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果树枯黄的枝叶，在风中摩挲传来沙沙的声响。
洛梵抬头，看见一位穿着内门弟子服饰，身材有些发福的弟子，王木则狐假虎威地站在他身边。
“关你屁事？”洛梵眸色淡淡，无甚情绪地说出这句话。
秋野和圆圆立马站到她身前，与王木那伙人对峙。
“呵呵，是不关我的事，反正你下个月就要被赶出去了。”发福的师兄呵呵笑着，看向洛梵的眼神分外露骨。
王木狗腿地双手奉上灵茶，阴阳怪气道：“就凭你的资质，能与我们同门两个月，已是祖上修了千年的荣光了！洪师兄好心指点你，还不赶紧受着？”
秋野冲王木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讥笑道：“怎么，王木师弟这是要转职当太监了？”
“要不要我给你写本传记，就叫《修真界第一太监》啊？”
“你！”王木往前挣了一步，却被洪师兄拦下。
“洛梵，我今天过来找你，是看在你还有几分姿色的份上……”
许是因为洪光已经是筑基中期，所以在外门便分外嚣张，连龌龊的心思都能直接说出口，毫不遮掩。
“所以呢，你想做什么？”洛梵唇角勾起玩味的笑意，直勾勾地盯着他。
洪光哈哈大笑，圆滚滚的肚子一颤一颤的，说道：“跟了我，咱们行那双修之法，保准一年后让你进内门。”
“可我资质愚钝，也许连下次月考都不能通过呢……”
“外门的月考题目简单得很，只要你答应我，我提前给你备好答案！”洪光说得信誓旦旦。
秋野唾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以为洪师兄跟你一样，说话似放屁！”
洛梵伸手，阻止秋野继续和王木无意义的对骂，看着洪光似笑非笑，问他：“洪师兄，你知道为什么我资质这么差，还能进甲堂吗？”
“为什么？别说你是哪位长老的私生女？”
洛梵第一次月考，就以连挂四科的惊人战绩，打破寒照谷外门弟子的差生记录，一下子在外门、内门都出了名。
随后她天天泡在藏经阁，发奋读书，那么努力，结果这次居然又挂了三科。
寒照谷开宗以来，就没收过资质这么差的弟子！
渐渐的，“洛梵是某峰长老的私生子，内门有人给她开后门”的说法不胫而走。
洪光起初听到这个说法只觉得是无稽之谈，但是现在看到洛梵的表情，忽然觉得说不定是真的。
她一个回回考试不合格的人，如果不是有后台，凭什么这么自信？
洛梵对洪光的说法不置可否。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就那样悠然地站着，看着他。
洪光被自己的脑补吓到，心底的恐慌越来越大，忍不住开始质问她：“你到底是谁的私生子！是哪个峰的长老！”
“你管是谁。捏死你，他只需要一根手指。”洛梵上前两步，悄悄在洪光的耳后下了一道噩梦咒。
噩梦咒是她从师父留下的功法中学会的一种低级阵法，能让人在梦中看到自己最害怕的场景，加倍放大恐惧。虽然不会造成致命伤害，但是能对神识薄弱的人留下极大的心理阴影。
将洪光吓一吓，料他以后也不敢再来找茬了。
洛梵莞尔一笑，没理站在原地疯狂脑补的洪光等人，和秋野、圆圆一起下了山。
*
初下山，三人便发觉今日的凡间格外热闹。
街道上不仅行人更多，挂的灯笼也都是崭新的样式，而且卖汤圆、饺子的小摊多了许多。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热闹？”
对凡间节日并不熟悉的洛梵，走在街上也忍不住被路人洋溢的笑容感染。因考试不合格和洪光等人而一团糟的心情，也欢快了许多。
秋野带着二人在一对年迈夫妻的摊子上坐下，点了三碗汤圆后，对洛梵介绍道：“今日是冬至。”
“冬至？有什么特别的吗？”洛梵不解。
“冬至是凡间二十四节气之一，从今日之后，便会进入最冷的一段日子。”
“但是白天的时辰会越来越长，熬过九九八十一天之后，便会迎来万物复苏、春暖花开的春季。”
说话间，老妪将三碗热腾腾的汤圆端了上来。氤氲的热气在寒风中直直往上，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消散。
洛梵学着秋野的样子，舀起一颗汤圆吹散热气，然后小小地咬了一口。
糯糯的米粉在舌尖传递充满烟火气的暖意，随后便能咬到鲜脆的花生、核桃、松子、芝麻、红糖，丰富的口感在唇间一齐爆开。
洛梵被这奇特的味道惊住了！
“真好吃！”
秋野目光柔和地看着二人，一边品尝汤圆，一边继续介绍冬至日。
“冬至之后，人们数着日子便能迎来春天。所以，无论这个冬天有多困难、有多寒冷，他们的心中都会充满希望。”
“冬至到了，春天就不会远了。”
……
吃完饭后，秋野又带着二人在街上逛了逛。许久不曾逛街，圆圆高兴地买了许多零食和话本。
随后，秋野提出要回家一趟。
在入门那天，其实孟老就说过，仙凡有别。如果决定了要走上修真一途，那就必须要斩断凡尘。
凡界的亲情、爱情、友情对于大道，都是阻碍。
不过圆圆和洛梵都不认同这种说法。
修士也是人，就算要修仙，也无法完全斩断七情六欲。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当即，三人一同回到了秋野家。
看着熟悉的土砖茅草院子，秋野惯常强势的双眸不禁有些湿润。
一别两月，竟有些陌生了。
城内家家户户灯火通明，隔壁人家也传来一家老少的说话声，唯独秋家的院子里冷冷清清，一片烛火都没亮着。
“娘！”
秋野快步走了进去，情绪有些激动。
“小野，是你回来了吗？”房中传来窸窣响动，是秋母起床的动静。
“娘，天冷，您别起来了。”
秋野走进屋，将屋子里的蜡烛点亮。秋母穿着夹袄，虚弱地靠在床头，猛咳几声。
洛梵走在最后，将房门带上，并体贴地在屋中放了个增温的结界。
秋母看见洛梵和圆圆，目光温柔，和蔼地笑道：“这两个姑娘是小野的师妹吧，长得真俊。”
圆圆和洛梵被夸得有些脸红。
“娘，您身体不好怎么不在水壶里备些热水？”秋野准备给秋母倒杯水，倒出来却发现是冷的，马上又转去厨房烧水。
秋母捂唇又咳了几声，神色看起来十分疲惫，却还是问道：“今天是冬至，你们吃汤圆没有，我起来给你们煮一些……”
洛梵和圆圆连忙按住她，并递上打包带来的汤圆。
“我们都吃过了！这是给您带的，还热乎着呢！”
朦胧的泪珠在秋母眸间闪过，她飞快地抹了下眼角，接过圆圆手中的汤圆。
一边吃一边有泪珠坠入碗中，洛梵和圆圆都默契地装作没看到。
等秋野提着热水进屋，洛梵和圆圆便退去了院中，不打扰他们娘俩说话。
刚出来，就有鹅毛般的白雪倏然落下。
两人才惊觉，下雪了。
“真漂亮，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雪呢！”圆圆伸出双手捧住雪花，眉眼染上笑意，像是得到了稀奇的珍宝。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雪。”
“梵梵，我们来堆雪人吧！”
洛梵看着天空，估摸着雪量，高兴地回她：“好啊，再等半个时辰应该就可以堆雪人了！”
白雪纷纷在漏风的小院中落下，一片片如旋转的精灵，轻盈优雅。
尘世的喧嚣被隔绝在远山银树之外。屋内烛火昏暗，寒风穿墙入堂，却无人觉得冷。
也许是因为吃到了滚烫的汤圆，也许是因为听到了久违的关切。
凡间，真是比修真界温暖太多了。洛梵心想。
最终，秋野拿出自己炼的补气丹混在热水中喂秋母服下。喝了这枚丹药，秋母的凡人之躯能健康长寿活到百岁。
只是，下次再见到自己的儿子就不知是何年月了。
三人在院中，照着秋野堆了个与他等高的雪人，又找来秋野的旧衣服给它穿上。远远看去，跟真人像极了。
寒夜逝去，昏暗的天边透出一丝并不明亮的光线。
没有开启灵力护盾，三人任由风雪落在肩上，一齐走上了采月峰。
三人在林间的雪地留下一串蜿蜒的脚印，走着走着对于昨晚的凡间之旅突生感悟，不待回到采月峰就在山脚入定了！
等到秋野醒来已是两日后，他抖落身上一尺厚的深雪，发现整个寒照谷都变成了一片纯白。
身体差点被冻成冰坨子，幸好在入定时，灵力会自动在经脉游走，不然他就要成为第一个被冻死的修士了！
连嗑了两颗辟谷丹，因饥饿而狠狠纠缠的胃部终于好受许多。
随后洛梵和圆圆也先后从入定的状态中醒来。
“洛梵，我好像要筑基了！”
“我靠，你要不要这么变态啊！”
秋野嘿嘿一笑，又吹了半天牛皮。
洛梵用神识看了一眼他的修为，灵气确实已满。
因为暴雪，并无弟子从山下经过，洛梵当即决定让秋野就地筑基，并张起幻境结界，为他护法。
嗑完从求然的赃物里翻来的三颗筑基丹后，秋野顺利晋级筑基境。此时已过去三天两夜，采月峰的积雪融化了一半。
点点青翠隐在白雪间，更显寒照谷的生机鲜活。
然而三人刚回到起居室，就听到贾师兄宣布了一条重磅消息。
半年一次的内门晋升测试，提前至半个月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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