人打架的缘由说了一遍,尤其是将王木的那些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
议论声顿时漫起,众人的目光在洛梵和秋野身上不断巡回。
秋野被李恫这一手恶心的操作激怒,拿着鞋子想将他也揍一顿,却被夹在中间的贾师兄死死拦住。
三方开始激烈地进行国粹输出,却被骤然爆发的一嗓子齐齐镇住。
“呜呜呜!”站在门外的洛梵猝不及防地高声痛哭,声音哀切又洪亮,时而尖锐时而沉痛。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圆圆和高窕两人手忙脚乱地用手帕给她擦眼泪。手帕刚擦上去就被浸湿,两人轮流给洛梵擦眼泪还比不过她掉眼泪的速度。
“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嫉妒秋师兄,嫉妒他的天赋,所以想方设法地排挤他、在他背后说坏话!”
李恫和王木齐声反驳:“我才没有!”
可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洛梵身上,没有人在乎他们俩说了什么。
洛梵的长相本就偏清纯无辜的类型,她一哭,纵然说的是假话,也让人心里信了七分。
况且洛梵此刻哭得如此凄惨,如此弱小,梨花带雨的形象让人根本狠不下心去怀疑她。
“我与秋师兄在入山前便已相识,我资质愚钝,学不会炼丹,秋师兄便耐心地教导我,直到我学会。”
洛梵哽咽道,“我分不清药材,是秋师兄一遍又一遍耐心地教导我、鼓励我,让我不要放弃。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所以便随意编排子虚乌有的事情来羞辱我。”
“可是,就算我资质再愚钝,我也是有心的呀!”
“我也有想要变强的心,我也想努力变得跟大家一样强大、一样聪慧!”洛梵的泪珠如断线的风筝,漱漱落下,在场的人纷纷不忍,开始悔恨自己之前跟风误解他们的行为。
洛梵颤抖地哭着,放出大招:“难道,笨小孩就不配努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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