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旗进屋就解大氅的绳子,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幽怨地盯了江羽一眼,也没解绳子,直接从头顶拽了出来。


    晏含章瞧着新鲜,“韩少爷这习惯真别致。”


    韩旗把大氅扔给江羽,风风火火地走到榻前,晏含章怀里的玉珠儿闻见味儿似的,“嗖”的一下蹿进了里间儿。


    “傻猫,”韩旗往晏含章身边一坐,“往里头靠靠。”


    晏含章往里挪了一点,随手在韩旗腰带上划拉,“也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身上还是这么单薄,孩崽子似的,可是哪里虚着了?”


    他搭上韩旗的脉,“我给你瞧瞧。”


    韩旗平日里瞧着荒唐,专跟他那二哥学,一身的纨绔作派,其实生得很,说笑几句,脸上就挂不住了,“谁虚了?本少爷厉害着呢。”


    正说着话,门帘开了,一阵冷风灌进来,进来的是那个门房小厮,叫乐黛的。


    他端着个茶盘,上头是点茶的器具,躬身放在了茶几上。


    晏含章对他有些印象,“怎么是你来伺候?”


    乐黛福了个身,“少爷,乐青被工匠叫住侍弄花草呢,钟管家跟老丁头儿在他院儿里吃酒,就让小的来了。”


    “嗯,”晏含章点点头,“年前才来是吧?在府里呆得可还习惯?”


    乐黛边摆着茶具边回话,“习惯,谢少爷体恤。”


    韩旗悠悠地开口,“不习惯就跟我回去,我府里月钱高。”


    乐黛推着茶碾,转头对着韩旗笑了笑,“韩少爷说笑了。”


    晏含章见他穿了一身刚做的衣裳,脸上似乎也抹了粉,像是察觉出什么,又问,“手上倒是利落,这点茶的手艺跟谁学的?”


    乐黛又转头,“回少爷话,跟府上周嬷嬷学的,只懂些皮毛,让二位少爷见笑了。”


    晏含章站起来,到乐黛跟前看了一圈儿,“茶汤以纯白为上,青白次之,你这茶汤灰白,则又次之。”


    韩旗也凑过来,“是少些火候,不过咬盏不错,又何须苛责?”


    晏含章拉着韩旗坐回榻上,“属你韩大公子知道体贴人儿。”


    乐黛满脸通红地捧着两盏茶,上前来跪在了榻前的地毯上,“两位少爷请用。”


    晏含章尝了一口,眼睛微眯,想想也就是个半大孩子,想给自己谋个好前程,便把茶碗递过去,“难为你了,去找钟管家领赏吧,过些时日,许你进院子伺候,别在门上呆着了。”


    乐黛喜不自胜,“是,谢少爷体恤。”


    吃完了茶,晏含章又对着乐黛吩咐,“把柜子里那件霜色云纹的袍子拿来。”


    韩旗见晏含章起来,顺势往榻上一倚,“这是要出门?”


    晏含章照着他的肩膀就是一下,“少装模作样,今儿是十五,不是要去大相国寺聘猫么?”


    韩旗托着腮,“没忘,还是心里头有我。”


    大相国寺在南边儿,晏含章便上了韩旗的马车,习惯性地等着江羽上来,却没见人。


    韩旗掀开车帘,“你确定不上来?”


    江羽打手势:我走着,少爷。


    “随便,”韩旗摔下车帘,对着车夫喊,“走着!”


    大相国寺是京城最大的市场,每月初一、十五、逢八,对外开放五次,百姓可过去自由交易,外地客商也不少,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寺庙大门前,就是售卖珍禽奇兽的地方,什么飞禽啊,猫儿啊,狗啊,热闹得很。


    韩旗转悠了一圈儿,也没挑见顺眼的,远处一个异族打扮的商人往这边儿打量许久,终于提着个笼子过来了。


    笼子里那猫儿通体深红,眼睛圆溜溜的,瞧着很机灵,韩旗一下子就来了兴趣,“这猫儿有意思。”


    商人把笼子打开,把猫儿放进韩旗怀里,那猫儿乖巧无比,不停地舔着韩旗的手。


    “公子,这猫儿跟您有缘。”


    韩旗甚是满意,“确实机灵,不傻。”


    晏含章揭穿他,“一身的薄荷味儿,哪只猫儿都不傻。”


    四百贯买了这猫儿,韩旗喜滋滋地把它抱上马车,对着车夫道:“去潘家酒楼。”


    商人说这是乾红猫,全京城只此一只,珍贵无比,又交代了许多事项,尤其提醒韩旗,说是这猫十日之内不能沐浴,否则要伤风的。


    到潘家酒楼,两人要了羊肉锅子,韩旗抱着那猫儿不撒手,绞尽脑汁地取名字。


    “你那猫儿叫玉珠儿,我这就叫珠珠,可好?”


    晏含章忍笑,“猪猪?”


    韩旗点头,“嗯,珠珠,玉珠儿那个珠。”


    “两只猫也与我们两人一样交好,”韩旗蹭了蹭晏含章的肩头,“好听不?章章?”


    晏含章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咦呀,小哑巴我求你了,把你家少爷收了吧。”


    江羽咬着嘴唇,突然掀开门帘跑了出去。


    晏含章赶紧问,“怎么了这是,气性儿这么大?”


    韩旗却不着急,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踮着脚给我系斗篷,弄成了死扣,我说了他一句,正好被我娘他听见,说要给我找个伶俐些的侍卫,他就不高兴了,马车上摆了一路的脸子。”


    他盯着还在晃动的门帘,“真是太不像话了,早晚找个人伢子把你发卖了。”


    晏含章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我家钟管家倒是有熟识的,一会儿让他带人去找,直接发卖了,你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韩旗一拍桌子,“成。”


    晏含章又道:“听说那人伢子可有手段了,像你家这种不听话的,直接套上麻袋打一顿,扒光衣裳洗干净,光溜溜地绑床上,放七八个大汉进去,从里到外仔细调教一番,先......”


    他边说边摸韩旗的胳膊,又轻轻往他身后戳了一下。


    韩旗吓得一个激灵,“行行行,你甭说了,怪吓人的。”


    晏含章不饶他,“你家小哑巴生得又好,不知多少王公贵族喜欢呢,听说咱们那位老王爷,就很喜欢这样脆生生的半大少年。”


    韩旗满是嫌弃,“那老王爷都七十朝上了。”


    晏含章摊手,“人家有法子啊,听说城西顾老郎中,便按月往王爷府送一种起阳的丹药。”


    他用手比划了个鹌鹑蛋大的圈儿,“这么大个儿。”


    韩旗皱着眉,“也不怕噎死。”


    晏含章继续吓唬他,“小哑巴若是落他手里,那可有的受了。”


    韩旗“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晏含章仰着头,“哎,你干嘛去?”


    韩旗边套大氅边说,“找人。”


    晏含章往椅背上一靠,“找老王爷的小哑巴?”


    韩旗把大氅往后一飞,“那是本少爷的小哑巴!”


    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门,晏含章跟那乾红猫大眼瞪小眼,对着门口喊,“哎,你的猪猪!”


    他端起茶盏,学着韩旗的语气,“那是本少爷的小哑巴!”


    珠珠晃晃悠悠地钻进了晏含章怀里,晏含章抱住它胡噜毛,它就眯着眼睛享受,“嗯,是挺乖巧的。”


    他把脸埋在珠珠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突然感觉不对劲儿,便又凑过去,闭着眼闻了闻,失笑,“这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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