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华毕竟是剑意门人,即便他再顽劣,再不听话,终究不会真的做的太出格,伤害到自己宗门的人。
剑意门的弟子们最多也就受点轻伤和皮肉伤。
……但若不是剑意门的人,照华下起毒手来,便没什么太大的顾忌了。
就像是顽劣的猫儿逗弄着耗子。
偏生留下他们一口气,坏事也不做绝。
搞得其他各大宗门和顶黑锅的燕台苦不堪言。
“……这偌大的仙门之中,能教训照华的都飞升了,教训不了的也只能乖乖忍着……”
杓流叹气:“若是说围剿,可他也没真的犯事儿。
……大阵仗欺负个顽劣痴儿,还是以前德行圆满无量的大善人,各个宗主脸上也无光……”
说到此处,杓流不禁暗自感慨。
他倒也不是不能体会那些直接走人的弟子们的心境。
本来是想来没什么危险的宝地安安心心修行一番的。
可如今照华这祖宗一来,这地头便是十成十的穷山恶水了。
可说归说,就这么爽快走人的宗门终归只是一部分,还有大半部分的宗门都留在原地,有些面色惴惴不安,有些面色从容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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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天色逐渐黯淡下来,守在门口的众人终于等到宝地的入口开启。
入口如同水波一般,在愈发浓重的夜色下发散着淡淡的光。
各家弟子一个个进去,待到周围都不剩几个人时,剑意门一行人亦起身,迈入南沧宝地。
入口很快不剩一人,稀疏的丛林草地重新变回一片死寂。
可不过多时,四周又忽的响起了诡异的窃窃私语声。
“……他们进去了,没觉察,东西还带着。”
在距离入口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之中,两三个黑影匍匐在一颗巨大茂盛的古木下,低低的出声。
古木茂密的枝干上很快显现出一抹熟悉的少年身形。
他穿着漆黑的衣袍,也不佩冠,头发只是随意松散的用彩带束扎在后边。
墨黑的眼眸低垂,瞧着懒散而带着些漫不经心。
略微显得有些苍白的指尖正拈着一颗小小的奶球,正专心的给它一点点裹上糯米纸,随后轻轻的放在他腰间的糖包之中。
“若是能成功寻得她,比得之前那位生成恰好,灵气充裕的凡间女胎,效果定然更好。”
他好似全然未有在听,只是悠然的晃了晃脚。
那几名黑袍仆从见自家主子未有回话,不敢抬头,只得趴在地上继续道:
“……乾天主上,如今南沧宝地开启,我们也该进去了。”
闻言,被唤作乾天的少年这才懒懒的应了一声。
“……嗯。”
可之后复又想到什么,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都有些期待她看见那东西之后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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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啾刚一只脚迈进去,便觉眼前一黑,铺天盖地的的夜色袭来。
外面依旧有些蒙蒙亮的光,但宝地的里面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他们如今处在一片茂密又阴暗的树林之中,苍白的月光影影绰绰的透过茂密的枝叶,留下一地微不可见的破碎光斑。
这场景不可谓不阴森。
青啾下意识就瞅了旁边的杓流一眼,果真见他面色微僵。
杓流张望了一下四周,直觉阴风阵阵扑面而来,登时忍不住隔着衣袍摸了摸自己胳膊上慢慢起来的鸡皮疙瘩。
“峰主,你怎么的还怕啊?”
有随行的弟子瞧出来,忍不住笑道:“掌门派你驱鬼了这么多次,怎的就是克服不了?”
杓流虽是峰主,但年纪颇小,往常都是与其他寻常弟子打成一片。
大家不论辈分,与他相处都习惯没大没小的。
“……我没有在怕的,只是这儿有点冷了。”
杓流听见自己干巴巴道。
可说出来的话其实连他自己也不信。
这南沧宝地就是再冷……能冷得过极北之地的剑意门么……
果不其然,听闻他那拙劣的借口,不少与他关系好的弟子们都哄笑起来。
杓流有些臊,难得转过身斥责他们,偏生却又有不怕死的悄然躲在他身后,还硬是往他脖子上吹寒气。
“还给我来劲了!”
杓流登时骂骂咧咧的给了对方一个肘击,转身看着那个人哎哟哟的倒在地上捂肚子,更是没好气道:
“怎么想的!打不过照华我还打不过你了?”
弟子们登时笑的更大声了,这笑声一起来,这周围令人不安的压抑死寂便被冲淡了几分,氛围陡然间轻松了起来。
就连青啾那原本因要取溯回镜而有些紧绷的心弦也松缓些许,跟着其他人一道开心的笑了出来。
可许是他们此刻的声音在寂静的树林之中太过明显了,离着他们不远的兽庄一行人侧耳听见,登时面色颇为阴郁。
“大老远就听见一群狗在这里吠叫……”
领队的棕衣男子低喃,眼底装着些许的恼怒:
“许久前也是个有几分名气的宗门……如今倒是愈发不要脸来,居然派那蠢货剑主来此处。”
“他们宗门拿得出手的也就那个傻子了。”
身后有人笑着应道:
“指不定就得乘着渡劫之前多用用,这万一飞升失败死的灰飞烟灭,他们一个破落门派便也无人可用了。”
周边传来余下兽庄弟子轻微的嗤笑,听得领队的男子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说的也对,那般心神受损的愚钝之人,怎可能悟道飞升。”
坐拥剑主之名,一步即可登天。
……却永远也止于那一步,对于修仙之人来讲是何等可悲之事。
“伏震少主。”
忽的其中一位弟子凑上前去,附耳在他耳畔悄声细语:
“方才我在剑意门那一行人的队伍里,见到……”
被唤作伏震的男子一愣,随后瞳眸霎时间亮了起来,猛地转回头去:“可是当真?她当真在?”
“……错不了,就是她。”
这谈话中的她,自然是指那日刘氏兄妹妄图抓捕却失败的青啾。
伏震登时目光微凝,若有所思。
自打前些日子自家老爷子从剑意门回来,便对口中那个鸟儿灵兽念念不忘许久。
未有想到居然会在这个不甚稀奇的破地方给他撞见……
他一时间有点心痒。
可终归不比那两个倒霉的刘氏兄妹,如今他可是知道这修成人形的灵兽被剑意门看着,又忌惮护在对方身边的照华,那点生出来的小心思很快又被他自己掐灭:
“就当没看见罢。”
此刻在照华的眼皮子底下偷灵兽,无异于以卵击石。
多少弟子都不够对方砍的。
他勉强道:“老爷子说了仙斗会,那我们也无需着急,就耐心等到仙斗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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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兽感官敏锐,许是在旁人听来有些模糊的谈笑声,落入青啾耳畔,却是极为清晰的。
听到对方宗门羞辱照华的那一番话,小心眼又护短的小懒鸟登时就顿在原地,走不动路了。
“啾啾?怎么了?”
一旁的照华停住朝前的步伐,有些疑惑的问她。
青啾一时间未有出声应他,而是转头,透过青鸾的金瞳看向那批熟悉的兽庄弟子的方向。
……原来是熟人,那可正巧了,干脆新账旧账一起算。
她目光转而落在他们随身跟着的灵兽身上。
那些灵兽们普遍瘦骨嶙峋,死气沉沉,无力的垂着头颅跟在主人身边。
铁链锁在他们的腿上,脖子上,缠着明黄的符纸。
兽庄御兽,但兽庄的兽都是消耗品。待到被主人榨干灵气,便要抛尸荒野,再寻新兽。
手段虽如同寄生虫一般的下作,但却很少与寻常人修发生争执,因而位列仙盟之中,勉强给自己博了个正派的名声。
青啾心下有了想法,这才转过头冷笑着道:
“崽崽,我听见兽庄的人骂你了,不过先别急,看我来替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个气。”
话音一落,大大小小的弟子全都新奇又激动的围绕过来。
照华心脏咚咚的跳,一时间脸色微热。
往来都是别人说他笨说他蠢,他就自己一个人拼命反击。
……到头来却还要被燕台追着,要给那些本来就瞧不起他,嘲笑他的人低头道歉。
未曾也想到,如今也会有人愿意为自己出气。
他眼底都有了些水汽,连忙结结巴巴的应声:“好……好!我都听……我都听啾啾的!”
剑意门一众人,很快随着青啾悄无声息,缓缓接近兽庄。
青啾金眸微动,一柄柄冰棱化作的小刀悄无声息的凝结,卡在缠绕在灵兽们身上的符纸之中,缓慢的将符纸割断,继而融化打湿。
灵兽们大多通智,对兽神的天然威压感应也比之常人敏锐。
他们瞬息之间就意识到了这隐晦的帮助,一时间虽激动,却也默契的隐而不发,静静等待时机。
须臾,似是休息得当,兽庄一行人也陆续从草地上起身,准备向南沧宝地的更深处进发了。
伏震刚从地上起身,忽的眼前一花,下一刻便被他自己的黑狼扑在地上,肩上猝不及防被撕咬下一大块皮肉。
猛烈的激痛之下,他眼前发黑,叫的惨烈无比,响彻方圆十里。
霎时间兽庄弟子一片大乱,原本受制的猛兽飞禽们陡然咆哮,轻易扯断铁锁,咆哮着朝向主人的背后袭去。
弱小的灵兽乘机出逃,强悍的就执意复仇,仇恨的獠牙疯狂撕咬,惨叫声接连不断的响起。
那场景委实大快人心,叫人想拍手叫好。
可偏偏又不好暴露,一群剑意门弟子连带着照华都快要憋出内伤。
而乘着这场混乱尚未结束,青啾怕被对方宗门发现端倪,赶紧悄摸摸的带着一众乐滋滋的剑意门人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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